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果然大吃一惊,怔然许久,却道:“娘娘,原来如此…看来玲珑还真是一直小看了您…”
沈青蔷苦笑道:“哪里…只不过…那符水是苦的;而我,又恰巧从来不相信鬼神之事罢了…”
玲珑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笑得极开心:“原来如此,娘娘----您不愧姓沈。”
青蔷听她竟然这样“夸奖”自己,忍不住以手抚额,苦笑着摇头不迭。
玲珑却忽然道:“…那也不一定。也许…也许淑妃娘娘本来也并未打算一定要您的命,只要病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也就够了----她的计策厉害之处就在于,不管是死是活,都能成局。”
沈青蔷轻轻点头,说道:“的确,死棋有死棋的用法,活棋有活棋的路数…总之,我也是颗棋子罢了…我这颗棋子竟然噬主自立,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莫说是别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玲珑,我七夕那一晚就说过,我不愿对你再隐瞒什么了,我走的本就是没有人走过的路,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将面对什么,又会有怎样的后果----也许明日,甚至也许顷刻之后,赐死的御旨又要落在我头上,那也未可知呢…你呢,玲珑?我今天明明白白问你这句话:你肯不肯真心帮我?”
玲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答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玲珑早讲过了,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沈青蔷不任她说完,已断然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把自己那套弑君的谋划统统收起来,一切听我调遣----如何?”
玲珑脸白如纸,再也无话可说,手中的象牙梳子跌落在地,登时摔为两截。
沈青蔷转过头来,满脸正色,双目炯炯望着玲珑,眼中两道秋光,明亮不可逼视:“我虽不知你为什么而怨恨,但你并没有放弃吧?是…连千刀万剐粉身碎骨都不怕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呢?玲珑…我知道你恨淑妃娘娘,也恨皇上,但无论前因后果如何,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切莫轻举妄动,好么?”
玲珑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弯下腰去,将那摔断的牙梳捡起来,用更低的声音问道:“娘娘,您…已有了什么打算不成?”
沈青蔷悠然一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如往常一般,见风使舵、见招拆招罢了;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决不放弃,虽死无悔!只不过,无论是你还是我,性命都只有一条,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该轻易抛却----你明白么?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在。郑更衣已经死了,杏儿也已经死了,她们都没能看到外面的天空----而你是依然活着的那个人,你难道不想替她们完成未了的心愿么?”
玲珑的一双眼宛若冰冻,她缓缓答道:“娘娘…恕玲珑斗胆问一句,玲珑的心愿您知道了;那么您的心愿呢?您想要的,到底又是什么?”
沈青蔷回过头去,对着妆镜莞尔一笑,从容答道:“我的心愿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和死去的郑更衣相仿佛罢了…唯一不同的是,她若能活着出去,还有个家可以归;而我…却单纯的只是想看看四方墙外的世界----怎么样,帮我?还是不帮?”
第四卷 第六十三章 认子
主仆二人正说话,忽听得外殿一阵骚动,一个粗豪的声音隔了数层门扉传进来: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殿内的青蔷与玲珑都是一惊,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玲珑连忙将手中断梳放回桌上,便要取发饰妆点,却被青蔷挥手制止。沈青蔷站起身来,将袍袖一振,高昂着头,大步向外走。
玲珑连忙跟在身后,耳中已听到从外厢传来的靖裕帝冷笑的声音,依稀是在喝问:“吴良佐,你不觉得朕的事情,你实在管得太多了么?”
沈青蔷快步转过一进碧玉屏风,还未出内殿,便已见靖裕帝身着五爪团龙朝服立在门外,怒气勃发;脚边则跪着侍卫总管吴良佐,正不住地以首顿地。
“万岁,您回来了…”青蔷面带浅笑,出声招呼。
靖裕帝原本一腔怒火,青筋暴跳,乍闻青蔷的声音,脸色忽然霁和下来,他转过头,带着笑问道:“翩翩,你怎么出来…”
----他的目光忽然凝在青蔷所绾之“倭堕髻”上,那后半句话登时便说不下去。沈青蔷见他眼中似有泪光,神情温柔似水,只痴痴地望着自己瞧,心下不免暗自庆幸:果然又赌对一次。却也忽然觉得这个素来冷血无情的帝王,实在也有一二可堪怜处。
沈青蔷向靖裕帝一笑,说道:“吴大人是故人了,翩翩往来一见,才不枉昔日的旧交之情…陛下,您说呢?”
