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嘉澍接电话期间,林馥蓁挑了一件薄外套,在店主的建议下她打算在外套背面涂鸦。
店主和她传授经验:艳丽的色彩赏心悦目但时间很难留住它们,浅色不起眼的色彩更能经受时间的洗礼。
也许是当天气氛太好, 也许是因为番茄味的吻,林馥蓁心念一动,她选了四种原料:红蓝黑白。
红蓝黑三种色彩把白色覆盖在下面,把每一笔用白色涂成的印迹捂得严严实实的。
咋看,涂在那件外套上红蓝白黑组成四种颜色组成的图案就像一团炸酱面。
嘉澍,有一天你会发现它吗?发现小画眉写给你的特使语言吗?
又或许,你将永远发现不了它。
最后留下的,是经过时间洗礼的。
近在耳边的那声“林”把林馥蓁的思绪从西班牙那家什么都有什么又都没有的店拉回。
琳达在询问她,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是不是连嘉澍。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不是他?”她反问。
琳达给出和那百分之八十的人差不多的答案:连嘉澍也许会出现在在三十欧元一餐的自助餐餐厅里,但绝对不会出现在卫生环境有过多次黑历史的自助餐厅里。
作为少女时代就和小法兰西混在一起的琳达,她的发言权自然比那百分之八十的人来得更具说服力。
Yann可是最讨厌人工添加剂,三十欧就能让人吃到饱的自助餐厅绝对少不了大量的防腐剂。
所以,那绝对不可能是连嘉澍。
如果没看照片的话,光凭口述林馥蓁也觉得那不会是连嘉澍,小法兰西的亲民形象都是装出来的,他呼吁关注街口艺人都是为了其自身利益着想。
但,那的确是连嘉澍。而躲在连嘉澍怀里的是方绿乔。
躲在连嘉澍怀里的方绿乔让林馥蓁再次想起十二岁那年不愉快的回忆。
在她家门口的那颗梧桐树下,身材修长的男人怀里贴着身材娇小的女人,说好听点是小鸟依人,说难听点就像大袋鼠兜着小袋鼠。
连嘉澍是出于目的和方绿乔一起去了平价自助餐餐厅还是本着别样的心情和方绿乔一起去了平价自助餐厅不得而知,林馥蓁不想去知道也不想去理会。
但!
连嘉澍穿着她送他的衣服和方绿乔一起约会是一件不争的事实,那是那带有特使符号的衣服。
琳达唠叨起她最近和连嘉澍都没参加聚会导致于她也兴致缺缺;唠叨她最近活得就像良家妇女;唠叨Yann最近行踪成谜;唠叨了一大堆后她才想起问题还没得到解决。
“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瞄了琳达手机屏幕的图片一眼,懒懒回答:“我也觉得那不是嘉澍。”
“那怎么解释衣服的事情?”
“那样的衣服在DIY商场随处可以买到。”她说。
是的,那样的衣服在DIY商场随处可以买到,红蓝白黑四色组成的图案也应该不在少数。
但是,连嘉澍身上穿的那件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
那是小画眉送给小法兰西的一道谜题。
和连嘉澍最要好的林馥蓁都说不是了,那就是不是了,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连嘉澍的问题是得到解决了,但琳达还有问题。
“你知道最近Yann都在忙什么吗?”
