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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处世,最重要的是站对立场。作为一个母亲,对吕后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子女的福祉。娘家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大多数人会选择儿子,我不知道吕后心中怎么选,反正就我个人而言,在一个母亲心中,能够和儿子相抗衡地位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正义真理,二,是自己。
正义真理谈不上,她如果要争,说的通为了自己。那么对自己什么是最重要的呢,嗯,除了自己,就是儿子和娘家。晕,又回去了。儿子和娘家谁更重要呢?儿子。
所以,何必和惠帝闹的那么僵呢?
当了皇后甚至太后,自然要为娘家考虑,在一定程度内,给娘家一个尊荣,也是无可厚非的。但这个一定程度,从来都要掌握好。弄到最后,娘家实力操过儿子,到底算是什么回事呢?又或者,惠帝死后,少帝年幼,要做就做到底,自己登基或者将皇朝该改为吕氏。但自己登基,要传承的还是自己的子孙。而给了娘家,可曾见过哪家祠堂里供奉了自家姑姑的?
这绝对是一个悖论。西汉初年惨烈的刘吕之争,很大程度上是吕后的立场问题。
吕后也许做错了,但惠帝呢?他做错了什么,需要断子绝孙来惩罚?
这个结果太残忍。
事实上,吕后死后,刘姓皇族中属于刘盈一脉的,就没有了。
文帝以后,史家修史,高皇帝是共同的先祖,吕后好歹算是文帝的嫡母,不能明文践踏,但惠帝呢。他是被皇帝一脉撇出去的一个。
孤零零的一根树枝。
海外孤子。
值得么?自己惩罚自己,自己作践自己,二十四岁年轻之龄,身体毁于饮酒作乐,放荡宫廷。
你活着,人家念你的面子。你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高祖嫡系,从此断绝。
千年之后,我查网络之上刘氏宗族传承族谱资料,人家也写着,惠帝,才能平庸。
孝惠皇后张嫣
注:本文针对史上的孝惠皇后,与小说无关。
※※※
在《古今宫闱秘记孝惠张皇后外传》中,记载着汉孝惠张皇后的一首诗,全文如下:系余童稚兮入椒房,默默待年兮远先皇。
命不辰兮先皇逝,抱完璞兮守空床。
徂良宵兮华烛,羡飞鸿兮双翔。
嗟富贵兮奚足娱,不如氓庶之糟糠。
长夜漫漫兮何时旦,照弱影兮明月凉。
聊支颐兮念往昔,若吾舅之在旁。
飘风回而惊觉兮,意忽忽若有亡。
搴罗帐兮拭泪,踪履起兮彷徨。
群鸡杂唱而报曙兮,思吾舅兮裂肝肠。
冀死后之同穴兮,傥觐地下之清光。
公元前163年,她默默地死去,年仅36岁。她没有葬礼,没有墓志碑文,连封号也没有,只是被习惯性地称为孝惠皇后,就连她的坟墓也是简陋而粗鄙的。
诗歌有很大可能是后人托张嫣名所作,但在感性程度上我愿意相信它所描写的那段感情是真正存在过的。透过遥远的时空,想象那个十五岁守寡的少女皇后,是如何在华丽而空洞的椒房殿中,支颐不睡,思念安陵里沉睡着的夫君。
汉做未央,为帝宫。殿椒房,为后殿。
她是这座华丽宫殿的第一个主人。
而这座宫殿,没有迎来真正的男主人。
野史记载,汉文皇帝后元年春三月,张嫣于北宫安静的死去,年三十余,死后,宫女们殓装她的躯体,惊讶的发现,做了四年皇后的张嫣,居然还是一个处女。
中国史上有数个“处女皇后”,孝惠皇后张嫣,是可信度最高的一个。
想起这个女孩,我经常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诗: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绰堕渠沟。
她曾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她的父亲是赵王张敖,母亲是高祖嫡长女鲁元公主,外婆是中国史上大名赫赫的女主吕后。
多么高贵的身世。
皇帝做外公,皇帝做舅舅,皇帝做夫君。西汉往后唯一可以和她匹敌的便是孝武皇后阿娇,张嫣可能要更好一些,毕竟,她的父亲,曾经是真正的诸侯王。
偏偏,这两个女孩,最后的结局都是幽禁至死,那么的不幸。
阿娇的不幸,在于,她遭逢的是那么一个狠心绝情的男子。
张嫣呢,她的不幸,在于,她的舅舅,和她的夫君,竟是同一个人。
我不知道吕后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撮合了这样一段婚姻。世人眼中不可颠覆的伦常,她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堂而皇之,在天下人耳目之前,导演了这样一场闹剧,以骏马十二匹,黄金两万斤的聘征,让自己的儿子迎娶了自己的外孙女。
她是否真的笃信,这样的婚姻,能结缡出幸福之花?
