那天在众位皇子之中,大皇子腾冲最为显目,他那是已经年有十八,善于骑射,容貌更是相似皇帝年轻之时,英姿风发,他不与其他的皇子并肩而行,反而是迅速策马向前,从铜瓮之中挑选了三支,抢夺着先发箭。
弯弓,搭箭,三支剑,同时搭上弓弦,弓如满月,剑似流星。嗖、嗖、嗖!三声响过,几乎同时,号炮声再次响起,远处,四只飞鸟瞬间落地,其中还是一箭双雕,鸟儿羽毛颜色鲜艳,就算远在龙座之后的焫隆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时候,他,冷笑。
大皇子腾冲善于骑射,文同武略,本来就是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只可惜他的母妃为了他难产而死,皇帝心里认为他不祥,一直不甚喜欢罢了,可是焫隆看得清楚,在众多的皇兄之中,大皇子腾冲最为出色。
如此出色的皇子,如此出色的箭法自然也得到了父皇的击掌赞美,只是可怜这位大皇子,他永远都听不到了。
除了后来有两位皇子因为马儿突然暴起,使其摔下山崖而死以外,对焫隆来说,使得大皇子腾冲失聪便是他最满意的结果,并且因为这一次的狩猎,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便从此一病不起。
大皇子腾冲三箭射四鸟,箭法如神,然而焫隆一计三人,如此心思,勘比神魔。
第一百六十四章:童年(贰)
那天狩猎所用的箭均有内侍监准备,然而大皇子腾冲所用的那三支箭表面看起来和平常的没有不同,青铜箭簇,楠木箭杆,白鹅羽尾。唯一不同的就是在羽毛掩映之下,箭杆是中空的,形成一个哨,可以发出响声,外面缠着铜丝,重量上与普通的箭一般无二。这种箭,通常用弩机射出,可以在军旅中代替号炮令旗,其清越的声音,在几里外都能听见。但,如果以寻常长弓发射,弓拉圆满,紧贴耳侧,其声音便会击穿耳膜。
焫隆因为年幼不曾见识军旅,也没有学骑马射箭,他不能向李公公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一切,为何可以告诉李公公如何去制作这样的箭,然后偷偷混进狩猎的箭之中,有为何选择这样的箭的人偏偏是大皇子腾冲。
焫隆虽然不能像任何人解释,可是他心里想得明白,大皇子腾冲虽然不得皇帝的宠爱,可是却一直以长子的身份自居,所以…好洁。
大皇子腾冲认为自己是长子,不管用什么东西就应该用新的,然而在箭筒之中,只有那三根响箭的尾羽是新的,雪白的白鹅毛,不曾沾上半点的污迹,所以焫隆知道,只有大皇子腾冲才会去选择这三根响箭,而且他一向以神射自负,必定会为了在父皇的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于是必定会一弓架数箭,纵然当时的号炮声响足以掩过响箭的声音,可是大皇子腾冲如此靠近响箭,双耳顿时失聪。
然而大皇子腾冲射出的响箭不仅仅射落那四只飞鸟,其余残留的响声也震惊了某些马儿,马儿受惊乱跑,最终使得背上的人意外坠崖,在已经患病的父皇眼中,狩猎不祥,死去的皇子们也不祥,突然双耳失聪的大皇子腾冲同样不祥,于是…皇位之争中便少了三人。
那个时候李公公对于只有五岁的焫隆有如此智谋佩服得很,于是焫隆便对他说——天下之间无处没有斗争,只要有斗争,任何的喜欢和习惯都会成为弱点,只要被别人抓住了自己的弱点,那么在斗争之中必定败下阵来。
这一番话焫隆不仅仅是说给李公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纵然有那样的机心,可是他依然非常年幼,为了将来自己可以坐上皇位,坐稳皇位,他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可以喜欢上任何东西,不可以有任何习惯,他所喜欢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会毁灭自己所喜欢的一切,他没有任何习惯,这就是他的习惯。
只有没有心的人,才可以在斗争之中胜出。
狩猎,不过是第一场斗争,然而第二场斗争也在狩猎之后展开。
狩猎之后剩下的皇子们不敢明刀明枪的争夺,生怕已经风烛残年的皇帝一句“不祥”就把他们像大皇子腾冲一般就赶出皇宫去。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任何一位皇子都希望逐鹿天下…很多人把鹿比作了天下,可是焫隆认为,鹿是想要争夺天下的人才对。
在斗争开始的时候,雄壮的公鹿们就会以角撕斗,恨不得让对方顿时肠穿肚烂,然而没有背景并且过于年幼的焫隆便如一直最弱小的小鹿,因为弱小,他人不屑与之相争,所以看上去他或许可以在斗争之中苟活,可是从一开始,焫隆就知道没有人可以在这一场斗争之中真正的置身事外。
年幼是一道最好的防御,再者焫隆知道什么时候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可以真正的活下去,所以他一直装着自己很温和,很天真,他对每一位皇兄露出微笑,微笑之余说一些天真的话,提出一些幼稚的问题,让皇兄们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去关注焫隆到底做了些什么,不管是茶会的时候糕点被下毒,还是某天有哪一个不熟水性的皇子失足掉进御花园的莲花池之中淹死,都不会有人怀疑到焫隆的头上去。
