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延没想到最终替自己正名的竟然是一个外族皇帝。
赛罕皇帝这次下了血本, 几乎是将深入到北方中部的赛罕大兵全部抽掉。十万大军军事行动要想做到保密, 根本不可能。一名中原将领, 竟然让一位外族皇帝有这么大的动静, 关于对萧慕延身份的猜测以及他过往的战绩几乎引起了天下的关注。
然而众人能挖的最早的事迹便是他八岁被带入鲁王宫, 从此便获得老鲁王的悉心教导。而这位天才将领八岁以前到底是在哪里生活,他的父母是谁,竟然怎么都挖不出来了。
不过大家更关注的显然是他死而复生的这一出。
就在这热闹的沸沸扬扬之时,靖平似乎还担心自己不够引人注目一样,给这个动荡的天下又下了一剂猛药。
柳淑淑搁下笔,有点拿不准主意,决定请教一下专业人士,不由问道:“这样写行吗?”
萧慕延仔细看了一下:“写的挺好啊。”
“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柳淑淑难得低调一把。
“这有什么。”萧慕延毫不在意,“难道写的谦虚些,你就不是郡主了?”
“那也是。”
萧慕延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柳淑淑的瘦弱小肩膀:“有我在呢,你就可劲儿嚣张吧!”
柳淑淑斜眼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萧将军,这就是你对主公的态度?”
萧慕延连忙收了爪子。自从柳淑淑展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后,她那仙女似的气质荡然无存。萧慕延终于能够将那夜的月下美人与当初离奇魂魄附在他盔甲上成日与他拌嘴的柳淑淑没有障碍的重合在一起了。
就在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军事竞赛时,一封来自靖平的檄文传檄南北大地。
“鲁国郡主拜书天下诸公大夫。伪鲁王刘氏,残害忠良,豺狼成性,人神之所公愤,天地之所不容。竖子柄权,上陵下替,言官莫敢正言,百姓莫不寒心;身处藩王之位,而行暴虐之态…
…有北方赛罕一部,因高-祖仁慈许其逐水而居,而今观其乃无道之臣,不忠不孝,乃天下第一贼也!
…昔吾父王豪,烈烈雄夫,独步宇内,英才俊伟,天下皆知。
今吾以兵定乱,莫敢自专,乃恭行天罚,凡不忠不义者,杀之!凡为细作者,杀之!凡不从军令者,杀之!”
曹师爷念完檄文,整个东望府衙都陷入了沉默。这封檄文不仅把赛罕王骂成了不忠不孝的天下第一贼人,还把刘昱瑾打成了伪王。
“老鲁王真的还有一位郡主在世?”曹师爷不可置信地看着府衙里的众位同僚。
如今整个甘州都在官兵的控制下,也可以说整个甘州实际上是在萧慕延的控制下。自从知道萧慕延乃是越骑主将后,王泰在对萧慕延的态度上就有了根本的转变。而这一次…
“呵,你以为赛罕为什么要集结十万大军来打我们?”王泰道,“萧大人虽然厉害,但真的值得赛罕皇帝动用十万大军吗?!”
“这是真的!!!”
曹师爷惊呼!
只有真正的王嗣才会引起一位皇帝下这么大的手笔!
王泰小心翼翼地指着那封檄文:“你看这印章,这可是鲁王印!”
此时此刻的关州,已经不能用乱字来形容了。刘昱瑾看到檄文后,顿时将它撕成了粉碎。
但奈何关州是柳淑淑重点关照的地方,她早就料到刘昱瑾的性格,所以特别贴心了发了许多封。
撕了一封,没关系,咱还有呢…
“林世山呢?”刘昱瑾怒吼道。
马安国垂头,似乎不知要如何回答。自檄文发来后,刘昱瑾已三日没有朝议了,外面的属官们各个都要来要说法。马安国只是丞相,他哪有什么说法给他们啊。
老鲁王是不是真的有子嗣在世他哪儿知道。可那檄文下的鲁王印是货真价实的,檄文又是从靖平发出来的…
刘昱瑾为什么要宣告萧慕延战死?
