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正智这边,则是有路过更夫说看到了他,但是意义不大,因为更夫看到厉正智在自己家里晃。厉正智解释自己起夜,睡迷糊了,方向走错了,不知怎么自己就走到了大院,门边。
一个个相关人都警惕十足,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秘密,不肯配合,证据又不足,官府不能强行关押,赵挚几人只能继续拼接细节,抽丝剥茧,继续深入。
封着火漆的细小竹筒一个个送进来,或大或小的纸片铺了满满一桌,都是过往消息,繁琐,细碎,不确定哪一条与案件有关,需要人细心敏锐的找出节点。
工作量很大,宋采唐便每日都会过来帮忙。
大部分时间,赵挚是陪着她一起的,但案情紧张,赵挚手上也不只有这一件事在忙,偶尔他会急匆匆的出去,再急匆匆的回来,每每落在宋采唐身上的目光都是不一样的。
宋采唐整副身心沉浸案情,并没有察觉。她只是忙累了,偶尔抬头放松时,发现赵挚不在,喝口茶,闷头再忙一会儿,再抬头赵挚已经回来了。
她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出去,又什么时候回来,但总感觉……
这个人的味道一直萦绕身边,从未离开。
很让人安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量的增加,她有种感觉,这案子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要她快一点,再快一点,抓住了重要信息,案子马上就能破了!
这日正忙着,她突然听到马嘶声,很响亮,很熟悉,不由自主转头看。
这一看,吓了一跳。
外面下雪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洁白无瑕,清凉冷意,看起来干净又柔软,让人心生向往。
这是今年的初雪。
宋采唐不由走到廊前,伸出手,接住小巧精致的雪花,看它们在手心中融化成水。
都说雪是没有味道的,其实有。它有天地间最清素,干净的味道,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天地素白空间广阔,看着看着,好像自己也成了这雪花,可以肆无忌惮的徜徉在天地间。
所以人们总是很喜欢雪。
耳边又传来一声马嘶,宋采唐唇角微勾,看了看四周,赵挚不在,干脆自己转去了马厩。
果然是那头额顶闪电,四蹄踏雪的小黑马。
小黑很兴奋,而且已经从马厩里跳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它看起来腿不比别人长多少,但跳跃力就是惊人,这马厩栏杆拦不住它,它只要想出来,就能出来,乖巧的不出来只是给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面子。
它撒着欢儿的在铺满雪的院子里疯跑,好像想让所有雪地都印上它‘完美好看’的马蹄印,一刻都停不下来。
见到宋采唐,它更加兴奋,哒哒哒的跑过来,水汪汪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她,伸出舌头舔她的手。
宋采唐赶紧往回缩:“别闹小黑,多脏啊……”
她刚刚翻了半天卷宗,还没洗手呢。
很奇怪,赵挚叫他小黑,它就要发脾气,扭扭屁股闹一闹,宋采唐叫它却没半点反应,还很热情。
舔了宋采唐的手,小黑还嫌不够,低头顶了顶宋采唐的腰。
宋采唐没理解,它又顶了顶,朝着它背的方向。
“你想……让我骑?”
“咴咴——”
小黑十分热情,宋采唐半天不动,它还原地跳了两下,非常非常急。
宋采唐就笑了:“好啊。”
她有点费力的上了马。
这两天赵挚才开始教她骑马,美其名曰劳逸结合,处理公务累了正好活动活动。只学了几次,她动作不熟练,不小心揪到了小黑的鬃毛。
小黑也不嫌弃,摇着尾巴等她坐稳,才叫了一声,冲跑出去。
风驰电掣,狂风猎猎。
这也太快了!!!
宋采唐被风吹的眯起眼睛,心情却十分畅快:“小黑——我看我看你不是想让我骑,你是想有人陪你一起疯跑啊!”
小黑得意长嘶,马蹄不停,跑出院子,冲出门,跑上了街道。
“报——”
护卫刚跟着赵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吓出来,赶紧过来报告:“郡王爷!您的马跑了!踏雪,踏雪载着宋姑娘踏雪去了!”