焫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狠毒的,因为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记得母妃因病去世的时候,奶娘被谴离宫以前,她曾经哭着和焫隆说,菊妃虽然幼有病体,可是在入宫的时候早已经调理得当,就算生了孩子以后也不至于染上顽疾,然而菊妃的死因并不是生病,其实是中毒,有人把慢性的毒药掺入了菊妃的药中,长时间服食,毒物渗透五脏六腑,就算后来发现了也已经无补于事,菊妃害怕会让下毒的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中毒的事情,而转移目标去加害焫隆,所以菊妃一直假装不知道,天天去喝下那被下了毒的药,最终咳血而死。
那个时候听了奶娘这么一番话的焫隆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没有太多的愤怒,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后宫之间的斗争,只是他并不认同以慢性毒药下毒的手段,因为他等不着。
人总是会长大的,焫隆他需要在自己长大以前把一切都处理好,再者在虎狼横行的时候,最早死去的永远是最弱小的一群,所以他不会让自己弱小的。
六岁的时候开始学习武技,纵然不能请来师傅教导,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提起长剑,可是把匕首握在手中的时候他却知道如果使用,哪一些招式才是致命的。
那个时候焫隆认为上一辈子的自己必定是一个杀人累累的魔鬼,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把杀人的招式记到了灵魂的深处去?
不管是谋算人心,还是借刀杀人,这一切总会成为习惯。
焫隆的生辰在春天,过去除了侍候他的奶娘和李公公以外,就只有母妃会记得,四岁的时候母妃已经死了,五岁的时候奶娘被谴离宫,六岁的生辰,在他身边的只有李公公。在别人眼中他这位小皇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绝对难成大器,只可惜在这场皇位之争中,纵然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也难以逃脱别人的谋算,只不过没有人可以想到,不管是谁,都没有逃得过他这个孩童的谋算。
往往看似无害的东西才是最致命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童年(叁)
父皇病重,那么作为儿臣的纵然是过生辰也不得庆祝,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没有了母妃的皇子,在父皇的眼中看起来又是那般不祥,本就不应该受到任何人的祝贺。
焫隆从来不介意自己的父皇怎么看待自己,他只是要在六岁这一年为自己庆祝生辰,得到他想要的礼物。
焫隆六岁的生辰一个暖和的春日,没有人知道是谁给他送来了第一份礼物,那是一件崭新的长袍,华美的复色,上面有着北斗七星的图案都是用上好的宝石嵌绣而成的。焫隆穿着这件长袍,明眸贝齿,衣冠端正,隐隐有几分皇者之风,他出入御花园,故意让自己的父皇看得清楚,北斗七星的图案无比吉祥,使得父皇也对他多看了几眼。
仅仅是几眼罢了,父皇的注视引来了其他皇子们的猜疑,当天晚上焫隆在自己的菊魂宫之中备好酒菜,等待皇兄们的来临。
皇兄们似乎都忘记自己的父皇正在病中,他们只是记得不能让任何一个兄弟得到父皇的重视,就算是那么弱小的孩童也不可以,只是当天每一个皇兄都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有些人送来绫罗绸缎,其实恨不得把那些柔美的布料缠上焫隆那纤细的脖子上,也有些人送来了花果点心,里面无一不掺合了不易发现毒药,更有人送来了看似新奇好玩的小玩具,里面暗藏的机关一旦发动更是杀人于无形。
然而,焫隆一一收下,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些礼物。
焫隆生辰的次日,菊魂宫便传出了这位小皇子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的消息。那些皇子们均是认为父皇必定是默许了他们的皇位之争,死去这么一个小小的皇子绝对会像过去一样不会被父皇所追究,可是他们猜错了,焫隆是穿着北斗七星的袍子中毒的,这几乎是象征了北斗七星要陨落一般,这是每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
皇帝下令彻查,皇宫上下上千人受到牵连,五位皇子被判有罪遭到流放,剩下的皇子们都被禁宫侍卫们软禁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所以在往后的那段日子之中他们每天求神拜佛,只求自己的父皇速速死去,好让自己重掌大权,要不就是父皇回心转意,把皇位传给自己。
中毒虽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焫隆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更清楚那些毒物的毒性。
母妃是中毒死的,焫隆为此把皇宫藏书阁里的医术都看了一遍,他只有五六岁,可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忙,轻轻松松就可以用最简单的东西调配适合自己的毒药来。
