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数虽然明显,但显然十分管用。谢云昭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规规矩矩地道了句,“孙儿明白。”
至于青梅,这丫头满脑子已经被宣纸占满了,老太太这番话她压根就没听到,直到她终于回过神时才发现殿内只剩她与谢云昭两人。
两个人,一个画画,一个看书,郎才女貌,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对儿啊,可宫女们怎么觉得气氛这么的怪异呢,啧…背脊还有些凉意,哪里来的阴风。
谢云昭眼珠子在书上扫来又扫去,半响硬是没翻动一页,耳朵可劲儿地听青梅那边的动静,却发现殿内真是鸦雀无声,四周宫人们似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谢云昭别扭地合上书,反正他皇祖母是要他代为关照一下林姑娘这僵着不说话也不不对,他饱读圣人诗书不与一个不知礼的丫头计较,还是过去看看吧。
青梅拿着笔拖着下巴发呆,洁净的宣纸依旧是空白一片。
“咳…”
一声咳嗽让她回过神——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还没画完,等一下。”青梅微微蹙着眉,有些不快。
“你这叫没画完,这是完全没有画吧!”话一出口,谢云昭就有点后悔了——自己怎么就刻薄了呢?想来一个小姑娘在太皇太后的殿内作画,哪怕是大师也有压力,更何况眼前这位——谢云昭从来不对青梅的文化素养抱有希望。
谁料青梅一点也不窘迫,或是说她压根就没有体会到谢云昭那句话的嘲讽之意,只是静静道,“嗯,有点难。”
她…她未免太诚实了吧!
谢云昭被青梅耿直的弄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到了最后竟然说了句,“你努力去画就行了,皇祖母也只是图一个新鲜,不要太为难自己。”说完,他悔死了!
天呐,他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竟然会主动安慰这朵林府奇葩,天知道在此之前他有多少次的冲动想要掐死这个女的!
青梅有点意外,但还是道,“多谢,我尽力。”说罢,露出一个淡笑,以示感激。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谢云昭觉得头有点晕,这个在他大姐府里蛮横不讲理,刁钻古怪的人此刻竟然会说一个谢字?!
她竟然还笑了!
还是诗经上所描述的佳人盈盈一浅笑。
哎哟喂,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谢云昭站定步子,让自己清醒些,表情正常些,“若不知道画什么,就画你所擅长的吧。”天知道林青梅以前有没有画过,不过现在这种气氛不说话就太尴尬了。
谁料青梅十分顺口的接道,“我没有擅长的。”
谢云昭心中理所当然地点头,林姑娘你文化水平不高,我能理解,但面上还是道:
“那就画点容易的,你以前都画过什么?”
青梅抬起头,似乎在回忆,“春天时画青山破雪,夏天就要画池塘荷花,秋天要画农夫割麦,冬天要画夫子和文大夫煮酒论棋…晴天时画小儿嬉戏,下雨了画雨打芭蕉…别庄里来了戏班台子要画戏景,有时候夫子诗性大发,指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诗就要画,什么‘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哎,总之要画的很多啦…”青梅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似乎要将自己那七年在黄夫子那里受的压迫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谢云昭静静地听她说,曾几何时这宫里的僧侣曾说,‘浮生虽万象,皆是一叶所障目。你所看的,是别人希望你看到的,却不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唯有用心看,才能看的更远。’
“啊!”青梅说了半天,脑中终于划过一丝灵感,“我知道要画什么了!”说罢,不再多言,提笔便沾墨挥洒狼毫。
谢云昭收回思绪,也压下心底的偏见,第一次仔细打量身旁之人。却见她刚下笔,却又将那页宣纸撕去了;再次沾墨,这次画了两笔,又将一页揭过作废。
青梅似乎感到他灼灼地目光,微微抬头,自嘲的摇头笑笑,“第一次用力重了,刚才又轻了,丹青开头几笔最难,看来是心不静。”
谢云昭道,“我一直以为丹青都是一气呵成的,却不曾见过你这样五次三番的。”似乎还在质疑她的水平。
青梅却不恼,只是道,“那你可曾见过哪些丹青大师是当着你的面儿画的?”