在政治上,吕后无疑是心如铁石的,但是在面对自己的子女的时候,她无疑是慈爱的。我想,不会有人怀疑,她爱她的儿子,爱她的外孙女吧。
可是,她偏偏这么做了,导致自己最爱的两个人相互折磨了一生,都不幸福。
刘盈其实是一个好人。对曾经直接威胁过自己的储位的异母弟弟赵王如意,他都曾经贴身相护数月之久,其情真挚。他与鲁元同胞姐弟,共同走过微末患难生死,走到繁华巅峰的未央,姐弟之情深厚,他也曾真心喜爱过这个乖巧可爱的外甥女。
可是,对外甥女的喜爱,和对妻子的喜爱,是不一样的。
刘盈的痛苦在于,他无法把他的这个外甥女,当作他的妻子。
这样的痛苦,缠绕了他最后的四年生命。
十二岁的时候,张嫣嫁入未央,入主椒房,成为大汉的第二任皇后。
独守一生空房的皇后。
她嫁给他的时候,她还太小。不识情爱,也不懂得,他们之间,是怎样一条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长成的时候他已死去,留她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在这座大的无边无际的未央宫。
长夜漫漫兮何时旦,照弱影兮明月凉。
她想好好的找一个人爱一场的时候,那个可以爱的人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聊支颐兮念往昔,若吾舅之在旁。
只好一遍一遍的思念,思念他的眉眼,他的气息,仿若,他还在她的身边。
我想,张嫣其实分不清,那个人,究竟是她的舅舅,还是她的夫君。
女孩子对这些东西在心中的分量,没有男人心中壁垒分明。
不是说伦常这东西对女孩的约束力没有对男子那么大,而是女孩子更看重相处时候的细节,时光的力量滴水穿石,思念可以折磨疯一个人。
她始终都是柔弱的接受着,接受着这段荒唐的婚姻,接受着刘盈消极的抗拒,接受着夫君的逝去,接受着义子的背叛,接受着外祖母的擅权,接受着代王的复辟,接受着…
北宫幽禁的命运。
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那隔绝在记忆之外的,五光十色,语笑嫣然的未央生活,豁然映在心头。
刘盈逝去的往后数十年里,她一遍一遍思念着的,是他们共存的那四年,每一丝欢声,每一道笑语。纵然底色是灰的,但是在生命中占的分量那么重,重到,想忘都忘不掉。他逝去之后,皇后的身份于她就是枷锁,绑着她轻盈的步子,强做出端庄贵重来,十里未央,繁华如斯,是她的囚笼。
回想那共同生活的四年,他固然不曾拿她当妻子看,却对她殷殷关怀。
只是当时的她不知道,这关怀,几分是他给妻子的,几分是她给甥女的。
他荒淫放浪于后宫,只是独独不碰她。
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是她事实上的舅舅。
但是,当她懂了世事的时候,他已经是她的夫君的。
这个事实的力量,比所有的伦常都更为有力。
张嫣其实是恨的。
你们都说,他和我的婚姻,是不对的。是泯乱伦常的。可是,当吕后诏告天下的时候,当曹参下聘的时候,当惠帝迎亲的时候,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声,这是不对的,这场婚姻,不要继续下去了。
你们都不敢站出来,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心中腹诽。
百姓的接受能力有时候超出人的想象。所有人都觉得不对的东西,看着看着很多年,竟也渐渐习惯,觉得正常了。
可是,这个槛,在他的心中,过不去。
于是他放荡于后宫之中,于是她独守椒房。
于是,这个天下人眼睁睁看着发生的天大的错误,苦果,最后,只由她一个人吞。
刘盈去世的时候,张嫣一定是哭了。
纵然他们一生都不亲近,只要他还在未央,还在那里,她就是安心的。
但是他悄悄的死去了,于是她四顾茫然,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他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
当一个男人把你生命中舅舅和夫君两个最重要的男性角色占尽了,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重要?
