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凝芸说:“劳卢大哥惦记,我们还好,你呢,太夫人呢,身子可康健如初?”

“近日是有些日染恙,大夫瞧了说是感染了风寒,不打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倒是将林栋冷落了,他本因见宇凝芸对卢静涯的笑意真诚无异,添了几分醋意,此时更起了些不悦之心,好在很快上来点心,室中诡异的气氛方好转。

在客栈里用过午饭后,卢静涯说起邵江城中一处景致,邀请三人同行。

轩车又起又停,等众人再落车时,发现这景乃是一座寺院,此时门前香火鼎胜绵延,梵音阵阵入耳,在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中,偏能寻得几分清静。

两个模样不似凡尘之人的女子出现在寺院门口,立时引得不少人驻足回头,个个面露惊讶之色,一个淡蓝色长裙袭身,峨眉淡扫蕴尽春色,眸光幽静澄如碧潭,肌若白玉细腻,步履微移,似柳腰身婀娜娉婷;一个翠青百褶叶裙,腰系奶白色绸丝衣袂,眸似碧波流盼回顾,流转间丝丝缕缕的目光扣人心弦,发间携入一支桃云钗,更称得她花容月颜美若天仙。

人们感叹人间怎会有此绝色?当事人被看得有些窘迫,宇凝芸问,“卢大哥,怎么来到寺院了?”

卢静涯笑笑,“景致在院中,随我来。”

一行四人入得寺院,在众人的奇异目光中朝偏门走去,卢静涯边走边说:“每年太夫人都会来此一次,打坐参禅,或与主持谈经论道,我来过几次,便也熟悉起来了。”

三人释然,当转过一处庭院看,眼前的景致,果然美不胜收,眼及处花丛随风幽动,处处暗香疏影,树木苍翠欲滴,茂林修竹,一座小亭旁,竟绽放着几株艳丽桃花,枝枝灼灼耀眼,随风舞尽芳华。

“果真是个好去处。”宇凝卿出声感叹道。

宇凝芸与卢静涯相视一笑,却还是有人不以为然,林栋上前一步,目睹着湖面上飞过的两只白鹤,言道:“这算什么,我西召的荣华寺可比这耐看得多,如果哪日众位有兴趣,本将军不介意带你们参观参观。”

“将军所言虽不以为假,但每处景致都有其供人欣赏的观赏性,或许西召荣华寺的确胜此一筹,可我们此时见到的,却并非荣华寺的一木一草。”

好像难得宇凝芸对自己说这么多话,林栋偏过头来,挑了挑眉,说:“长公主所言极是,不过本将军相信,只要长公主见过荣华寺的美景,就会忘了这里。”

卢静涯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意,从方才开始,他就觉得这西召将军于宇凝芸抱着某种情意,与于这姐妹二人相识不浅,可以他们的身份,又的确轮不到他来过问,但见宇凝卿朝亭子走去,卢静涯情不自禁的提起步子随了她的方向。

宇凝卿感叹桃花姿容不俗,却又遗憾美景留于她一人眼中,如果可以和轩辕琅一起看花开花落,她发誓,愿拿一切去换。

“卿儿姑娘。”

徒然响在耳边的声音,拉回宇凝卿远飞的思绪,略略回眸,淡淡的笑道:“卢大哥。”

“瞧你脸色不怎么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好?”她的事情,自己所识不多,想去弄清楚却又无处着手,只好无力的看着,感受着那薄薄的目光中溢散哀伤。

微微的摇了摇头,风撩起一缕青丝拂面,“卢大哥准备在邵江城呆多久呢?”看着他,总会想到那个名唤初尘的女子,春儿所言卢静涯负心,可自己与他的接触,他不似那种狠心薄情之人,何以两人没有结局?

卢静涯只身走进亭中,目光远放于湖面之上,微风走过,掀起层层涟波,岸边的倒影,也随之逐动,“此次是押送药材而来,还有一批药材未到,估计还得等上个十几日。”

宇凝卿亦到亭中站定,斜眸间,看见宇凝芸与林栋慢走在湖边的小道上,云眸半阖,疑惑的望着那两抹静谧的背影,浅浅的摇曳在湖面上。

身侧之人的沉默,让卢静涯随着斜眸,他笑道:“我看那林将军对芸儿姑娘心怀情意,一个护国将军,倒也配得上芸儿姑娘的身份。”

宇凝卿只听得心中一咯噔,他不知那林栋的为人,更从未听说过皇姐有过心仪之人,此番玩笑切不可当真,收回目光,宇凝卿鬼使神差了问了一句,“卢大哥呢?你是卢园的嫡子独孙,已年逾二十还未成家,太夫人不生急心么?”

