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不吭声。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他的手指,细细地,一寸一寸缠上了我的头发:“桑筱――”
我屏住呼吸,不自觉睁开双眼。
清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穿的是系带玄色睡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和我已经逐渐熟悉的那种烟草味。
随着他倾身下来,胸前肌肤也一点一点露出来。
我牢牢地,一眼不眨地盯紧他颈项以上部位。
片刻之后,我看到一双深幽的眼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
然后,很久很久之后,我听到低低的,略带玩味的一个声音:“你该知道,这是义务。”

第9章

偌大的餐厅,偌大的餐桌旁,柏嫂端上饭菜后便退下了,我跟龙斐阁安静地各据一隅吃饭。
自从那晚之后,龙斐陌已经消失有十来天了,无论白天晚上都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音讯。
吃着吃着,龙斐阁看了看我,我发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他,他只是朝我略带尴尬地笑笑,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吃饭。说来也奇怪,我们现在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他对我,反而没有以前热络,龙斐陌的突然消失,他也谨慎地绝口不提。
他既然不提,我也就懒得追问。
那个夜晚,最终以啼笑皆非结束。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他的鼻尖与我的紧紧相触,我几乎听得到他低沉有力的心跳,我的手心已经湿透,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我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的紧张已经快要冲破我能承受的极限。
突然间,我的肚子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声响。
他看着我,眼神非常非常奇怪,半晌,他蹙眉,有些不确定地:“你饿?”
我的脸微红:“嗯。”一天的紧张和食不下咽,现在的我,已经接近胃痉挛。
他翻身起床,沉吟片刻之后,一把拉起我:“走吧。”
片刻之后,我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从大冰箱里拿出火腿、土司和鸡蛋,他回头暼了我一眼,淡淡地:“需要我请你坐下来吗?”
说罢,便不再理我,专心切土司。我看着他,平时梳得齐整的头发有一绺微微搭在额前,睡袍的下摆处,露出修长而肌肤匀停的腿。
暖暖的灯光下,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他恍若未觉我的注视,将锅架上,放油加热,一气呵成地放入土司,打上鸡蛋,撒了点黑胡椒,最后,浇上沙拉酱、盖生菜、加火腿,再盖上刚刚做好的煎蛋土司,端到我面前的小餐桌上。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盘香味诱人的火腿煎蛋土司卷,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我仍然有些僵僵地站着。
他闲闲坐下,撑着下巴注视我:“怎么,肚子又不饿了?”
我低头,有些尴尬地:“谢谢。”便坐了下来,老实不客气地开吃起来。唔,真的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饿极了,竟然觉得比原来家里老王的厨艺还要好。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等手艺。
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从没见过女孩子有这么好的胃口。”
我只是暼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以他的条件,想必经验丰富.
我们俩站在房间门口,我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柄,无声转了转,只觉得手上被汗浸得湿湿的。
淡淡的月光下,一阵长久的静默。
又过了半天,我有些呐呐地:“那……”
他站在我的对面,抱起双臂,挑了挑眉,突如其来地:“怎么,要邀请我进去?”
我吓了一跳,几乎立刻摇头:“不……”
他倒是不以为意,顿了片刻,略略偏头,似笑非笑地:“唔,还是第一次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他的手臂一勾,突然间将我勾近,“那么,要些补偿?”说话间,他的唇已经浅浅烙了下来。
我下意识偏过头去,他的唇,带着热热的气息,轻覆在我的耳畔,他的手,轻握住我的手。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当年跟何言青谈恋爱的时候,都是菜鸟,彼此之间的亲密,青涩甜蜜而短促,带有些微惴惴不安的悸动,一个小小的吻,就可以让我们面红耳赤上半天,不敢对视。
而现在,我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听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我的耳朵一阵剧痛,痛得我手忙脚乱地去推他,慌乱间,我的拖鞋绊到了厚厚的地毯,一时间失去重心,飞快向后倒去。
他伸出手来,仿佛是想拉我,但没拉住,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身影也向我覆过来,我倒地的同时,眼睁睁看着他重重倒在我身旁。我们就这样躺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的尴尬中,竟然齐齐低声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先是轻盈一跃,随即一伸手,将我拉了起来,微微一笑道:“Goodnight。”
在龙家的十多天里,过得还算自在。平时就我跟龙斐阁和柏嫂在家,龙斐阁那位气度雍容的伯母偶尔来坐坐,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就算来了,也多半只跟龙斐阁聊天,不太搭理我。
只有一次,她转过头来暼了我一眼:“听说你现在还在一家小杂志社上班?”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她仔细看了我一眼,重又转过头去,喝了一口茶,涵养很好地用我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轻叹一声:“真不知道斐陌是怎么想的。”
她倒是跟乔楦想到一块儿去了。婚后没几日,乔楦就急吼吼约我周末出去坐坐,说来奇怪,向来一惊一乍的她,在得知我的婚讯后,一直出奇冷静。
她只是歪头打量我:“嫁了个钻石得不能再钻石的王老五,怎么也不见你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她十分惋惜地咂咂嘴,“要知道你老公眼光这么独特,我一早就毛遂自荐了,哪还轮得到你!”