更何况,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知道她不该爱他,依赖他,因为他不仅是她的夫君,还是她的舅舅,这样的关系太尴尬。可是在繁华空洞的未央,她唯一熟悉的男子只有他。他总是温柔的笑,眉眼间却藏着忧郁,清俊的容颜皱着眉,好看的像一阵风。
可她总是怀念,梦中的那个朗声大笑的,将她抛起在空中,在接住的舅舅。
那时候,她还很小很小。
他还不是她夫君,他只是她舅舅。
年岁渐长,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未来。她安慰自己。
等我长的足够大了,…舅舅,你肯不肯回过头来看我。
人们总是抱怨,和九重宫阙里的贵人太遥远,不熟悉。我却抱怨,我和你太熟悉,走不出一条新的路。
她将长成未长成的时候,外祖母为了她能产下有吕氏血脉的嫡皇子,逼着惠帝于她同房,那时候,他总是让她先睡下,然后独自一人坐在帐中,清醒着坐到天亮。
但那已经是他们最接近的时候了。
心的亲近其实有时候不一定非要肌肤相接。有时候一直守在身边就好。
那时候,她心中一定是宁静安心的了。
她十六岁的时候,惠帝逝世,时年二十四。
那实在是一个太年轻的年纪。
知道什么叫万念俱灰么?
这便叫万念俱灰了。
无论之前他们是多么的为难,幸福是多么渺茫,只要他还活着,未来就有无限可能。可是,他不在了,一切就都苍白无力了。
她爱刘盈么?
自然是爱的。
只是这爱里,掺杂了太多成分。多年之后,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爱着他。
幼年的时候,她仰望着他,觉得舅舅是天底下除了父亲之外最伟大的人。
十二岁的时候,她嫁给了他,困惑着不了解这样身份的改变。
四年的时间里,他们是这天底下,距离最近又最远的人。
是天下最温馨又最无望的夫妻。
最繁华又最贫瘠的两个人。
她甚至不能真正去恨他,虽然他放浪形骸。因为伦常是一座彼此都无力面对的山。
谁都越不过去。
她十六岁的时候,他死了。
山崩了,以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形式。
于是,在心里某个旁人看不见的角落,有一部分的她,也跟着死去。
从此后,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寡妇。
再尊贵,也是可怜人。
他死后,她默默无闻,依照外祖母的意思,做椒房殿里傀儡的皇后。
八年里,她一次又一次的救下了刘姓诸人。八年后,刘姓诸人都或有或无的忘记了她。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孩子被屠戮,却无法相救。她救遍了亲近的不亲近的刘姓诸子,却无法救他的子孙,她想,不如你们把我也给杀了吧。可是偏偏没有,她被迁往北宫,不再是太后,连皇后名分都不被承认。
她一次次中夜惊醒,辗转难免,思念着从前的时光,和那段时光里陪着她的人,她的夫君,她的…舅舅。
他死后,舅舅或者夫君的意义都已经被淡化,这才能无所顾忌的回忆。
回忆欢畅淋漓的幼年,以及华美困惑的少女时光,孤寂而无望的青年,以及冷落忧郁的北宫生涯。
未央宫中,此起彼伏,那关我什么事情呢?
她只想静静的思念他,思考,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北宫之中,树木森森。她死去的时候她的眼角一定是有泪的了。那时候,她可想起了她的舅舅?她在心里唤的,是她的舅舅,还是她的夫君?