萧慕延被阵亡后为什么没有立刻回鲁国。
随着老鲁王子嗣尚存的迷雾被拨开后,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如今鲁国内甚至还有传闻,萧慕延一定是得到了老鲁王的遗命让他保护王嗣,被刘昱瑾知道了,所以才痛下杀手!
如今嫡王嗣见刘昱瑾这个败家子把莫兰河都丢了,当然是坐不住了。这可都是她爹的基业啊!
而且,如果这个王嗣是假的,赛罕王是闲着没事做了集结十万大军去攻打靖平吗?!
“林世山呢?!”刘昱瑾又吼道。
马安国低声道:“回禀王上…微臣不知。”
“你不知?”刘昱瑾抖着手,“呵呵呵呵…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是伪王?!只是一封来历不明的檄文,你们…你们…”刘昱瑾愤恨地挥臂一扫,案几上的笔洗砚台哗啦啦一片摔在地上。
无论是刘昱瑾,还是南边的承平皇帝,面对这封檄文时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就像对待萧慕延一样,梁朝并没有官方承认柳淑淑的身份。
奈何赛罕集结大军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梁朝皇帝不承认,赛罕皇帝承认了。为了激励士气,一旦斩杀了萧慕延,甚至杀了这位老鲁王的嫡出血脉,他们一统北方就不再会遇到任何障碍,而且还会沉重打击整个梁朝!
所以赛罕皇帝在面对这封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檄文后,还是很认真负责帮柳淑淑认祖归宗了一下…
自己的堂妹,竟然是被另一个皇帝承认了身份。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让承平帝更憋屈了。
“萧将军是故意掐着这个时候发的檄文?”说话的人身姿挺拔,虽风尘仆仆,却自带一股清贵之意。
“公孙昊!”萧慕延不由站起身迎了出去,“你倒是赶来了!”
此刻的公孙昊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从南方到北方,再被“请”去了鲁国,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却让这位世家公子飞一般的成长。
“我这一路来的可不容易,幸亏跟着你学过怎么装成赛罕人,不然还真的在绕一段路。”
军情紧迫,没有多少时间让二人叙旧。萧慕延立刻召集了将领军事会议扩大会议,扩两个人进来——柳淑淑,柳阔。
“这位是…”公孙昊有些拿不准眼前二人的身份。
萧慕延道:“这位是郡主。”
见公孙昊立刻就要行跪礼,柳淑淑立刻道:“免礼,在这里大家都一样,不必拘谨。”
至于柳阔,他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宗室的身份,只是道:“在下靖平县令柳阔。”
双方简单介绍后,公孙昊便将自己穿过赛罕后方所见所闻一一道来。赛罕的确是在集结大军,领军之人也是萧慕延的老熟人——哈克儿,但人数绝对没有十万。
“他们还要防着关州以及莫兰河反扑,号称十万大军,但肯定不敢真的派这么多人来。”公孙昊道。
“公孙兄所说与我们推测是一样的。”萧慕延道,“就算他想带十万大军来,甘州又不是平地,靖平与东望更是靠山而建,除非这十万人摞起来,不然都没法展开。”
众人连连点头。
“此战事关生死,只许胜不许败!哪怕是打干净了靖平的最后一个兵,都不许赛罕越过甘州!”
“是!将军!”
许是见气氛有些沉重,柳淑淑突然咳嗽了一声:“放心,不会的。”
薛景之道:“承郡主吉言。”
几个副将,如燕平何志等人也一一附和。柳淑淑在治理城池上很有一套,他们多多少少也都了解了不过,不对一旦对上她那张脸,这些汉子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将她当做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我的意思是…”财大气粗的柳郡主道,“赛罕大军一旦入了甘州,我们就可以收口子了,关门打狗。”
众副将:“?”
柳淑淑看向柳阔:“算算日子,本郡主的五万人马也该出发了吧。”
柳阔:“嗯。”
萧慕延默默扶额:财大气粗的郡主,你们不懂!!!


第86章
五万人马!
这个数字让薛景之等人颇为吃惊。薛景之当即问道:“这是哪里来的人马?”
柳淑淑道:“当然是鲁国将士了。”
见众人皆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柳淑淑很是得意,抿嘴一笑,悠悠站起身:“这五万人马将由林世山将军领军,以侧路包抄赛罕。”
“林将军也要来吗?”