我喝着咖啡,任她胡说八道调侃我。
她又乱七八糟感慨了一堆之后,眼睛一亮,伸出手来直接要撸我手上的戒指。平时上班用不上,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我才戴上。
我知道,乔楦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我的。
果然,她细细观赏了半天之后,以资深珠宝鉴赏师的口吻,十分含蓄地:“唔,看来这个龙斐陌对你还真不错,我以前一直以为越是有钱越小气,”她将戒指翻来覆去转了半天之后,突然间抬头看我,“桑筱,这是什么?”
我伸过头去看,依稀看到戒指的内圈刻着弯弯曲曲的不知道什么字母。
我摇摇头:“不知道。”说真的,以前从未注意过。
号称通晓多国流行语汇的她就着光一边仔细念叨一边自言自语:“不是英文、不是法语、不是德语、不是日语、不是……”她十分具有钻研精神地,不屈不挠地,“咦,到底是什么?”
我笑笑:“可能是什么标识吧。”正在此时,她最爱的甜点上来了,她欢呼一声,径自上前攻城扎寨,这件事就此撂开手。
她吃了几口甜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暧昧地朝我眨眼:“你老公……秀色可餐吧?”
我没好气地瞪她:“餐你个大头鬼!”
她耸耸肩,惋惜地:“桑筱你真是不知福。”她歪过头去思索了一下,“不过说实话,你老公看上去,”她欲言又止地,“不够……随和。”
正在此时,她手机响,接起讲了几句便阖上对我说:“有事。”
我听到话筒那端明明白白是宁浩的声音,不由诧异:“你几时跟他恢复邦交的?”
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打了个哈哈:“大家都是同事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了,大家也算是共患难过来的……”
我嗤之以鼻:“四年同窗时你不一样视他若千年仇敌?”
她脸皮厚得很,面不红气不喘地:“今时不同往日。”说完,从座位上蹦起来,拍拍我的肩,“本小姐我最近囊中羞涩,今天是专门出来劫富的,改天发工资再回请你,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飙远。
我摇头,重色轻友得如此理直气壮,亘古未见。
又一个周末,我跟龙斐阁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的时候,龙斐陌出奇不意地出现了,依旧是神色清朗的模样,只是看上去略略有些疲惫。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是依旧美艳动人,但同样有点疲惫的秦衫。
龙斐陌暼了我一眼,又跟龙斐阁点了点头,秦衫则一直注视着我,没有说话。
龙斐陌回头吩咐柏嫂:“再加两副碗筷。”
几乎是同时,秦衫开口了,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明媚娇嫩:“不用了,我上去拿件东西就走。”
待到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包,她的脸上有着盈盈笑意,眼波流转了一圈,暼了我一眼,浅浅一笑:“再见。”
我也朝她微笑,听到站在一旁的龙斐陌说:“我送你。”他们相偕而出。
我一转眼,看到龙斐阁正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尔后,朝我尴尬一笑,有些吞吞吐吐地:“桑筱,我们跟……秦衫姐……认识很久了……然后……”
傻小子,真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我朝他眨巴眨巴眼睛:“杀一盘?”
说是一盘,架不住龙斐阁软磨硬泡,最终居然来回厮杀了三盘,他才意犹未尽地放我离开。
我上得楼去,推开房门,一进门,就十分意外地看到靠窗的卧榻上躺着一个人,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显然是已经洗完澡,正在闭目养神。
我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转身走向角落里的玫瑰椅,走近一看,愣了一下,这两天冷,那条Burberry围巾一直搭在椅背上以备出门,可是现在,上面居然空无一物。奇怪,刚才还在的,我疑疑惑惑地又转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算了,我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
正在此时,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到哪儿去?”
我一惊,回过头去,他正看着我,黑漆漆的双眸,紧抿的薄唇,看上去有些不悦。
我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要回答:“剪头发。”
他没有说话,片刻之后站了起来,越过我身旁:“等会儿。”一刻钟之后,他已经穿戴整齐,手上拿着一串钥匙:“走吧。”
我刚来得及皱眉,“不”字还没说出口,他的眼光已经犀利地朝我扫了过来,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仿佛有人欠他大洋无数。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算了,当他更年期提前到。
旁边有个黑脸包公,任理发师手艺卓绝,也难免战战兢兢。
我从镜中暼了龙斐陌一眼,自打他把我带到这家装潢得十分精致的美发店里来,就负手立在一旁,面无表情。
我又暼了一眼发型师,唔,不折不扣的花样美男,一头飘逸亮丽的披肩长发,狭长的丹凤眼,高挑的身量,酷似F4里的美作,他举着剪刀,露出洁白的牙齿彬彬有礼地问我:“想剪成什么样?”