泪下嫣然。
出场人物介绍
宣平侯府:
张嫣:本书女主角。是宣平侯张敖与鲁元长公主刘满华的长女,出生于汉四年,惠帝四年冬,与惠帝刘盈大婚,世称孝惠皇后。
张敖:女主的父亲。赵王张耳之子,汉初与张良,陈平齐名的美男子,貌姣好若女子。汉三年正月,尚鲁元长公主。四年,得女嫣,五年七月,继承赵王。汉九年,赵相贯高谋反,高帝迁怒张敖,将他拿入廷尉治罪。后黜为宣平侯。性格沉稳保守,但在阿嫣立后之事上,表现出极度的热情。
刘满华:女主的母亲,她是高帝刘邦与皇后吕雉唯一的女儿,受封鲁元长公主。温良恭俭,纯悫婉然,在长安权贵之中素有贤名。深爱自己的丈夫,以及,膝下所出一对子女。
张偃:张嫣同母弟,自幼与姐张嫣极度亲近。
夏姬,沈姬:张敖的姬妾,鲁元怀张嫣之时,特意为张敖所纳。
张侈:夏姬之子,行二,性鲁莽。
张寿:沈姬之子,行三,斯文,自幼爱读书。
赵姬折杞:少年张敖侍女,一女夭折,因踏青之时遭遇山匪,用簪子划伤了半边脸颊,多年无宠。只居于府中小隅。
汉皇室:
太上皇刘昂:字执嘉,号显初。
高帝刘邦之父,妻王氏,李氏(帝母),一世平庸,临老成为大汉开国皇帝的父亲,他不习惯皇宫富贵但寂寞的生活,于是高帝为他在长安附近营造出一座与老家丰邑相似的城邑,后来改名新丰。
汉二年楚汉之战中,受俘于楚军之手,儿媳吕氏在楚营中周到伺候,因此感念吕雉,喜爱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嫡孙刘盈。高祖十年五月亡,终年75岁。
(长子伯早殇,次子合阳侯仲,三子高帝邦,四子楚王交)
高帝刘邦:字季。
大汉开国皇帝,初为沛县亭长,三十余岁年娶县中富户吕氏之女雉,此前,他已经有了一个外妇,生长子肥。秦末,天下大乱,在这样的时势中他纠结了丰沛一干好友起兵,征战沉浮多年,最后建立了一统天下的大汉朝。汉二年在定陶路边纳戚懿,后得幼子如意。他偏心戚懿母子,欲废黜元妻嫡子,最后因臣言民心,终不得。却种下了日后妻妾相残的祸根。
(子:齐王肥,惠帝盈,赵隐王如意,淮阳王友,代王恒,粱王恢,燕王建,淮南王长)
(惠)帝盈,字…
大汉第二任皇帝,母吕后。在父亲无赖,母亲狠决的言传身教下,却奇迹般的养成了温文良善的性格。宽仁修和,友爱兄弟,信奉人不负我,我不负人,“道德完美洁癖者”,要求自己一言一行都符合臣民期待。悲天悯民,虽然资质中上,但凭着对家国土地平静却毫不动摇的爱,在名臣与穿越者的辅助下,勤勉治国。
生平两大苦恼:其一是母亲吕后的强势以及对亲人的不留情,其二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外甥女兼小妻子张嫣。
(好吧,通俗的说法,就是身边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一个母亲,一个老婆,都搞不定。这还不是一般的婆媳矛盾问题,咳,我其实挺想笑的。)
(子女:…,咳,目前连个受精卵都没有。)
吕雉:
高帝刘邦发妻,因为经年的辛劳与在楚营中悲惨的数年经历,失去了青春容貌,也渐渐失去了丈夫刘邦的欢心。在刘邦改投到年轻貌美的戚懿的怀抱中后,只得自己坚强起来,捍卫自己以及子女的利益。精明强干,有着强势的权力欲以及对身边人的控制欲,心中少有的柔软的地方,装着亲子刘盈以及女儿满华,为了让子女的权利地位世世代代的承继下去,她亲手促成了儿子与外孙女的婚姻。
戚懿:
定陶人,高帝刘邦宠姬,年轻,貌美,有着动人的歌喉与舞姿,在高帝晚年,几乎独占了刘邦的宠爱。她希望刘邦改立自己的儿子如意为储君,为此,数度向刘邦哭泣求情。高帝逝世后,她的下场极惨。
如意:
高帝第三子,母戚懿,受封赵王。玉质玲珑,痴迷一切美丽的事物。是高帝刘邦生前最宠爱的皇子。幼时与兄长刘盈关系很好。后因夺嫡事而逐渐疏远。惠帝元年,吕后鸩杀于宣室。
刘恒:
高帝第五子,母薄姬,受封代王。薄姬机缘巧合而生下了他,因为终身不受宠,而在高帝逝世后,吕后并没有为难他们母子,放薄姬随刘恒就国。性勤饬而实诚,为贤王。惠帝七年…
次支:
刘仲:高帝二兄,才庸碌而甘平淡,好田稼之事。初受封代王,匈奴来袭,星夜奔洛阳。于是黜为合阳侯。在张嫣的协助下,以先进的田稼之术提高黍粟之产。后惠帝用其掌农稼之事,作为刘姓皇族中人,被后世百姓尊敬。
展夫人:刘仲嫡妻,娶于乡野之中,后虽发迹而不嫌,恩爱终身。
不识字但对于世事有清醒的见识,她曾为张嫣主持过及笄礼。
刘濞:刘仲子,惠帝堂兄。母展氏。高帝十二年,受封为吴王。
刘留:吴国翁主,父合阳侯刘仲,母展氏。
娟妍毓秀,敢爱敢恨,与留侯次子张偕两情相悦,目前守父丧之中。
第一卷:大风起兮云飞扬·引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邦《大风歌》
第1章 梦古
你相信梦境能沟通前世今生么?