要告诉她最近他们都在忙他们的游戏吗?自然不会。
耸肩,说我怎么知道,我已经有一个礼拜多没看到他了。
确实,从那个晚上之后,林馥蓁没再见到连嘉澍。
她也和小法兰西的支持者们一样,都是通过网络报纸确认今天他去了哪里;昨天他又去了哪里;期间她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没接,不久之后他也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自然也不会去接。
这两通没有打通的电话是他们这一礼拜唯一的联系。
那个晚上,在她沉沉入睡前他和她说,开学最后一天,那天刚好也是他和她,和方绿乔的三人游戏满三个月的时间。
到那天,她可以以游戏发起者的姿态检阅游戏成果。
打发走琳达,林馥蓁回到书房。
她最近学习效率不是很好,黛西阿姨给她的西班牙语书就只看了一点点,年末,林馥蓁将以兰朵拉外孙女身份出席西班牙皇室博物馆,她会赠送西班牙皇室两幅外婆的画作,西班牙电视台会对这次活动进行全程跟拍,到时采访是免不了的。
如果接受采访时能以西班牙语回答铁定会提高西班牙人对她的好感度,黛西阿姨说了,只要她把那本西班牙语书读完,全程用西班牙交流都没问题。
黛西阿姨还说:“阿蓁,黛西阿姨不仅想让法国人买你的香水,黛西阿姨还想让西班牙人买你的香水。”
这个林馥蓁知道,继西班牙后也许是葡萄牙,葡萄牙之后也许是伦敦。
最后呢,能拥有一款以“薇安”命名的香水是一种品味,变成了整个欧洲人的共识。
黛西阿姨不去当经纪人可惜了,如果黛西阿姨去当经纪人,她手下的明星不是世界级的,也将是殿堂级的。
曾经有一天,她本着玩笑的语气问那在车祸中失去一条腿的女人“罗斯夫人,您这是为什么呢,换句话说,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你就把它当成是缺了一条腿的女人的特殊爱好吧。”轻描淡写回应。
切——
罗斯夫人话锋一转:“林馥蓁,但凡涉及政治的,即使能力再强也需要一定光环,你的外婆和你就是你妈妈从政路上的光环,黛西阿姨从小在朵拉之家长大,和你妈妈是好朋友,现在黛西阿姨所能做到的,就是代替你外婆帮助你妈妈,这也是我对你外婆最好的报答。”
听起来合情合理。
黛西阿姨是最低调的名作家,她从出版社得到的稿费全部捐给朵拉之家,不仅这样,她的私房钱也都给了朵拉之家。
从那天起,林馥蓁再也没问过黛西阿姨类似的问题。黛西阿姨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尽努力去做。
黛西阿姨是以外婆的身份去帮助妈妈,那么,就让她以妈妈缺席的另一半身份去帮助妈妈。
眼前,学习西班牙语也是为了妈妈。
叹了一口气,林馥蓁打开西班牙语书籍。
书还没有翻两页,思想就开始不集中了,任林馥蓁怎么警告,那思想就像搜索引擎,那张连嘉澍和方绿乔的图片自动摊开在眼前,还有人用红圈标出着重点,方绿乔被动地贴在连嘉澍怀里,就露出一只耳朵,那只耳朵小小的。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一种保护,不想让那张脸曝光。
林馥蓁找出手机,她得解决这个问题才能专心学习西班牙语。
电话接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为什么让她的脸趴在你怀里?”林馥蓁开门见山。
“…”
装听不懂是吧?
“好,我换说法,你就这么怕方绿乔的脸曝光在大众视野中吗?”语速极快。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反问,语气倒是一派悠闲。
“连嘉澍!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
“你想听假话的话,事实上,假话…”拉长声线,笑,“假话我现在还想不出来,就先说真话吧。”
林馥蓁握紧电话。
“我们已经拿方绿乔的感情来当玩笑,我不想再拿方绿乔的生活来当玩笑。”
再真不过的真话,怎么理解小法兰西的真话呢?人类的恻隐之心?
人类恻隐之心连嘉澍是有的,不过连嘉澍的恻隐之心的发作等同于一个人在路上走被天上掉落下来的陨石击中的几率。
要把方绿乔想成被陨石击中的幸运儿吗?还是…
目光落在蔚蓝海面上,问嘉澍你该不会和玩着玩着就和方绿乔玩出假戏真做的戏码来吧。
假戏真做,那也是广泛受到编剧们青睐的桥段,艺术来源于生活,不是吗?
该不会是被她说中了吧,都不回答呢,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吗?
林馥蓁加重口音:“嗯?”
“如果你想把方绿乔的生活也拿来当玩笑也不是不可以,我只需要让人打一通电话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很快,很多人就会知道,方绿乔是小法兰西交到的第二名胸部扁平的女友,在这些人中就有她的朋友、导师、房东、邻居,林馥蓁,你要我那样做吗?”洋洋洒洒一大堆,语气像时事评论家上电视台做节目。
“林馥蓁,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要那么做吗?”