虽然是在问我,眼睛却时不时往我身后飘。
我手上握着时尚杂志,正在宋慧乔的波浪卷发和梁咏琪的清爽直短发之间犹豫不决难以取舍。发型师手中的剪刀咔咔咔响了几声,在空中挥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后,眼睛依然瞟着我身后,压低嗓门跃跃欲试地问我:“想好了没?”
我左思右想痛定思痛之后,果决开口:“我要……”慧乔MM,实在是对不住。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冷淡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堪堪压过我的:“稍加修剪,发型不变。”
我在镜中明明白白看到,他一直紧盯着发型师,瞧也不瞧我。
美作先生回眸看过去,先是愕然,接着无奈,尔后悲愤交加,要知道,他可是这家本市最知名美发沙龙里最最知名的发型师,居然,居然,居然……
二十分钟之后,顶着一头陪了我将近十年的清汤挂面进去的我,再顶着一头略短的清汤挂面出来。
我打定主意不吭声。跟一个提前更年期的男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改天再做打算就是。
他脸色稍霁,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暼向我:“还有没别的事?”
我摇头。
他从此专注开车,当我是透明,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他简洁地:“下车。”我下车一看,是家规模颇大的精品服饰店,我有些纳闷,对着正要迈腿进去的他问:“为什么来这儿?”
他回过头来,皱着眉看我,片刻之后淡淡地:“你衣服很少,包括……”他嘴角一牵,似笑非笑地,“……内衣。”
一瞬间我就涨红了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再红到脖子下,他、他、他……什么时候翻过我的衣柜?
我暗中咬牙,站在原地不肯动。
正在此时,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显然是店里的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哎呀龙先生,真是稀客中的稀客,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她满面笑容地又说了一大堆锦上添花的欢迎辞后,才注意到我,她迟疑了一下,“这位是……”
龙斐陌颔首,不紧不慢地:“我太太。”
老板娘的表情很是奇怪,她几乎愣了好半天才恢复了过来,看着我热络地:“啊,原来是龙夫人,失敬失敬,”她转向龙斐陌,重又堆上满面笑容,“龙先生,我们店里刚到了一批新货,要不要……”
龙斐陌点点头,一把把我拉了进去。
片刻之后,老板娘一边熟练地帮我换着衣服,一边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您身材不错,身高正适合欧洲货,来,试试这件,”她手口并用地,“秦小姐也常来,不过她比较中意韩版……”
突然,她噤口,略带尴尬地:“啊,您可以先去镜子前看看效果。”
如此来回试了好几件,老板娘的溢美之词弄得我已经开始恍惚,我看向坐在一旁品茶的龙斐陌,他一直轻蹙眉头,似看非看地安坐着,并不发表意见,直到最后,他才闲闲踱过来,指着一件米色大衣和同色系的米色围巾:“刚才所有的,再加上这件。”
他轻轻拈起那件衣服,看着我,口气居然很温和:“桑筱,你穿米色很好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的车平缓地穿行在街道上,到了一个岔路口,红灯亮了,车停了下来,他从后视镜里看我:“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看看窗外,一个有点狭窄有点破旧的小街口,没什么明显特征,以前也似乎从未来过,这个都市里千万条街道中的一条而已。我有点吃力地看着路口的标识:“……通……什么……街?”暮霭中,中间那个字看不清。
他转身,有些居高临下地垂眸看我,他的眼神很是奇怪,带着些微冰冷,半晌,他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夜,越来越深了。

第10章

黄晓慧女士显然是对我接连两次请假,又不肯说清楚缘由十分不满,下班后,软硬兼施地直接把我拽到了杂志社附近的一家酒吧。
她十分豪爽地把酒杯往我面前推:“来,陪大姐我喝一杯!”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先灌下一大口。
我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她咬牙:“我有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一只手撑着额头,带有几分薄醉地喃喃自语,“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她吃吃一笑,“万古愁?哈,昨日黄土垄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我看着她,担心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她手机响。她一听铃声,如深仇大恨般怒目圆睁,看也不看就接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我警告你孟舒楼,你要再敢骚扰我,我立刻报警!”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她脸上涨得通红,连声咒骂道,“你他妈给我听着,当初你要奔前程求富贵,好,我成全你,怎么,现在想起来吃回头草?”她恨恨地,“我没你那么贱!”