※※※
2009年,西安。
张嫣然捧着一杯仙草烧坐在冷饮店的高足椅上,看着玻璃墙外人来人去的风景。一阵悦耳的风铃声从大门处响起,红色风衣高挑美女推开店门走了进来,“罗蜜,这儿。”张嫣然远远的朝着她招手,罗蜜抬头看见了她,唇角不自禁扬起一丝微笑,艳光四射,走到张嫣然的对面,拉开白色圈足的高足椅坐下,穿着黑色制服的侍应生捧着甜品单上前问道,“小姐要点什么?”
罗蜜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杯蜂蜜奶茶。”
“嫣然宝贝。”她吸了一口醇热的奶茶,笑着问道,“今天下午的选修农业史考的怎么样?”
“不要提了。”张嫣然忿忿抱怨道,“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将古代农业史背个滚瓜烂熟,结果最后许教授出的却是杂交水稻。”
罗蜜捂着唇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一头大波浪卷发微微抖动,艳光四射,引得店中年轻男生频频回顾。
张嫣然和罗蜜都是西安某知名大学的学生。张嫣然自幼父母双亡,和哥哥张莞尔相依为命,感情极为要好。前些年,张莞尔因工作调动转到古城西安,她也考上了西安一所大学,就读校内中文系。因为容貌姣好,五官气质古典,被本校宅男封为校花。
和张嫣然相比,罗蜜则是另一种类型的美人,她是一个典型的蒙古族姑娘,据说祖上有一些匈奴血脉,自幼在草原长大,五官明艳,性格热烈奔放,亦在学校内享有盛名。
两个各有特色的美人坐在小小的冷饮店中,让店里店外的宅男都看直了眼。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捧着一杯咖啡从身后经过,眼睛一直盯着两个女生,一个不留神撞到了店中的柱子,尖叫一声,托盘中的咖啡泼了出来,将前胸的牛仔夹克溅的湿透。
张嫣然和罗蜜相视一眼,偷偷的笑起来,大声喊,“老板,买单。”
玻璃旋门打开又合上,带起风铃再次清脆的声响。两个人从冷饮店中出来,走在小巷道路中。夕阳斜斜的照在地上,在水泥小路上铺上一层绮丽的色泽,小巷尽头处的店铺门楣匾额上写着“许氏相馆”四个金色古篆字,右下角绘了一只小小的朱雀纹章。
张嫣然拉着罗蜜进去,甫一进门,室中光线就陡然暗下去,她眯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店中的光线。室中竟并没有开电灯,一盏三枝青铜烛灯在玄漆柜台上霍霍燃烧,灯架招展,仿佛一株扶桑神树,投射出晕黄的明亮光泽。
相馆正中置着一张玄漆柜案,一张小几摆在西北角落,两侧摆着一对秤榻,七八岁的小女孩跪坐在上面,抬起头来,绿色双绕曲裾清亮如春草,双丸髻挂在脑后,清甜秀美,看着两个少女,目光好奇。
张嫣然弯腰笑着问道,“小妹妹,你们家老板在么?”
“在。”小女孩脆生生答道,从榻上跳下来,蹬蹬蹬的跑到馆后的帘子处,掀起帘子喊道,“许婆婆,有人来了!”
“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深蓝象眼格帘从里面被掀起来,一个老婆婆从里面走出来,花白的头发在头顶盘成一丝不苟的圆髻,一身贴合的棕色的素纹三绕曲裾,容貌端庄,唯有面上的一双眸子,仿佛黑泉水一般,中正平和,流动着无尽的睿智光芒。
许婆婆抬起头来,打量了面前的张嫣然一眼,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叹息道,“张娘子,你终于是来了!”
她转身吩咐,“阿慈,给客人端杯茶来。”
“哎。”小阿慈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帘子。
“婆婆。”张嫣然没有听清楚她的低语,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婆婆垂眸。
小阿慈端着一个玄漆托盘摇摇晃晃的出来,将两盏茶放在张嫣然和罗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