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淑君见这二人拘谨的样,忍不住道:“好啦好啦,我一向最讨厌这些虚礼,偏你们都说这是礼数怎么也少不得!”
薛锦颜掩面浅笑。
冯意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便明白她便是那日假山前吟诗的姑娘。如今见着真人,有些兴奋,又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竟然就那样干站在一旁,连话也忘了说。
薛锦颜若不是规矩练得早已融到了骨子里,此刻怕是就要笑出声了。这是哪里来的小子呢,这般局促不安。
冯意正僵着,突然就听到了里屋的声音,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嘴里嚷道:“阿姐,我瞧好了,安哥儿说他没事了。”
薛锦绣正说话,看见屋里的冯意嘴巴立刻闭上了,脚下也刹了车。俞淑君这才想起还没介绍他们认识,连忙道:“阿颜妹妹,这是我表哥冯意。”又冲冯意笑道,“这就是薛府的三小姐,这位是六小姐。”
冯意连忙又行了礼,薛锦绣瞧他那僵硬的模样,心道这小位小哥倒是个腼腆的啊。结果直到薛锦绣她们走了,冯意还有些没回神。俞淑君瞧他这样,不由摇摇头叹道:“舅母真是将表哥你管的太严了,阿颜是我的好友你见着就这般失态,若日后舅母在府里办了花宴,保不齐你还要见着更多的姑娘小姐们,那时该怎么办呢?”
冯意好似突然被人解开了穴道,满脸通红,硬着脖子辩解:“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脸面,怕你的朋友将你表哥我当成一个轻浮之人,顺带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来往!我这叫君子之礼,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说完,抬脚就走,一不留神提到了门槛上,疼得他嘶了声,落荒而逃。
俞淑君笑的合不拢嘴,一向无法无天的表哥居然还是个害羞的,这太有意思了!又进了里屋,安哥儿躺在床上,虽然还是那副没甚表情的模样,可俞淑君还是注意到了——自家亲弟弟好像有点不高兴。又看了眼周围,安哥儿身边的两个丫鬟脸色也有些古怪,俞淑君有些纳闷,方才发生什么事儿了么?好像她与薛锦颜闲聊了几句,那时薛锦绣在这屋子里吧。
俞淑君道:“这是怎么了?薛府六小姐方才在这里说了什么吗?”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犹犹豫豫没一个说话。终于,其中一个拗不过俞淑君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薛六小姐没说什么,就是关心了一下安哥儿的伤势。”
俞淑君狐疑地看着她,又转向安哥儿,安哥儿还是那副不理人的模样,最后干脆拉上被子蒙着脑袋:“阿姐,我累了。”
俞淑君扯了扯被子,纹丝不动。无奈地叹口气,她这弟弟脾气一向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俞淑君也就出去了。
过了半响,被子里的安哥儿终于将脑袋冒出来。
——那个小丫头,她居然还哄起了他?!!!
“吹吹吹,痛飞飞,安哥儿,不痛了哈。”
啊啊啊啊,他居然被一个比他还要小的豆丁当成了弱者!安哥儿一想起方才薛锦绣在房里说这句话的情景,心中就一阵别扭。他俞瑞安已经是大人,从他被父亲送到长陵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长大了!被俞淑君当做小孩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沦落到被薛府的小丫头安慰,难道他就这样软弱吗?!
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伤害了一位小小男子汉自尊心的薛锦绣毫无任何自觉,回府后便朝方氏要了府里上好的烫伤膏药。
方氏问道:“你要这些作甚?”
薛锦绣小心认错:“今日与俞姐姐一道出去玩,我冒失的插了句嘴,惊着了安哥儿,他被茶水烫着了。”
方氏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你既知错就行,以后可不能这般冒失了,做事要冷静,多向你姐姐学学。”又对赵妈妈道:“去将冷玉露拿来吧。”说着,突然打量了一下薛锦绣,薛锦绣心头一紧,赶紧又低下头,乖乖站直了。方氏瞧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但为了维持身为人母的威严倒也板着脸,严肃道:“往日你身子不爽我也不强求,如今你渐渐好起来,这规矩也该学上学了,否则总是这么冒失该如何是好?”
“啊?”薛锦绣蹙眉。
——这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她才不要去练那种连吃饭走路都有各种注意事项的破玩意呢!又不是去做展览品,活的那么精致也不嫌累得慌啊!