李公公说他天资聪慧,犹胜江湖上什么神医毒魔的,可是焫隆却认为厉害的人不是他,因为他一个小孩子纵然有着李公公帮忙也不可能在深宫之中随便找来那些有毒性的药物来配置毒药,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生辰的那天收下了皇兄们送来的礼物,他的那些皇兄们可以在深宫之内找到那么多花样百出的毒物,这样的手段是多么高明啊,岂不是比江湖上那些神医毒魔的上山采药来得更厉害?
在皇兄相继受到了父皇的责罚以后,焫隆便痊愈了,而在父皇遗留之际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守在父皇的床边,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要得到的一切已经在眼前了。
看着龙床之上病重的父皇,焫隆年幼的脸上没有一丝稚气,也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穿着那件有着北斗七星图案的长袍站在龙床旁,看着自己的父皇在喝下了那位年轻英俊的御医楚阳端来的汤药以后顿时回光返照,从龙床上坐起,拿过那雕刻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的浮雕的传国玉玺,在以丞相段唯智为首的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官以及以护国大将军录峰为首的几位军功显刻的武将面前,把那玉玺交到了焫隆的手中,然而下一刻,他要大家全部退下,唯独留下了焫隆,那是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单独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那个春夜不知为何起了一阵寒风,即使在皇帝寝宫之内门窗紧紧关着依然可以感受到寒意,室内的烛光摇曳,和着药味的空气有点混浊,可是焫隆和皇帝就这样面对面的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是做父亲的人忍不住开口,语间难掩心中的惊讶和疑问:“朕没有想过,今天逼着朕把皇位交出来的人会是你。”
是的,作为父皇,他从来不看好这个最小的儿子,他的生母菊妃出生寒微,并且红颜薄命,在朝中更没有丝毫的依靠,焫隆年仅六岁,除了身旁照顾他的一个太监以外就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众多的孩子们开始了皇位之争过后,最后胜出的却是这个最弱小的孩子。
“儿臣没有逼迫父皇,只是父皇已经没有选择。”传国玉玺在手,只要面前的男人死去,他便是皇帝,所以焫隆再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他直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他要唤这个男人一声“父皇”,可是在他的心中,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所以算计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看着他虚弱至此也没有丝毫的同情,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皇兄们德行有失,正处于被父皇所责罚的期间,按照祖宗律法,他们不能在父皇的手中接过传国玉玺。”
皇帝缓缓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是朕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胜利的人是你…大皇儿失聪,七皇儿和十皇儿坠崖,三皇儿和五皇儿无辜溺毙于莲花池之中,还有你生辰那天被人下毒,这一些朕都知道是孩儿们为了争夺皇位而设计陷阱,朕特别怀疑的就是二皇儿和四皇儿,他们母妃的娘家都是官宦世家,背后实力强大,在这一但被他们得到了皇位,国家必定被其母妃娘家的人所掌握,这绝对不是百姓之福,所以朕当机立断,把他们流放,借此打击他们母妃娘家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壮大了段丞相这些忠臣的势力。可是不到此时此刻,朕都没有想过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人是你。”
焫隆看着自己的父皇,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中掠过了一丝疑问,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才淡淡的开口:“儿臣不知道父皇在说什么。”
“朕也不明白只有六岁的你为何有如此的心思。”皇帝淡淡一笑,并不把焫隆的伪装放在眼中,反而是指着焫隆手中的传国玉玺如此说道,“你拿着它难道就不觉得痛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童年(肆)
传国玉玺以千年冰玉雕刻而成,上面是五爪金龙,口含灵珠,脚踏彩云,腾云驾雾,栩栩如生,每一抹彩云各有形态,有的圆润,有的尖锐,使得金龙看起来正是踏云而来,玉玺下面则为“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字。
“你拿着它难道就不觉得痛吗?”