薛景之很是兴奋,连带公孙昊也有些激动。何志与燕平二人则因是常年驻扎在靖平,对林世山则不太了解, 表情还算淡定。
萧慕延道:“林世山乃虎威军主帅,这次莫兰河一战,虎威军并未充当主力,受损较小。但虎威军主要负责守卫王城, 难道他要放弃靖阳?”
柳淑淑不屑道:“自古王在哪里, 哪里才是王城。他刘昱瑾算哪门子的王?林世山速速来靖平才是。”
萧慕延垂眸, 他发现自己长久的忽略了一个事实,——当初在莫兰河, 为什么最终是林世山奉命来追杀他?
自老鲁王去世后, 林世山是第一个向刘昱瑾表示效忠的将领, 据说他还有些把柄握在颜若彤手中, 所以很是受刘昱瑾等人的信任。
做完迎战部署后,萧慕延便让众人各位岗位。林世山这支五万人的军队乃是一支奇兵,出了这个军帐,不许再议论!
回到将军府后, 将柳淑淑送回东苑歇息后, 柳阔便要告辞去府衙继续安排相关事项。
萧慕延突然道:“等等。”
柳阔不解地停下脚步。
萧慕延两步走上前, 冷静的眼眸此刻静静地看着柳阔:“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前年我自靖平调离赴任驻守莫兰河。这道调令对外说了前半部分, 整个鲁国,除了王上外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到底去了哪里驻防。但是我却能收到你的来信,当时我以为你是去问了王上…”
柳阔不由蹙起眉,双手抱臂,玩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仔细想想这并不可能。王上最后的那段日子被刘昱瑾看的很紧,根本就接触不到外人,而你更不可能在那个时间主动回王宫暴露自己。所以…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在哪里?”
“哦。”柳阔似乎毫不意外,随意问道,“谁呢?”
萧慕延微微一哂:“林世山。”
“啧…”柳阔垂头摸了摸鼻子,“萧将军想的挺多哈。”
“刘昱瑾对我下了杀令,对林世山许诺只要杀了我,他就是鲁国第一大将军,甚至还会向朝廷替他请封爵位。但他最后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放我走了。你早就算到了这一切,是吗?”萧慕延注视着柳阔,又重复问了一遍:“是吗?”
柳阔哈哈一笑,虚指着他:“你这人的缺点就是容易想太多。”
“我去宣城早就在你的意料之中。你却做出一副不欢迎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试探我到底对先王还有多少忠心在里面。”
柳阔缓缓收起了笑:“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做人最好的便是难得糊涂这四个字?”
“没有。”萧慕延回答的很干脆,“领兵打仗的人,糊涂了那还打什么,直接投降多好。”
“那你对先王的忠心还在吗?”柳阔问道。
“在。”
“可你对这个朝廷的忠心呢?”
萧慕延笑而不语。
“林世山说的没错,你丫的果然就是个天生反骨。”柳阔啐了一声,“你要争这个天下,我管不着,也管不了。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望你不要委屈今日信任你的这些人。”
萧慕延:“当然!”
“还有…”柳阔叹了口气,望向不远处的那个院子,“那丫头看着聪慧实则傻的冒泡,你不要负她。”
萧慕延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刚才还板着一张深沉冷漠脸,突然瞪大了眼,神使鬼差的来了一句:“所以你现在是以大舅子的身份…”
“滚!”
柳阔愤然甩袖离开,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诶?大…”萧慕延正要高喊一声,见着吴嬷嬷从东苑里眼神不善的走了出来。
“郡主睡了,将军请不要喧哗!”
