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伯眯了眯眼,道:“有人在湖里撒了龙血散!”
“龙血散?”
“龙血散乃是由东海焦尾海蛇的蛇毒所制,这种毒药会激发食肉鱼凶残的本性,以杀戮吞噬为快,鱼类根本难以自制!”
“所以,是有人故意在这湖里下了毒药?”
“对,这焦尾海蛇难捕,龙血散也绝非一般人能得到的,看来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你们看,那樱洲上有人!”白齐指了指湖心道,惊叫道。
果然,其中一座湖心岛上站着两名黑衣人,穿着与计无花姐妹相似的衣着,显然也是七煞门的门人,这些人竟然敢公然跑上储存黄册库的四洲上,胆子可真不小。
这二人一个脸色惨白,毫无表情,状如老鼠,正是那日的所谓阴将,另一人却满脸笑容,暗红色的嘴角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根,看起来比白纸脸还要恐怖三分。
这笑脸的怪人,一边撒出毒粉,一边以尖锐怪异的声调笑道:“终日游溯,甚是辛劳,理当饱食一餐!孩儿们,快去吧!”
鱼群突然发疯了一样开始攻击画船,这些巨鱼本来身子就十分庞大,这般奋力撞击,更是势大力沉,只撞得画船摇摇晃晃,几欲翻覆。
“可恶!没完没了了!”秦明怒骂道,他抽出船上的长杆奋力戳刺巨鱼,只戳得鳞肉翻飞,只是这鱼没刺死几条,反倒引得各色怪鱼更加疯狂。
易伯面露忧色道:“这样下去只怕画船迟早要沉!早知道,我们该多带一些人手过来,现在只怕……”
这后湖浩渺,外人又不可入内,众人心想这回只怕自己死了被鱼群啃个精光,不单连全尸都难以保留,就连死讯恐怕都无人知晓。
秦明甩了手里的长杆,愤愤道:“我说,不如我们奋力划船过去,与这些人拼个同归于尽,也好过在这等着喂鱼!”
负责摇船的阿泰摇头道:“若是风浪再大,我都有本事破浪而行,但是这鱼群围堵,如入膏腴,当真是寸步难行啊!”
“而且……”
“而且什么?”
“这船底下似乎有人过来了!”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看不清,速度很快,看起来就像小孩。”阿泰道。
果然,船底下传来嚯嚯嚯、咄咄咄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有人在凿船!
“一定是那些鼠兵!”秦明道。
果然,哗啦一声,船底被凿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浑浊的江水迅速灌了进来,而后水面上又哗哗作响,一个个不足三尺的侏儒手持短刀从水中跃了出来,踩着巨鱼的背迅速跳上画船,朝众人杀了过来。
这些侏儒小人正是那夜他们看到的鼠兵,夜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这时细看更觉得恶心恐怖,只见一个个口鼻像老鼠一样突出,面色发白,就像被江水浸泡了多日的尸体一样,腥臭,恶心,恐怖!
显然,对方想要赶尽杀绝,不留一点机会!
第三十四章 设法脱困
鼠兵张口尖啸,声音锐利,闻之令人心惧!若是第一次所见,势必要被震慑到,但荆一飞、秦明、白齐已是第二次见面,早已习惯,也不管这些鼠兵如何装腔作势,只是奋力击杀。
秦明手中袖箭飞出,为首的几只鼠兵中了袖箭,身形只是稍微一滞,就又冲了过来。白齐慌慌张张想要拉出手中的烛龙丝,只是这丝线刚要拉出,就被鼠兵一把按下,爪子上的短刀立即就要狠狠刺下。
“斩!”
荆一飞的七漩斧一转,就将五六只鼠兵斩落水中,但此时更多的鼠兵乌压压地从湖中跳跃而出,加之各色巨鱼疯狂撞击噬咬船沿,这画船随手都有倾覆的危险。
“这鼠兵似乎不怕刀枪!”白齐惊道。
一只鼠兵突然扑到秦明的脸上,四目相对,手臂相缠,秦明看到这鼠兵的眼中是无尽的恶毒和愤怒,一种想要杀戮的疯狂!
这绝不是人的眼睛!
秦明浑身汗毛一奓,但他随即又冷静下来,这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如果有那也是人造出来的!这肯定不是什么鼠兵,一定是人造的怪物!