面对父皇的问题,焫隆心里冷笑,怎么会不痛呢?他握着传国玉玺的瞬间,左手手心处便传来刺痛,只是他却默默的忍耐了下来,他是不会因为一点点的疼痛就丢掉传国玉玺,丢掉皇位的!
看见焫隆沉默不语,皇帝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掌心处有一道伤痕,这伤痕看上去似乎已经是有一段时日了,可是现在却隐隐有渗血的迹象。
看见了自己父皇右手掌心处的伤痕,焫隆因为年纪太小,仅仅用右手握不住着沉重的传国玉玺,于是他席地而坐,盘起腿来,把传国玉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腿上,在他放开玉玺的时候,那刺进了他白嫩的左手掌心处的那一抹云角带着点血丝离开了他的手掌伤口,然而传国玉玺上面那尖锐的云角上残留着他的血迹,血,是紫黑色的。
有毒…
焫隆抬起头来看自己的父皇,他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如果仅仅是他中毒就罢了,可是父皇手掌之中也有伤痕,并且伤痕四周的肌肉也有点发黑,很明显也是中毒迹象,所以焫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皇要这样做。
看着焫隆那么冷静的神情,皇帝他苦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朕最心爱的彦儿不在人世以后,朕曾经去过相国寺,国师闭关不愿见朕,可是却给朕送来了一封信,国师在信上说朕这一生所种孽果过多,自然必有恶报,再者情深误美人,多情必堕。那个时候朕就知道,朕必定不得好死,可是如果要顺应天命,倒不如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也在那个时候开始,朕发现朕的儿子们每天都企盼着朕快快归西,他们你虞我诈,相比起朕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那个时候朕便在这传国玉玺之上抹上奇毒天仙子,这可是朕最深爱的彦儿的嫁妆啊,死在天仙子之下,朕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皇帝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再把视线集中到焫隆的身上去,“朕是皇帝,所以不忍把江山交给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所以这些几个月以来朕一直忍受着天仙子每逢月圆毒发的疼痛折磨,一边默许了儿子们的明争暗斗,朕知道只有最擅长于心计,最残忍的哪位皇子才可以胜出,所以一直以来朕从来没有偏袒任何一个皇子,唯独除了你。因为焫隆你太小了,你只有六岁…所以朕希望你可以远离斗争,一直默默地活下去,只是朕没有想到你才是真的这些孩子之中最擅长心计的人。六岁…朕六岁的时候还不懂得心计为何物,毒药又为何物。”
既然已经不需要隐瞒什么,于是焫隆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帕包扎起自己受伤的左手,一般男子并不会随身携带手帕,可是他还小,如果没有手帕跟身,又怎么上演吃东西会丢三落四,迎着风就会打喷嚏的戏码呢?