卢静涯微微的叹了口气,似乎脑海里闪过一抹人影,“卿儿姑娘可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可有爱过人,我当时说没有。”

当然记得,宇凝卿颔首,听着卢静涯继续说:“实不相瞒,我曾经深深爱过一个女子,可由于门第之见,身份之殊,不得已选择了放弃,而她亦因此悬梁命绝,我有愧于她,再说爱她便是浊染她的灵魂,所以我从未向人提及过她的存在,更不敢在人前承认曾经有爱,在见到你之后,我发你身上很多气质都与她相似,看着你,我总会恍惚似见到她一般。”

原来说他狠心薄情是假,但负心却是真,这样的遗憾会纠缠人一生一世,死了还好,活着,只会倍受痛苦与煎熬,这份心情,宇凝卿倒是体会深刻,“原来卢大哥并非绝情,可你有负于那女子的感情却是真的,什么门第之见,身份之殊,不过都是你的借口罢了,你的压力定是来自太夫人罢。”

正文 第178章 对立与勇气

入耳的语声携满了咄咄逼人的意味,卢静涯更没料到看似淡薄的宇凝卿也会有此凌厉之色,不难看出她的眉间浮上些许不悦,她的一针见血,定是在为那逝去的女子感叹罢,胸口徒然之间坦荡了不少,在忆起那人之时如此放松的感觉从未有过体验,“你说得没错,太夫人拒绝我迎娶她进门,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我肩负着卢家一脉传承,更是不敢放弃那份责任,我知道自己在此事上懦弱无能,可我除了放弃之外,根本别无他法。”

难怪他会在自己身上找到初尘的影子,虽然与初尘的遭遇不同,可命运似乎很相近,轩辕琅在她逃避时给她面对的勇气,更在危险时刻不离不弃,想来自己比初尘幸运,尽管背负着国仇家恨,亡国之耻,可她仍能超越这些沟壑与轩辕琅羁绊紧系,而这些勇气,都是源自无人放弃。

“卢大哥知道卿儿心中所系乃是何人么?”

卢静涯摇了摇头,微微的携笑见着宇凝卿愈发温柔的目光,听着她继续说:“凝卿的身份卢大哥已是知晓,东蓠于辽鸢的嫌隙是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你是不是觉得凝卿此生就该背负着深仇大恨渡过一生?”

“你虽贵为东蓠王室,然不过是个女子,身负国毁之责恨亦不在话外,可要背负仇恨渡过一生,那还真是难为你了。”卢静涯其实不知要如何应答这个问题,宇凝卿问得无头无绪,他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分析。

“是啊,的确很难为我。”宇凝卿沉沉一声叹息,颜容上却携着无尽的暖笑,“可卿儿心中所系之人偏偏染上了我这一生都摒弃不掉的仇恨,我们没有门第之见,却有身份之殊,说明白些就是仇深似海。”

卢静涯吃惊的看着身侧之人,她此时的眸仁温润如玉,所有的景致皆在她眼中徜徉,与仇占边,与恨结体的话,她却说得云淡风清,似乎并不介意,反似引以为傲,“难道你喜欢的人是辽鸢王室中的某一人么?”没有门第之见,便是辽鸢王室无疑。

“在仇恨与爱恋面前,我因为心疼他的付出让心绪失衡,选择了背负千古骂名回应他的情愫,可我却并不后悔,我曾经在矛盾里挣扎,又在思念的痛苦中受尽煎熬,有时自私时,甚至想过一死百了,可我忘了,我难过,他又岂会心安?我死了,留给他除了无休止的痛苦遗憾外还有什么?”宇凝卿幽幽的说着,语词中不禁染上几些感伤之色。

“你们是对立的,你就这么相信他的感情么?”卢静涯听来直觉荒唐,可宇凝卿的神色却又向他表述事实。

垂下眼来,柔柔的眸光凝起湿意,宇凝卿浅浅的掀起唇畔,那抹笑意并不明显,却让人感受到一股浸人心脾的温暖,“很多人都警告过我,我们之间的对立关系,甚至不惜利用我作为要胁他的筹码,可是我们的经历,不容我怀疑,我曾责怪上苍为何要安排我遇到他,可现在若让我选择放弃,我会痛彻心扉,在回忆里伤心徘徊,仇如何,恨又如何,我笃定他心中有我,便不能弃他的付出于不顾,回应他的感情纵使布满荆棘,我不会放弃,而他更不会放弃。”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呀?卢静涯感叹自问,能超越身份之殊固然不易,若能超越仇恨,那便是彼此印入灵魂的羁绊,自己因顾虑的太多,束缚住那份情感,到头来,阴阳相隔,他更是想提及的勇气都没有,如此懦弱的自己,怕是让在阴域的她失望透顶。

“如今辽鸢与北仓开战,你觉得还有机会见到他吗?”他相信她的心坚定不移,更为她那份在复杂中挣扎的心绪难过,可岁月向来无情,世事更是残酷,徘徊在战争,背叛,离别边沿的感情,又真的能撑多久?