他一把握住尖刀,一手扼住鼠兵的喉头,用力一撕,这鼠兵身上的黑衣尽烂,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这是一个半人半鼠的怪物,准确地说,这一半是傀儡。
黑色浓密的鼠皮之下,他的肌肉中镶入了许多机甲秘术。例如在手脚上安装了尖锐的利爪,令他可以攀爬光滑的墙壁,他的手足都有增强的机关杠杆,令他奔跑游泳时速度更快,当然最诡异的是,有人强行将厚厚的鼠皮缝合在这些侏儒的身上,黑灰斑驳,一块一块像补丁一样丑陋恶心。袖箭钉在这鼠皮上没入一半就不能再进了,所以杀不了这怪物。
秦明想起自己曾在《岭南秘术》中看到一则故事,岭南自古鼠患严重,有一名为黄风的人为求得村落平安,便拜鼠为先师,以鼠神为尊,并渐渐地衍生出一种十分阴暗的秘术,叫驭鼠术。
驭鼠师不但懂得召唤老鼠的方法,还会模仿鼠类的生活习性,培养半人半鼠的鼠兵。书里说得不甚详细,大意便是这些驭鼠师从小会将孩童关养在阴暗密道里,与老鼠一同生活学习,不断训练他们的攀爬打洞能力,由于洞穴狭窄,食物匮乏,加上定期注入鼠血,这些孩童长到三尺左右就不能再长了。而后驭鼠师会对这些孩童的外观进行改造,缝补鼠皮,安装鼠牙,植入鼠须,让他们变成一只真正的鼠怪!这些鼠怪虽然动作迅捷,但神智低下,只会听命于驭鼠师一人。
这种法门自是邪恶至极,叫人十分不齿!
只是眼前这鼠兵显然比《岭南秘术》里的鼠怪更复杂,对方在鼠兵的身上还植入了傀儡机甲,鼠兵的迅捷动作都要依靠着机甲来支撑,而且最关键的是,鼠兵许多要害部位如头颅、五脏都被坚硬的机甲和厚厚的鼠皮包裹住了,想要一招毙命就太难了。
但这一切遇到了醉心于傀儡机甲的秦明!
刀在掌心,已经割出道道鲜血。秦明顾不得疼痛,大喝了一声,一手握住藏锋猛地朝鼠兵肩膀的一处关节砍去,关节处都由机甲包裹组成,秦明很清楚,越是灵活的地方,机关就会做得越精细,越容易被损坏!
咔嚓一声,藏锋没入机甲之下,匕首再用力转动,这鼠兵的手臂立即瘫软下来,手中的短刀也瞬间无力,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秦明大喜,依法炮制,不过片刻就拆解了这鼠兵身上的机甲,这鼠兵整个如同一摊软泥般倒在船头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秦明大叫道:“打鼠兵的关节,不要打头和心脏!”荆一飞和白齐转而对付这些鼠兵的手脚,果然立竿见影,鼠兵一只只瘫软在船上,有的更是吓得直接跳入湖中,不知所踪。
鼠兵暂时被解决了,只是巨鱼和漏船的困境依旧没有改善,相反这水已经没入了五六寸,画船上有两层阁楼,重心本来就高,再一进水,更容易倾斜翻覆。
湖心岛上两个怪人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那名笑脸的怪人虽然十分愤怒,但嘴角却依旧咧着上扬,看起来越发地诡异恐怖。他掏出怀中的药粉,奋力一扬,一阵风涌来,药粉纷纷扬扬朝画船这边洒来,这粉末刚刚入水,湖面上就风起云涌,数量多到不可思议的怪鱼全部涌出湖面,整个后湖看上去如同沸粥一样翻滚起来。
阿泰行船几十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场景,惊恐道:“这鱼……鱼太多了,挤得都划不动船了!”
易伯也惊道:“糟了!糟了!这样下去船非被挤坏不可!”
荆一飞道:“何不杀出一条血路?”她飞掠到船头,想以玉斧劈鱼开路,白齐急忙阻止:“这法子万万不妥,你杀了一条鱼就会引来更多的鱼来抢食,这样只会越来越难行。”
白齐说得对,恶鱼嗜杀,想要以杀制杀,并非上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在这等死吗?”荆一飞并不怕死,但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是这种死法,被湖鱼活生生地吃掉,这是何等的窝囊!
秦明看了看画船,摸了摸下巴,突然道:“我想到一个办法!”
