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颜迟疑了片刻,突然愉快的笑起来:“公子今日怎么这么爱说笑话,这是我父亲的茶行,我来此不过是品些新茶而已。倒是公子今日前来令我十分诧异。还有那什么诗句…恕我直言,那几日我可能睡得有些迷糊了,加之又在帮着母亲看账本,不过是些数字而已。”
“你说谎!”冯意心口泛着酸,突然警觉了起来:“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是冯府的人来过了吗?阿颜,你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心意!”
薛锦颜默默低下头,喃喃道:“你说你心悦我,可那之后呢…你能娶我吗?”说着,薛锦颜抬起头,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是啊,我是喜欢你。你送我的点心我喜欢,那把折扇我也喜欢,我好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希望能成为你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与你在一起,无论是读书还是作画,你用功时我便在一旁替你研磨。然后生一堆娃娃,围着我们叫爹爹和阿娘,等着老来,与他们讲我们以前的事。春日踏青郊游,夏日泛舟湖上,秋季赏花作画,冬日看雪饮茶,真想一辈子这样啊…”薛锦颜笑的有些哽咽了,“可这些,都是不可能的。既如此,又何必苦苦相求那个答案呢。”
“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对吗?”冯意已经猜到她应该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放心,我会去求母亲,你与你姐姐不一样,她一定会喜欢你的。母亲并非是看中门第的人,她只是…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等我多劝她一阵子,她会理解的…”
薛锦颜打断了他的话,从桌旁木架上的木盒里将那把折扇拿出缓缓打开。
“没用的,你我之间不仅仅是门第,还有许多许多…冯意,你不是心悦我,只是突然被我迷了心窍罢了。以后你会遇到了更好的姑娘,有好的出身,还有和睦的姐妹。是我痴心妄想,见着长姐嫁入高门,边想着成为第二个她。你怕还不知道吧,其实薛府的人都知道,我从来都喜欢比她相比,大家同是薛府嫡女,为何我样样都落在了下峰。为了阻止她嫁入叶府,每每叶莫辞来薛府我从未礼遇他,只希望他见薛府之女鲁莽无礼,退了长姐的聘最好。其实…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卑鄙来着。故意吊着你的胃口,让你喜欢上我…我以为只要耍些手段就能高嫁了,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冯意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如此折辱自己!阿颜你听我说,一定还有办法的,我虽去了凉州,可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只是母亲想去凉州看看姑母,我还可以回来呀!”说着,他怔了片刻,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发了疯似地嚷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锦颜默默地将那扇子撕开:“冯意,你能脱离你的宗族而活吗?或许你能,但我不能,私奔者,为妾。所以你会遇到一个钟爱你的姑娘,我也会遇到下一个我所喜欢的男子。他不会再是什么王公贵族,只是同我一样,都是普通百姓。我们会过得很平淡同样也很快乐,没有今日这些烦恼和忧愁,无须向别人祈求些什么,一切都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意而来。”
冯意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了,薛锦颜的那些话好像将他凌迟了一般,一刀一刀割得他体无完肤,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薛锦颜从未见他如此狼狈过,不由走到他的身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浅笑道:“你知道吗,以前阿秀一直很喜欢一个布娃娃,后来那布娃娃被人抢走她真是伤心了一阵子,可后来我又帮她做了一个,结果那时,她已经不喜欢娃娃了。你会难受,我也会难受,可过了这一阵子,大家便都好了,真的…”
冯意用力的摇头,胸口被万斤的大石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薛锦颜却又走远了,肃然了神色:“冯公子,你若再不走,我便要下逐客令了。你在这里已经于理不合,切莫坏了我的声誉。”
“阿颜…”冯意伸手想要抓住而她,谁料薛锦颜已经唤来了丫鬟,将他拖住了。
直到冯意离去,薛锦颜彻底支撑不住,直直摔在了地上,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可她不能大声哭,只好拼命捂住嘴,任由泪水浸透了掌心。她,她会好起来的,她还会遇到下一个良人,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忧无虑地出嫁…