萧慕延连忙道了个歉,赶紧追着柳阔的步伐,嘴里还嚷道:“柳兄啊,我们继续谈一下啊!”比如聘礼啊,流程之类的…
承平十一年,九月廿五
赛罕号称十万大军逼近甘州。原先甘州的赛罕兵虽已被萧慕延悉数消灭,但甘州大部分城池实际上已经是空城,根本没有多少百姓。又因萧慕延提前疏散了沿途百姓,命他们不要守城,向深山逃离,是以这一路走来,哈克儿行军颇为顺利,并未遇到多少抵抗。
顺利的…连个向导都没有抓住。
没有百姓,意味着他们抓不到民夫,这些赛罕兵是从北方各个州府抽调来的,赛罕发展了这么多年,兵强马壮,然而派系也渐渐生出。这么多的兵,这么多的副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大家都想争这个头功,这是好事,可行军了这么久,一场大的仗都没打到,人心也渐渐浮躁起来。
不少副将又不许赛罕人去打冲锋,要求哈克儿将投降他们伪军放在第一梯队。
副将们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仗打了快二十年,眼看着皇上就要一统北方,难道要儿郎们白白牺牲在此刻吗?让那些中原人去磨磨刀刃,这也是向皇上证明他们的忠诚!”
能参与这次大战的赛罕将领都是贵族,他们说的话颇有分量,主将哈克儿一来不愿得罪这些人,二来也不希望赛罕的儿郎们白白牺牲,便道:“可!”
此刻谁也不知道,这场最终决定谁才是北方之主的战役的天秤,竟然是因为这一次保守的军事策略而开始倾斜…
另一侧的靖平,萧慕延思量再三,终究还是点了薛景之:“你可想好了,诱敌深入的这一个时辰,我不会给你任何援兵,而你必须要将他们引到此处峡谷中。”
薛景之一脸轻松:“就一个时辰吗?我还以为最少也是三个时辰呢。”
“别逞能!”萧慕延看了一眼众人,燕平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我去吧。”
“诶?”薛景之不乐意道,“燕平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你干嘛抢我风头。”
“我还有一个弟弟在关州。”燕平道,“自古军中父留子不留,兄留弟不留。老子好歹还有个弟弟,家里不怕没人。”
“咱们越骑军里不兴那一套!”薛景之立刻嚷道,“将军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也没人说这个,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啊?!”
萧慕延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用争了。
“景之去。”萧慕延道,“这次的主将是哈克儿,他的先锋将是你的老熟人云星海。”
“这老小子!”薛景之一拍大腿,“三年前老子一箭射中了他的帽盔,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儿。”
宿敌。
这下众人都明白萧慕延这样安排的用意了。
只有薛景之才能彻底激怒敌方大将,引得他不断往峡谷深入。
“一旦到了峡谷,你就撤退,不许恋战。”萧慕延道,“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歼灭他们的先锋军,而不是主力大军。”
“是!”薛景之领命而去。
邱兴业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主动应召入伍。看看自己前后左右的同袍,竟然有好几个颇为眼熟的。
“老邱,你也来了?”
邱兴业握紧了手里的兵器,点点头:“嗯。”
与他打招呼的是他在靖平城北的邻居,一个独居的汉子,很会种田。半年前靖平开始征召士卒时,这家伙想都不想就将田租给了别人,自己卷了卷包袱,便去报了名。
“你咋非要跟薛将军呢。”那汉子道,“咱们这可是先锋营,说好听点咱们是不怕死的,说难听点,凡是先锋营去的人回来的能有三成就不错了,你年纪轻轻的,干啥这么想不开啊。”
邱兴业咧嘴笑道:“军饷给的高呗。”
汉子一听他这理由就知道不诚心:“嗨,命都没了要啥军饷啊。”
“你咋回事啊,你还不是来了?”邱兴业道。
“我?”那汉子突然沉下了脸,“当年老子爹娘都死在那些王八蛋手里,老子一早来靖平就是为了当兵,没想到当靖平的兵这么麻烦,这次老子不会错过了,就算死在峡谷,也要杀几个过过瘾!”
先锋营的士卒几乎都是与赛罕有着血海深仇的,做梦都恨不得嗜其血扒其骨。
邱兴业大约是个意外。他对赛罕没什么感情,但也没有恨到那地步,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做些什么。
“出发!”
随着主将薛景之一声令下,先锋大军拔营离城。
邱兴业回望自己住了大半年的靖平城。
“我会守住这里的!”邱兴业默默念道,“我会的!”
他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手艺,千千万万普通的小老百姓里的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最大的长处大约也就是种田了。
在这乱世里,人命如草芥。
但这座城给了他朋友,邻居,土地,还有——尊重!