众人皆问:“什么办法?”
秦明道:“你们发现没有,这些鼠兵入水的时候,这些怪鱼并不吞噬他们,相反还会微微避让,显然这些鼠兵身上藏了什么它们不喜欢的东西,所以可以躲开鱼群的攻击。”
“你的意思?”
“我们剥了这鼠兵的皮,披在身上,跳入水中,直接游上岸!”
“……”
不得不说,秦明的这个法子有点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太大胆了,但细细分析,他说得其实也不无道理,这鼠兵的皮毛中肯定藏有什么趋避的气味,若是下水之后能躲过鱼群,游到岸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同意!”不想荆一飞第一个否决道,她的脸色充满了明显的厌恶。
“为什么?”秦明问道。
“你怎么确定披着鼠皮,就可以避开这鱼怪的攻击?”
“这个简单啊,现在就可以试一试。”这船上还余下不少被击倒的鼠兵,丢一只鼠兵入水,就能分辨出这鱼群到底攻不攻击这些鼠兵。
秦明正要去试,不想荆一飞又兀自摇头道:“我……我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秦明再问。
荆一飞很罕见地支支吾吾道:“此法不妥当!”
秦明突然有所悟,笑道:“我知道了,你怕老鼠!”这叫全城罪犯闻风丧胆的荆一飞,堂堂兵马司的荆百户居然怕几只小小的老鼠!秦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荆一飞争辩道,但是这口气明显是毫无底气。
秦明笑了笑,凑了过去,在她耳边细语道:“我看出来了,你不但怕老鼠,你还不会游泳!”
“……”
“如果你会游泳,刚才估计早就下水追杀那女杀手了吧?我就奇怪,以你的性子怎么会这么轻易让她跑了,喂,你在南京这种地方长大,都没下过水吗?”
“秦明!”荆一飞脸色已是尴尬非常,能够叫冷面如冰的荆一飞这么尴尬,只怕秦明是第一个。她又怒又恼,仿佛自己最不能见人的东西被秦明窥探到了,这感觉就像女子洗澡被人撞见一般,真是说不出的耻辱。
只是这生气归生气,却也无处发泄。
这怕老鼠不会游泳也是实情,人都有死穴,这两大死穴自己克服不了又能怪谁?
秦明笑得更加灿烂得意,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
荆一飞心想,自己平日里没少给秦明冷面看,这人发现了自己的弱点,必然会坚持己见,让自己陷入彻头彻尾的尴尬境地,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以及喜欢哄骗游说的油腔滑调,只怕很快就会说服其他人同意他的逃生观点,最后逼迫自己在披着鼠皮下水和坐以待毙的两难境界中,做一个选择。若她犹豫不决,必然要被秦明好生奚落一番,这人就是这么无赖,这么小人得志……
她怒目圆睁,心想这人要是这么决定,自己必然要抽他一鞭子!管他这法子是对是错,叫她荆一飞下不了台,她如何能让他得意?!
不想,秦明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故意看了一眼荆一飞,而后道:“我刚才想了想,荆大人说得很有道理,这法子未必稳妥,不过呢我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可以驱逐这些鱼群!”
荆一飞怔了一下!秦明突然改变主意这是她没想到的,他不借此机会整自己一下?没理由啊!
这人……为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
秦明并没有理会,这画船之上除了白齐这么细心的人,也没有其他人会观察到荆一飞这细微的变化了。
秦明指了指画船上四处悬挂的彩灯道:“这画船乃是皇上夜游后湖所用,船上彩灯、灯烛之数远超其他的船舶,夜游后湖这些彩船常常要通宵达旦,船上必然囤放了不少油料,我们为什么不用火攻驱逐鱼群?”
“火攻?!”
“那……会不会烧了我们自己的船?”易伯首先担忧的是玩火自焚的问题。毕竟这鱼在水下,火在水上,这湖面的火能不能驱赶水中的鱼还未可知,但是一旦引燃了画船,那众人逃生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秦明问道:“白齐,你觉得这法子行不行?”
白齐犹豫了下,摇头道:“这,水上烧火,未曾试过,我也不能确定……”
船上无人表态,暂时沉默下来。
只是,此时后湖之上风浪渐起,湖水越发浑浊不堪。很显然,水上的漩涡已经逐渐涌了上来,就算这船不漏不覆,但是风浪一起,一样要沉船葬身湖底!
