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国公阖眸,长叹口气,摆了摆手:“内宅之事自来由你处置,此事也一样,我不插手,但再有下次——你就和她一块离开杜家吧。”
杜夫人心中一凛,帕子拭了拭眼角,眼红红的看向焦娇:“眼下如此,焦姑娘可满意?”
焦娇唇角噙着浅笑:“我满不满意,贵府不都已经决定了如何处理?”
不等对方回答,她直接叫了甘露:“出来的太久,恐家中担心,抱歉,告辞了。”
竟是完全不给面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唏嘘。
好像……也怪不得人家?换了她被这样欺负,也不可能给好脸。
没有人看到,焦娇一路往外走的时候,眼底有些空,她……想起了一件事。
因为杜琳霜的提醒,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不能不在意,前身丢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丢失的是什么?为什么不多不少,偏偏就丢了临死之前,进宫谢恩的那一段?
有些事自己能处理,有些情况自己能把握,她就没那么纠结,可这个瞬间,杜琳霜提起这件事的一瞬间,她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两个画面,画面里没有人,场景却很熟悉,是皇宫。
那一天……前身到底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事?
她见到的人又是谁?可有废后杜氏?
第44章 当初的遭遇
焦娇一路认真回想,到家了思绪也没有停。
前身性格温柔胆小,贸然被赐婚吓了一大跳,可也没晕过去,‘皇后’位置太可怕,也太高不是么?总是荣耀的。还没怎么着呢,怎么进宫一趟就不对了?
焦娇想不通。
她叫来甘露,问当初细节是怎么一回事,奉的是谁的旨意,觐见的是谁?
这中间一个问题,甘露能答,也没奉谁的旨,是家里接到圣旨以后,得照规矩递牌子进宫谢恩,焦娇是圣旨主角,谢恩当然得由她自己来。宫闱重地,甘露做为婢女无法跟进去,等在了第二道宫门外,并不知道主子都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但是谢恩的话,是冲着皇上的……
“大约就是见了圣上?”
焦娇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一定不是景元帝。
不管第一次见予璋,还是夜晚脾气不好的皇上,她都没有半点熟悉感,她很幸运,跟原身融合的非常好,如果见过一定会有感觉,哪怕记忆有一部分缺失,但她没有。
而且,照景元帝性格,白天清冷疏离,晚上霸道自我,不感兴趣的人大约不会见,忙碌起来估计连心神都分不出半分,焦娇猜,大约当时他只是让她在朝阳殿外跪了一跪谢恩。
这种情况太常见,好多臣子也是这待遇。
这一点也很容易问到,并不是什么秘密,不难确认。
可前身回来就死了,不清不楚,没毒没病的,怎么看都像吓的够呛。什么人,什么事能吓成那样?前身要当皇后了都没事,再胆战心惊都没有吓死,会怕的……是不是连累家里?焦娇自己穿过来才知道这个家有多可爱,家人有多值得回报,想来前身亦如是。
可圣旨才下,亲没成宫没进所有一切都不清楚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呢,怎么会连累到?
说不通。
那就是……看到了不应该的秘密。
非常吓人的,足以致命的,让她觉得是很可怕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谁的秘密?
焦娇心里想着事,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底有些青,偏朝阳殿有旨,圣上召见。
没办法,她只好收拾收拾,进宫。
天子的工作繁多且复杂,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下一刻是否真正无事,焦娇这一次进宫,仍然碰到了他因事耽搁,忙不过来。在他之前专门划出的偏殿休息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很多,枯坐无聊,焦娇决定出门逛逛。
景元帝从没拦着她自由的意思,在他那里,这是他的地盘,也是她的地盘,她想去哪就去哪,她自己也明白,这是她未来即将生活一辈子的地方,熟悉总比不熟悉的好。
她逛了很久,去了很多上次进宫来不及了解的地方,认识了路,知道了一些历史,也认得了一些人。脚酸腰软之际,她往回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冷宫前。
宫门是打开的。
废后杜氏素手拈着花枝,袅袅婷婷站在院中,静静看着空中飞鸟,白裙长发,周身说不出的寂寥和孤独。
她先转头,看到了焦娇,轻轻点了点头:“又见面了,焦姑娘。”
焦娇视线微停,眼睛眯起:“你还是风采一如往昔。”
她走得好好的,怎么就不知不觉到了冷宫前?