可惜方氏既然说了就没有更改的余地,好在周嬷嬷近来要专心教导薛锦俞,薛锦绣还能再偷懒几日。
第二日,安哥儿见到薛锦绣送来的药膏,不由挑起了眉头,吐出四字:“这是什么?”
丫鬟连忙将来由说给他听。安哥儿鼓着脸——退吧,别人好心送来退回去不礼貌,不退吧,自己又成了弱者。安哥儿没想到,自己在成为男子汉的第一个困难居然是一瓶小小的烫伤膏!
丫鬟见他半响没动静,思及昨日他那古怪的脸色,连忙笑道:“我听大夫说,药膏最好不要随便换。这薛府的药膏虽好,可咱们安哥儿已经用了大夫开的药了,我将这瓶收好。”
安哥儿点点头。
只是另一个丫鬟又插了句嘴:“那那个百宝箱呢?要不要一起收起来?”
“哗——”屋里的气氛顿时降到了零点,小丫鬟打了个冷颤,笑着道:“药膏乃是大事,必须要收好,收好。”
屋里压抑的气氛仿佛嘭的一声消散了,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都说安哥儿听话好伺候,如今看来,这位小公子的心思还真难捉摸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路过水果摊想要买水果吃,后来想想觉得要是有人送该多好啊。
结果昨天,果然有好友送水果来了。
Q_Q因为我进医院了…悲催的,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心想事成?这样想想果然好受点。
我是正在医院打针的录仙拜托照顾大家的存稿箱君,请各位温柔对待╭(╯3╰)╮
34三四章 生辰
到了深秋,薛锦绣迎来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生日,可惜除了二房众人再没几个人关注了。薛锦瑜的婚期定在来年夏天,虽说大户人家嫁娶定亲后再拖上两年也是常事,但叶府却显示出了少有的急切,若不是还有一系列的礼数挡在那里,恨不得今年冬天就将薛锦瑜娶过门。
十月初三,薛锦绣打扮一新去福寿堂请安,孔氏按着过年的习惯,赏了薛锦绣一对小金猪,其他几个锦也送了自己绣的荷包。等回到屋时,琼枝带着丫鬟们来向薛锦绣请安。突然一个袅袅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薛锦绣一看——病了不少天的冬儿竟然来了。
说来奇怪,自入秋后冬儿便没什么精神,方氏请了大夫来看也只是说是秋日天气干燥人乏力,多休息也就是了。薛锦绣一幅小寿星的打扮坐在屋子里,接受着丫鬟们送的荷包和手绢。冬儿缓缓行了礼,娇弱道:“今日是小姐的生辰,按理说婢子应奉上针线,只是婢子近来身子不爽,着实没有力气去绣那些。”
寒梅看着她,冷冷道:“既然身子不爽就赶紧回屋歇着。”
冬儿微蹙柳眉,弱不禁风的看着她:“妹妹是嫌我晦气了吗?”说着拿起帕子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薛锦绣见不得女人柔弱的摸样,赶紧道:“别哭了,我不怪你!”
冬儿收了泪,跪在地上道:“婢子本不该在小姐的好日子里提起此事,但婢子左思右想,觉得此事还要是尽早告知小姐才好。”
“何事?”薛锦绣只想快点打发掉她。
冬儿道:“婢子自知自己这副模样是没有福气再伺候小姐,还请小姐发发慈悲向夫人给婢子求个情,让婢子回到福寿堂继续伺候老夫人吧。”
“这话怎么说的!”门帘撩起,薛锦颜快步走近。见冬儿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就觉得眼睛疼,声音也冷了下去:“今儿是阿秀的生辰,你这婢子偏要弄得这般扫兴,存的什么心思!”
冬儿大惊,小脸苍白:“三小姐恕罪啊,婢子不是有意的,婢子只是来求六小姐开个恩典。”
寒梅道:“冬儿姐姐怕是病糊涂了,婢子这就将她带回去。”说罢,两个粗壮的丫鬟就走上前来,冬儿连忙起了身——她才不愿那这种粗笨之人碰她!可惜不遂她愿,到底还是被架了出去。冬儿怨恨地看着寒梅,她自然知道自己病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有猫腻,一定是寒梅捣的鬼。这个阴险的丫头,恨她生的美貌,害怕她成了姨娘拿捏她,就与方氏一道下药害她!
