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额头说不出话,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我一直闭门不出,每日躲在窗帘后从窗台看出去,会看到他在我家门前一个人落寞地从早站到晚,动也不动,不挪地方,也不知道站累了就去哪儿坐一会儿喝口水吃个饭,一直等到夜幕重得不能重的时候才转身离开。衣服上落了一层的雪,像一个静止的雪人,有时候他会抬头朝我的窗户看上来,只能看到厚重的窗帘,有时候他会打手机,可是举到耳边又放下。他哪里打得通,我早就关机了。
孟达忽然着急地道:“末末,末末,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说:“啊?我没事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没事我没事。”我想,比起当年血流漂橹曝尸荒野的样子,我如今真算不得有什么事。
孟达说:“没事你哭什么啊,末末,你别哭啊!”
我抹了两把眼泪道:“噢,也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风湿病犯了吧,我就是觉得有点淡疼,淡淡的疼。”顿了一顿,“孟达,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啊,你就下去跟他说,叫他以后不要再来了,来了也没用,因为我要跟你结婚了,你会一生一世好好地照顾我和我的孩子什么的,总之怎么肉麻怎么说,行不行啊?”
他呆若木鸡地愣了好一会儿,我哭得更大声了:“你快点去行不行啊我从小到大就求你这么一次啊,你再不去他又要不吃不喝地站上一天了啊,到时候要是出了人命算谁的啊?!”
孟达说:“好好好,你不要哭你不要哭,我现在就下去跟他说!”
我无力地伏在桌子上,周铭被我们吵醒了,在床上哇哇地哭,我也没有力气去哄他。过了一阵子,孟达回来了,他告诉我:“我已经跟他说了…可是他说你是骗他的,还让我叫你下去,他说你如果恨他,怎么骂他打他都行,但是不要把自己身体气坏了…末末,你们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要下去跟他好好说说啊,我看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啊。”
我说:“算了,随他吧,要等是他的事,要冻死饿死也是他的事,我又不欠他什么。”
他又扭捏了一下,我又抹了抹脸:“他还让你说什么了吗?快告诉我。”
孟达支支吾吾地道:“啊,没有,其实是我在想啊…末末,你要是跟他没戏了,又带着个孩子,以后可怎么过啊…那个,我、我想呢,如果你真想跟我结婚,那我也愿意照顾你们娘俩…”
我愣住了一下,以我这种沧桑破裂的人生,哪里可能再有心力去跟他演绎一段纯洁的乡村爱情故事呢。跟他对视了几秒,我吸了吸鼻涕,深沉地道:“谢谢啊,但是我已经打算出家了。”
孟达说:“啊?!”
我说:“嗯,你知道么,现在出家很赚钱的,包吃包住包工服,每个月的工资还高,比国企的待遇还好。我又是研究生学历,当个住持没问题的。”
孟达表示他十分遗憾,我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我知道菜市场卖猪肉的李叔他家的姑娘一直很喜欢你的,我也觉得你们很合适。”
孟达抿了抿嘴巴说:“可是我不是很喜欢吃猪肉。”
我说:“你不要傻了,你知不知道猪肉涨价涨得多快啊,现在通货膨胀得那么厉害,你要学会投资保值啊,他家姑娘比我这种赔钱货好太多了。”
后来在论文答辩的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赶在周逸凡来之前离开家门。答辩结束后,我的导师笑呵呵地对我说:“你这论文做得挺好的,能得个优,我已经送去发表审核了。不过我还是能看得出来肯定有人帮了你很多,老实说啊,林蕊,就你自己的话还没到这个水平。”
我干干地笑了下,导师又说:“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开会,都不知道你是什么生的,男孩女孩,长得像谁啊?”
我说:“男孩子,像我。”
导师说:“恩,男孩是比较像妈妈,一定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子。不过要是像逸凡也挺好的,那就很英俊了,下次有空我去你们家看看,逸凡他爸爸想孙子想了好久了,肯定也高兴得很吧?呵呵!”
我说:“是啊,我们两家人都很高兴。”
后来我还遇到了刘闻闻,她用肢体语言表达了对我这段时间以来杳无音信的不满,问我她买的婴儿床好不好用,我告诉她周铭特别喜欢那张床,每次一放到床上倒头就睡,哄都不用哄,说得刘闻闻特别高兴,她还告诉我她也申了美国的学校,跟我们主席申的学校在同一个州,以后我跟周逸凡回去了,大家同是大洋彼岸的异乡人,让我一定要好好关照她。
我笑了笑,满口答应下来。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打算拿到毕业证学位证以后我带着周铭去南方,那边有几个宜居的城市,生活压力不大,我一个人应该也能养活他,而且,那边一年四季都很温暖。
我把未来规划得很好,里面只有我和我的孩子。我想,这十一年来,没有他我反而过得比较好,未来肯定也是一样。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爸妈看见我,双双一副做错事了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其实今天出门之前我也早有预料。话也懒得说,我淡定地走上楼去,打开门后,那个身影正坐在床边看着周铭,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回头站起来:“末末。”
作者有话要说:+_+有点卡文,更晚了,抱歉。
谢谢路人姑凉的五颗地雷…其实,霸王票这个东西意思下就好了,玩命扔没必要的哈,作为作者最希望的还是大家踊跃冒泡啦,尤其是那些从头到尾都没出来过的啊,下章都要结局了你们还不出水!!!