巧月进到屋子时吓了一跳,慌忙地走到薛锦颜身边,想要拉她起来。谁料薛锦颜已经瘫坐在了地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巧月急了,连忙蹲□子:“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何必这么伤心呢!”却只见薛锦颜嘴唇张张合合,巧月凑近了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薛锦颜不断重复这三个字,最后竟眼前一黑,昏了去。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遇到的是爱情,可等过了几年,才发现遇到的不过是当时的一种情绪罢了…”薛锦绣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薛锦颜,不由伸出手疼惜地摸着她的额头。她也有过初恋,青涩而美好,只可惜,最后对方的新娘却不是她。对与薛锦颜,薛锦绣甚至觉得她或许是幸运的,在这样意个时代,能拥有过一次自己喜欢上他人的感觉,也是一种奢饰品。
“阿秀?”薛锦颜幽幽醒来,茫然地看着四周,这里早已不是茶行的雅室了。
“阿姐你身子才好本就不该乱跑,瞧,晕在外面了吧。幸亏娘今日陪着老夫人一道去上香了,否则她若知道肯定再也不让你出门了。”
薛锦颜睁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的帘幛,半响,轻声道:“他们走了吗…”
“你说的是俞姐姐他们?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出了城门啦,估摸着现在正在官道上呢。”薛锦绣替她整了整被子,“阿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总是操心旁的事。”说罢,便起身出去了,让薛锦颜一人好好休息。
城外官道,荒草萋萋。冯意回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到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带不走。终究还是这般狼狈不堪地…离开了。
72七一章 淑女
“小姐,小姐!”连翘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摞书,刚进屋子就“吧嗒”一下,将书堆在外间的桌上,冲进屋中,对着大木书桌后的薛锦绣嚷道“老爷正找您呢,哎呀,您怎么还穿着家常的衣服,今儿不是说要出门吗?!这都什么时辰了,您…哎,我去替你拿衣物,今儿穿蓝色吧,蓝色的您穿的最好看了。”
薛锦绣双目无神地从书桌后快要半人高的书堆里抬起头,手上沾满了墨水,幸亏她的书桌大,一张张废掉的宣纸散乱地铺着,倒也还能为她留出一点空隙让她还能趴在上面睡觉。
“其实,我是在准备高考吧…”这些日子以来,薛锦绣不止一次的这样询问自己。为什么她堂堂一个大家闺秀,不去钓鱼骑马,不去悲秋伤月,不去品茶作诗,偏偏要待在书房里看!账!本!!已经快一天一夜了,她只将将睡了三个时辰而已,真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老鼠还要晚啊…
不多时,连翘已经拿了衣物过来,外间的小丫鬟们也端了水伺候薛锦绣洗漱。薛锦绣努力睁开眼,连翘已经在替她换衣裳了,刚比了一下,又嚷了一声:“呀,小姐您又长高啦!”说着,皱着眉将衣裳放在一旁,吩咐旁边的小丫鬟道:“去将小姐这月新作的衣裳拿来。”
趁着拿衣裳的时间,薛锦绣坐在镜子前,任由连翘替她梳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小包子样,虽然脸颊处还有些婴儿肥,却已经活脱脱的少女打扮,按着连翘的说法——“小姐与三小姐真是越来越像了。”
能不像么,俩都是一个妈生的。只是看着镜子里的人,薛锦绣不由有些出神——她的姐姐,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如今…
刚换了一身浅绿的裙衫,一个小豆丁就哒哒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布老虎,露着几颗小乳牙笑呵呵地朝着薛锦绣扑来:“阿绣,阿姐让你出门前去她那里一趟。”
薛锦绣哼了声,点着盛哥儿的脑袋:“又叫阿绣,我是你六姐!”
盛哥儿不理会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往对面院子里走:“阿绣,咱们快去吧,快去吧!迟到了就吃不到三姐姐那里的点心了。吃不到点心,盛哥儿就会伤心的。”
薛锦绣无奈的望天,这豆丁到底是谁教成这样的…
薛锦颜在赏竹亭里描着珍宝轩里刚送来的绿竹图,五年的时间让她变得越发安静了。薛锦绣为了哄她开心,见她喜欢这些竹子,干脆求了薛永年在二房的院子里大兴了一次土木。特意在薛锦颜的院子里引了溪水而来,建了一座赏竹亭,让她在屋里就能看到那些竹子。
“阿姐,阿姐,我将阿绣带来了!”盛哥儿人还没到,就已经扯着嗓门开始邀功了。
薛锦颜放下手中画笔,站直了身子朝着那边望去,待他们走近了些,含笑道:“是,盛哥儿最棒了。”又吩咐巧月,“拿些果子和茶来。”
如今的薛锦颜,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薛锦绣走去,看着铺在石桌上刚临摹好的画作,不由赞叹道:“阿姐的笔法越发精湛了,前些日子阿娘还笑话我,说我那字像狗爬似的。”
“你若有心思在这上面那字自然就练的好了。”薛锦颜坐在一旁,“你今日出门路过珍宝轩的时候,帮我再拿些漱金墨回来。”
薛锦绣嘟着嘴:“阿姐与我一道去嘛,整天待在屋子里不嫌闷吗?”
