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伊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观察室,空气中漫布消毒水的气味。莉姐一直守在她身边,看到她醒来,冲她笑,还是那样温柔:“天太热了,有点脱水。没事儿的,你要多休息…”
夏小伊回给她一个笑容,仰起头来注视着床侧的吊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的注入她的血管中。
“…莉姐,谢谢你。”她说,声音有点哑。
“想吃水果吗?有桃子,很脆的。”莉姐自说自话。
夏小伊微微摇摇头,那抹笑容仿佛面具一样贴在脸上,没有消失。
“我要回家…”她慢慢的说,“莉姐,请送我回家好吗?”

八月十八日,夏小伊的二十岁生日。她在太阳落山之后由莉姐和高远护送着回到了住处,在楼下她并没有请他们上去坐坐,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她用迷人的、却又不给别人留下任何反对余地的神秘笑容和他们道别,约好后天在片场见面。不过到了八月二十日,大家等了一整天,却没有看见她来。

那天晚上,又是莉姐和高远寻上了夏小伊的家门。这个小区出租的房子并不多,小伊他们单元就此一户,并不难找。莉姐带上了水果和一小束花,她叫高远拿好站在门口,“你先等等,小伊也许没有梳洗,不叫你你可千万别进来。”高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电影里常有的桥段,那是悲情女主角失恋后的经典镜头:在灯光暧昧的香闺内,穿一件白裙子伏在又宽又大的床上,哭到枕头飘起来…高远忽然感觉不寒而栗,连忙唯唯诺诺点头不已。

莉姐去敲门,许久才有人回应,却不是夏小伊,而是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古怪女孩子,眼睛下面有两轮醒目的黑眼圈。
“找谁?”对方不耐烦地问。
莉姐微微一怔,立刻答道:“我找夏小伊…谢谢…”她说。
那女孩抓了抓头发,轻描淡写地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夏小伊?她退房了。”说完就要关上屋门。

“喂,等等!”另一个声音及时响起,那女孩眉头一皱,紧盯着死皮赖脸要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年轻男人。
“你是谁啊?你想干嘛!”女孩尖叫道。
莉姐看得清楚,高远的脚已经伸进了门框内,那女孩子没办法叫他们吃闭门羹,于是便放缓语气,陪笑道:“我们是夏小伊的朋友,我们不是坏人…请问小伊她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她朋友都不知道,我又不是她朋友我怎么会知道?”那女孩振振有词,“她昨天晚上就退房了,走得急,连房东都没见到,多余的房费和押金都不要,真大方!对了,她的钥匙还在我这里呢…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那你可知道小伊去了哪里?有没有留下联系方法?”高远忙不迭地追问。
“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烦不烦哪你!”那女孩瞅准高远的腿略有松动,突然用力,“嘭”的一声大力关上房门,门后传来一句闷闷的警告:“你们再来打扰我就报警了!”
莉姐和高远面面相觑。

——就好像一阵风,刮来又刮去;夏小伊从他们的圈子里消失了。
每个人的北京Ⅰ
那一年“莉姐”——陈莉莉二十九岁。她生长在一座南方小城,七岁那年邻居搬来一个小胖男孩,比他大一岁。那就是后来的钱家星——老钱——钱导—— Steve。

他们两人是绝对的青梅竹马,老钱从小就傻呵呵的,总被人欺负,陈莉莉起初颇有点看不起他。但是老钱对她极好,他的母亲是苏州人,做一手好点心,老钱自小就热衷于给陈莉莉家里“进贡”,有时候黑夜里也敲她的窗,把一包甜丝丝的桂花糖从打开的窗口丢进去——那糖果是那样的甜,陈莉莉一辈子都忘不了。