咦,刚才说了什么,唔…不出意外下章应该就结局了,其实俺都是为了让大家看完结局好过年啊,哈哈…
56章
他转回头站起来:“末末。
几日不曾照面,他还是旧时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眼角旁的纹路深刻了些。我看着他想起一句很文艺的话,人生若只如初见,很多人觉得这句子很美,却很少人在意过它说的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已然记不大清他当年眉眼间温暖的模样了,时光太长,长过了我的记忆,只有那时的爱和如今的恨,那么顽固地烙印在血肉中。
周逸凡努力地朝着我微笑了一下,“末末,刚刚我好不容易把宝宝哄睡了,他可能还是比较习惯你,一直哭个不停,我都拿他没办法。”
我说:“噢,那真是辛苦你了啊,你赶紧走吧,我也想要睡了。”
他顿了几秒:“我不走…末末,要走我也要把你一起带走。”
我皱紧眉看着他:“你有没搞错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跪在我面前磕头认罪的吗?怎么还能那么没脸没皮地说出这些话啊?”话音一落却又怕他真的跪下来,连忙道:“哎哎哎不过你可别在这跪啊,我家这是老房子了,你别一跪把地板给我跪塌了。”
他安静地看着我,我淡定地给他看着。良久,他走到我跟前垂下眼,喉头的嗓音沙哑,沉沉地,仿佛屋外地上被碾得碎裂的冰,再融一融几乎就要化了:“末末,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了你十一年。”
眼里的暖意比我想象的要来得快,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我才求你啊,我求求你放过爱这个字吧,它还只是个孩子。”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迫使我低下头来与他对视:“末末,你不相信我?”
我嫌恶地挣开了他,哈哈地冷笑道:“信你什么啊?你别逗了好不好,你再这么问我,我只能给你唱《法海你不懂爱》了。还爱了我十一年,有你这样爱人的吗?怪不得现在他妈的家暴事件那么多了啊。”
他静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你说的对,十一年前我的确不懂怎么去爱人,所以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很后悔…末末,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现在想怎么打我骂我报复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带着宝宝离开我。”
我狂笑起来,大声地道:“这个就恕难从命了,你难道没听过那首爱情买卖么,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啊。我今天进城的时候还找陈啸重温旧梦了一下呢,他听说我现在单身,非要跟我复合。我到今天才知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他的位置的,再仔细想想,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这么孤零零地活着也不容易,所以我已经打算考虑跟他复合了。”谎话说得是那么信手拈来,我看着他眼中嚣张的自己,心想这或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只要我能不露马脚地撑过去,我们就可以彻底地结束了,我一定要加油。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良久:“末末,你这么伪装着累不累?前几天你才告诉我你要嫁给你的邻居,现在你又说你要嫁给陈啸,你…”
我冷笑着打断他:“你这不废话吗?陈啸怎么也比孟达条件好上一百倍啊。孟达只是我的替补备胎,既然陈啸要我的话,我干嘛要退而求其次啊?你都认识我十一年了,还不清楚我就是那种见钱眼开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吗?”
他看着我,眼眶渐渐泛起浅浅的红色,低哑地:“你是在讽刺我。末末,你那么恨我?”
我说:“靠,说了那么久你才知道我恨你啊?我的人生他妈的就是被你给毁了,我不恨你恨谁啊?你现在知道了吧,知道了还不滚?!”