秦明道:“反正横竖都是死,被烧死也比被鱼咬死强!你们好歹说句话啊!”
阿泰点头道:“我觉得可以一试,这火不一定要烧死这些鱼,只要能把这些鱼逼入水中,我就有办法驱船离开。”
荆一飞本就不想坐以待毙,更不想下水,自然赞同道:“生死一线,何不试一试再说!”易伯和白齐见状,也只有同意了。
第三十五章 七名杀手
众人分头行动,将船上的灯油都汇集起来,足有一铜盆,这数量虽然不多,但众人却惊喜地发现,这些油都不是普通的煤油、草油,而是鲸油和海豹油,想来这些人都身份低微,未曾享受过皇家待遇,不知道帝王所用的油料都是各地进贡的最好油品,自然与普通臣民大为不同。
鲸油耐烧且无烟,而且会产生鲸鱼独有的芳香,这香气对人来说闻起来好似龙涎,但对鱼类来说却好比闻到猛虎豺狼的尿臊味。
秦明在船四周泼入油脂,一层层暗黄色的油料像一圈圈波浪般扩散开来,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秦明打了个火折子甩了出去,轰隆一声,火光爆燃而出,整个湖面上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激烧而起,一股奇异的香味四溢。这些怪鱼果然为之一震,而后开始吓得四处逃窜,不过片刻间,所有的鱼都潜入湖面下,更有半死的怪鱼被烧得皮焦肉绽,味道更是古怪难闻。
阿泰大喜道:“成了!”
他迅速摇橹,双手齐齐用力,这偌大的画船在他的掌控下,竟然也是如飞梭一般迅速,只是这满湖都是火焰,船在火中穿行,很快也被引燃了。
众人心想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赶忙舀水的舀水,灭火的灭火,但是画船上各色可燃物甚多,尤其是上了彩漆的木梁木柱能防水却不能防火,极易被引燃,这火势已然控制不住了。
阿泰提议道:“这船要沉了!我们离岸已经不足二十余丈了,不如弃船吧!”
画船又起火又漏水,已经像个筛子一样在湖面上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这船自然是不能再待了。
“鱼群看样子是不会追过来了!我等速速游过去!”易伯等人水性极佳,这区区二十丈的距离当真是不在话下。
“走!”
一个个纷纷下水,像游鱼一样朝岸上游去,唯有荆一飞面色尴尬,她数次欲言又止,显然她真的是不会游泳,别说这二十丈了,就算是十丈也是深渊沟壑一般的存在,只是画船已沉,水都淹到膝盖处了,再不跳水,水也要漫上来了。
荆一飞面色惨白,身子依旧岿然不动,心里一个劲地嘀咕着怎么办,怎么办?
腰窝,突然被一双手轻轻扶住,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靠了过来。
“你,干什么?!”荆一飞罕见地神色不安。
“你说呢?荆大人!”秦明笑了下,抱着荆一飞一起跃入湖中,荆一飞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觉得浑身一凉,湖水已经灌进了嘴巴里。
湖中,二人四目相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荆一飞的心咚咚咚地直跳,这湖水又冷又深,她目不能远视,耳不能辨音,脚也不能触地,所学的一切在水中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她什么都依靠不了,能靠的只有背后这个与她很不对路的秦明,只是没想到,她荆一飞有朝一日会被这人所救,要靠他才能逃命。
秦明拉着荆一飞迅速浮出水面,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笑道:“荆大人,湖水滋味如何?别说我没告诉你,这水里可不知泡了多少人的尸体!你可得少喝几口!”
荆一飞原本还未觉得这湖水有什么异样,听他这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的口腔里充斥着湖水独有的鱼腥、腐臭、油腻的味道,肚里一阵翻腾,大不好受。
秦明急忙劝道:“喂,荆大人,我求你可别吐啊,吐了会把鱼引过来的!”他大大方方地搂住荆一飞的腰际,说道:“来,跟快走!”