老钱喜欢电影,莉莉记得他们生长的那个南方小镇,在久远以前,并没有电影院;只有一个巡回在附近乡间的露天电影班。每次放露天电影的时候,老钱都像着了魔一样开心。他不光看电影,还和放电影的人攀谈。他明明一激动了就喜欢结巴,可是站在放映机前,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放电影的叔叔很喜欢这个憨憨的胖男孩,便教他一些最基本的知识,甚至叫他自己尝试放映。在老钱十四岁陈莉莉十三岁的时候,放映班最后一次来到他们的小镇,那时候镇里已经有了电影院,个别有钱的人家甚至也有了录像机这种稀罕玩意儿,露天电影已经不再受欢迎了。老钱去和他们聊了一整夜,天明回来的时候照例敲响了陈莉莉的窗。
莉莉蓬头垢面爬起来,在清晨温婉的晨雾里看见那时候还是“小钱”的钱家星红肿着一双眼睛,仿佛刚哭过,他在破晓的晨光中对她真挚地说:“莉莉,以后你一定要嫁给我!”

这是陈莉莉生命中唯一一次好像电影情节一样的早晨;唯一一次,这个平凡的女孩子,她是女主角。
不久之后老钱初中毕业,离开了家;而一年之后,陈莉莉上了会计中专。

老钱这辈子只对莉莉求过一次婚,就是在那个早晨,在她十三岁、他十四岁的时候。等他们再次相遇,真正走到一起已经是九年后的事情了,老钱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发财了,虽然数额不大,但也足够令亲戚朋友们在背地里评论:“真是傻人有傻福!”而他对电影更加痴迷,他和陈莉莉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搬到了一起住,但是他再也没有向莉莉求过婚。

遇到夏小伊,开始拍摄老钱“一生中真正重要的一部电影”时,他们已经同居了七年。他的生活里充满了电影,甚至她的生活里也是。她成了他的专署会计、出纳、女仆、管家…七年里,他没变,她也没变——除了她对他的称呼从钱哥、家星、老钱变成了和大家一样的 Steve——和大家一样,是的。

“如果这部片子成功了,我们就结婚,”这是他们两人之间达成的默契。相识二十二载,在一起生活了七年,语言的交流早已失色,他们就像是手背和手掌,就像是另外的彼此。

可是《ONZE》却失败了——不,应该说,比失败还要惨痛;这部片子无疾而终。

葛幕风的顾虑是对的,《ONZE》根本没能正式放映。每一个圈子里都有它的固定法则,妄想超越这个法则的人活该死无葬身之地。即使是一部“纯艺术”影片,作为一群外行人胆大包天的作品,所遇到的简直是重重冰山。男主角虽然很有天赋但毕竟没有成名,女主角更是号召力等于零的新人,加之风格晦涩难懂叫人如坠五里雾中,没有任何一家影院表示出了兴趣…不,不该说的那么远,事实上,他们连放映许可都没拿到。

最后的结论是,除非《ONZE》经过有关部门的“修改”,否则将就此被封杀。
“修改?他们是想毁了它!” Steve泪流满面,但莫可奈何。

收回成本自然不用提起,后半生不用负债累累已是 Steve三生有幸。这还要多亏了莉姐一直在控制预算,以及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放弃了薪酬;包括失踪后还有三分之二报酬没有领的夏小伊。 Steve最终的决定是宁可玉碎不求瓦全,以《ONZE》不得在任何公开场合上映为代价,保留对它的全权。在最后一波令人精疲力尽的努力结束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的那一天, Steve——钱家星对陈莉莉说:“我们分手吧。”在那一个瞬间,莉莉突然想,也许《ONZE》这个片子本身、以及它的无疾而终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只是为了终结他们的爱情长跑——那是他们没能出生、也永远不会出生的,夭折在子宫里的爱情结晶。
——那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夏小伊,在他们面前消失之后的第二年年初。

当然,夏小伊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她只不过是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转换为另一种样子存在罢了——这是身为主角的特权。

在北京这个城市里,包括夏小伊在内,生活着数量众多的年轻女孩子们。她们背井离乡,学历高深或者浅薄,学问有用或者无用,性格可爱或者孤僻,心肠善良或者狠毒——容貌出众或者普通…
在她们每一个人的心目中,都存在着一个想象中的北京城。那是她们下定决心来到这里的动力,以及全部的梦。如同夏小伊那样,绝大多数的想象最终都被证明是幼稚而不切实际的,绝大多数的美梦都在这个城市的真实面目前被碾成齑粉——有些人失望了、心碎了、回家了;更多的却留了下来,把关于这个城市最初的想象收回到记忆深处,咬着牙,继续向前走。
人生只有向前走,因为身后一无所有。