一粒泪珠滴落在倚栏上,宇凝卿内心的纠结在突然的一瞬间全然掀起,可他答应过自己不会有事,就算担心,却也要毋庸质疑的相信,“会的,他从不曾欺骗过我。”

卢静涯不知身边的女子抱着何种心态作声,言语的意思如字面一般坚定,可溢满泪水的眼眸却飘浮不定,那份忐忑的心意在滑过颜颊的泪痕中一览无疑,“卿儿姑娘既是如此肯定,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才是。”

虚浮无依的心突然滞停,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依附,宇凝卿轻轻的拭去眼角湿意,看着卢静涯笑道:“卢大哥说得对,是卿儿的担心让自己失了去相信的勇气。”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论中间有多大的沟壑,相信他相信你自己,我的人生失足,只能在回忆里寻找失去的踪影,希望此种遗憾与你无干。”

宇凝卿说:“你既是心中还有她,且回忆是美好的,相信她在天之灵也会欣慰了。”尝尽了悲哀,宇凝卿深知怎样的安慰,都不及心仪之人一个眼神,一句叙说。

从寺院出来,天际开始泛红,深绛之色的落日缓缓隐身匿迹。

宇凝卿很是好奇宇凝芸与林栋走了一路的话题,可现在林栋的反应一如先前,并未有多改变,再见宇凝芸虽微微的笑,却也难掩眼中无尽的失望之色。

因着回客栈与城主府并非同一方向,所以上了正道之后,卢静涯就得与其他三人道别,客气的话说尽,他一手撩着帷帘,徒然看向宇凝卿,“卿儿姑娘,能告诉我那人是谁么?”

宇凝芸与林栋莫名其妙,可宇凝卿却知道卢静涯口中的‘他’所指何人,薄唇轻起,语携柔情,“霞岭关与北仓对战之人。”自始至终,她都未言及过‘初尘’这个名字,既是卢静涯心中所系,她说与不说都毫无意义。

宇凝卿语声一落,卢静涯立时惊得瞳孔微怔,略张着口却道不出话来,少顷回过神放下撩帘的手,木然的望着轩车远走,脑海里不止的回忆着宇凝卿的话,那在霞岭关与北仓之人不正是辽鸢帝——轩辕琅么。

他们的感情掺杂着血海深仇,宇凝卿却还能如此坦荡的面对与接受,上苍如此安排,若是结局无言,那带来的折磨定会倾尽一生,想来可悲可叹,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胆识竟不如一女子。

回到城主府,姐妹二人相携落车,林栋一招手吩咐小厮离去,三人入府不久,方途径花园,又见梁子俊携妻带子在亭中享受日落美景,林栋立即作势艳羡,言道:“真是幸福得让人眼谗。”随即又将目光定在宇凝芸身上,“不知本将军此生可有如此机会。”

不待宇凝芸开口,宇凝卿冷了声调言道:“将军府中妻妾无数,如此场景再寻常不过,何谈机会可无?”

林栋笑笑没在作声,而宇凝芸则斜眸悄悄的看了一眼宇凝卿,而正是因为这两句话,吸引了梁子俊与英秀儿侧目。

见到宇凝卿在列,梁子俊立即将含笑的神色敛下不少,又将臂中之子递送到英秀儿怀里,语气含了几分尴尬,“林将军,怎么你们三人会在一起?”