“焫隆,告诉朕,只有六岁的你是怎么会这些东西的?”焫隆包扎自己的手的动作太过熟练,皇帝心里惊讶,因为或这是他也难以一直首位自己包扎的如此利落,焫隆就像是常常受伤,早已经把包扎的技巧练得炉火纯青。
把左手包扎好了以后,焫隆便轻声回答道:“对于毒…是在母妃被毒杀以后儿臣才去学习的,也正因为儿臣在宫中无依无靠,皇兄们爱怜儿臣,常常会为儿臣送来各种美味的糕点,当中的毒便是儿臣最好学习的用品。”
焫隆的神情太过冷静,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他这么一番话仿佛只是再说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没有半点的恨意,可是话语之间所透露出的事情却是这般让人惊心。
这样的事情本不该让一个六岁的孩童去经历,这样的说话也不该从一个六岁的孩童口中出现的。
皇帝默默地看着焫隆,他无法看穿自己的孩子在想些什么,不过是六岁的孩童,他那双眸子之中应不出半点的光亮,他那张清秀可爱的面容尽是冷静的几乎是冷漠的神情,让人看不出这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会拥有的。
皇帝他其实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在他人生之中最后的那一个夜晚会和自己的儿子这样对话,他猜想过很多个人选,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焫隆,因为他不相信那一切事情会是这个小孩子一手操纵的。
“焫隆,你是如何让大皇儿失聪的?”皇帝轻声地问道。
“儿臣命人制作了三支响箭,因为响箭尾羽崭新,正符合了大皇兄好洁的习惯。然而响箭射出,纵然被号炮声所遮掩,可是射箭的人也难以逃过失聪的命运。然而有些马儿耳里极好,在号炮声和响箭声地惊吓之下自然会惊慌乱跑,坠崖…不过是意外的收获。”焫隆淡淡一笑,以着他那一就有点软绵绵的童声说道,“父皇病重,自然喜欢吉利的东西,北斗七星乃为天军神将,如果儿臣穿着这件衣服被毒杀,那么也象征着我国将亡,无论如何父皇必定想办法保住儿臣性命,同时借此打击各位皇兄背后的势力,免得奸臣壮大,同时增强段丞相等这些忠臣的势力,以便他日辅助新帝,所以父皇要做的一切,儿臣…一清二楚。只不过儿臣愚昧,没有想到父皇在传国玉玺上抹了毒。或者…这就是无毒不丈夫吧。”
皇帝微微一笑,然后吐出了一口鲜血,他以手背擦去了唇上的鲜血,然后躺回了床上,良久,他的声音幽幽传来:“焫隆就算你成了皇帝也不会一件快乐的事情,或者还不如你那些被朕放逐的皇兄们来的快乐呢。因为天仙子这个毒每逢月圆就会发作,朕这个堂堂七尺男儿也不过是承受了这几个月就受不住,最终选择了服食金丹与之毒性相冲,尽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父皇在下面等你…”
焫隆便握着传国玉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站在龙床边看着已经气绝的父皇,他笑了,那样的笑容是多么的天真无邪,是多么符合一个六岁孩童的身份,可是这样的笑过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笑,因为——他是皇帝。
“父皇,朕…是不会下去的,你也等不到朕。”
第一百六十七章:续梦(上)
在绝大多数的臣子眼中,焫隆不过是一个稚龄孩童,他不过是因为幸运才登上了皇位罢了,丞相段唯智一心辅助幼帝,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在那只有六岁的躯体之下是一个宛如修罗一般的灵魂。
在上朝的第一天,焫隆便颁布了一系列的升迁嘉奖令,主要针对武将,他甚至把朝中所有的武将都升了一顿,然而手掌重兵的武将更是可以携带家眷来到长安赐予豪宅,然而和录峰将军这样大将甚至可以举家入住皇宫,这一切在旁人看来是多大的奖赐和荣耀啊。
纵然不知道别的文官心中所想,可是段唯智却明白了过来,在上朝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本来自己打算倾尽毕生所学的去教导幼帝这样的想法完全是空谈,因为这位幼帝的心思远远不是他可以相比的。这一连串的升迁表面让人们以为幼帝孩童心性喜欢武将,便让武将压在文官的头上,可实际上这位六岁的幼帝不过是希望让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们以及其家眷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纵然他们有异心,其父母妻儿在自己的手中,也不用担心他们能闹出什么乱子来。
段唯智二十岁便拜相,自然有其智谋过人之处,可是焫隆并不对段唯智上心,因为段唯智看出来的那部分不过是他计划中的前奏,只有焫隆心里明白,把将领都放在自己的眼皮子下不过是开始,之后他会提拔自己看上的武将们,一步步掌握军队的实权,然而侵蚀这些将军们的兵权,之后便是以各种“意外”出现的罪名把他们除去,也因为将领们现在都来了长安,各地自然应该出现一定程度的“治安混乱”,既然“强寇四起”,那么那些被放逐的皇兄们以及那些被封王遣散到各自领地去的皇兄们都会遇上“山贼土匪”,自然危在旦夕。然后焫隆这个仁慈的皇弟自然有着更多的理由提拔自己看上的将士们了,这不是一石二鸟之计,而是…一计三方,就像当初他以一场秋猎设计大皇子腾冲的那一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