每一天,每一个时间,每一个角落,那些女孩子们的故事都在上演;每一个女孩子都在自己的舞台演出着自己的剧本,她们都是自己的主角;她们一笑,都能倾国。

Steve和陈莉莉分手的那一年,夏小伊二十一岁生日过去两个月,秋天,北京城北的一所极其普通的廉价公寓里,小小的一房一厅住着四个女孩子,我们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当然是其中之一。

四个女孩子里最大的是个少数民族同胞,二十九岁,历史学硕士,在北京五年了;她为人很豪爽,是四人组中的头儿,其他三个都称她喂“老大”,真名反而因为古怪冗长早没人提起了。接下来是两个结伴来自山东某小城的艾霞和晓芸,分别是二十四与二十三岁;她们在北京郊县的一所二流大学学计算机,夏天刚刚毕业。最后就是二十一岁的夏小伊,她交给房东的个人资料上填写的是“在某发行公司担任校对工作”——这是真的。

夏小伊仓皇出逃的时候很惨,几乎身无长物。幸好演戏的片筹已经支取了三分之一,口袋里有薄薄的一叠钞票,尚不至于饿死在北京街头。她其实没必要离开,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给这种类似于“抱头鼠窜”的行为提供一个好理由。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更没有对不起谁,根本没有任何人她无法坦然面对——但是她就是想逃走。从医院回来的那天夜里,她睡在屋子里,感觉黑暗中都是方隅的呼吸,空气里有他的体温、有他的味道,他说话的声音分解成了无数看不见的碎片,一片一片击打在她耳膜,她听得见。
——这不是一种怀念,而是自责——甚至恐惧。

她是对不起他的,夏小伊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她只要一去想就忍不住疯狂地责怪自己。如果她可以多说一句话,可以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也许她们就能终成正果。但是没有办法,她没有勇气坚持下去,她输了。是她逼方隅走的,她视他如无物;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行动告诉他,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多余的。她不需要他,她不需要一个不能保护她的王子…

而真当方隅离开了她,走了,也许永远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夏小伊才明白,他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就好似白烂言情小说里的桥段: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她想念方隅,她记忆里的那个方隅突然改头换面,从懦弱无能的男人变成了一尊神像。方隅已经成为了她在成长中所失去的一切东西的代名词——青春的稚气、纯洁的爱情、清澈无尘的心…没了,全没了。他们曾经那样相爱,爱到可以放弃一切。…生死挈阔,与子相悦,持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曾经觉得只有这样的爱情才能配得上自己,而所有的困难,都只是困难而已。
这些爱情的雄心壮志,曾经烧得轰轰烈烈,然后在生活的重压和彼此的软弱下嘎然熄灭,终于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汗,忘记说了。看到有人在文下问VIP的问题。上本入了别站的V后面太麻烦,现在也不能发,所以这本就不打算入了。
如果能出版,可能最后会停更一段时间,出版后一气贴结局;如果没戏,就会一直持续更新的。
总之一定让大家看到完整版的每一个字。
谢谢从《青蔷天》以来,各位亲们对某烟的支持。
谢谢你们了。
每个人的北京Ⅱ
她还能怎么样呢?她想象莉姐或者高远充满善意的询问:“你男朋友怎么了?”她想象葛幕风对她露出一种“我什么都了解”的恶毒微笑——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毒,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连单纯的想象一下都好似背负着千钧重担,叫夏小伊难以呼吸——她不能坚强面对,所有只有灰溜溜地逃走。