想了想,再想了想,林馥蓁清了清嗓音,说就剩下八天了,连嘉澍我不想再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电话那端传来了连嘉澍的浅笑声,浅笑声刚落下,海浪声和孩子们的尖叫声响起。
在哪她问他。
“海边。”
浪潮呈现出旋转式,一拨一拨扑向沙滩,现在正是冲浪的好季节,连嘉澍喜欢冲浪,往年这个时间断,他们都抽空一趟去里约,今年自然是去不了,等明年吧。
明年…
窗外,大片蔚蓝色开始变得模糊,心里模糊想着,不知道明年前往里约时他和她的身份会不会发生改变。
这个念头一泛上,就被林馥蓁刻意压下,但是呢,逐渐发烫的双颊却不是她想驱赶就能驱赶的,那是人类最原始的生理反应。
管它呢,反正这里又没别的人在,发烫就发烫吧。
“还有事情吗?”近在耳畔的声线让林馥蓁手本能地遮挡住双颊,片刻,又把手迅速放下。
清请嗓音,说没了。
“那我挂了。”一如既往,电话彼端说这句的语气酷似热恋中的男女,在彻夜电话粥后恋恋不舍。
点头。在电话即将挂断最后一秒,林馥蓁急急叫了声连嘉澍。
也不去管对方有没有挂断电话,把嘴凑到了手机传声筒处。
一字一句:“嘉澍,以后你要是敢穿我送给你的衣服去和别的女孩约会的话,我告你性骚扰。”
说完,急急挂断电话。
即使把手机拿到距离耳朵有一定距离,林馥蓁的声音还是透过传声筒一字一句传出,内容无比清晰。
林馥蓁送的衣服?连嘉澍收到不少女孩子送的衣服,林馥蓁也送给他一件衣服。
他穿着她送给他的衣服和别的女孩子约会?!
嗯,的确,他是穿了她送给他的衣服和别的女孩约会了,这个别的女孩就是方绿乔。
不过,当时连嘉澍没意识到当天穿的那件衣服是林馥蓁送给他的,你要去平价餐厅,还是名声不好的餐厅,总不能穿名牌衬衫去吧,你得穿一件一看就是在夜市随处可以买到的衣服。最后,他的管家给他找来一件背后有涂鸦的薄外套。
现在,他想起了了,那见薄外套是他们一起参加西班牙番茄节时林馥蓁送给他的,当时,她神神秘秘地指着外套背后的涂鸦,说嘉澍我在你的外套设了咒语。
红蓝白黑四色的图腾是咒语?不不,它看着更像炸酱面。
回家之后,他就把那件被施加咒语的衣服给忘了。
刚刚,林馥蓁说了,嘉澍,你以后你要是敢穿我送给你的衣服去和别的女孩约会的话,我告你性骚扰。
还是以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的。
这好办,只要把那件被施加咒语的衣服送走不就得了,今晚回家就让管家把它送到福利机构去,最终它会去了哪里,属于谁就不就得了。
小画眉,到时候,我就不会因为一时间疏忽穿着它去赴约了。
小画眉,你知道的,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记住你的嘱托。
只是,此时此刻,连连嘉澍自己也永远想不到。
会有那么一天,他会为了找到那件被施加咒语的衣服,上天下地海角天涯,翻遍整个世界,只盼望着它能回到他手里。
他真相信了,她给他下了咒语。
他想知道,小画眉到底给小法兰西画下什么咒语。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张挺伤感的~~番茄味的吻,错过的年少时期。
PS:表担心,关于那件被下了咒语的衣服,小法兰西绝壁可以拍出一部《外套通缉令》


顺流逆流

连嘉澍把手机放回原位, 阵阵海风送来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透过深色镜片。
世界呈现出深浅色调,一群孩子在玩追逐浪花的游戏,看着一朵朵浪花被踩在脚底下孩子们发出满足的笑声,方绿乔就混在那堆孩子当中,笑声一点也不比孩子小。
方绿乔…
不, 不能叫方绿乔, 得以林默继女的称谓来称呼那正在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孩, 这样小画眉才不会生气。
针对自己父亲的继女, 林馥蓁把她一向不为人所知的小家子气发挥到极致,小家子气且固执。
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孩是连嘉澍所不能理解的一类人,如此刻, 他想不通那几朵小小的浪花就可以惹来她忘形的笑声。
方绿乔这类人获取快乐的方式总是五花八门,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快乐提供人们是索取, 也许这类人只是想展现出他们乐观向上的精神层面而已。
毕竟, 乐观主义精神被奉为美德。
在连嘉澍心里, 乐观向上是一种贬义词, 傻的成分居多。
值得一提地是,这些乐观向上的人绝大部分要么是银行账户的数目少可怜;要么兜里没几个钱请朋友吃顿饭都得精打细算。
要么是月光族,甚至于借钱过日子。
这些人没法像有钱人那样在社交网上晒各种各样的奢侈品, 也就只能晒他们的心态,在阳台上种几株葱就就可以摆谱:感恩生活。
乐观向上?别闹了!