吴良佐与靖裕帝相识极早,这些缘故沈青蔷自董天悟口中早已得知。她心中不忿吴良佐素来针对自己。今日这番话便是明明白白的下马威----至少能出出自己怀中那口压抑已久的恶气;自然,借着靖裕帝的威势,暗暗给他个钉子吃。更是再好不过…只希望这吴大胡子能明白知趣,至少像王善善那般。明地里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说实话,如今地沈青蔷,一个朝夕相处的皇帝陛下已经疲于应付,实在不愿再惹出任何麻烦来。
谁料,吴良佐听了这话面色大变倒没什么。竟连靖裕帝的眼中,都转出一道饱含深深疑问地目光来。沈青蔷多少风雨过来,敏锐之处早已超乎常人,立时便已警觉,暗道“不好”!难道此事还有什么隐情不成?难道自己的这句话,说坏了么?
万幸,无论是吴良佐脸上地神情还是靖裕帝眼中的狐疑,都只有转瞬之间。皇上已再次换就那幅温情脉脉的面孔,不无宠溺地笑道:“翩翩。你还是这么古灵精怪的。”
沈青蔷此时已在不住后悔方才出言孟浪,便不敢答话,生怕多说多错。只报以盈盈一笑,走近靖裕帝身边。
靖裕帝也不避人。竟当着吴良佐的面。便持了她地手,握在自己手中。笑道:“朕几乎忘了,可还有件礼物要送你呢----翩翩,你猜猜是什么?”
青蔷依然只是笑,摇了摇头。
吴良佐几次想要开口,终于尽力忍住,伏跪在地,再一次叩首道:“既然陛下心意已绝,那微臣便告退了。”
靖裕帝的眼中却猛地射出一道冷光,望向他,几乎想要将吴统领钉在地上似的,口中缓缓道:“吴大人,急什么?正如贵妃娘娘所说,今日并无君臣,咱们都是知交故旧…”
沈青蔷只觉怀中那颗心猛然一跳,连忙望向吴良佐,却见他岿然不动,面不改色,只是不断口称:“微臣不敢,微臣告退!”
靖裕帝从鼻内冷哼一声,说道:“敢不敢还不是由你说的?既如此,便去吧。”
吴良佐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躬身退出甘露殿---从头至尾,都没敢抬头向沈青蔷看一眼。
沈青蔷心中隐有所悟,忽然垫起脚,向靖裕帝俯耳道:“好了,三郎,算我错了,你可莫要再生气了…”
靖裕帝冰冻的目光稍稍和缓,反问道:“…我有什么气好生?”
沈青蔷听见那个“我”字出了口,心登时落下了一半,愈加笑得开心畅快,竟斗胆答道:“你为什么生那无名气,你心里自然明白的----我可怎么知道?你竟来问我?真是岂有此理了…”
听她竟胡搅蛮缠起来,靖裕帝果然也笑了,似爱怜似叹息,轻声道:“翩翩,你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沈青蔷暗地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补上了方才的漏洞。靖裕帝城府既深,疑心又重,不过才半柱香的工夫,青蔷背脊上已满是汗水----装成一个鬼、还是一个她从没有见过的鬼,委实是太过困难了一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可即使再难,也必须坚持下去,自己从来都没有退路。她勉力镇定心神,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三郎究竟要送我什么?我可猜不出。”
靖裕帝笑道:“枉你聪明,原来也有猜不出地时候啊?”