冬儿不知怎地就来了力气,被丫鬟拖走时大声嚷嚷起来:“夫人,冬儿求您了,冬儿无福伺候二爷,还望夫人让冬儿回福寿堂继续伺候老太太!夫人,冬儿求您了!”
薛锦颜听得刺耳,巧月连忙出去,拿帕子将她的嘴塞住,厉声道:“冬儿病糊涂了,你们好生照看着!”
寒梅冷笑一声:“巧月姐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少卿,院子终于又恢复了安静。薛锦颜庆幸方氏此刻不在院中,否则不知又要被冬儿气成什么样。
虽说有这么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但薛锦绣过生日的高兴之情丝毫没有减少。薛锦颜就她这么一个亲妹妹,对她一向都是大方又疼爱。送了一双自己亲手做的绣鞋,薛锦绣赞叹着她姐姐的手艺,正纳闷薛锦颜这次送的礼节俭不少时,突然看见鞋旁镶嵌的几颗圆润的小珍珠,薛锦绣默默将鞋收好。——薛府豪富,虽然穿来这么久了,她还是有点不大习惯,果然是前辈子当惯了小老百姓啊。
倒是方氏的礼物让薛锦绣感到很有意思,这位母亲与其他人都不大一样。无论是对薛锦颜还是对薛锦绣,每逢女儿的生日,没有礼物相送,但会亲手下厨替女儿做一碗长寿面,此时方氏就正在小厨房里忙活。
冬儿被架回屋里,丫鬟们终于松开了手,冬儿疯狂地拿出嘴里的帕子,满脸狰狞地骂道:“寒梅,你少得意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我!我告诉你,我可是老夫人的人!”
寒梅站在门栏旁,皮笑肉不笑:“冬儿姐姐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老夫人的人,你可是忘了你已经被老夫人赏给了夫人,又被夫人赏给了我们小姐了?”
“我呸!”冬儿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床边,憎恨地看着眼前之人:“你对我下毒!争不过,便用这般下作的手段,真是烂穿了心肠!不得好死!”
寒梅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姐姐你怎么能这般平白无故的诬陷于我!明明就是姐姐你自己身子不好,和我有什么干系呢?你若不信,大可找大夫来看啊!”
“大夫早就被你给收买了!”冬儿扶着床,眼前顿时一阵晕眩。——迟早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寒梅见她这幅模样,心中大为痛快。便也不愿与她废话,嘱咐了门外守门的使粗丫鬟,便又回到了薛锦绣那儿。
此时薛锦绣正吃着长寿面,方氏与她闲聊了几句,便去了另一个屋子。寒梅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赵妈妈蹙起眉,方氏却是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待寒梅走后,赵妈妈有些担忧:“夫人,您看这个冬儿?”
“我原想她病了这几日会想清楚些,看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也罢,随她去吧,反正也是病着没什么力气,多让几个丫鬟看着也就是了。”
“要不把她送到府外的庄子上?”赵妈妈总觉得冬儿一天不消失,便是一天的祸害。
方氏却道:“不可!她原本就是老太太放在咱们二房的,有她在,老太太便不会再塞进一个,若没了冬儿,还会有春儿、秋儿。罢了,她现在这样爷翻不起什么大波浪。”想了想又道,“你那药真的只是让她头晕无力?”
赵妈妈赶紧道:“老奴用性命担保,那药绝对不会危及冬儿的性命!大夫来了,也会以为她是秋困。”
“这就好,这就好。”方氏总觉得用药来控制一个人太过阴毒,为此她没少在佛前忏悔。只是如果不这样,冬儿迟早会将二房闹的不可安生,她是老夫人放在二房的眼线,除不得,送不走,只能好生安置着。
初五的时候,俞淑君气鼓鼓地来了。薛锦颜见她这幅模样还以为她在冯家受了欺负,谁料俞淑君张嘴就道:“亏我拿你当亲姐妹,怎的阿秀生辰你也不告诉我?!”
薛锦颜倒是纳闷:“你是怎么知道的?”
俞淑君得意道:“那日去鹿苑,我身旁的丫头问阿秀最喜欢什么天气。她便道最爱秋天,不冷也不热,还能收到好多礼物。昨儿你遣了巧月来我这儿送书集子,我便多问了句。”又对阿秀道,“阿秀啊,这是你俞姐姐送你的小香扇,比你姐姐送你的礼物如何呀?”