林栋虽不清楚梁子俊与宇凝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多多少少还是记得些,见他问着自己,眼睛却瞟向了宇凝卿,挑眉笑道:“我们一起出去逛了一圈,方回府,郡马爷和郡主逗子玩乐,真是羡煞旁人啊。”

英秀儿不曾作声,却是半敛着眼帘冷笑着瞪向宇凝卿。

“那里,那里。”梁子俊和声笑笑,脸色依旧不自在。

宇凝卿觉得累了,也不想在此碍眼,提步言道:“皇姐,我乏了,先回房。”其实她本来问问宇凝芸跟林栋说了些什么,可见现下不是时候。

宇凝芸也不回应什么,跟着前面的身影一同离去。

是夜,静若秋水,明明今日天气不错,可夜空却黑得深遂幽深,隐尽了所有闪烁繁星。

第二场战事即将到来,不知天亮过后结局会是如何?宇凝卿倚着窗棂,听着院子里沉寂的声音,微微弱弱,是花在绽放,是枝在生叶,还是小草发芽,抬眸期待的遥望远处,可漆黑的天色依旧吝啬给她光明,那怕是一粒晶莹。

往后几日,宇凝卿仍然拒绝听闻有关任何战事的消息,而宇卿芸亦识趣的不在她面前提及。

上午下了一场细雨,可春雷却作势轰鸣响彻天际,午饭后,雨停了,阳光透过浓浓的厚云,泄下耀眼夺目的光缕,照得庭院中花枝更添娇艳,绿叶更增翠绿。

“早晨我看见西召郡主携子离开了邵江城,据说是回西召,子俊亲自送出了城。”林栋没在,宇凝芸不在感受那两道令人不自在的视线,清静不少,更乐得自在。

宇凝卿微微的笑了笑,并没多大反应,只是听到梁子俊这三个字,不禁让宇凝卿回忆起年幼时的情形,落坐在软榻上,宇凝卿说:“小时候我总是期待梁子俊进宫,只要他一进宫,总会给我捎些民间好吃的点心,或是好玩的玩意,随着年岁增长,母后有一日问过我,‘卿儿,你到底是在等什么呢?是子俊给你捎好吃的民间小点心和好玩的玩意儿,还是在等子俊呢?”

正文 第179章 战败的消息

说话之人声音微顿,宇凝芸不禁来了一丝兴趣,催起来,“那你怎么回答的?”

唇畔的弧度上扬,半合的眼帘透着朦胧柔和的光芒,浸沉在有关母后的回忆里,仿佛还能感受到母后的掌心带给自己的温暖,“我说当然是等子俊哥哥,如果他不来,我怎么会有好吃的和好玩的。”

宇凝芸一听,神情滞愣半瞬后,立即止不住的笑出了声,“你可真是有意思,怎么会想到这样回答母后的话。”

好久不曾见过皇姐如此开怀,活跃的气氛也让宇凝卿得到一些渲染,“母后当时听了,也像你笑得这么开心,不久之后,父王有一日告诉我说要把我许配给子俊哥哥,可还不待圣旨示下,东蓠就遭到辽鸢进攻。”

宇凝芸的笑意渐渐逝去,只余下唇角那弯微掀的弧度,却不作言语,而宇凝卿却问,“皇姐,你知道玉郎哥因何而死,那你恨太子哥哥么?”

自然恨,好不容易得到父王赐婚,却因为太子,那唾手可得的幸福刹时变成一场虚妄,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东蓠王室的一份责任,在得遇宇泽成后,她选择放弃怨恨,任他为复兴东蓠而努力,不管他的方式是什么,只要不触动她的底线便好。

“你和我不一样,玉郎已经死了,我的余生意义为何已不再重要,而你不同,轩辕琅还活着,你们的羁绊会因生命的延续而延续,如果泽成能复兴东蓠,我便不在恨他。”

宇凝芸的答案让宇凝卿胸中泛起苦涩,复兴东蓠,那是一份责任,可自己——,“对了,那天你和林栋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见你回来时一脸失望的表情。”

那天?宇凝芸想起来了,说:“难得寺院的钟声令人心境平和,我试着与他交谈,让他放弃对我的执意,虽然知晓可能性不大,但我仍抱着人性本善的态度,望他生一点儿慈悲之心。”

“不难怪你会失望了,对林栋你就不该抱希望,如今他不敢在你面前太过放肆,相信也是因为太子哥哥和他作了什么交易,皇姐,有时我真害怕如果林栋施强,你该如何是好?”

递上一杯茶水到宇凝卿面前,宇凝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那双清澈如碧水的眸子里,除了害怕,还有自责和愧疚,她一定是在怪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遇到林栋徒增麻烦,“别担心了,如今泽成还不敢将我如何,毕竟林栋有意于我,他还要拿我去牵制林栋呢。”

接过茶盏,宇凝卿起身走到窗前,满庭的花飞花落,随风缱绻,那屋檐顶上,已垒积了一层梨白,“想来我们姐妹真是可怜,作为棋子被人利用,却无力反抗,且那人还是血缘至亲,命运这样的安排,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轻轻的拍拍女子弱肩,随着她的目光一起飘向窗外,宇凝芸叹息道:“都会好起来的。”

握住杯身的手不禁添了一分力气,宇凝卿携着淡笑垂眸,那杯底沉着一片青绿的茶叶,缭绕于鼻息的氤氲越来越淡,茶色香气亦越来越薄,徒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院中,碎了这平心静谧的空气。

姐妹二人相视回眸,门口处,赫然出现一抹气喘嘘嘘的身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子俊。

宇凝芸凝眉,忖虑何事需要他跑着前来,见他无视自己的存在,双眼直勾的盯着宇凝卿看,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绕于胸,“子俊,发生什么事了?”

