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刚想同他道别,他又告诉我:“对了,我听说老顾他妹也考上我们学校了,小美女你也加油啊。你马上也高二了吧?哥哥我保送本校读研了,等你读大学的时候,虽然老顾不在国内,但你放心,哥哥会罩你!”
我又反应几秒,平静地笑了笑说:“好啊,但你不要当着姐姐的面这样说嘛,她会吃醋的。”
后来高二开学,报到那天,我很意外地又在班级门口的名单上看到陈欢的名字,她进教室的时候看到我,欣喜地又蹦又跳,很自然地又成了我的同桌。我觉得这也是缘分,但要是她不经常开我跟李一鸣的玩笑就更好了。
十一长假前,学校调休补课。那天中午我趴在桌上休息,陈欢在旁边摁手机,边打字边摇头。声音把我吵醒,我就好奇地问她在干什么,她转过脸来反问我:“你记得我干哥吗?”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她笑叹着告诉我:“昨天晚上他的女神,哦,就是原来高三那个文娱部长,那个校花啊,你也记得吧?我哥他昨晚跑到人家学校去看她的新生汇演,结果看到她在台上公然跟别的男的亲嘴,哈哈,他都快伤心死了!”
我愣住几秒,她把手机八卦地拿给我看:“我哥的小弟还冒死拍了照片传我看。我靠你看这个男的很高啊,还送那么一大束花,这么浪漫,而且我哥小弟说他们后来看到那男的下来,长得的确比我哥好看…哎,我哥不输才怪。”又把手机拿回自己面前仔细看了看,有点不爽地道:“他们干嘛不照清楚点啊?照片那么小,根本都看不清嘛!”
我僵僵地静了几秒,说:“陈欢,能不能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她转过脸来,反应了一秒噢了声,然后就把手机递给我。我拿起来走出教室,走到楼道的角落里,拨了一个倒背如流的号码,我没想过这个电话拨通以后我要说什么,只是不能控制地有这样的冲动。然而拨了三次,那边都是关机状态,机械而毫无感情的电脑音不停地从耳道传进我的脑海里。眼眶不由自主地发酸发热,我靠着墙角蹲下来,突然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听说林偲颐上大学后就要跟顾林昔订婚,那时我还跑去问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跟他告白,执拗地要他给我一个回答。
如今回忆起来,其实他当时并没有否认。我觉得自己很傻,一时之间所有事情都已然了悟。我问顾林昔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他跟我说对不起,我问他如果我能坚持十年他是否就会喜欢我,他也依然闭口不语。而这些的原因并不是像他跟我说的那些一样,他要出国,他要离开,他要和我久久不能相见。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只是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从十岁那年开始,数年光阴,我做了一场很长的美梦。他拒绝我,同我说出十年这个数字的时候,那个梦就化作虚无缥缈的泡沫,而现在,全部破碎了。
随即而来的十一长假,才第一天我就生了场病,一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发展成肺炎,烧得晕晕沉沉,一度烧到四十度,还被送进重症监护病房里呆了一晚。后来我住了几天院,我爸爸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后就来陪我,然后守夜。他很是担心,也有些遗憾,说我平时功课那么忙,好不容易有个长假,却竟然要在医院里度过。我却觉得这场病病得挺是时候,或许我这么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一切都海阔天空了。
然则,就在我出院前一天的晚上,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决计没有料到的事。如今回想,那似乎便是所有悲剧的开始。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等到我爸爸,我以为他又是加班,夜深了便自己先睡下。然而不知什么时候,隐隐约约有哭声将我吵醒,我朦胧地睁开眼睛,看见我爸爸在我床前埋首痛哭。
他告诉我,顾家的女儿傍晚的时候发生了车祸,送到医院三小时后,被宣判了脑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第五十二章
在我的记忆中,我爸爸从未这样悲痛地哭过,哪怕是我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的撕心裂肺哀恸欲绝。我怔忡得说不出话,整个人有一点放空,虽然那个人与我谈不上有任何的感情,但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沉重得让人心里充满阴霾和压抑。我爸爸在我床前伏首哭了很久,隐忍又嘶哑的哭声飘荡在黑暗孤清的病房里,更让人觉得寒凉恐惧。我轻轻地对他说:“爸爸,你别难过了…”他却崩溃地大喊:“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你还没出生我就看着她了,她才刚考上大学!我怎么能不难过?你这个孩子说的什么话!”