薛锦绣笑容满面:“俞姐姐最好了,送的扇子阿秀最喜欢了。”
薛锦颜默默翻了个白眼:“小白眼狼,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俞淑君赢了一局,笑的合不拢嘴,又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安哥儿送你的,那小子懒得动弹,一步也不愿出门。”
薛锦绣亦接过收好。
俞淑君送完了礼,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道:“待在屋里多无聊呀,不如去外面走走。阿秀总说你们这儿的鲤鱼怎么怎么漂亮了,我还没好好看过呢。”
薛锦颜起了身:“你就是个猴儿!”
俞淑君哼了声,表示不与她计较,三人带着丫鬟一道去了鱼池赏鱼。鱼池旁的柳树依旧青翠,秋日的暖阳懒懒地撒在地上,池子里的红鲤见着有人投食,连忙摆着尾巴聚在了一起。
上次薛锦绣问到一半被安哥儿的事儿也耽搁下了,这次她抓紧机会,对俞淑君问道:“俞姐姐你看,这些鱼多漂亮啊,可惜凉州那边就没有。”
俞淑君身子微颤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低着头瞧她:“阿绣怎么对凉州那么感兴趣呢?”
薛锦绣道:“爹爹最近总说凉州是个好地方啦,哪儿什么都是香香的;又说凉州可热闹了,阿秀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热闹的地方不能养鱼呢?”
俞淑君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凉州真是个好地方啊,那儿的熏香,那儿的人,南来北往做买卖的都喜欢去凉州。朝廷与漠北互通商市的时候,还有那蓝色眼睛的人来凉州呢。”
薛锦颜不由插嘴问道:“俞姐姐去过凉州?”
“啊?我?”俞淑君连忙摆摆手:“我舅舅去过,我也是听他说的。舅舅府里还有许多凉州的香料呢,我瞧着新奇,就想着有一天也去看看。”
薛锦颜道:“可惜现在那边正乱着,不知哪年能去了。”说着,长叹了一声,万分落寞。俞淑君也沉默下来,出神地看着池子里的鲤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一定跟凉州有关系!薛锦绣如是想。今年夏天以前,长陵城从未出现过一个叫俞淑君的姑娘,她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对外也只是说是冯府的远方亲戚。而冯府在长陵也并不张扬,大家只知道他们是五年前从京里搬来的,在城郊有些地和两座庄子。不过是条件稍好些的地主罢了,若不是俞淑君亲口说她舅舅原来是京官儿,怕是不会有谁知道此事。
薛锦绣终于开口道:“阿姐,前几日有个从凉州来的小子来找爹爹。”
薛锦颜哦了声,并未在意。每年都会有许多人来找薛永年,都是薛府铺子上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薛锦绣又道:“好像是米铺里的小子。听说米铺最近生意不好,求爹爹想办法呢。”
薛锦颜对这个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无奈地瞧着才只有她一半高的薛锦绣:“那都是爹爹的正经儿事,你在书房玩听到便算了,但别到处乱说知道吗?”
薛锦绣老实点头。
俞淑君笑着看她们说话,自己却没有接口。
快要晚膳时,俞淑君却是怎么也不能留下来。
“安哥儿一个人在府里,我也不放心。改明儿我带安哥儿一块来。”
薛锦颜也不勉强,将俞淑君送到了二门处,见她上了马车,这才往回走。
薛锦绣回屋拆开安哥儿送给她的小盒子,刚一打开——
安哥儿,您老人家送礼还真是…省事儿啊。一枚玉石球,赫然映入眼帘。
薛锦绣嘴角有些抽搐,“凑齐七颗,应该可以召唤出神龙吧…”便将它与上次那颗一块儿放好了。
35三五章 将军
“姐姐来呀,来呀,你抓不着我!”
雪地里一个小红影四处乱传,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模一样只是身量高些的姑娘,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阿秀,有本事你就别回来!敢朝我扔雪球,你给我等着!”
薛锦绣仰着头,洋洋得意:“姐,你就是在屋子里坐久了。这才跑了几步呀,快多动动!”说着,又扬起了手里的雪球,作势就要砸过去。薛锦颜吓得连忙跑到了一边,却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冰凉,抬起头一看,才发现那小没良心的正站在远处哈哈大笑。
薛锦颜算是服了。
自从入了冬,几乎所有人都便得懒洋洋的,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小子都想待在烧着暖炉的屋子里喝口热茶,然后饱饱的睡上一觉。可偏偏有一个异数——薛锦绣。外面的雪下的越大她越有精神,最后趁着方氏不注意干脆拉着院子里的丫鬟们打起雪仗。她薛锦颜不过是偶尔路过,就被其中一个乱飞的雪球给砸中。
“阿秀!还不进屋!”