这一搂之下,秦明的手掌心隔着薄薄的夏服,充分感受到了荆一飞的肌体,这玉腰不过尺余,虽软且细,但内含力道,当真是纤纤如水蛇,细细似新葱,手感大不一般。
他转头看了看荆一飞,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还真是个女儿身啊?我还以为你的腰杆得有水桶粗。
荆一飞脸色红得发紫,她几次想挣脱秦明的手臂,奈何自己根本不通水性,这样挣扎下去无异找死,权衡之下唯有任由秦明紧紧搂住她,带着自己朝岸边游去。
这二十丈的距离,对荆一飞而言,当真是遥远得如同一次长途跋涉,二人肌体只隔着薄薄的衣裳,几若无物,肉身紧贴,当真是又羞又臊。可是,这样的感觉对荆一飞而言,却又是那么独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一名男子这样亲密接触,心脏咚咚狂跳,不管怎么深呼吸都不能平息。
终于到了岸上,荆一飞一把推开秦明,迅速恢复自己冷傲的姿态,那感觉恨不得拒秦明于千里之外,叫这个人有多远走多远。
秦明嘿了一声道:“喂,帮了你,怎么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荆一飞道:“公私恩怨,我心里自是分明,这人情你不必担心,日后我定会还你。”
秦明坏笑道:“荆大人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敢问荆大人要怎么还我?要以身相许吗?”
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倒不是怕荆一飞会答应他,而是觉得跟荆一飞这样的人开这种玩笑真的太没意思了!
果然,荆一飞脸色一变,呵斥道:“无耻!”
秦明哑然道:“我就说你没生趣,开开玩笑就当真了,这事你要同意我还不同意呢,你就放心吧,这人情你也不用还了,举手之劳而已。”
荆一飞脸色更不快,只是她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人本就是这么不正经,他不过一句玩笑话,自己就这么喜怒于色,这哪里还是她荆一飞的作风?罢了罢了,懒得理他了!
这般想罢,她也不想理他,独自朝岸边走去。
时至中午,日头爬高,热得人无处躲藏,只是大伙儿还不能离去,因为那十二名鲛兵依旧没见踪影。
易伯心念鲛兵安危,望着湖面不肯离去,毕竟这些人与他并肩作战多年,感情已深,十几个人再大的风浪都曾渡过,却不想今日折戟在后湖之中,这感觉简直犹如丧子断臂。易伯一想到这,脸色更悲,颤巍巍地都有些站立不稳,日头暴晒在他斑白的乱发上,更添了几分惨烈和凄凉。
秦明和白齐上前劝了几句,易伯始终不肯离去,只摇头说鲛兵水性很好,我再看看。
只是他毕竟年迈,双眼早已不如年轻时明亮,这样看了片刻,水中对岸都是一片光影反射,越看越觉得老眼昏花、头晕目眩,就是不曾看到鲛兵的身影。
白齐担心易伯年事已高,禁不住暴晒中暑,再平添伤亡就没必要了,想要上前再劝,突然对岸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声音,好似河豚鸣叫。
啾!啾!啾!
这声音十分耳熟,正是鲛兵独有的呼应暗号。
易伯双眼中陡现光彩,转喜道:“他们没死!我就说这些小子在水下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不远处果然有一群人影从水中冒了出来。
原来,这些鲛兵在水下遇到鼠兵和急流时,被卷入了大禹神像背后的出水口中,这出水口果然与他们猜测的一致,会直通长江之中。他们十二人互相抱成一团,紧紧地拽住神像,这才避免被冲入水下暗道。而且,更值得众人惊喜的是,这些鲛兵在危急关头,带回了三个宝箱。
众人急忙打开宝箱,却见里面金银财宝,一应俱在,就连古玩字画都未曾浸湿,可见这宝箱密封性极好。
宝物未失,易伯大喜,只道这下可以完璧归赵了。
带头的鲛兵却神色凝重,将水下的情况一一禀报,这一结果自然是让大伙大出意料。
众人原本只看到后湖水面平静、风光宜人,却不知道这水下却是这么复杂的情况,一个个震惊不已。
湖中十余丈之下,放置着巨大的石像、八卦,还有神秘的通江水道,这些事绝非一般人力所能企及,定是官衙所为。只是,这神像究竟是前朝就有,后来桑田变化,沉没在湖中,还是有人刻意在湖下设置,想要引动什么神秘力量,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由此想来,这后湖从洪武开始突然被设为皇城禁地,绝不仅仅是因为建立了黄册库,反倒可能是因为某些秘密,以建立黄册库为名,将此处封闭了起来。更或者,当年刘伯温负责修葺南京城时,就已经布下了此局?那此处是否也是传说中的六处穴眼之一?这倒灌江水入湖,又有什么作用呢?如果真是如此,那鼠兵选择隐匿此处是否有其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