“慌什么,”赵挚慢条斯理脱下裹雪披风,“小黑有分寸。”
他刚进门,角度原因,宋采唐没看到他,但他看到了宋采唐。
宋采唐今日穿的是一身石榴红的裙子,配上这漫天白雪,神骏黑马,视觉效果极富冲击力,他怔了一瞬,错过了打招呼的时间,也错过了当场飞跃过去的时机。
他的小姑娘,这么这么美。
“小黑不会舍得伤到她的。”
像他一样。
但还是,出去看一眼吧。
心头牵挂的滋味并不好受。
赵挚走出门,又突然顿住,转身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件厚披风。
白狐皮制成,辅以暗绣银纹,轻软厚暖,白雪相映下闪着银光,似有月华之光,穿在女子身上,保暖,富贵,又好看。
刚刚跨出门框,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一个声音。
“表哥……”
院门口站了一位姑娘,穿着身藕色衣裙,配同色毛披风,尤显腰肢纤细,如杨如柳,再配上淡愁眉宇,细腻皮肤,隐隐约约的一丝病气,整个人就像反季节,开在冬日大雪里的一支莲花,娇弱又惊艳。
这气质楚楚可怜的少女,就是之前宋采唐在大街上匆匆见过一面的,陆语雪。
她嘴里唤着表哥,双眸闪出星点亮光,手里提着巨大的食盒,好像力气不足,几乎已经提不住,却不想放下,固执的亲自拎着,想要交给赵挚。
“表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赵挚胳膊上搭着白狐披风,大步走过来。
“表哥是要出门?那还真是有点不巧了——”陆语雪看着赵挚迎面走来,视线落在他臂弯上的披风,陡然一停。
这披风……
明显是给姑娘的。
223.我心甚喜
陆语雪微微垂眸, 眼角略红。
她才刚来,还没通报,赵挚臂弯这件披风,不可能是给她的。
“表哥要去哪儿?”
“与你无关。”
赵挚皱眉说着话, 下巴微动,立刻有护卫上前伸手, 要接过陆语雪手里的食盒。
陆语雪手往回缩了缩, 没给。
护卫以为陆语雪冻着了反应慢, 出声提醒:“表小姐——”
陆语雪还是没给。
这意思是想……让赵挚亲自来接。
赵挚眼睛微眯,干脆打了个响指, 把护卫叫回来:“陆语雪,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陆语雪贝齿咬唇,眸隐泪意:“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公务紧要,表哥的身体也紧要, 这么些日子没回家, 王妃很担心, 我也……也心中挂念。”
赵挚冷嗤一声:“不需要。”
陆语雪眼睛睁大:“表哥你……你怎么能这样……”
赵挚目光突然变的锋利:“陆语雪,我为什么这样,你懂。”
“表哥……”
“别逼我对你动手。”
赵挚言辞锐利, 神情疏冷, 宗室贵子架子一端,气氛如寒冰利箭一般往身上飞来, 毫不留情。
陆语雪指尖颤抖了下, 凄凄苦笑:“雪儿只是挂念表哥, 为表哥好,表哥既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如此伤人?”
小黑性格全由自己,放飞多久,放飞多远,全是它说了算,在外面疯够了,就载着宋采唐回来了。
宋采唐全程没驱过它方向,催促或抑制过它的速度,对此感觉颇为神奇。
都说老马识途,小黑明明还很年轻,却不用人引导,就知道回来的路,还懂抄小道!
距离又近,又准确无误。
宋采唐不由叹息,还好……她没有乱指挥。
小黑很符合那句话:静若处子,动若疯狗。出去玩时多颠狂,玩够了就有多安静。
它仿佛很享受载着宋采唐的感觉,玩够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放下宋采唐,四蹄嗒嗒,走的非常非常慢,及至门口,还赖着不动了。
宋采唐于是看到了陆语雪。
听到了她和赵挚的对话。
雪花簌簌,庑廊修长,有红梅伸出枝桠,景致构图极好,可惜气氛不是那么美妙。
美人明明情浓,赵挚却黑面肃厉……
这有事啊。
赵挚眉宇藏锋,语气冰冷:“你走吧。”
陆语雪帕子拭过眼角的泪:“表哥不喜欢我这般,我记住了,下回再不会了。表哥安心办差,家里的事尽可放心,我会把王妃照顾好,不让表哥操心担忧,表哥觉得这样不好,这官署,我也不会再来。但表哥若有什么需要,一定记得着人同我说。”
手往下收的同时,陆语雪出灿烂笑脸,漫天雪花中,美得不可方物。
陆语雪声音如缠绵春雨,柔柔细细:“表哥说过,雪儿笑起来最好看,刚刚失态啦,表哥莫怪。没什么事,雪儿这就回去啦。”
说完转身就走,半点不曾扭捏留恋。
可门口站着小黑和宋采唐。
不知道陆语雪是不是神情恍惚,无心顾及其它,跑的太快,没看到这边,一下子冲到了门口。
“咴嘶——”
小黑扬起前蹄,高高立起,声亮力足,气势霸道又凶悍。
陆语雪吓的愣住,顿时都不会动了。
宋采唐赶紧勒马。
同时也觉得有点奇怪。小黑很得瑟,是个臭屁青年,有时兴奋过头,会稍稍有点没礼貌,但它被赵挚教的很好,绝不会突然受惊,或者无缘无故惊吓别人,陆语雪过来,它不动或避开都行,人类的速度和体积,尤其一个弱女人,还吓不到它,它为什么这样?