躺回太阳椅,带回耳麦,但地动山摇的摇滚音乐把那一拨拨笑声捂得严严实实的, 连嘉澍这才舒了一口气。
太吵了。
如何理解他现在和方绿乔出现在这片海滩上呢?
就当是在他对方绿乔做的那些事情的馈赠吧。
这种心态类似于一名没什么职业道德的商场导购员和一名潜在顾客的关系,在你的刻意引导下,这名叫做方绿乔的顾客推开一家问题超市的门;又在你的刻意引导下,她的购物车放着诸多虚假商品。
这名顾客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浮弄。
到最后,心里过意不去,顺手拿了一个苹果:呐,给你。
陪方绿乔来到这片海滩好比是在过意不去时随手递出的那颗苹果。
若干为在公共场合上,连嘉澍常常会遇到怀里抱着募捐箱逢人就说“谢谢先生/女士慷慨解囊,祝您幸福。”的女孩男孩、女人男人。
这些人统统被划分为富有社会责任心,但这些人也是他朋友们私底下常常拿来嘲笑的对象。
虽然,连嘉澍没像朋友一样把对这些人的嘲笑付诸口头上,但,他得承认,那是一些让你有时候会感到烦躁的人。
特别是刚下飞机,从洗手间出来时,你一再向他们表达你身上没零钱时,他们嘴里没说什么,但眼睛一刻也不停打量你的腕表和鞋子,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是有钱人。
与其说这是一群富有社会责任心的人;倒不如说这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
打开皮夹解释,我没在皮夹放现金的习惯。
没现金更何况是零用钱。
记不清是在哪个机场,他说了一句玩笑话,要不要找一个刷卡机,让人哭笑不得地是,那位社会人士居然把他带到一台取款机面前。
很不巧,方绿乔也是这类人,所谓富有社会责任心的这类人,方绿乔是一家公益中心的志愿者。
今天早上,他问她想到哪里玩,她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陪她去看一些人,一些比较特殊的人。
方绿乔口中特使的人是指一群自闭孩子。
于是呢,他给那些孩子拉了一个上午的小提琴,孩子们似乎在他的琴声中觉悟到什么,在其中一个孩子的提倡下,他们来到这片海滩。
这是当地政府赠送给连家的私人海滩,话说得好听,连氏企业可是花了三千万欧在城市公共建设上才有这片所谓政府赠送的私人海滩。
为了让递出去的那颗苹果能显得真诚些,连嘉澍让家里的厨师佣人现场给孩子们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海景海风,食物带来的满足感似乎治好了孩子们的自闭症,那群在海边玩耍的孩子看起来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甚至于,他们比正常孩子还要吵。
一切都是为了那颗递出去的苹果,还有一个钟头,公益中心的车就会接走孩子们。
换话说,还有一个钟头,那颗苹果就完成它的任务。
一个小时后,他和方绿乔说出的那声再见意味着由林馥蓁发起的游戏来到尾声,就差没拉上那道代表游戏结束的幕帘了。
代表游戏结束幕帘的绳索掌握在林馥蓁手上。
从此以后,他和方绿乔亦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方绿乔还有两年半才会结束学习,他目前应该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
这片蔚蓝海岸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许,他和她还会在遇到,遇到时连嘉澍相信,他不会再得到方绿乔的温柔眼神。
如果那时,方绿乔手里拿着饮料的话,说不定会把饮料往他脸上泼:你这个骗子。
连连嘉澍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去想象和方绿乔以后相遇的情景。
海风?孩子的笑声?还是无所事事的闲暇时光?