他静静地站着没动,我气愤地大骂道:“让你滚你…”被他用力一把紧紧抱住,头低下来,唇齿用力磕碰在一起,是熟悉而久违的温度,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迎合,可是我却不能。眼角出缓缓流下温暖的液体,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泪水。我想,为什么我对他的感情不能单纯一点呢,不管是单纯的爱还是单纯的恨,都会比现在容易许多。
伸手用力地推开他,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我咬牙切齿地颤抖着:“你要不要脸?!你以为我还对你余情未了啊?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还敢来碰我?我他妈的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十一年前最狠心的那些话,我全部用来回敬他。
朦胧的视线中他仍然朝我走近,如同十一年前我哀求他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着我:“你打我一下,是不是没有那么生气了?我说了,你想怎么撒气都可以,只要不要离开我。末末,我求你…”
他用手抚上我的眼角,指尖轻轻地触上来,最后那一刻,我却仍是躲开了。
看着他我冷冷地笑,关键的时刻,原来我是真的狠得下心的。我说:“周逸凡,你说你爱我,爱了我十一年,其实都是假的如果你十一年前爱我,怎么会忍心让我受到那么大的痛苦?十一年后的现在,如果你爱我,怎么会明知道我记起来一切还要来强迫我?你忍心看着我虽然恨你却还要呆在你身边,每天对你强作笑脸?说到底,你不过是愧疚,你爱的不过是你改过自新的自己。”
他顿时怔住,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他的软肋,气也不换地继续说道:“我不想以后都背负着那么大的仇恨,我才求你,我真的求你了,如果你真的还有一点点爱我的话,请你让我好过一点,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但末末,你真是知道怎么往人的心里狠狠地捅刀。”
我说:“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被你捅惯了。”
他静默地望着我,眼泪终于从眼角无声地落下来,周铭被我们吵醒,在床上哇哇大哭。我用力地推他出去,他被我推到门口,却还是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末末,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忘记以前的事情?”
我甩开他一把关上了门,隔着门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却还是冷静而漠然的:“你做梦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你十一年前让那几个人来打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喉头瞬间哽住,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知不知道他们下手有多狠,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难过多绝望?你知不知道我几乎被他们打死了?你怎么忍心?你竟然还敢说你爱我?!”
最后的几个字淹没在他疯狂地拍门声和咆哮声里:“末末,你在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让人去打你,是谁打的你?你开门我们说清楚!末末,末末…”
那段记忆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太痛了,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我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用手捂住耳朵,我说:“以前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了,就到此为止吧。你走,你要是再逼我,我只能去死了。”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良久,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沉沉地:“末末,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但我会去查清楚…末末,你要等我。”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应他。听见脚步声下楼渐远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此后三个月,我都再没有见到周逸凡。
学校在六月初举行了毕业典礼,从校长手中接过证书以后,大家就欢欢喜喜地穿着学位服去拍照了,我早一步离开,因为那几天周铭在发烧,我赶着回家去照顾他。他的体质不算太好,也不知是当时怀孕的时候我身体就不好还是因为早产的缘故,总之,都是我的不是。但周铭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五个月大,已经可以咿咿呀呀地开口了。我每天要教他无数遍妈妈妈妈,他一开始只会说哇哇啊啊,后来终于有一次发音发得很清楚,却是叫的爸爸,气得我一整个晚上都不想搭理他,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还通过几个大型的招聘网站向一些南方的公司投了简历,有四五家都收到回音,我斟酌了很久,最后选了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这家规模不算最大,待遇也不算最好,但是我了解了一下,这家公司平日的工作比较悠闲,即使是忙季也不用怎么加班,淡季每天只用上五六个小时。我想,虽然收入没有太多,但对于我要照顾周铭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
再后来,天气逐渐变热,慢慢有一些夏天的模样了。六月底的时候我到学校去办理一些最后的离校手续,那天我给陈啸打了个电话,他正好有时间,我们就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他看见我的时候笑得很明朗:“蕊蕊,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国内了,原来你还在,怎么会今天叫我出来?”
我说:“噢,没有,我今天回来办些档案的事情。想着以后可能很难见到你了,所以就想再见你一面,跟你道别一下,嘿嘿。”
他安然地微笑起来,同我随意聊了些家常,我说:“陈啸,你家里最近还好吗,你爸妈身体怎么样?对了,还有,你家里的生意有起色吗?”
他说:“嗯,我爸最近身体好多了,家里的事情也都在往正轨上走,虽然可能还要辛苦一段时间,目前情况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看着我真诚地说:“蕊蕊,其实我们全家都欠你,欠你一个谢谢。”
我摆摆手道:“你可不要胡说,你们家怎么样跟我完全没关系。”
他笑了笑,转了话题:“蕊蕊,下次如果有机会去美国,我去你们家看你,我都还没见过你们的宝宝呢。”
沉默了几秒,我说:“陈啸,我要去南方了。”
他说:“嗯?什么?”