它不喜欢陆语雪?
高头大马高高立起,扬起马蹄,柔弱女人愣愣站在它身前,怎么看都很危险。
这出发生的又太快,宋采唐勒不住小黑,旁人又来不及过来,赵挚只能飞快跳出,纵跃而来。
他知道小黑不会伤害宋采唐,大手掐住陆语雪胳膊,捞着人就往后退。
小黑果然没有伤害宋采唐,还就着劲落地,让宋采唐坐的稳稳。
然后瞪着自己的主人,不满的打响鼻。
赵挚带开陆语雪后,就迅速松开了自己的手。
陆语雪似乎受惊过度,一时没站住,歪倒在了赵挚怀里。
但她并没有顺势做什么,只一瞬,她就强撑着自己起来了:“对不起,表哥,我脚有点软……”
赵挚抬头看着宋采唐。
宋采唐坐在马上,看着赵挚。
二人神情都很平静,目光往来间却似乎流露出了很多东西……
是别人插不进的气氛。
“表哥对不起,是我没看路,跑的太快了,吓到踏雪,表哥不要怪我好么?”陆语雪插在二人视线中间,对赵挚道歉,之后又诚恳转身,走向宋采唐,对宋采唐道歉,“宋姑娘,抱歉,刚刚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这个道歉,不管声音还是神情,都十分真诚,而且说实话,刚刚这个意外,委实不能怪她,她是受害者,宋采唐高高在马上,却没控制好惊马,怎么说也该是宋采唐说句道歉的话。
她这样大包大揽,将责任揽于己身,是个极体贴,让别人很舒适的处理。
但不知为什么,宋采唐并没有倍感安慰,她隐隐有种……被挑衅的感觉。
因为赵挚么?
宋采唐看了眼赵挚。
她基本确定,她和赵挚有段过往,赵挚对她有情,但赵挚知她心意,并没有走的太近,且相当自持,顶多夜里想不开受不了,蹲她房顶坐一晚,人前绝不会表现太多。
她也在认真思考,怎么面对这种状况,并没有和赵挚特别亲近,为什么这位表妹……这般敏感?
想起之前在栾泽,凌芊芊耀武扬威说起的‘雪姐姐’,想必是这位了。
表妹……青梅竹马……
赵挚的福份,不浅啊。
宋采唐微微一笑:“抱歉,今冬初雪至,诱人踏雪寻梅,我骑马出去遛遛,没想到回来官署里竟多了位娇弱姑娘,失礼了。”
随着她的话,小黑朝陆语雪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高高扬着脖子,亮着额间闪电,耀武扬威,十分不礼貌。
陆语雪却并没有在意,微微一笑,看着宋采唐,神情极稳:“宋姑娘客气,今时今刻,在这官署里的姑娘又何止我一个?我听闻宋姑娘钟灵毓秀,不惧脏污,剖尸技艺乃天下一绝,今日得见,姑娘果然好相貌,好人品,令我钦羡。表哥镇日忙于公务案情,受你襄助良多,我替王妃谢谢你。”
宋采唐眼梢微平。
这位‘雪姐姐’看起来娇娇弱弱,说话倒挺有艺术,不着痕迹刺人的活儿干的不错。
女人在官署不合规矩,技艺再好,不惧脏污,干的也是脏污事,替王妃谢,主人姿态足足。
所有话里,最后表达的也是最重要最在意的,对方这是在彰显与赵挚的亲密程度,比她亲近的多?