想看的地方看完了,想了解的东西了解了,脚走累了,回程就有些心不在焉,随便跟着引领的宫女走,也就没发现……她视线陡转,在前方引路宫女身上停住,看来——是有人有心,故意带她来的。
杜氏浅笑:“焦姑娘谬赞了。说来也奇怪,我与皇上青梅竹马,年少入宫,经历了不少事,也算经验丰富,看人自来很准,可咱们这都见三次了,我还是没能看清焦姑娘为人。能把我那傻妹妹妹妹留在家里,焦姑娘好手段。”
焦娇:“客气,这种本事我不如你,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我就忘了。”
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正在为这个问题烦恼,杜氏一句‘三次’,立刻回答了她心底最大的疑问!加上今次,包托上次进宫,她只见了杜氏两次,这‘三次’怎么来的?
她肯定穿过来后没见过杜氏,前身除了失去的那一段记忆之外,也从没见过杜氏,‘三次’是怎么来的太明显,前身失去的那份记忆里,必然是见过杜氏的!
杜氏是个聪明人,不会无缘无故点透这点,杜琳霜都知道她浑浑噩噩过一阵子,杜氏怎会不知?她的心思比杜琳霜深的多,一定是故意的……等着她紧张不安,等着她仔细问么?
没听到焦娇说话,杜氏也不失望,只笑的别有深意:“其实有些事,忘了比记得的好,像我,记得太多前事,红尘漫漫皆是求而不得的私心,再也走不出去。”
焦娇不知她的目的,警惕眯眼:“所以你还是想要皇上,不仅要对付我,连亲妹妹都不放过?”
杜氏惊讶捂唇:“焦姑娘在说什么,怎的我听不懂?今日凑巧遇到,我没别的想法,只想求一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妹妹,可好?”
焦娇心说这也装的太不像了,真惊讶就不要笑好不好?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求人要都像你这样,怎么办的成事?
对方明显有底牌,自己这边太过被动,与其处处提防被反利用,不如……也装一装,没准可以探到点东西。
焦娇脸色微白,手指攥紧,做出努力不动声色的样子:“我若不放,你待如何?”
“我不过是个废后,被关在这冷宫哪里都去不了,又能做得了什么?”杜氏笑容加深,“只是兔死狐悲,顺便提醒你一下,我落得这般下场,你就不害怕?”
焦娇唇角紧绷:“你是你,我是我,你下场不好,我却未必。”
杜氏眼梢微垂,看到了她手指扣紧的样子,笑容讽刺,声音越发淡然:“我之前也是这般自信的。我同他青梅竹马,年少相伴,踏青赏春,月下盟约,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我和他都有。我握有一把好牌尚且如此,你呢,焦姑娘,你有什么?”
焦娇:“纵使我什么都没有,我也绝对不会背叛他,要杀了他。”
“他是同你这么说的?”杜氏不小心捏到花枝上端的花朵,被娇嫩花汁沾了一手,她微微垂眸,笑的颇为自嘲,“大约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以为我被废是因行刺未遂,可我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么?”
她的眼神极有深意,语速也慢慢加快,总感觉下一刻有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要放出来。
焦娇心跳加速,又攥了攥手,力度有些大,看起来相当紧张。
杜氏紧紧盯着她,花枝脏了手也舍不得扔掉,漂亮鲜嫩的花朵变的泥泞不堪,受尽折磨:“因为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很正常,实在病入骨髓,他不懂爱人,也不会爱人,只会一天天病入膏肓,把自己逼疯,也把身边的人逼疯……我对他知之甚深,不过想要他清醒一点。”
“焦姑娘,那个人不但是皇上,还是个疯子。我尚且落到如此下场,你觉得自己能走多远?”