青蔷依然微笑,眼如秋水,盈盈望他。在无话可说的时候,也许惟有笑容,才是最好的回答吧。
靖裕帝果然自己忍耐不住,抚掌大笑,说道:“算了,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反正他们待会便送来了----先告诉你,叫你高兴一下,也好。”
沈青蔷刻意眨了眨眼,问道:“什么?”靖裕帝哈哈大笑,俯下身去,揽着她地纤腰,凑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儿子。”
这“礼物”可着实是个“惊喜”,沈青蔷脑中顿时“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住。却也不得不强作欢颜,说道:“陛下,悟儿他…”
靖裕帝又是一声笑。伸出手指轻轻按在沈青蔷地朱唇上,故作神秘道:“嘘…我知道你挂念悟儿,可他数日前便已去京畿北军替朕秋巡了。可还未归来呢----朕已派人传了密令给他,叫他尽快回转。也就这几日了…此时朕这个礼物,可不是悟儿呢…”
沈青蔷听得靖裕帝言中之意,似乎尚不知道自己与天悟之事,原来又只是虚惊一场;心神略定,便索性听他娓娓道来。自己但笑不语。----靖裕帝还未开口,已有人替他回答了,殿外分明传来王善善地声音:
“万岁,奴婢将五殿下请来了…”
靖裕帝在殿内高声道:“快叫顺儿进来!”
便只见王善善躬身扶着一个小小孩童,从外面入得殿来。那孩子只三、四岁年纪,生得一双大大的凤眼,面目委实清秀好看,青蔷一眼望过去,但见五官轮廓。无不眼熟。那孩子还未走到近前,已笑着张开双臂,向靖裕帝跑过来。口中犹自奶声奶气叫着:“父皇抱抱!父皇抱顺儿!”
沈青蔷不可置信地望着靖裕帝,皇上向她一笑。蹲下身去。展开双臂,对那孩子说道:“顺儿。过来,父皇抱你。”
沈青蔷见那小小地身子倾力投入靖裕帝怀中,咯咯笑着,心中忽然慨叹万千:是了,原来这便是紫薇的儿子,是她和天悟的儿子----靖裕帝名义上地第五皇子:董天顺。
靖裕帝吃力地抱起天顺,勉强直起腰来,额上却已立时见了汗;王善善连忙奔上前,口中道:“陛下,还是老奴来抱吧!”
靖裕帝怒瞪他,喝道:“滚开!朕连个小孩子都抱不动了么?”王善善讪讪地退到一旁,眼睛却直钩钩盯在沈青蔷的脸上。
青蔷实在被他看得无奈,只得向前一步,轻声道:“陛下,让我也抱一抱吧。”
靖裕帝笑了,满面喜色,将怀中地孩子交给青蔷。五殿下认生,小小的胳膊紧紧勾着父皇的脖颈,就是不肯放手,撅着嘴,竟似要哭了。靖裕帝不住哄他道:顺儿,听话,去叫你母妃抱你。”
谁料,那小鬼头却一转头,不看青蔷,口中大声说道:“她才不是母妃,天顺的母妃是胡昭仪。”
靖裕帝脸色一沉,冷冷道:“你说什么?”
小孩子虽还不懂事,却也似感悟到了父皇在生气,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靖裕帝重重“哼”了一声,随手将董天顺交在王善善怀里,看着他泪流满面地小脸,缓缓道:“顺儿,听父皇的话,从今日起,你的母妃便是白…便是沈贵妃。在这宫掖之中,你便是她的儿子,只有她才是你的母亲,可不要忘记了…”
沈青蔷忍不住插口道:“陛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为是…”
靖裕帝不理不睬,继续对那小孩子说道:“…顺父皇这是为了你好,只要认了沈贵妃作母亲,很快你就会是皇后的儿子,是朕的嫡子,将来要继承朕的皇位,没有人可以相比----懂么?”