我说:“我跟周逸凡分开了,我准备带着孩子去南方。你真想来看我也不用那么麻烦的,找个冬天的时候你就来吧,冬天的时候南方比较舒服。”
他说:“蕊蕊,到底发生什么…”
我打断他道:“你不要问。”静了几秒,举了举酒杯强笑道:“来呀,干杯,干完这杯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分别的时候,陈啸像从前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说:“蕊蕊,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委曲求全,所以我也不会请求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可如果你需要我什么帮忙…比如,钱什么的,你要随时告诉我。”
我笑了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能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钱。你知道么,前些天我户头上突然一下子多了七位数,都够我去那边投资两套房子了。你看,给有钱人生孩子就是好处多,起码光是赡养费就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的。”三个月的杳无音信,仿佛石沉大海,周逸凡那时让我等他,虽然我并未抱着什么期望,可最后等到的竟然是一大笔钱,我想…我真是没什么好想的了。
陈啸愣了愣,说不出什么来,良久才勉强笑了声,遗憾地说:“我知道前段时间他们家也很忙很混乱,就一直没什么机会跟他联系,蕊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故作深沉地长叹道:“唉唉,造化弄人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随口说说的一句话,很快又一语成谶了。两天以后的傍晚,我带着周铭出门散步回来,刚到家门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门前不知怎么有一小滩水,脚下一个打滑,我差点连周铭一起摔在地上,好在最后扶住了门框,我后怕地大口喘着粗气,小家伙却还在冲我傻笑。
电话那头是顾加衍一贯冷静自持的声音,却还是隐约透着一点强忍的不安:“林末,你现在能不能来医院一趟?逸凡刚才开车的时候出了点事情,你能不能现在就过来?”
静默了几秒去处理他话里的信息,明白过来以后,心情却仍是有些木然的,我靠着冰凉的墙坐在门槛上。夜晚的风有些凉,周铭的两只小手抱住我的脖子,这才让人觉得有一点暖意。我听到自己比他更冷静的声音:“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顾加衍说:“医生是说暂时没事了,可是…可是他到现在还在昏迷着,还要观察一段时间。”静了几秒:“林末,你真的不能过来么?我怕你要是不过来,万一他…”
我倏地打断他:“你别瞎想,好好照顾他,如果…如果他…你再打给我。”
话音一落就连忙挂断,脑海里嗡嗡一片,我觉得有些缺氧,仿佛溺水的人濒临死亡。仰望着黑暗无边的夜空,我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过了很久才觉得神智渐渐清明。低下头时,周铭正睁大了他那双温柔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眉眼的形状是那么地熟悉。我看见这双清澈眼睛里的自己泪水落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脸:“不要怕,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之前我想,既然当年的那段回忆已经死去,那回忆中的人和事,也理应一同埋葬,不论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从此与我再无任何干系。但却从未想过,原来真有一天自己能那么狠心,对他的事再也不闻不问,漠不关心。我不知道如果顾加衍再次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些更令人崩溃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但好在,好在他后来再没有打来。
直到半个月以后,顾加衍直接出现在了我家门口,他穿着一身休闲服,让我一时之间不是太习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顾医生,你不穿白大褂,我都认不出你了。”
他对我笑了笑:“没有打扰你吧,可以进去吗?”
我犹豫了几秒,“请进来吧。”
顾加衍在沙发上落座,我给他倒了杯茶,他说:“你父亲不在家里么?上回他的腿没好全就回乡下来了,我也一直没机会再问问他的情况。”
我开心地道:“噢,谢谢关心啊。我爸已经好全了,他跑去村口看人家下象棋去了。”
顾加衍说:“是么?怎么好的,是不是坚持每天锻炼?”
我笑了笑:“不是,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他那是心病。”那件事说来挺逗的,上回我爸去店里想给周铭买一床夏天盖的小薄被子,免得他总是半夜热得把厚被子踢了,反而容易着凉感冒。我爸当时把周铭放在旁边的一张床上,结果高兴地挑着挑着一回头发现孩子没了,吓得前后左右床上床下到处找。然后旁边一家卖秋裤的大娘指着床上的一个枕头告诉我爸,说刚才有个人买枕头,可能是周铭那天病了,裹得太结实,人家一付了钱东西没拿走反而把周铭当枕头给抱走了。我爸听了之后一路狂奔,路上把鞋都跑掉了才追到那人把周铭给抱回来,然后就惊讶地发现腿竟然完全好了,还变那么利索了。
顾加衍听完之后笑了笑,又接着问了关于我妈高血压的一些情况。我告诉他我妈本身情绪就容易激动,但小家伙性格比较安静,我妈最近带着他,也跟着静了些,总之慢慢调理吧。
顾加衍点了点头,说:“听起来这孩子是你们家的福星。”
我笑了笑,他接着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一直让你父母带这孩子么?”
我说:“噢不是,我自己带。我订了机票,这个月底就走了。”空气中安静了很久,我觉得再没什么话好讲,或许顾加衍也是那么想的,他从随身带的一个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一样的东西,搁在茶几上:“这里是一式两份的房产转赠书,林末,你在这儿签个字吧。”
我看着那一叠文件愣了愣,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签字笔,递给我道:“后面的程序我会让律师去办的,相关的税费什么的,你也不用管了,只要签个字就行。”
我又沉默几秒,接过笔痛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好几百万我都收了,不在乎多那么一套房子,通通当作是当年的人身伤害赔偿和精神损失费吧。或许钱对于周逸凡来说是最不在乎也是他最给得起的东西,可对于我来说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