她眸底闪烁着层层恶意,恶意底下,是一层层疯狂。
焦娇觉得,没谁比对面这个人更像疯子。
她也明白了,恐怕当初杜氏就是用这个吓到的前身!前身本就柔顺胆小,突然听到了这种秘密,怎么可能没反应?可好像也没到临界点,一下子就吓死了……
不正常。
焦娇眯了眼,静静看着杜氏:“人总是会长大的,你觉得我还跟以前一样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随便两句就能吓死?你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过是冷宫等死的庶人,你的话,我为什么要信?”
杜氏怔了一瞬,似乎有些惊讶,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了焦娇一遍。
可也不过是一瞬间,她就又笑了,扔掉手上乱糟糟的花汁:“ 你以为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个?说两句不中听的话虚张声势吓唬别人?呵,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允许他身边有旁的女人!你不来便罢,你若敢来,早晚是个死!”
焦娇一怔,这女人……更疯了!
杜氏阴戾的看着焦娇:“没有人会帮你,你家人够不着,皇上也不会插手,懂么?只要我不寻死,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杀我!”
赤|裸裸的恶意和威胁,阴鸷疯狂的眼睛,焦娇从未如此清晰近距离直面过,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她于是明白,原身真正怕的是这个。一个重击,两个三个加在一起,还是突如其来突然面对,心防崩溃承受不了……
这才是杜氏最有力的底牌。
尤其应对原身,打击力度相当大。
可为什么……要在现在掀出来?
焦娇心念转动,突然笑了:“怎么,以为妹妹能利用,结果妹妹太蠢,还没走上路就折了,身边羽翼被皇上剪的一个不剩,没有为你办事之人,将军再厉害,没有小兵也成不了事,你没办法,只能向我摊牌了?”
杜氏眼神一阴,气势越发凶戾,明显是被戳中了肺管子。
但她仍然能稳得住,大笑两声,尾音拉的又深又长:“你这展望不错,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可他若真恨我入骨,恨不得我死,为什么不杀了我呢?他可是天下至尊,什么委屈都不必受的。”
她往前一步,眼底跳动着诡异的光:“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杀一个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曾刀刃相向……我着实想不到旁的理由,焦氏,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呢?”
焦娇太明白,杜氏仍然在内涵景元帝爱她。
焦娇十分肯定景元帝对自己的感情,可这个问题怎么都绕不过,她想不明白,也还没来得及和他讨论,可也不会随随便便因为外人挑拨就受伤,想知道什么,她会亲自问他。
“或许他想攒些福泽?”焦娇略有些娇羞的看着杜氏,“你知道的,我们要大婚了,不好杀生。”
杜氏噎的喉头腥甜,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什么紧张担心害怕,焦氏哪里有半分?这人气定神闲骨节铮铮,连句看似随手拈来的话都角度精准,戳的她一颗心鲜血淋漓,怎会是胆小好欺负的人?
她是装的!之前一切,所有一切都是装的!
“你——”
杜氏冲着焦娇跑来,步态之急,眼神之恨,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你在冷宫日日轻松,我可不一样,皇上还等着呢,告辞。”焦娇微笑着,老神在在离开。
在她身后,冷宫门口,几个健仆把杜氏牢牢扣住:“遵圣上旨意,杜氏不得出冷宫一步!”
杜氏被按在地上,牙齿咬出血,瞪着焦娇的眼睛几乎瞪出血来:“焦氏——焦氏!”
……
焦娇回到朝阳殿门口,小谭子正巴巴等着,看到她跟看到救星似的,连连道:“您可回来了,皇上那边已经不忙了,宣您进去呢!”
“劳烦你特意等着。”
焦娇让甘露塞了点‘小心意’给小谭子。
小谭子笑眯眯的接下。他们御前当差的最有眼力劲儿,别人给的东西当然不好随便拿,可皇后不一样,这赏必须得接!
焦娇提着裙角往里走,转过圆拱门,看到殿前阶下站着几位大臣,束手恭立,面色沉肃,一看就不是被罚什么的,而是在外等候,还没有被宣进去。
所以……景元帝不是不忙,是特意空出了一段时间给她。
视线滑过冷宫方向,焦娇想,纵使心内问题很多,可今日不是好时机,还是以后问。只要她们感情坚定,互相信任,早一日晚一日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进殿见面,焦娇什么都没说,只微笑道:“我这几日随祖父学了一种新字体,写给你看好不好?”