我有些害怕地闭口缄默,我爸爸或许也觉察出自己失态,抹着泪站起身,出了病房,很久都没有回来。后来我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可能是还有些虚弱,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我好像也在梦中浮现出一些林偲颐的影子,可是她的身影却不是单独出现的,梦里总是还有一个人陪在她旁边,我梦到那个人原本波光潋滟的眼睛变成了一潭死水,他绝望地对我说: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后我便惊惶地醒了过来,满脸泪水,一身冷汗。
后来,我出院回家,照常上学,日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沉抑的氛围一直在我们家里笼罩不去,因为我爸爸一直很悲伤,原本他就话少,那段时间更是失魂落魄,对顾家的事情也讳莫如深,有一次我试探着想问,他却暴戾地打断,并且呵斥我不准再提起。我反而是从我妈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顾林昔的母亲病倒了,顾林昔的父亲要跟肇事司机追究到底,顾家为林偲颐办了很隆重的葬礼,等等等等,但却没有一条是关于我最关心那个人的。
十一月初,又到一年立冬的时候。记忆中那年的寒冷来得比往年要早,北风不是挟着雪,而是挟着厚重的冰雹席卷而至,凛冽刺骨地直往人心里钻。那天我终于忍不住,趁着学校开秋运会的时候溜去了顾林昔的学校。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那里,也不知道找到他了又能怎么样,只是下意识无目的地去找。在他的宿舍楼下打电话,宿舍里的人说他不在,商学院的楼里上上下下每个教室跑遍,也没有看见他,又在操场和图书馆漫无边际地逛了一圈,一直到临近傍晚,我才总算在食堂门口碰到一个熟识的人。
程飞从食堂出来,看见我有一点讶异,我等着他走到我面前,说:“程飞哥哥,你知道顾林昔在不在学校里吗?”
他微微压着眉心看我:“我一猜你就是来找他的。”又轻叹一口气:“你运气还挺好,他已经八百年没来过学校了,但是今天早一点的时候,我在学院教务处那看到过他。”
我说:“那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程飞沉默了一阵子:“我也不确定,但你可以去艺术学院那栋楼找找吧。如果他还没走的话估会在那,毕竟之前…”顿住了一下,又蹙了蹙眉,“你知道他家最近发生的事么?”
我静默几秒,轻轻点了下头,他便悲痛地长叹道:“我跟他同学三年多了,竟然都不知道林偲颐不是他亲妹妹,一个多月前他们那样公开,我们才知道他们居然是一对儿。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了,可谁知道才过了一个十一长假,居然就…”他不忍再说下去,又重叹了声,拍拍我的肩:“算了,你去找找吧,如果能找到他,就安慰他一下。老顾跟你也挺亲的,之前他总跟我说,你就跟他亲妹妹一样,你去安慰他,或许他能好过点。”
我平静地听完,点头道谢然后离开,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去找艺术学院。原本步履还算稳缓,可是想到之前做过的那个梦,我又突然恐慌地小跑起来。一刻钟后,终于找到学校最南边角落里那栋艺术系的教学楼,我又从一楼开始找,每个教室,一间一间,从天光犹亮到暮色四合,就在我以为又是白忙一场,心灰意冷地想要离开的时候,却终于在四楼走廊尽头的一间琴房里找到了他。
那个教室并不算大,一台钢琴,几排座椅,灯没有开,琴声未响。我在门口静静伫立了半分钟,然后在昏暗的光线里慢慢走进去。顾林昔趴在琴盖合住的钢琴上,脸埋在手臂里,只露出微微蹙紧的眉心和一双紧紧闭合的眼睛,眼角处似有泪水的痕迹。他应该是睡着了,我也不想叫醒他,可是我抬起眼睛,十米外的窗户是开着的,寒风灌进来,透骨的冷。
于是我想要去帮他关窗户,可是才刚刚抬步,面前的人却忽然动了一动。我滞在原地,看到他缓缓地,一点一点把眼睛睁开,目光飘忽而灰蒙,就那么趴在琴面上,平静得近乎绝望地看着我。我想要叫他,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慢慢抬起手,想要去轻轻扶住他的肩,却在伸到他眼前时,被他抬起的手接住,指尖冰凉。他对我说:“偲颐,我错了,你不要走。”
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几乎像是梦呓,我霎时愣住,几乎是瞬间,他的眼睛就被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大滴的眼泪从他眼角处溢出来,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他流着泪,“我错了,偲颐,我答应你,我会喜欢你,我也会娶你的…好不好?”