薛锦颜笑了笑:“本是打算与你同去,不过我答应了阿娘,要在老夫人寿辰时送上一本亲手抄的孝经,如今离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只有一月了,还是留在屋里抄经才好。”
“好吧。爹爹还在等我,我便不多留了。”薛锦绣起了身,走了几步不由回头望去。那是一朵收拢了所有花瓣的睡莲,独立在那幽静之处,敛尽了她所有的芬芳。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看到她风姿卓著的那一刻,可无论是风或雨,都无法再让她盛开。
“小姐,您可算来了!”琼枝的声音将薛锦绣拉了回来,“老爷正等着您呢。”
薛锦绣哈哈笑了两声,见着薛永年连忙道:“女儿睡过头了,爹爹不会怪罪吧。”
薛永年见她眼见下面的一些青印子,本就颇有些心疼了,当即道:“若今日没甚精神就改日再去吧。”
谁料薛锦绣立刻道:“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第一次开铺子,爹爹您说好的,这个铺子是我开的!我可是东家,东家不到铺子怎么开张呢。”
薛永年拗不过她,对于这个小女儿他是打心眼里宠着。以前就喜欢带着她去铺子里转悠,如今长大了些,本想着该让女儿多学些女红,哪成想这丫头逛铺子逛出兴趣了,随着年岁渐长,硬着嚷着要自己开间铺子试试,说什么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女兵。薛永年听得她这些个歪理笑得不行,硬着说服了方氏,反正阿绣还未及笄,让她再松散个两年也行。至于开铺子,纯当是让她提前熟悉一下以后当家主母的课业内容了,毕竟出嫁后,娘家会陪嫁许多铺子,这些铺子虽有掌柜打理,但当家主母还需要经常过问才能经营的兴旺。
方氏见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肚子的淑女计划顿时付之东流。她的小阿绣,估计再练个十年八年都不会是孔氏心目中所要求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薛锦绣一上马车顿时就精神了起来,心中不断算着等会儿铺子开张时要注意的事项。原本薛永年还以为以小女儿的性格会开一间点心铺子,没想到她最后决定的竟然是香料铺子。为了让女儿第一次开铺子开的顺当,薛永年当即从原来老商号的柜上调了五六个调香的老手,又亲命了一个得靠的掌柜照看商铺。对此,薛锦绣是照单全收,毕竟做生意上她要向薛永年学的还有很多。
到了商铺,那里已经围了许多百姓。铺子还未开张,不过已经有舞龙舞狮队在外面表演起来。薛永年包了香料铺子对面茶楼视野最好的雅间让薛锦绣看着下面的动静,毕竟再怎么宠着她,也不可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只是要辛苦那些个小子,来回跑腿听着吩咐。
薛锦绣招了手,孙掌柜已经走了过来在,只听她道:“那方大鼎可准备好了?”
孙掌柜忙点头:“回六小姐…”说着,薛锦绣堵了嘴,孙掌柜忙改口:“回少东家的话,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现在只等您一句话。”
薛永年悠哉在坐在一旁喝茶,他这个闺女,硬是什么都要跟他一样。连个称呼也必须要喊她东家才算过足了瘾。
薛锦绣满意地点头:“这围观的人也差不多了,开始烧吧!”
孙掌柜立刻出去吩咐了,不多时只见香料铺子前的舞龙舞狮渐渐散开,两个力气壮实的小子抬着一尊大鼎走来,围观之人纷纷朝着那里指指点点,不明白这薛家商号又要做什么?