幸好北京这个城市大得惊人,淹没一两个过客绰绰有余。为了和过去一刀两断,彻底“重新做人”,她甚至不再从事熟悉的酒吧服务行业。她比初来乍到时大了(或者说“老”了)两岁,依旧没有文凭没有资历,但是她也依旧美丽,重要的是她现在完全清楚,自己的脸是多么重要的谋生武器。她凭着这张脸在一家三流公司当了两个月文员,终因上司的好色嘴脸和女同事的恶行恶状作罢。还是算了吧,抛却足够多的道德规范以换来在写字楼里作花瓶兼寄生虫生存,她还没有这样的勇气。她还打过一系列的短期工,包括在一种减肥药的促销现场作活招牌…等等等等,花样时时翻新,但每一样都做的不长久,生活可谓丰富多彩之极。

夏天快要到来的时候她紧急找了一份较为“安定”的工作——校对,这份工作只需要耐心和时间。收入并不理想,但已足够敷出——最重要的是工作场所有空调;对于北京充满破坏力的炎炎夏日她实在是领教的够了。这份工作还相当自由,按件记酬,没有时限;当然,相应的,也没有加班费。她分到的大多数稿子都是枯燥的产品宣传单和保险入门条例,偶尔也有烂到不能再烂的小说。夏小伊真的不敢相信这样骗小孩子的东西都能出版:男主角统统富裕英俊,女主角统统纯洁浪漫,两个人除了爱情什么都不必操心,只需要爱到死去活来就好…夏小伊叹息,原来自己太过市侩,一身烟火气,根本就不配恋爱,所以自然难成正果。

小伊做校对时看过的大多数小说都是零零碎碎的,因为分活的时候,一般都会将“有内容”的稿件拆成数份,由多人负责。老板就是害怕员工如夏小伊这样,一边做工一边给自己解闷,那样哪有效率可言?现在社会顶顶重要的就是“效率”二字,夏小伊原本就该在同居的第一天就和方隅办理结婚手续,这样后面的一切事故即便同样发生了,方隅也一定不会离开——哪有那么容易离开的?小伊再叹息,原来叫她恋爱失败的原因竟然有这么多!

总之,这份工作她做起来还算舒心,更何况她也碰到了好事,她搬进了现在居住的这间一居室,认识了老大、艾霞和晓芸。她们起初对这个漂亮的新来者颇为忌惮,在她背后总是嘀嘀咕咕。但是相处久了,三人就发现小伊其实最好相处不过:她早出晚归,早晨起来从不叠被子,晚上睡觉绝没有怪癖;不拘小节却永远脸上堆笑,叫人心生亲近。搬进来二十天,有一个晚上小伊下班回来,老大突然对她说:“我们三个想买个二手电视放在客厅,你参与吗?”
当然参与!为什么不?小伊表现得热情高涨。电视是老大和晓芸去挑的,搬回来才发现闭路部分是坏的,根本没办法播放有线画面。老大和晓芸很有点抱歉的意思,但是小伊毫不在乎,她甚至兴冲冲地将衣架掰成天线的样子,插在电视上面,然后努力从满屏雪花中寻找有规则的物体…天晓得,她对电视根本没兴趣!但她知道,从那一刻起,她们已经完全接受了她,正式把她当成集体的一部分。

多可笑!那样一个高傲、夸张、从不掩饰自己锋芒的夏小伊,变化竟然如此之大!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又是为了什么呢?也许她终于开始渴望一种群体感,也许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做一份沉闷的工作,上班下班始终形单影只,实在是太寂寞了…又也许,那只是她演技的一部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那个永远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儿——谁知道呢?

地狱一样的夏天终于慢慢退去,工作地点的空调也渐渐失去魅力,小伊待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了。开始的时候她时常抱一束鲜花回来,那都是同事们的“进贡”。拿回一束花,一屋子四个女人兴高采烈,大家都很满足——只不过是为一束花。可后来男人们看到她只收花束,却连个晚饭都不肯赏脸,纷纷死心。这样的时代再无痴情人,没回报的投资是愚蠢的,爱情的投资更是如此。夏小伊的脸上明白写着“此路不通”,花束也就渐渐断绝,后来小伊养成了自己买花的习惯,傍晚时路边有推一辆老旧自行车,把鲜花像蔬菜一样出卖的小贩,小伊不定时的买几支便宜又鲜艳的回去插瓶——只是为了那一份高兴。