“好。”
景元帝就喜欢小姑娘笑容明媚娇甜可人的样子,当即很有兴致的亲自铺开纸,看着她写。
她轻轻拉着袖口,素手执笔,双瞳清澈认真,笔一落下,墨香顿时绽放。就像她写的不是字,是一朵花,花朵随着她纤细手指时而柔软芬芳,时而端庄雍容,不管什么模样,都是时光流年里最好的风景。
阳光跳跃在她指尖,沁出润润的白,璀璨又耀眼。
“这个字笔画错了,应该这样——”
景元帝握住这只白白小手,‘教’她正确的笔画方向。
他时时提醒自己克制不错,可君子也是人,也会……君子的占便宜。
焦娇怔了怔。
对方掌心温暖,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温度和触感,往日回忆历历在目,她心跳怦然,耳根微红,其实……她也想念他。
“总是你教我,”她突然反握住景元帝的手,杏眸温暖酒窝微甜,“这一次我教你好不好?教你画只小猫。”
景元帝握紧了焦娇的手,目光陡然变得深邃:“好。”
于是这天下午,他们在宽敞的侧殿,不但一起练了字,教了彼此自己的绝活,还身体贴近无数次,两手相握无数次,亲……也亲了好几回。
离开朝阳殿时,焦娇满面娇红,色如春花,廊外的宫女太监个个束手恭立,没一个敢抬头。
景元帝继续在前殿接见大臣,批折子,又是一通连水都顾不得喝的忙碌,待终于能停下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皇上——”
德公公进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景元帝目光瞬间森寒。
殿外刚掌上灯,换了玄衣的皇上就大步冲出来,一路直往冷宫。
听到外面声音,废后杜氏一脸惊喜,只恨没有人通知,皇上都到宫门口了她都还不知道,来不及梳妆打扮,也来不及收拾,她只得迅速整理裙角轻抚发鬓,快步跑到镜子面前,找出最完美的角度,露出最优雅最美好的笑容,这才闭眼深深呼吸一口,转身来到门口。
景元帝已经冲了进来。
杜氏痴痴的看着他,礼都忘了行:“你来了。”
景元帝一脚踹翻了屏风,眸底和脸色一样阴戾:“朕留你一条命,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杜氏笑容依然美丽:“不是因为青梅竹马难舍,你爱慕臣妾甚深?”
“你也配谈喜欢?”
景元帝突然往前一步,大手掐住杜氏脖子,力道之狠,气势之足,杜氏几乎脖颈犯出青筋,脸憋的通红。
“谎撒一千遍,似乎就成了真的,可这真是真的么?别人不知,你还不知?”
杜氏直直盯着面前男人,眼眶发红,用力吸气,可脖子被掐的太紧,她呼吸不到。她大力拍打着男人的背,可惜男人不动如山,任她怎么用力手下力度都没小半分。
景元帝靠近,一边勾起的唇角满是恶意和嘲讽:“你该知道,你活还是死,朕全然不在乎,随你,可你敢再打她的主意——朕会让你死的很难看,你最不喜欢的那种难看。”
“你……陛……”
杜氏眼角沁出泪水,仍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听明白了,就行礼谢恩。”
景元帝松手,把杜氏掼到地上,她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保持跪姿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声咳嗽,姿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无一点优雅端丽。
她仍然呼吸不过来,喉咙刺刺的疼,一口腥甜的血含在其中,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
正好对着镜子,她看到了自己颈间青紫淤痕,又深又紧,只这片刻已经碰不得,火烧火燎的疼。
他……没存力,只再多一会儿,他就会要了她的命。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杜氏浑身颤抖,眼泪奔涌而出,不由自主大吼:“你就这么喜欢她么!她到底哪里好! ”
可惜她喉咙受伤,嗓音沙哑,不管多愤怒的多难受的大吼都没有气势,甚至出不来完整声音,只是些许不成句的哑调。
景元帝居高临下,慢条斯理的用一方素帕擦手,擦的仔仔细细干干净净。
“记住朕的话。”
他把没沾什么脏渍的帕子扔在地上,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冷宫大门随着他的背影关上,将烛影留在殿内,也挡住了外界重重夜色和风声。
外面的一切,不管冷还是暖,明或是暗,伤痛还是快乐,都与她无关。她有的,只有这一方走不出的冷宫,还有夜夜相伴的微弱烛光。
红尘千丈,她哪里都去不得,人生海海,终将没有人认识她。
“为什么……”
为什么会活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那么在乎她!”