听得一阵冲天的锣鼓声响,四个小子将早已准备好的香料倒进鼎内。掌柜地走到众人跟前,大声嚷道:“各位父老乡亲,天香铺子今儿开张,以后要承蒙各位多多关照。今儿,且让大家看看咱们铺子的香料,到底如何——”话音落,火把点燃鼎内香料,四周顿时香气弥漫。
薛永年见着下面人头攒动,不由道:“你也不怕熏着旁人,反而误了事。”
薛锦绣不慌不忙:“那鼎内的是清香,为了防止香味儿太重,特意另加了一些料进去调和。于是那鼎就好像是一个大香炉,香虽多,却不难闻。反正目的是要让大家知道,咱们的香料铺子的确是——‘香!’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只见铺子大门开启,立刻就有人进去买香。铺子里面很大,只听得门口几个嗓门大的伙计嚷道:“凡进店者,请在这里留下一个“寿”字,便有一福盒寿香相送!”
薛永年依稀听到了,有些纳闷地看着薛锦绣。薛锦绣笑了笑:“再有一月就是老夫人的大寿了,女儿也想以表孝心。”
“属你鬼主意最多!”薛永年笑骂道:“小心老夫人知道了,收回了你的铺子,那时你要往哪里哭去!”
薛锦绣连忙端了茶递给薛永年:“这不是还有爹爹挡着嘛。”
“哎,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如今我吃了你这茶,看来是要替你办事啦。”薛永年乐呵呵地接过,丝毫没有半分严父的架子。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薛锦绣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铺子前来了一鲜衣怒马的男子,当即拉过琼枝低声道:“你看那里,那可是江楼月?”
琼枝一愣,脸颊微红:“的确是江府的公子…”
“奇怪了,他凑个什么热闹!”薛锦绣蹙了眉。
江府和叶侯是世交,江楼月与叶莫辞也是打小的兄弟。三年前,孔氏想着亲上加亲让薛锦颜嫁给江楼月,不曾想遇着皇帝驾崩,举国守孝三年。可守孝并不影响两家先定亲,方氏见孔氏心意已定,便托人出去打听此人的品行如何,结果——游手好闲,纨绔子弟,而且最爱沾花惹草,府里更是早已收用了不少人在屋里伺候。
奈何孔氏心意已定,加之薛锦瑜也在其中撮合,薛锦颜见母亲敌不过,干脆心一横,故意在雪地里吹了一夜的冷风,硬生地让自己大病一场!那江母最是心疼儿子,见那薛锦颜身子如此娇弱,担心伺候不了儿子,这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冯意走后两年又逢了三年国丧,如今五年过去,江楼月也还未娶妻,薛锦绣不得不对他大为提防——浪子回头的戏码,在这小子身上,难!
73七二章 盟友
这些时日,不断有凉州那边的消息传来,薛永年见铺子顺利开张,也不在这多留,嘱咐了薛锦绣看完热闹就回家后,便带着随从走了。
薛锦绣点了头,又往楼下望去时,香料铺子前早已没了江楼月的身影。
——难道他只是单纯的路过看热闹?薛锦绣又陷入了一阵沉思。
江楼月的父亲虽是江氏一族的庶子,但自幼也是养在嫡母膝下,为官这些年颇有些手段。江氏一族分家后,对这位庶出的子弟倒也是多多提携。如今的江氏一族那可是风光无限,原来的江妃,乃当今皇帝的生母,现在已是江太后。江氏一族也就从一个宠妃的氏族,摇身一变,成为太后母家。江父更是连升三级,从原来的知州,擢升为礼部尚书,辅佐年幼的小皇帝。
孔氏哪里料到如今的江氏满门显赫,更是对五年前当初薛锦颜没能嫁给江楼月懊恼不已,自小皇帝登基后,三年来孔氏对薛锦颜也就冷落了许多。只觉得费尽心思养的一个嫡出孙女,竟半分用途也没有。
薛锦绣又在茶楼坐了会儿,正欲下楼离开,忽见江楼月正摇着他那把风骚不已的这扇大摇大摆地上楼,连忙整个人缩到一旁,真是连面儿也不想见他。谁料江楼月早早地就看到了她,“啪”的一声,收了这扇,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笑盈盈地说道:“小阿绣,今儿怎么又闲心出来喝茶了?”