厚重的门帘被撩起,方氏怀揣着手炉,站在那里。
薛锦绣一愣,突然一个雪球迎面而来。——“呀!”
薛锦颜挑眉看她,终于报了一球之仇!薛锦绣无奈望天——她姐姐心眼越来越小了,哼。
方氏颇为无奈:“你们两个还不给我进屋!皮又痒了是不是!”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互相做了个鬼脸,又连忙跑到方氏身旁,一左一右的晃着她:“阿娘…”
方氏左看看右看看,被这俩活宝弄得哭笑不得。
进屋换了身衣裳,琼枝连忙端上热姜茶来,姐妹俩各喝了一大碗,身上畅快极了。正打算一起研究新点心的做法时,方氏咳嗽了一声。姐俩回神,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方氏道:“过了年,阿秀也要开始学规矩了。”见薛锦绣又要嚎起来,立刻板起脸,“别嚷嚷!这规矩迟早都是要学的!虽然周嬷嬷近来不得空,但这府里教规矩的又不是只有周嬷嬷一人。”
薛锦绣小脸皱的跟个狗不理包子似地,薛锦颜幸灾乐祸道:“阿娘说的极是。这丫头是该学规矩的,不然任由她每天带着丫鬟这样疯闹,成何体统!”
方氏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你别说阿秀,自从周嬷嬷专心教阿瑜,你的功课落下了多少啊?”
薛锦颜被戳到痛处,笑了笑,也不做声了。
方氏头疼地看着两个女儿,自从阿秀渐渐好了起来,这性子也越发活泼。这本来是好事,可她总是缠着薛锦颜,本来一向安静内秀的薛锦颜硬生生被她带着玩闹起来。可方氏不知道,这本就是薛锦绣的计划。她总认为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样,纵使薛锦颜再怎么老成,也该有松快的时间。而这死气沉沉的薛府里,只有之前一直被当做傻子的薛锦绣,怎么胡闹都不会被人念叨。纵使后来好了,但由于之前傻的太深入人心,也没有多少人重视她,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的带着薛锦颜玩。
“赵妈妈,过完年你便开始教阿秀规矩吧,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把阿秀交给你,我放心。况且之前阿颜也是你教的,教的很好。”
赵妈妈连忙道:“夫人这话真是折煞小人了。”又连连保证一定较好规矩,让方氏放心。
屋里炭炉烧的暖暖的,薛锦颜见薛锦绣嘟着小嘴,哭丧着脸看着赵妈妈,嘴角不免往上翘了翘——太好了,阿秀终于要学规矩了!
忽而一阵寒气进了屋,丫鬟连忙递了手炉给薛永年。两个锦连忙请了安,继而懂事的离开各自回屋了。
方氏替他掸着身上的雪花,心疼地埋怨道:“这么冷的天,你有什么事就交代那些个小子去做,自个儿冻着了算谁的啊?”
薛永年憨憨笑着:“你别老拿训阿秀的话来训我,我心里有数。”
方氏娇嗔地哼了声,又坐回去,继续绣着之前没做完的厚毡帽。
“夫人?夫人?”薛永年见方氏不理他,赶紧走了过去,“小生知错了,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方氏噗嗤一笑,干脆放下了针线:“多大人了,还做这副模样。”又仔细看了看薛永年,见他面露喜气,不由好奇道:“今儿出去可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薛永年与她对面坐着,喝了口茶,待一股暖意流遍全身,惬意地闭上眼,这才缓缓道:“方才凉州米铺的李贵来了。”
“他?”方氏有点印象,是个勤快的小子,似乎很得那边掌柜的重用。又想到是凉州那个地方,不免紧张起来,猛地问:“难道是米铺那边出什么事了?”
薛永年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非但没出事,反而经营的极好!”
方氏狐疑地看着他:“你就蒙我吧!那儿兵荒马乱的,前阵子漠北人趁着秋高马肥还来抢了一遭,虽说没有攻破城门,但也死了不少人。”说着说着,却见薛永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方氏低声道:“到底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