宋采唐其实很喜欢软妹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相处起来舒服的人?但有些人娇软是本性,有些人的娇则软带着目的,取悦的是男人,而非女人,这个陆语雪,让她略不舒服。
明明栾泽时,她对凌芊芊趾高气昂的宣言嗤之以鼻,对‘雪姐姐’三个字毫无情绪波澜,今天为什么——
陆语雪看着打翻在雪里的食盒,幽幽叹气:“就是可惜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表哥最爱吃的。”
“没事没事,我带了更多的!”
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裹着厚厚衣服,把自己裹成了球,声音清脆,杏眼可人,正是关婉。
做吃的,关婉是专业的,也不会自己拿,身后一字排开,十几个丫鬟小厮,每人手上都拎着大大的食盒。
“郡王爷的口味,我熟,和我家表姐一模一样的!菜式咸淡,颜色搭配,点心甜度,一丝都不带差的,”关婉十分自来熟,不认识人家陆语雪,也能聊的亲切,“这位姐姐,你说这缘份,厉害吧?”
陆语雪视线不着痕迹滑过地上打翻的食盒,再看看关婉身后那一排,脸上的笑容有点僵:“这样啊……”
关婉小孩子气一样,随手招个小厮过来,打开食盒,给陆语雪看:“你看!这盒是点心,馅得用清水红豆,面包得用老面发过,甜度不最多三分——”
陆语雪看着食盒里小巧精致,甜咸味道挡不住,引人十指大动的点心,脸色更僵。
果然是表哥喜欢的!
但她还能撑住,微笑道:“多谢。”
“不用,”关婉大气的挥挥手,“你放心,郡王爷不在王府,我们能照顾的更好,郡王爷都重了两斤呢!”
这一次,良久,陆语雪才回了话:“如此多谢,稍后王府定有谢礼送上。王府还有事,我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陆语雪一步一步往外走,身影娉婷,肩背笔直,脖颈颀长,气度优雅。
若是往日便罢,今日伴着飘雪,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凄凄清清。
她心中滋味,一定好不到哪去。
至于关婉……
宋采唐调整姿势要下马,赵挚迎上来,给她披上白狐狸皮厚毛披风,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宋采唐站定,看向关婉:“婉儿?”
这丫头,刚刚可是故意的?
没想到啊,妹子这么萌,战斗力却很不错!
关婉目送陆语雪身影离开,跑过来,一把抱住宋采唐的胳膊,笑得一脸纯真:“姐姐,吃东西啦!郡王爷也来!”
宋采唐微怔,关婉到底是真是假,她怎么看不出来?
停顿中,手上一暖,有人握了过来。
是赵挚。
宋采唐立刻皱眉甩开。
赵挚愣了一瞬,转而再次握住她的手,这次力度很大,十分坚定,不容拒绝,脸上的笑容能晃花人眼。
宋采唐从未见到赵挚如此显形于外,愉悦畅快的笑。
“今天我做了超多好吃的……”
关婉忙忙碌碌的带着下人收拾食盒,取出东西,一次排开,没看到二人互动。
宋采唐挣了半天挣不开,担心被人看到,狠狠踩向赵挚的脚。
赵挚倾身凑近,低沉声音响在她耳畔:“唐唐,我心甚喜。”
宋采唐皱眉看他,这人莫不是疯了,喜从何来?
因为有个大美人今天来看他了?
赵挚唇角神秘一勾:“唐唐因为我,生气了。”
而生气,本身就是一种在乎。
或者说,赵挚原本想表达的,并不是生气两个字,而是吃醋。
宋采唐:……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么冷,掌心却隐有汗意,脸上也热的微微红了。
外面小黑又开始蹦哒,长长咴嘶,好像在说:再不拴我回马厩,我就又要开始浪了!
这一次信息整理工作细碎又纷杂,但奇异的,时间并不特别长。赵挚的信息渠道果然厉害,没多久,大部分消息集合过来,案情再次有了重大发现。
这左修文,与十八年前相比,表现差很多啊!