才三四岁的小小孩童哪里知道这个?只是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靖裕帝地眼中骤然染上一层厉色,双眉紧蹙,喝道:“抱殿下出去!”吓得王善善立时遵命,三步并作两步便向外赶。靖裕帝望着他的背影,忽觉凄凉,身子倒退两步,跌坐在软椅中,以袖覆面,两肩微微颤抖。
沈青蔷权衡再三,还是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覆在靖裕帝手上,轻声唤他:“三郎…”
靖裕帝反手捉住她地柔荑,在袖底发出一声唏嘘。
“悟儿他…始终是我们的儿子…”青蔷揣摩着靖裕帝地心思,试探道----自然,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只觉得别扭之极。
靖裕帝再嗟叹一声,说道:“唉…是朕叫他小小年纪便没了娘地,他要恨朕,故意惹怒朕…这也是朕的报应…朕其实…其实从没有怪过他地…”
青蔷默默听着,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恻然。
“你…也都知道了吧?”靖裕帝问。青蔷估摸着此时情景,索性大着胆子更进一步,答道:“沈青蔷便是白翩翩。白翩翩也就是沈青蔷…她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她这话故意说得极含混,既然装一个从未见过的死人是必定难以长久的。那么,总须一步步将本来地自己和这个死去的形象融合在一起才是。反正是“仙灵附体”。究竟有什么“规则”,谁也讲不清。只要靖裕帝相信,那么无论怎么匪夷所思荒诞不经,都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陛下会据此说什么、问什么,沈青蔷自然一一准备好了回答。那些答案早已在她的心里反复掂量了千万次。遣词用字全都极尽模糊,似是而非----也只有这样答,靖裕帝才能用自己希望地方式去理解,换而言之,沈青蔷在想尽办法做好一个“镜子”的职责,让靖裕帝自己回答自己。
----谁知,听了这话,靖裕帝却只是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却沉默了下来。那些准备好地对答,倒是用不上了。
靖裕帝握着沈青蔷的手,握得很紧。许久,才缓缓放松。他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平日神色。笑着。问青蔷道:“翩翩,你喜欢顺儿吧?”
沈青蔷只有点头。
靖裕帝道:“好。那你便认了他吧…膝下有子,那些烦死人的言官们,总也能少罗嗦几句话。”
沈青蔷踌躇道:“陛下,此事…还是…”
靖裕帝猛然直起身来,问:“还是什么?你已等了这么多年,朕也等了这么多年,不是么?”沈青蔷心中不住叫苦,一个“贵妃”已叫她够受了,若真成了皇后…天知道还会多么“热闹”呢!何况,若真成了皇后,那“她的儿子”五殿下董天顺便一跃成为了可以继承皇统地“嫡子”,皇上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可果真这样的话,太子殿下呢?那孩子对皇位的执著,她难道还不清楚么?这样一来,岂不是将自己生生逼到了阵前,非要决一个你死我活,闹一个玉石俱焚不成?可是…若不答应,这推辞的理由,又委实是不好想的。
沉吟良久,青蔷只有继续含糊其辞,低声道:“三郎,其实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后的…”
靖裕帝终于笑了,望向沈青蔷的目光竟然宛若慈父:“翩翩,你还是一样,十四年前说的那些傻话,今日又讲给朕听了…这有什么?如今不比当年,朕不必看任何人地脸色行事,朕要你做朕的皇后,你便是皇后,便是这天下最尊贵、最荣耀、举世无双的女人,你在担心什么?你难道还不高兴么?”
青蔷实在无法回答,惟有苦笑着摇头而已。
靖裕帝持着她地手,缓缓说道:“翩翩,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你这身体本来地主人,好歹也算是出身在仕宦豪族,又是恩封地外戚,她家的女儿做了皇后,群臣不会有太多话说,青史上对朕也不会加诸一字苛评----又何况,沈昭媛地人是疯疯癫癫的,这一点众人皆知,你便担上姐妹二字,顺理成章做了顺儿的养母,一切水到渠成…朕无论怎样想,都觉得如今这个局面,千巧万巧,简直仿佛连上天都在极力促成一般。”
耳中听着靖裕帝说什么“千巧万巧”,沈青蔷更是无言以对。再说下去,恐怕会“巧”到连靖裕帝自己都要怀疑了。她心中实在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哪里又能由得了她?
靖裕帝见她不再反驳,仿佛默许,简直喜上眉梢,一把揽住青蔷,口中道:“翩翩,这么多年了,朕的心愿,终于要成真了----除了苦笑,沈青蔷还能怎么样?
第四卷 第六十四章 天顺
靖裕帝终于是笑逐颜开地离去,他还要去一次集英殿召见内阁诸人,争取将这件事尽快办妥。可留在甘露殿的沈青蔷却实在无法笑得出来了,她皱眉枯坐,思忖良久,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正位中宫?呵…姑母、杨妃、这满宫中不知多少女人做梦都在盼着的事情,竟然便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沈青蔷实在是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真真是悲喜交集、苦乐陈杂,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糊涂了。命运简直如同一个顽心极重的孩童,总爱将她高高抛向天空,眼见要落地跌成粉身碎骨又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将她接在手中----竟把她的惊慌失措、忐忑不安,当成一种乐趣来赏玩么?