谢云昭微微一愣,仔细回想,终究轻轻摇头,“这倒没有,大多是画好了拿来。”
青梅放下笔,研磨,“其他的人大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教我丹青的夫子,他在冬日画梅花,仅为了那枝梅的一片花瓣便作废了六张纸,笔力不是重了就是轻了。”
“那岂不是一点不满,便要从头画起?”
“是啊,所以画成一幅丹青也是要靠点运气。”想到此处青梅就有些头疼。记得前辈子为了打枪打的准,双手持枪,与地面保持平行一个小时不动。这辈子倒是不用练枪了,结果无论是提笔练字还是作画跟打枪是一个道理,手要稳心要静,胳膊凭空架着一个多时辰不抖,青梅深深觉得黄夫子的肱二头肌肯定不输给任何一位职业特种兵。脱了衣服,就是一位健美先生,谁再跟她说古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她跟谁急!
青梅不再说话了,墨已经研好,选了笔开始画。谢云昭静静地看着她,其实这丫头安安静静的还是挺…挺…挺正常的!大眼睛,小嘴巴,就是眼神有点犀利有时候看人像飞刀子扎你一样。脸色染上些微红,画画也会让人这么累么?谢云昭突然意识自己好像盯着别人姑娘看了很长时间,这实在是——不合礼教啊!等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呐,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合理教,为什么到现在他才发现?
谢云昭开始别扭了,感觉自己脚下生了钉子,明明想走,却又被死死地钉在原地,只好将目光挪到案桌的宣纸上——嗯,他是来赏画的!只是这一瞧,却让他震住了——那是照夜!
青梅笔下所画的正是照夜,她画的速度极快,换笔也很快,从狼毫到羊毫,每只笔都快速的勾勒,又或者泼墨。谢云昭从来不知道,原来丹青之技竟然可以这么快,而且那画画的手还挺好看的哈…啊呸,他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啊!
其实青梅只是耐心少,坚持不了很久,要想画完就只好提高速度了,为此黄夫子没少拿戒尺打她手掌心——叫你心浮气躁,叫你没有耐心,丹青能这么画么,你以为是在写草书啊!咦,对哦,你还可以学草书啊,啊哈哈哈,来来来,明天夫子开始教你草书…
那行云流水般的笔突然止住,青梅想哭了——为毛啊,为毛在最后这一笔画错了!!!心地默默流泪,正准备撕去,谢云昭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手握住,“你要做什么?”
青梅哭着一张脸,“这一笔画重了,破坏了马身的匀称,要重画。”行了,大哥,别墨迹了,我赶时间啊。
“重画?”谢云昭不觉的扬起了音调,这幅画明明画的很好啊,将昭夜画的栩栩如生,英姿飒爽,他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有画错的。
青梅叹口气,“喏,马尾巴那里线条画多了。”
谢云昭:口丫头,真心不会有人注意一匹马的尾巴到底会长多少根毛。
青梅:%>_<%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黄夫子!!!
“出去走了一圈精神气就回来了,丫头啊,画的怎么…”太皇太后乐呵呵地回来,刚走到里殿,就看见——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慈明殿内,三皇子谢云昭神情地握着林府千金的手。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林姑娘双颊微红,朱唇轻启,目光澄澈…
他说:“梅儿,嫁给我好吗,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嗯…”她娇羞地偏过头,嘴角含笑。
“皇祖母——”五公主猛地叫了声,四周宫女立刻围了过去。只见太皇太后有点神志不清,还在傻傻笑着,“呵呵,呵呵…我这个老太太的眼光还是不错吧!”
五公主无奈地看着她:老太太,脑补不要太严重好不好啊,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身旁的空气里还在冒那些粉红色的泡泡。
“我去看看。”谢云昭立刻往太皇太后那边走去。
青梅看着他的背影,又将目光放回到案桌上,低下头有点困扰:唔,这幅画到底撕还是不撕呢。诶?话说刚才谢云昭好像是握住我的手了吧…
他他他他竟然敢握我的手,啊呸,这不是关键!他竟然敢站在我身边这么近,啊呸,这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关键是…青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关键是什么,只是很纳闷——当时怎么没有一巴掌拍死他?!