眼里有些发酸,喉间的气息也开始翻滚,他看着的人是我,话却不是对我说。顾林昔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在唇角边,微微侧过脸,闭上眼睛,有些哽咽的吐息。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睛里落下来,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应该心疼和体谅他,我应该配合他把这场忆旧忏悔的梦做完,可是我却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尚,我想我也绝不是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而是纯粹因为嫉妒。我觉得自己自私又龌龊,可是,我却忍不住。
我抽噎着打碎他的这场梦,我说:“哥哥,我是阿沅。”
时间恍若静止了几秒,他的鼻息似乎有一点顿住,重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渐渐被泪水填满,我只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猛地一颤,甩开我的手往后跌了一步。我抹了一把眼泪,幽暗的视线里,我看见他坐直了身,睁大眼睛像见鬼了一样惊恐地看着我。我茫然地又抹了一把眼泪:“你怎么了?你不要怕,我是方沅啊。”
说着我想向他走近一步,他却慌张地站起来,往后又退了一步,撞到椅子的边角,一个趔趄,扶住钢琴的边沿才堪堪稳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越发不知所措,迷惘地站在原地:“哥哥…”
“你别这么叫我!”他厉声打断我,“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找我的?”
我被他喝住,愣了几秒,有一点害怕地摇摇头,“对不起,可是我很担心你…”他面色不改地死死盯着我,我手足无措,“我听我爸爸说了,你妹妹的事情…那是意外,你不要太难过,都会过去的…”
他却死死地抿着唇角,仍用一副惊惧的表情看着我,半晌,指着门道:“你出去。”
我怔怔的站着,莫名地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良久没有动弹,他又重复了一遍:“出去,我说出去你听不见吗?你走开,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我已经有七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从未想过再见到他时会是这般场景。即便他从不喜欢我,即使他刚刚经历生离死别的切肤之痛,但至少我与他似乎从来不是这样敌对陌路的关系。心里有一点恐慌,还有一些渺茫,我抽泣了两声,抿了抿嘴巴,害怕地轻轻说:“为什么?我没有想怎么样,我只是…”
他却不等我说完,迈开步子绕过椅子,径自就朝着门口的方向大步走去。我愣了一下,在他快走到门边时才反应过来,连忙三两步跑着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竟被他一把甩开。他回过头来,这样的距离下,他的眼睛简直发红得可怕:“你干什么?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懂?我不喜欢你,我绝对不会喜欢你!你也不要再来烦我了,别再让我看到你,你到底要不要脸?!”
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样,我发懵地站着,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盯着我的脸,眼泪落到唇角边,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你真的跟她那么像?”