或许他会战死在峡谷。
但他的同袍会替他报仇。
或许他尸首会被敌人践踏而过。
但他的身后就是靖平城,他,不能退!
心不畏死,踏尸前行。


第87章
“报——!!薛将军全歼敌军先锋一万人!”
听到前方军情, 萧慕延却没有丝毫松懈:“让他们撤回, 不得恋战,不得追击, 违者按军令论斩!”
“是!”
薛景之这支先锋营有六千人,利用了峡谷优势,打的是以少胜多, 但付出的代价不小, 一路且战且退, 退回到安全区域时只有半数。薛景之身为主将也是负了伤, 虽然危险但他依旧坚持骑马,因为他必须要让所有的将士们看到他的帅旗, 帅旗与主将不倒,这支军队就会有一股气!
只是回到靖平的时候,是横着回来的。
琵琶骨被对方的三棱铁箭射穿了。
“将军,忍着点!”大夫一手按着薛景之的肩膀,另外还叫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人将他按住。
在箭头拔出那一刻, 薛景之脸色惨白,嘴角被咬得渗出鲜血,差点直接昏死过去,幸亏他意志顽强, 一直听到大夫说他没事了,这才闭眼昏睡。
“薛将军已无事了, 万幸, 那箭头没有荼毒。”郎中道, “但是伤了筋骨,至少要休养一月。”
柳淑淑一直等在屋外,听到大夫这番话刚放心的心又提了起来:“会有后遗症吗?肩膀还能动吗?”
“这就要看恢复的情况了,这一个月内不能提任何重物。”
此刻柳淑淑也顾不得封建特权的糟粕了,对大夫下了死命令:“你必须要治好他,本郡主要看到的是一个和以前一样的薛景之!”
大夫苦着脸应下:“是。”
现在城内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柳淑淑没有上过战场,自然不会对实战指手画脚,除了每日算好粮草供给外,便承担了照顾伤员的任务。
这样的后勤工作也是她的长处。
开战前她便囤积好了大量的药材,柳淑淑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是急救志愿者,对应急救援和伤口包扎很是在行。除了组织了大量的大夫外,她还特地培训了一大批急救人员,这些人以百姓为主,不分男女老少,只要通过测试,都可以来。这些急救包扎以及相关的消毒知识在这个时代非常匮乏,很多战士们并非死于战场,而是因受伤后伤口感染而亡。柳淑淑知道自己无法将这个死亡数字降至零,但她愿拼尽全力最减少这样的伤亡。
此时哈克儿的主力大军已经全部进入了甘州境内。
“可恶的萧慕延,他竟然真的将所有百姓都疏散了!”哈克儿已经不知这是自己第几次抱怨了。沿途经过的所有城镇的甘州老百姓几乎全部跑到深山里,他们跑的时候将家里的粮食器物一并带走,导致哈克儿无法进行沿途补给,只能靠着赛罕王庭从后方长距离运输粮草。
这样的粮草运输效率极低,赛罕人已经习惯了以战养战。靠着后方的补给线,一旦补给线被掐断,大军就会不战而退。这个时代的战役,许多时候就这样败的。
人不可能饿着肚子去拼命。
战兵们饿上一天,对整个大军就会极度危险。他们可能会发生营啸,到时候还没走到靖平城下,赛罕大军自己便乱了阵脚。
好在赛罕王庭在北方掠夺了近二十年,这次远距离的补给还是能够支撑着起的。
然而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萧慕延,是薛景之,是鲁国真正的精锐部队。这支军队在三年前就打败过他们,将他们赶出了靖平城。
那时他们是守方,靖平易守难攻,就这样,他们竟然败了。
而现在,守城变成了萧慕延他们,可想而知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伤亡惨重的攻城战。
“都说中原人极其重视人口与土地…”几个赛罕副将愤愤不平,“萧慕延却龟缩于一角,根本就不敢与我们两军对垒!”
“他是萧慕延!”哈克儿怒吼道,“绝对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中原人还不屑于说我们的话,他却说的比谁都溜!!他就是草原上最狡猾的那头野狼,一旦掉以轻心,就会咬碎猎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