56
太皇太后到底还是在御医赶来之前回过了神,否则就算御医来了,她这个症状恐怕也不太好医治。
扶着五公主的手就乐呵呵地走到案桌旁,这时她才想起来——糟了,万一青梅丫头画的不好可怎么办?虽说这京中的大家闺秀要求知书达理,可你也不能要求她们十项全能不是。太皇太后当即打定了主意哪怕是画不好她也得给青梅把面子做足了,太皇太后都说好,谁敢说不好!谁料刚探头一瞧,人立刻就呆住了。
五公主见老太太这般模样,想来是不是青梅的画差的令人夸都不好夸,决定帮个腔,便也低头去看,只见那宣纸上一匹黑色骏马栩栩如生,当即开心的嚷道:“妙,实在是妙,这张骏马图应该好好让那些画师看看,什么能称得上大作!”五公主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知道青梅这匹马画的好看,哪里好看说不上去,反正就是很像了,多夸夸总没错。
“像,太像了。”太皇太后颤颤地伸出手,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幅画。谢云昭直觉有些奇怪,林青梅这画画的是不错,可您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谁料太皇太后突然道,“丫头,你这丹青技艺是谁教的?”这种几乎完美的笔法,虽然离神乎其技还稍逊一筹,毕竟这世上能够称为丹青大师的只有那一人,也只有他才拥有那神乎其技的画技。
“是夫子教的。”
太皇太后立刻追问:“哪一位夫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青梅只觉得这老太太是不是查户口上瘾了,但还是准备规矩的回答,可话至嘴边时竟然才发现她除了知道夫子姓黄外,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最后只好道,“是宿州一位姓黄的夫子,其他的我也不大清楚。”
“姓黄啊…”太皇太后昏暗着眼神,喃喃自语。五公主小声道,“莫不是皇祖母认识这位黄夫子?”
太皇太后并未接话,只是道:“去将那秋日围猎图拿出来吧。”年长的宫女立刻明白了意思,立刻将太皇太后最爱的画小心翼翼地拿来。
两名宫女将画卷徐徐展开,青梅立刻就愣住了,一眼看出这画就是黄夫子的手笔嘛!太皇太后见她这般神情,宽慰地笑了笑。看来她是猜对了,这丫头真的休了个个好造化,竟然得了他的真传。
“这画你认识?”
青梅点头,却又摇头,“这画倒是第一次见,只是这画的画法挺熟的。”
太皇太后命人将青梅所画的骏马图与这幅秋日围猎图并在一起,“你们看看,这两幅画是不是很像啊。”
五公主是两眼一抹黑,知道这是自己的短处,干脆闭嘴不言。谢云昭虽对丹青之技不熟,但到底还是有些底子,算是半个内行。一眼便看出这两幅画儿虽然画的内容不一样,可那种手法真是让人无法忘怀。谢云昭也说不清这种手法是什么,但两幅画的笔法似乎都在告诉你,这就是最完美的画法,不可能有超越它们的存在,它们代表的就是完美——一种几乎苛刻的完美技艺,虽然青梅画的那副火候欠缺点,老太太所展的这幅则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乍眼一看,只觉得是一个人画的,不过左边这幅画的更传神了。”谢云昭实话实说。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眼神有些飘远,伸手抚着那幅秋日围猎图,脸上和蔼的笑容里也带出一些沧桑,叹道:“这还是你父皇在的时候让国子监的那个人画的呢。”
先皇帝在位时国子监的博士?
谢云昭努力地回想,却实在是找不到哪一位姓黄的博士。可太皇太后却不在意,只是拉着青梅的手又坐到了东厅的矮塌上,“那你都跟着黄夫子学什么啊?”
谁料过了半响,青梅都不语。太皇太后有些闷了,五公主不住地拿眼神暗示她,可青梅不为所动。
“是不是不好回答?”谢云昭神使鬼差的来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谁料青梅竟然抬头瞧他,那小眼神里分明就是在对他说:对啊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五公主也坐不住了,插话道,“是教了四书五经女则?还是丹青黑白子?”