“赢了。”在说出这两个字时,梁子俊的脸色添尽了神采,踏过门槛,又将声音略作提高,“赢了,这场仗我们赢了。”

在宇凝芸会意过来梁子俊的意思,然还未做出反应之时,他迅速欺身靠近宇凝卿,双手紧握她的双肩,虽然宇凝卿一脸的怔然与滞色,却丝毫不影响梁子俊的激动与兴奋,他晃摇着宇凝卿纤弱的肩膀,朗声言道:“你听到没有,这场仗我们赢了,轩辕琅已退到霞岭关外六十里处,可再战之人不过一万,何以抵挡我三万大军?而且他还受了伤,泽成准备乘胜追击,不消几日,你心爱的轩辕琅,曾不可一世的辽鸢帝就要战死沙场了,你听到了吗?”

梁子俊终于停止波动的情绪,可掌着宇凝卿双肩的手却不曾放下,而因激动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也未平息,他盯着宇凝卿的反应,一丝一缕都不想放过。

宇凝芸起开梁子俊的手,不悦的瞪着他言道:“你这是干什么?卿儿早已和轩辕琅断绝了关系,他是生是死与卿儿何干,你不用专程跑来激动给人看。”

“长公主,您又何必自欺欺人,我们都了解卿儿,谁会相信当初在驸马府中她告诉辽鸢玉亲王的那番鬼话?不然,将她带来邵江城做什么?不过如今看来,等不到她发挥作用,只凭我们自己的本事,就可将战场上的不朽神话扳下马。”梁子俊不停的说着,随即冷冷的笑道:“怎么?你不担心吗?你不心疼么?”

“够了。”宇凝芸低沉着怒道,微微的偏过头,看向宇凝卿。

胸前的衣襟让梁子俊方才摇喊时荡出的茶水浸湿,冰冷的衣料紧紧的粘在心口处,仿佛能浸入心底,宇凝卿好一会儿才从梁子俊的话中回过神来,他方才都说了什么?手微松,杯盏瞬间直落在地,残余的茶水四溅,染得地毯一层阴暗,拉长呼吸的频率,似乎要将集凝在胸口的抑闷都疏散出来。

空白的脑海,让梁子俊的话轮换填满,窒息的痛苦化作一句冷冰到极点的话,“你说完了吗?请你出去。”透过窗棂入室的风,吹拂起青丝滑落胸前,粘着那茶水的湿意轻浮。

梁子俊神色一惊,脸上露出可叹的悲情,哀漠的声调响起,“你不想知道他更多的消息么?不想知道他的伤势严重与否么?”宇凝卿的表情难看极了,可看在梁子俊的眼中却是那么的令人愉悦,他想要她知道,背叛他们百首相约的誓言,这就是结局。

“出去——。”宇凝卿倏然颤抖着身子倚着窗棂,喘息不定的盯着梁子俊吼道。

看着宇凝卿似摇摇欲坠的身子,梁子俊依旧冷冷的笑着,她恍恐不安的模样顿时让他想哭的同时又想仰天大呼,缓缓的退着脚步,令人悚然恐惧的目光印上宇凝卿此时的全部,她的情绪,她的颜容,她的神色,还有她颤抖痛苦的身子。

待到梁子俊离开后,宇凝芸伸出手,轻轻的搀着宇凝卿,“难过就哭出来。”

宇凝卿深深的吸了口气,摒住泛红的眼眸即将垂落的泪水,带着泣声哽咽言道:“不,我不会相信梁子俊的话,就算战败,那也根本就不会意味着什么。”

明明担心不已,明明害怕得难以抗拒,这份佯装的坚强,根本无力支撑起什么,何必要砌词欺骗自己?宇凝芸轻轻的将宇凝卿拥入怀里,“不要去想了,求你不要难为自己,就算为了我好么?不要这样痛苦。”

略微推开宇凝芸,宇凝卿抹去悬挂在眼角的泪珠,扬起一抹残忍心碎的笑意,“皇姐,你先回房,我想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