作者有话要说:哎,对不起,出差在外每天都加班,还卡文T_T
第五十三章
理智还未完全反应, 悲伤的情绪已经抢先一步涌了上来,我的眼泪接连不断控制不住地一直往下落,口中却还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只能无助地摇头,还想要去拉他的袖子,却不敢。顾林昔死死地咬紧牙关望着我,良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别再来折磨我了,算我求你。”
说完,他便转过身,大步决绝地离开了。
忘记后来我是怎样从那栋阴森老旧的教学楼里离开的,或者应该说,从那之后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我的记忆都有些朦胧模糊,或许只是因为那只是一段平淡无奇的岁月,没有太多值得留在回忆里的时刻。日子平静地过了秋冬,又至春夏。到了春分时节,我蓦然记起一年多前那个圣诞节前的冬日,顾林昔跟我说过,他说后年年初的时候,我才高二下学期,准备升高三,考大学,而他要远走高飞,或许往后十年都不会回来。岁月终于如约而至,我却连他走没走,什么时候走,能否有声道别都无从得知。当然我想,大抵是不会有了,也许…他已经无声无息地走了。
高二那一整年里,我的生活好像慢慢有了一点变化,学习渐渐上了轨道,成绩有了些起色,还幸运地拿了一次奖学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一鸣的关系,年级里有些人总好似有些讨好我的意味,也时常听说有人在暗地议论,高二年级的方沅,跟已经毕业的,上一届高三年级的那个校花样貌有几分相似。总之,似乎自己不再像从前一样,那么灰败又默默无闻,更没有人像我小的时候一样敢来欺负我了。然而,我却总是不自觉地怀念几年前的日子,怀念我还是那个怯懦,卑微,毫不起眼的我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阿沅,你要抬头挺胸,你很好。
那样的语句在脑海中徘徊得多了,我时常会自欺欺人地觉得,顾林昔其实并没有离我太远,或许哪天上学放学,街角巷口,我又会偶遇到他,那个时候他会温柔地对我笑一笑,叫我一声小阿沅。也或许他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心情,才能在看到我的时候不勾起心底悲伤的往事。但那也不会太久,或许他在国外散散心,来年回来探亲的时候,就一切都好了。
我就抱着这样的念想,过了春,渡了夏。时光荏苒,一跨过高二暑假,我就从准高三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高三生。其实暑假也不能称之为暑假,因为从八月开始,日子就变得很是忙碌,测验补课越来越频繁。学业压力重倒也没什么,但我有一个越来越苦恼的问题,就是我不知道该拿李一鸣怎么办。自打一年前我跟他说过我并不讨厌他之后,他便好像受到鼓励,每天叫人帮我买早餐,中午食堂帮我占座不说,他竟然还每天放学后尾随我到公交站,等到我上车了才走开。高三开学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学校要求高三学生要晚自修,九点半晚自修以后,回家的公车人变得很少,他就干脆跟着我上车,坐在我旁边或者前后的位置上,一直到我到站,他也下车,然后跟在我身后陪我走过那条很长的漆黑的小巷,直到我进家门了他才转身离开。我猜想,或许他是觉得深夜里我一个人不太安全,而我家住的地方又荒僻,所以他才要陪我。 有一次跟他说过叫他不用担心也不用跟着我,他却又拿出那套“谁担心你了公车是你家的吗”的借口,我也没办法了。
说实话,除去些许的无奈,我心里更多的是感动。原本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着魔了,我不搭理他,他过不久也会没了耐性,却不想从初三到现在,他也坚持了有两三年的时间。所以到后来我也不是完全对他不理不睬,时常坐在车上也会主动跟他说几句话,甚至有几次我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我,羞涩却假装潇洒地撇过脸去的时候,我竟也会觉得他那个样子有些让人着迷,或许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时候那种沉甸甸的心意,总是令人动容的。
九月末的一天,才刚入秋,突然就来了一股冷空气,一场秋雨下了一整天。天气预报也没有报,好在夜晚放学的时候,只剩下零星小雨,基本不会把人淋湿。但是我还穿着夏天的短袖衬衫和校服裙,所以刚一走出教室就被夜风吹了个喷嚏。走到教室楼下的时候,李一鸣已经等在楼梯口。看我走过去,他把一件长袖的校服外套递给我,我看着他同样的短袖衬衫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你穿吧。”
他或许以为我在嫌弃,故意做出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我刚刚才翘课回家拿的,是干净的!”然后不容反抗地直接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拉着两边的领口往回拢了拢。刚下晚自习,同学们来来往往,路过的人看到我们,掩着嘴巴在偷笑私语,我连忙躲开一点,抬起手说:“行了行了,我自己来。”
他也没反对,撇撇嘴说:“那走啊。”说着让开一步,示意我先走。
看样子就算今天下雨他也还是要送我回家了,我有些无奈地拉了拉衣服,然后低下头走了出去。外面的地面上泛有水光,偶尔能看到一点细微的雨丝。我不徐不疾地走在前面,听着后面不远不近脚步踏着水花的声音,风雨夜色中,我竟觉得这场景很是宁静。在学校里,李一鸣知道我有些避讳,所以从教室到校门口,他从来都很默契地跟我保持一前一后两个身位的距离。直到出了校门他才跟上来,默默并行了几步,他说:“你穿裙子冷不冷啊?”