正自嘲不住,忽一转头,却见玲珑正盯着自己看,目光如炬。
“…你想说什么?”青蔷问道。
玲珑摇了摇头,也笑了,竟然道:“玲珑恭喜娘娘了,您的确是有福之人…”
沈青蔷愈加哭笑不得,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你这个恭喜我可真当不起。我也不问你,干脆还是那话,横下心,走一步算一步吧…”
玲珑却道:“娘娘…要不要…去给那一位带个信儿?或有所得,也未可知呢!”
青蔷一怔,还是摇头,说道:“那的确是个办法,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这个宫中,能不靠人,还是不要靠的好…现下我的身份又不比当初,恐怕就连你们几个。从此之后也再难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了。”
玲珑地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奇妙的微笑,轻声道:“娘娘,这样也不行的话。玲珑倒还有另一个办法,不如…您就当真当了这个皇后吧----只要…只要皇上不在了。这个皇后变成了太后,无论继位地是大殿下、二殿下,或者是这个五殿下,还有谁能约束得了您?能拿您这个太后娘娘怎么样?”
沈青蔷心中剧震,全没料到她竟说出如此无法无天的话来。不禁仔细又看了两眼。可无论是玲珑脸上地表情还是她讲话的口吻,都实实在在分辨不出,这丫头究竟是在戏谑,还是在认真。
青蔷道:“你到底想怎样?先让我做了皇后,然后你去和皇上以命相搏、求一个同归于尽,是不是?哪有那么容易…莫说别的,吴良佐这一关就断断过不去。皇上活着还好,若…若是真的驾崩了,即使全然与我无涉。统领大人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其实,是贵妃还好,以后不过是个闲养地太妃;若真做了皇后。做了太后…想要置我于死地,恐怕会多了数百倍----而你呢?你除了枉送性命。连带着送了我和这一殿人的性命。还能有什么用?…再退一步说,即便吴良佐动不了我。我成了太后,就真的能万事顺遂了吗?大殿下是断然不能继位的,五殿下太小,而太子殿下…他又怎会对我听之任之?他若做了皇上…他…唉,我实在不愿意去想的…”
玲珑微感诧异,不禁问道:“娘娘,恕玲珑多口了…依我看,太子殿下对您,倒的确是颇有情义的。”
沈青蔷将头缓缓转向一侧,玲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低声答道:“我明白,我自然明白的…可即使天启待我,有陛下待白翩翩那样痴心痴情,又能怎样?也不过使得数年之后,这宫中再冒出一个“青仙”罢了…至尊之位当前,谁能不动容?谁又能不改变呢?…后悔是后悔,可是若时光回转,真地可以重来,你以为陛下就会做出别样的选择么?不会的,决计不会地----白翩翩还是会死,她不可能活下去的;与御座争夺一个男人,这世上所有地女人早已注定输得惨不忍睹了…更何况…我总觉得…我总觉得天启那孩子,有些地方,实在是像陛下…他地眼里只有他看得见的那个人,其他地,全都是芥子微尘…”
这一席话实在讲得冷冽如冰,满是决绝之意,玲珑怔然。虽明知青蔷所言句句是实,却依然觉得一阵惊肉跳,更兼着彻骨的寒冷…
“你…曾爱过人么?爱过…男人么?”青蔷忽然转过头来,问她,脸上挂上了笑。
玲珑一怔,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一个都没有,”她说。
青蔷道:“我…有呢---也许有吧…爱着、被爱…真心、假意…其实爱不爱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有没有一个人,肯陪我走这条路…皇上和白妃娘娘,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了…”
----玲珑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沈青蔷却忽然一笑:“玲珑,有人曾对我说过,若没有爱过男人的话,就依然是个小孩子…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想我懂了。”了小半个时辰,还未回转,带五殿下出去安顿的御前大总管王公公却忽然哭丧着脸奔了进来。见了青蔷,躬身行了礼,忙不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