震耳欲聋的金属乐卷土重来,那个念头稍纵即逝。
那道视线隔着太阳镜镜片如盛夏摆在面前的热饮,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额头要掉落下汗水。
方绿乔就站在太阳伞外看着他。
脱下墨镜,目触到方绿乔被太阳光嗮得通红的脸,脸颊红红的、眼神怯怯的。
撇开种种,方绿乔应该算是那种在某个时刻能勾起男人们保护欲类型女孩的代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安德鲁就是一个例子。
但,安德鲁是安德鲁,连嘉澍是连嘉澍。
两个月之前,方绿乔看他时倒也大方坦荡。
但近半个月他对她表现出的若即若离让初坠爱河的女孩开始患得患失了起来。
患得患失、毫无经验使得她如履薄冰,就深怕着自己的不得体还有的莽撞会惹来对方的不高兴。
所以,说法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都小心翼翼的。
甚至于,这个月数次他们一起出去,连嘉澍都可以在方绿乔脸上看到淡淡的脂粉。
有一次出门,遇到大雨,劣质的眼线遭遇雨水化开,而本人却是丝毫不知,上车,车内镜清清楚楚映着方绿乔的脸,混开的眼线如被碰了墨鱼汁。
傻眼,尖叫,打开车门,一溜烟没了人影。
凡走过必留痕迹。
眼前的女孩在他生命里应该会留下短暂的痕迹,但那也只是诸多中的一抹。
生命、时间都在延续,会不断有新的痕迹覆盖住旧的痕迹。
太阳底下,方绿乔手里还拉着个孩子。
把太阳镜搁在一边。
方绿乔往前垮了小半步,小声问着:“嘉…”
连嘉澍皱眉。
意识到什么,小声改成了:“Yann”。
“嘉澍是林馥蓁的母语。”林馥蓁说过。
记不清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浓冬时节,夜晚极冷,连嘉澍和新认识的女孩离开滑雪场就看到堵在滑雪场更衣室门口的林馥蓁。
新认识的女孩来自于枫叶国,口音软糯,当她以软糯的口音和他说“嘉澍,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在我离开前你能陪我去滑雪吗?”时他就把和林馥蓁的约定忘了。
当天他和林馥蓁具体约好去哪里,具体的时间点现如今连嘉澍也已然忘记了。
能记住的是,当枫叶国来的女孩问他“嘉澍,她是谁。”时,林馥蓁当即从地上抓了一把雪,雪狠狠往他脸上砸去。
看着她那张被霜冻红的脸,想把自己的围巾给她,她没接转身就跑,想了想,追上。
在被雪花覆盖的树下,她跑不动了,他耐着心性说了不少道歉的话,得到的是一团又一团的雪往他脸上砸。
“够了,林馥蓁。”他大声叱喝着。
那声叱喝都把压在树枝上的雪花震落了下来,林馥蓁手里还握着雪团。
连嘉澍也抓起了一把雪,往林馥蓁走去,也得让林馥蓁尝尝雪砸脸上的滋味。
那年浓冬那场雪下了很多天,世界纯白,呵气成霜,林馥蓁的眼角处挂着一颗小点儿,小点儿为液状体,呈现出半透明状,像即将凝结的珍珠,也像…
也像眼泪。
那是从树梢上掉落的雪花吗?
在坠落过程中遭遇了暖流,那暖流瞬间让雪花的身体化开,最后好巧不巧跌在林馥蓁的眼角,变成了像凝结在少女眼角处的泪珠。
一定是那样的。
被握在手掌心里的雪花从指缝纷纷跌落,嘴里说着“林馥蓁,雪花粘到你眼睛了。”手就想去拭掉挂在林馥蓁眼角处的小点儿。
那么小小的一点让他觉点烦心。
手还没触及就被隔开。
被隔开的手还在半空中,挂在林馥蓁眼角处的小点儿自行脱落,跌落于雪地上,渺无所踪。
她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看他的目光很安静。
那目光也让他烦心。
为了尽快驱赶那种心烦感,他和她说,林馥蓁这次错在于我,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给你做。
话音刚落,她就恢复到往日他所熟悉的飞扬拔酷。
听听,她都开出了哪些条件:
“连嘉澍,你可以和各种各样的女孩约会,但你不许让她们叫你的名字,嘉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你也知道的,我喜欢的东西不和人分享,哪怕被分走亿万万份之一都不可以。”
“现在,你给我听好,我不许你的女朋友们叫我喜欢的名字!嘉澍,我们是莫逆之交。连嘉澍,我从上午等你等到晚上,我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提出的要求无理,连嘉澍,你要记住,嘉澍这个名字是属于林馥蓁的。”声音不无得意。
林馥蓁的话让连嘉澍哭笑不得,那个呵气成霜的夜晚,他忘了当时自己有没有答应林馥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