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又猛地灌下一大杯酒。
我看着她,但无从启齿,孟舒楼是我们老总,平时他老大总是有事没事过来我们部门闲逛,她也老是黄世仁后妈的一副嘴脸,从不肯稍假辞色。
又是一段孽缘。
果然,她喝着喝着,颓然撑住摇摇欲坠的头,没有任何预兆地,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连串下滑:“二十二岁那年,他抛下我就走,我等了他十年,整整十年……”她擦擦泪,冷笑一声,“有什么用!”她一把攥住我的手,“桑筱,千万不要像我当年一样犯傻……”
我没有吭声,耐心听平日里泼辣无比的她忽哭忽笑地发泄着。
原来,任是再坚强的人,也会伤心满目。
第二天,等我上班的时候,晓慧姐已经神采奕奕仿若无事人般在办公室里忙碌着,不由得我不感慨,现代都市里的职业女性,就连舔拭旧伤口,都不得不讲求效率。
她公事公办地往我桌上放一张纸:“桑筱,上头说你进步很快,最近采写的稿子都很不错,这期专刊的特稿点名要交给你。”
我看了看那张纸,愣了片刻,上头拟出的采访名目竟然的是:冉冉升起的医学明星,耳鼻喉科专家何言青。旁边还列了密密麻麻的一堆要点。
她拍了拍我的肩:“听说此人家学渊源,以后大有可为。”她朝我眨眨眼,“只是脾气有些古怪,这次是卖了上头很大的面子才答应接受采访,桑筱,看你的了。”
下午四点,我与何言青面对面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的表情十分意外:“桑筱?你……”
我拿出采访提纲和录音笔,用非常职业化的口吻:“何医生,我是临风杂志社记者俞桑筱,我们主编已经跟你预约过,抱歉占用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请你接受我的采访。”
他看着我,表情有些奇怪,又有些无奈般:“桑筱,我真不知道会是你。”
我打量了他一下,他看上去有些消瘦,神色也有些疲惫,但是,依然跟以前一样丰神俊朗,白色大褂下,还是他最爱的浅米色衬衫,烟灰色长裤。我敛目,这个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换在五年前,我又何尝想到过会有今天?
我淡淡一笑,把录音笔往前推推:“对不起何医生,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他深幽的眼眸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丝挣扎和淡淡的无奈,片刻之后,默默点头。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最后,我整理了一下桌上的采访稿,站了起来,由衷地:“谢谢。”他缓缓摇头,有些艰难地:“你最近……还好吧?”他难以启齿地,“他……对你……”
我伸手去触摸门把,在开门的瞬间,回头笑笑:“我很好,还有……”我注视着他,“听说你很快就要订婚了,恭喜。”
一瞬间,他隐在光影里的脸微微抽搐,他定定地看着我,半晌,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谢谢。”
刚要走到医院门口,我听到一个声音叫我:“桑筱。”
我转身一看,竟然是龙斐陌和秦衫,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正在朝我的方向走来。
他问我:“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犹豫了一下后才答道:“……跑采访。”
他目光犀利地看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发现什么,但最终,仍只是问道:“刚结束?”
我点头。
他回身朝那几个人点了点头:“先走一步。”便独自一人走向我,“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几个人非常诧异地看着我,看得出来只是囿于礼貌才没有交头接耳,秦衫立在原地,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我有些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
龙斐陌已经走到了我面前,看我仍然站着不动,蹙起眉,微微不耐地:“忙了一个下午,还不够累?”他的眼光,又向我扫了过来。
我咬了咬唇,跟在他后面上了车。
车厢里非常安静,他开着车,一言不发。
我又咬了咬唇,过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应该问一句:“你……去医院……”
他没等我说完,看也不看我,简洁地:“员工生病。”
“噢。”我垂下头,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索性也安静地看着窗外,同样一言不发。
突然间,我的手机铃声大作,我接起来刚听了几句,不由心急如焚:“我立刻到!”我急急拍龙斐陌的椅背,提高了嗓门,“快!疗养院!”
车掉头,急驰而去。
到了目的地,没顾得上跟龙斐陌说一个字,我便一路狂奔。
那间病房的门紧紧地闭着,寂静恴走廊里,只听到我的脚步声,还有重重的喘息声。我慢慢停下脚步,有些发怔地站在那儿。仿佛过了几秒,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我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桑筱,你最好找个地方坐下。”
我恍若未闻。
他一把将我拽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不看他,我看着地下,我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我只觉得全身冰冷。几乎是同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医生走了出来,他看到了龙斐陌,叫了一声:“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