青梅无奈道,“其实没有这样学。”
“哦?”太皇太后来了兴致,青梅看着她那模样似乎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只好边回忆着过去,边答道: “我用了七年的时候将夫子书房里所有的书都看了一遍,每一本书都要抄至少抄写一次。至于究竟看了什么书,又抄了那些书实在是太多了,太皇太后您这么问我实在是答不上来。”
“你…”五公主先呆住了,“你…你竟然会看那么多书?”她一直以为青梅是个半文盲,原来对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师么?!
谢云昭也惊了会儿,用七年的时间才抄完一屋子的书,到底是那书房太大还是她的速度很慢?可无论是哪一种,这个时间真的是让他有些震撼。屋里的人除了青梅外,唯一一个表情从容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了,从青梅开始说时她就一直和蔼地看着她,仿佛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诧异,“是么,看来你以前还挨了很多板子了?”
青梅立刻侧头看着太皇太后,顿时生出一种知音之感,“哎…我天天都被打,最开始一天起码要被打二十多下,而且只打左手。”T_T黄夫子将她的右手留下来是为了写字,绝对不是吃饭,“直到最后一年时才好了点,不过偶尔还是会被打一下。”
“那是不是当你抄书时,只要有一处错的,就要全部重抄一遍,而且还要单独拿出一张纸,将之前那抄错的地方再抄五十遍啊。”
这次轮到青梅诧异:“您怎么会知道?!”说罢,重重的点头,“不仅是抄书这样啊,描丹青时也是这样。”青梅一想到那段填鸭式的学生生涯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黄夫子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在她一幅画快要画完时,走来道:“丫头,你这一笔是什么时候画的?”
青梅停笔抬头,眨眨眼,半响,呆呆道:“好久了…”
“那你还往下画啊,你不知道画到这一笔时你就该把这张纸给撕了么,这么明显的败笔你还看不出来?!你这画的是叶子么?这是张婶家炸的油条吧!左手伸来。”
“啪!”
一旁的东桥都不自觉地闭着眼睛,一声戒尺响便抖一下。指缝看去,青梅却一动不动,只是铁青着脸,十分不好看,似在压抑着什么。
“心浮气躁的能做什么?小小年纪便这般,以后还得了!”黄夫子收了戒尺,“重画!”
所以啊,当你与黄夫子这位极度完美症患者朝夕相处后才会觉得其他人再怎么刁难你都是那么的可爱!那些无理取闹,那些讽刺白眼,那些刁钻耍横,在黄夫子面前就是个渣渣!
谢云昭静静听她将别庄学画的经历说出,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颇觉得自己之前看人似乎太过偏颇了。
“呵呵,那夫子倒是个严厉的。”
“是啊。”青梅无比感叹。
“那你怎么还跟着他学呢?”
太皇太后一问,谢云昭也来了兴致。他虽然不是太子却也是皇后所出,从小受的教育与太子大哥并无大异。一直以为自己与太子大哥以前因背不出经文而被罚抄的经历与青梅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不过谢云昭还是不厚道的猜,肯定是这小丫头太笨了又喜欢偷懒,才逼得夫子如此对她。
这话他倒是全部猜对了,青梅那阵子的确是又笨又爱偷懒。前辈子她哪里见过这种文言文,加之她天生自由散漫惯了,黄夫子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个聪明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除了他就没有别人愿意教我了啊。”
小青梅那副病怏怏的身子当时任谁来看都觉得晦气,加之青梅接受这具身子后,一时间无法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导致那段日子性格古怪又诡异,怎么会有好夫子来教。就算有,大多也都是冲着崔管家给的高月钱来的。诚然一开始黄夫子来教是看着文大夫的面子,后来气走了又被青梅劝回来,但师徒二人后面的相处,倒是黄夫子劝青梅的时候多。这丫头动不动就摔笔不学了,气的黄夫子拿着戒尺追着后面打。
说说聊聊,便到了晚膳的时间,青梅自然被太皇太后留下用膳,五公主与谢云昭也相陪着,太皇太后见孙子孙女都陪着自己,这顿饭自然吃得格外有滋味。桌上少了些奉承,倒是平添许多温情。
由于有宵禁,太皇太后也不留青梅太晚。虽然说是天家,但有时候也要给百姓做个表率不是,而且第一次让人家丫头进宫便留太晚也说不过去。
临走时,太皇太后又嗷了一声,五公主很有眼色慢一步,谢云昭无奈地看着自家祖母,嘴边幽幽叹口气,上前替青梅引路。
此时宫灯已点起,沿着回廊点点摇曳,四周静静的,偶有宫人走过,也是脚步轻轻,似有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无边的月色之中。
青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发一言。谢云昭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青梅那宽大的袖摆随风微微鼓动,轻轻撩过自己的衣袂。
“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终究还是自己先开口了啊,谢云昭轻笑一声,“但还是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青梅答的爽利,“你若是能把照夜送给我就算报了这份恩了。”
谢云昭:“…你就对照夜那么执着!!!”