消息显示,十八年前的左修文是个书生,瘦弱,体质差,经常生病,可现在在人们眼前的左修文,一次都没有病过,身体非常好。
左修文以前喜欢吃清淡的食物,最喜凉拌菜,现在却喜欢吃肉,大鱼大肉,浓油赤酱,味道越足越好,凉拌菜上桌很少动筷子夹。
他以前喜欢看书,钓鱼,类似安静的休闲活动,现在喜欢打猎,蹴鞠,越热闹越好。
这也不是不能解释,人都是在变化的,从小到大,不可能永远只喜欢一样东西,人生会变,口味习惯也会变。而且调查表明,以前他很穷,想享受也享受不起,大鱼大肉根本吃不着,不吃的清淡吃什么?好的吃不起啊!
这吃的不好,身体就不好,身体不好,就会瘦弱多病,体弱多病就会懒得动弹,休闲娱乐活动也只能往安静里走,恶性循环周而复始,给人印象就是弱书生。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成了高官,生活富足,想吃什么能吃什么,想玩什么能玩什么,不必拘束,自然随便享受。
但宋采唐知道赵挚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般刻意强调,皱眉思索……
“你是怀疑——这前后两个,并非一个人?”
224.狭路相逢
事情多,案情深, 忙起来没着没落, 关婉妹子稍一没空,宋采唐三人就成了可怜的孩子, 三餐不济,羹点没有, 饿了逮哪是逮, 随便对付。
其实以赵挚和祁言的财力, 也不能说是‘随便’对付, 酒楼饭庄选择还是很有档次的,可被关婉养刁了胃口,这些厨子们‘精心小心’做出来的饭菜,就不是那么适口暖心了。
祁言前一瞬还在呸呸呸吐菜, 吐槽菜品不好吃, 听到宋采唐的话,筷子差点插进鼻孔。
“你你——唐唐你说啥?你说挚哥这话的意思是,十八年前的左修文,和现在咱们看到的左修文并不是一个人?!”
宋采唐放下筷子, 轻轻点头:“是。”
祁言也赶紧把筷子放下,生怕自己脆弱的鼻孔死在自己手上:“可左修文在任上这么多年, 不可能跟老家没来往,他家老仆千里迢迢送过东西来啊, 我见过的!”
这要真是假的, 人家老仆看不出来?
“字呢?”宋采唐想到关键一点, 看向赵挚,“身在官场,不可能不写字,左修文前后笔迹是否一样?”
赵挚眉角藏锋,眼梢微眯:“十八年前缉匪之时,左修文伤了胳膊,以前他惯用左手,伤势严重,不再好用后,他改用了右手。”
宋采唐扬眉:“那他的字……当时一定很丑。”
赵挚颌首:“坚持这十数年锻炼不辍,才有今日形意。”
二人对视间,眉眼间有氤氲雾气缭绕,默契明透,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人的氛围。
祁言倍受打击,用力想一想,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但这也不怪他,汴梁城这么多人,朝堂上上下下那么多官,还不是谁都没看出来,他一点也不丢人!
“这顶包调换,也太大胆了吧……”祁言觉得这个八卦稍微有点可怕,“那原来的左修文呢?”
这问题一出来,房间内一静。
怕是……没有善终吧。
宋采唐端起汤碗,低眉吹了吹,安静喝汤,没有说话。
这汤是骨汤,稍稍有点浓。
赵挚不着痕迹将果蔬拼盘挪了挪位置,放到宋采唐身前:“左修文体弱多病,水土不服,一路走的极缓,耗光了精气神,也花光了所有盘缠,哪怕距离汴梁城已经很近,他还是没有支撑不下来,所以才住进破庙,遭遇强匪。”
这意思祁言听明白了。
一路病着过来,眼看城墙在望,都撑不住赶不了路,只能夜宿野庙,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怎么一入匪窝,突然生机焕发健康了,上能联系官兵,下能蛊惑匪窝,运筹帷幄整个形势,上蹿下跳,在最合适的时机做着所有最正确有利的事,并因此立下大功,进入汴梁,迎娶余氏,走上官场,平步青云……
怎么可能呢?
除非,这身份没变,壳子下的人,变了。
赵挚:“那一夜火光冲天,死了很多人,大多身份无法查实。”
也就是说,真正的左修文死了,乱葬岗一埋,谁也不知道。
官府不会过多深查,查也查不清。
有天时有地利有人和,如果有人心思深沉,知道所有的事,趁机而入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