高兴,是真的高兴,贫穷并且努力高兴着。有时候她们“四人组”一起出去吃晚饭,虽然所费不菲,但是大家每次都那样快乐,实在值得。夏小伊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她仿佛生来就是一个校对员,她的人就和她的工作一样单调、枯燥、规律、乏味…但是这样很好,什么都不想真的很好;她至少能够平静,平静的高兴起来——平静和平凡,平凡和凡俗都只差一个字,中文果然充满奥妙。

进入十月的一个周末,她和三个姐妹约在一家馆子吃涮羊肉,那地方因为价廉物美而颇有口碑。夏小伊到的最晚,三个姐妹隔着半个大厅向她招手,在她们面前黄铜火锅已经架了起来,桌上放满了大碟小碟。小伊兴高采烈的回应,向那边走过去,却冷不防背后有一个讶异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小伊,是你么?”

夏小伊脸色突变如逢恶鬼,她缓缓回过头——竟然是莉姐。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好么?”愣了许久,夏小伊努力挤出笑容,回答,声音和诚意一样干巴巴的。
“很好,”莉姐依然是那样温婉的笑,脸上有种真实的幸福光彩,“我结婚了。”
“啊!恭喜!你们早该结婚了,”夏小伊真挚地祝福, Steve和莉姐都是难得的好人。
“…不是和 Steve,”莉姐的表情丝毫没变,夏小伊的笑容却瞬间在脸上僵住。怎么可能?不是说两个人都恋爱了七八年了么?

“你好么?”莉姐反问。
“…还不错。”小伊的防线一瞬间突然紧绷,她谨慎的回答。
“来吃饭?”
“嗯…莉姐要不要一起?”这毫无疑问百分之百是客套话。
“谢谢,我吃过了,正要离开。”莉姐说,小伊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再见,小伊,你的朋友在等你吧?”莉姐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她,仿佛能一直望进她的内心深处。
小伊尴尬地点头。这一切来得太迅疾,促不及防,她太久没有当演员,她根本没准备台词,所以只能像个白痴一样傻笑。

“对了…”莉姐打开自己的手提包,取出一张雪白名片和一支笔,迅速在名片背面写上了一行数字。她将笔收起来,把名片递给夏小伊,“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包括闲聊。”
夏小伊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把名片翻到正面,发现上面写着“顾岩,某投资公司总经理”字样,她抬起头看着莉姐,莉姐的脸微微红了。
“我先生…”她小声说。

“…恭喜恭喜,”夏小伊再也说不出另外的话。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可一定要联系我啊!”莉姐说完,就离开了;夏小伊目送她的身影成了门,只觉得手中的小小卡片在隐隐发烫。

那天的涮羊肉自然没有吃好,不仅倒胃口,而且魂不守舍。三个姐妹多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互相对视了一眼,尽皆沉默,饭桌上满溢着尴尬难言的冷场。
小伊吃完了饭离去的时候,故意把那张名片丢在饭桌的角落——过去已经过去了,好不容易过去了;她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可是晚上回到家,老大却突然递给她一张卡片,并且笑骂:“小伊你这个胡涂鬼,丢三拉四的。”
夏小伊苦笑接过来,垂头思索:有些东西,是不是命中注定逃不掉呢?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今天一来有个大惊喜,然后某烟立刻颠颠跑到bs吃饺子去了。
吃了半斤,肚子滚圆,十分幸福。
那啥,多谢各位对某烟的关心,可是某烟有点抱歉,竟然一点不难过…囧…
所以不需要安慰啦,真的。
谢谢大家。
PS:既然都觉得某烟分涨太快…再加上NBA季后赛开始了,周六周日要出去混PARTY看比赛,就…不更新了…抱头,不准打…我要去做文化衫,给太阳加油…
爱情只是生活方式Ⅰ
“…多可笑不是么?”莉姐笑眯眯地给小伊斟上一杯茶。这是她们重逢的两个星期后,一个下午,在莉姐婚后的住处,“我和 Steve相处了二十二年,同居了七年多,最终却嫁给了一个才认识三个月的男人。”
“他一定很爱你吧…”小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