杜氏捂着脸,任泪水横流。
她的过往所有岁月,竟不如他认识姓焦的几天!
她输了……
“不,我不想的……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泪水被诡异笑容代替,杜氏移开手,眸底一片疯狂。
第45章 皇上有病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特别安宁,静到可怕,焦娇都有点不习惯,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没时间和景元帝深谈,皇上很忙,每天光朝政都够烦人了,近些日子召她进宫的次数都少了,晚上也只抽时间过来了一趟。焦娇很珍惜这短暂的相会时光,有些话还是没有说,有些问题还是没有问。
日子还长,不重要的东西,不必要时时放在心上。
进了腊月,婚期将至,她本人也是各种忙,天天一堆事要理,一堆人要见,试衣服试妆试首饰,大婚仪程的确定和调整,每一件每一件都是大事。
她很紧张,别人也看得出来。
嫂嫂宁氏就劝:“之前不知道皇上这么中意你,还跟着瞎操心,现下我们心都定了,前头再没有难事,怎么你倒紧张了?这女子嫁人,谁都会忐忑,担心这担心那,其实都没事的,过了就好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陪着你呢,是不是啊儿子?”
她捏了捏怀里孩子的胖爪爪。
小孩被逗笑了,噗的一声,吐奶了。
这奶吐的还有点远,有几个星点溅到了焦娇的衣服上。
“唉呀!”宁氏抱着儿子顾不开,赶紧叫婆婆,“娘,娘妹妹的衣服被臭小子吐脏了!”
刘氏早在小娃娃吐奶的时候就拿了帕子,赶紧给女儿擦袖子:“没事没事,也算是个好兆头,回头一举得男,天子一定高兴!”
她似乎真想到了什么画面,笑容发自内心的愉悦。
宁氏这边给小娃娃擦干净嘴,也想到了这出,看着焦娇的目光充满鼓励:“对对娘说的才是正经!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没问题的!”
焦娇心内微暖。
她知道,这是家人对她的祝福,不存在压力和危险,她未来过的好,她们会跟着开心,她过的不好,最难受最担忧的还是她们。
她手里帕子慢慢攥紧。
成亲是喜事,是她内心已经接受了的,开始认真期望的事,那个男人也在等着她,期盼这一天,她不该多想。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会涌上一阵阵不安。
废后杜氏……是个不安分的主,三番两次拦她挑衅她,一定有很想干的事,筹划这么多,偏偏什么都不做了,一派平静,怎么看都不正常,她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几日后,悬在头上的另一个靴子掉下来了。
有流言从内宫传出,越来越盛,之后朝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皇上有病。
说帝王身在高位,喜怒无常很正常,可历数史上帝王,哪个喜怒无常的有本朝天子这么诡异?白天优雅亲切,晚上暴戾杀人……真相就是,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当然更为喜怒无常!
不信?
那你想想,所有惠民仁政是不是都是白天发的?所有大臣安抚举动是不是都在白天?所有杀人血洗的活是不是都是晚上干的?那一夜下旨连诛四家大族全族,是不是也在晚上?
诚然,犯了错是该死,可杀的这么狠,是不是太暴戾了点?
天子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也活在人们眼底,每□□食行踪都有迹可查,景元帝不可能被调包,不存在替身,他就是有病!你们真的希望这样一个人来承继江山做皇上?就不害怕他突然发疯,没有理由就杀你全家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