薛锦绣默默翻了个白眼:“江公子,我与你很熟么?”
江楼月道:“别这么生分嘛,好歹我也是你姐夫的至交好友啊。你看,今儿见你们和顺堂的商铺开张,还特地来捧场了。”说罢,指了指楼下的侍从。跟着的两个小厮手里抱了半人高的香料。
薛锦绣呵呵干笑了两声:“江公子未免太小气了些,就买这些,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阿绣啊,你这话说的可就伤人心了,所谓礼轻情意重嘛。”江楼月说着,便又走近了几步,往薛锦绣身上闻了一下,薛锦绣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却见江楼月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你躲什么,怎么你这身上的香与那铺子里卖的却不相同,难道还藏了私?”
薛锦绣咬牙道:“您管天管地管得了姑奶奶我用什么香料么!”
江楼月可惜地摇摇头:“小阿绣,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说这么粗俗的话。”
薛锦绣同样摇着头:“江公子,您说您好歹也是一个翩翩公子,怎么这么喜欢堵着大家闺秀的去路。”
江楼月一愣,薛锦绣身边的两个丫鬟早已开始偷笑。江楼月不得不摇起扇子,叹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这几年变得如此牙尖嘴利!罢罢罢,本公子不与小丫头计较。今日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说!”薛锦绣早已不耐烦地抱臂站在桌前。
“令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咳咳咳咳…”薛锦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待她抬起头时,江楼月吓了一跳,顿时道:“你若不愿说也不必瞪我呀,小姑娘家家的,露出这么狰狞的表情作甚!还是笑着可爱些,女儿家笑着会更漂亮。”
“我姐身子如何用不着外人关心,江公子就别操这份闲心了。您可是前途似锦,何必与我们这样的商户人家扯不清呢。不是人人都有我大姐姐那般的好福气的。”
谁料江楼月对这番话毫无反应,干脆坐了下来,仿佛与薛锦绣是老熟人一样招呼她再吃些茶点:“阿绣,你不要总是对我那般敌意。自我们认识以来,我可从未对令姐有过任何无礼的举动。薛六小姐一向都是火眼晶晶,可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薛锦绣哼了声,这个江楼月明明长得端正清秀,说话做事却总是露出一副轻佻模样,令人讨厌。江楼只当她是小孩心性,便直接将盒子拿了出来,递到她跟前:“这是宫里面的方子,治疗体寒最是有效。说来令姐那件事…”见薛锦绣又要发飙,连忙正色道:“你莫误会!当年两府议亲,我早就与母亲说了,不必强求,未曾想令姐如此刚烈,这些年听闻她因那次事伤了身子我也颇有些愧疚,这个方子是难得之物,你且收下吧。”
薛锦绣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挑,轻笑道:“既然江公子说得如此诚心诚意,那我也不妨大胆猜测。您对我姐姐的确是无意,不然也不会大冬天的连夜出城了。又或是说,我姐姐的性子对不上您的胃口罢了。”
江楼月彻底被噎住了,这几年他虽与薛锦绣交道过如此,本以为她言语上已经够恶毒了,不曾想如今更是变得字字都能往人的心窝子上捅!真不知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一个小胖丁,如今怎么变得这般泼辣!
一旁的琼枝也觉得自家小姐说的有些过头了,不由得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薛锦绣当即拂了衣袖,毫不客气地将那木盒拿了过来:“东西我收下了,江公子的好意也我也心领了。只是两府既然不再议亲,公子还是不要去花心思打探我薛府后院之事。这世上从来不缺那多嘴多舌之人,无风都能起三尺浪,江公子一向都心地慈悲,想来也会体谅我们女儿家的难处吧。”说罢,不待江楼月多说什么,便拂袖而去。
江楼月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下的身影,不由笑了。不多时,楼下的小厮连忙跑上楼,见着自己公子一个人坐在雅间,当即道:“公子,您又被那位六小姐给骂了吧。”
江楼月嘴角抽搐:“什么叫又…”
那小厮自幼服侍他,与他颇为相熟,便笑道:“本来就是嘛,那次花宴,还有上一次在叶侯府里,还有…”见江楼月眼色不善,小厮渐渐闭上了嘴,临了还不忘总结一句:“那位六小姐可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