青梅:“那是你没见着奔霄那得意的样,我就是要牵着照夜气死它!你说说都是黑色的骏马,照夜怎么就那么乖呢。”
“奔霄?”谢云昭来了兴致,“莫非你除了玉狮子还有一匹良驹?”
“它算哪门子的良驹?”青梅嗤之以鼻,“脾气又差,性子太烈不好驯。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你好心好意地对它,它倒好,头一偏连个白眼都不给你,直接无视你!你说气不气人?!”
谢云昭愣了半响,终究是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青梅:“…”
将目光渐渐收回,仔细打量了一□旁之人,见他眉目带笑,可显然那笑不是什么好笑。僵硬的嘴角不觉得扯了扯,终于扯出自认灿烂的笑容:“王爷说的没错,林青梅性子差,脾气暴,爱记仇,目无尊长不顺礼教,不爱读书不爱练字不爱女红不爱管家,若不是遇到个负责夫子,也就白丁一名。就这么一个女的,说到底不过是百无一用;而王爷您生的玉树临风,又饱读诗书,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怎么偏偏叫一个百无一用的人救了一命呢?”
“你…”谢云昭低声狠狠道,“你果然还是这般蛮横的性子!”
青梅突然娇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掩面惊讶:“在王爷面前小女子只能算得上是柔弱,至少小女子若是故意坠马,肯定不会像王爷这般对自己下得了如此重手。”
谢云昭猛地一怔,“你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谢三你目前的战斗力在林四面前就是一朵小浮云,飘啊飘,飘啊飘~~
“君子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曾子·子思子》
译文:君子恭敬而不畏惧,安逸而不发舒,谦逊而不谄媚,宽容而不放纵,施惠而不俭约,正直而不走捷径。
青梅七年的书不是白抄的,关键时刻还是能装一下文化人,嘿嘿。
另,青梅不知道黄夫子的具体身份和名字,一方面是黄夫子的刻意隐瞒,另一方面就是,囧,青梅本就不是个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知道个姓,七年一直叫黄夫子或者夫子。就算是文大夫,她也只知道个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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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又退了一步:“我知道什么了?我就是那么一猜。君子坦荡荡,王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她这幅模样让谢云昭拿不定主意,她到底知道多少?她…谢云昭只觉得脑中乱糟糟一片,只听得身后不远传来一阵笑声,五公主与宫女们正朝这里走来,谢云昭立刻往旁沾了些与青梅拉开的距离。
“哟,你们这是等我呢?”五公主打趣道,又横了一眼谢云昭——拜托三哥,你好歹矜持一点好不好,老太太让你送送青梅的确是要你们促进一下感情,你也不要一下子把别人逼到一个角落里,现在好歹还在皇宫,真要那啥的话,咳,成亲娶回家不就行了。
谢云昭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对五公主那眼神就当没看见,自动站到一旁。五公主笑嘻嘻地将青梅从角落里柱子旁拉出来,一路将她送出了宫门,此间谢云昭走在那二人后面,不发一言。宫外林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了,与五公主告别后,青梅便登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