一场秋雨一场寒,潮湿又寒凉的风吹过来,当然冷得紧,我觉得我大腿小腿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转过头跟他开玩笑:“冷又怎么样,你还能把裤子脱下来给我穿啊?”
他哑了哑,横着眼睛不服输地看着我:“凭什么给你穿啊?”又有些语带指责:“谁叫你那么臭美,大冷天还穿裙子,活该!”
他这么说着,却慢慢往我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我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的衣服贴着我一些。这样的效果微乎其微,我却有些感动,所以一时也没有躲开。然而我没想到,过了几秒,他垂在身侧的手却突然挨过来,勾住我的指尖,把它们蜷进我的手心里,然后整个手不松不紧地握住了。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要把手抽出来,李一鸣却也加了点力气,没让我挣脱。我转过脸看他,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看着前面继续大步地走,手上的力度还是很紧。我只好没办法地停住步子,他被我的力道带得一顿,也只好停下来,回过头来跟我僵持。或许是看我面色有些严肃,顿了几秒,他皱着眉道:“就牵一次都不行啊?你的手那么冰,我是怕你冷好不好?”
我沉默地站着,低下头看着倒影着月色的地面,心里有一些迟疑。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把话跟他说清楚,既要合情理,又不能太伤害他。很多说辞开始在我脑海中徘徊:高三了,我要学习,我要考大学,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还没等我想完,李一鸣却又突然探身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震惊地抬起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过分大胆,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僵了几秒才气得用手指着他,刚想开骂,他也用一副死就死吧的表情看着我:“反正你肯定要骂我了,不亲白不亲。我都追你那么久了,他们还以为我们都已经…”
话未说完,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他突然整个人一个倾斜,一头就往地上栽下去。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见一个此时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一瞬间我还以为那是我脑海中的幻影,可是随着他挥拳的动作,倒在地上的李一鸣又疼得哼了声。我终于猛然回过神,急忙上前拉住他。他的力道却很猛,差一点就把我甩开,我转到他身前一把抱住他:“哥哥,不要打了!”
顾林昔喘着粗气,胸膛不停起伏,离他这么近的距离,我看见路灯下他的眼睛发红,鼻息里有重而刺鼻的白酒气息。他垂下眼睛看我,深呼吸了几次,二话不说,掐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回拽。我回过头才发现他的车就停住路边不过二十米的地方。或许是刚才他没有开车灯,所以我也没有发觉。我边被他拽着边回头看了一眼,李一鸣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下巴睁大眼睛看着我们的方向,似乎仍有些不明情况。我挥了挥手意思让他快走,突然又被人拽了一把,顾林昔把车门打开:“还看什么?进去!”
我被他像塞什么东西一样粗鲁地摁进车里,头差点撞到车顶边沿。然后他把门用力关上,从另一边上车。发动车子之后,用力地一踩油门,看着就要往李一鸣的方向撞过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一下,却在离李一鸣近在咫尺的时候,顾林昔突然一打方向盘,车子猛然往右转了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锐利刺耳的声音,我因为惯性往左一倒,伏在他握住车档的手上。两秒之后我爬起来,抬起头,他的侧脸漠然,唇角抿着,颧骨的地方有一点发红。汽车在雨天的路面上疾驰,临近十点,市区里的车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他在几个车道间来回超车,我坐在车里一会儿□□一会儿右倒,气都没有一口是顺的,连忙慌张地找安全带系上,我颤抖地说:“路很滑,你不要开那么快,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