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没事。”西召郡主英秀儿轻声言语,不过,她的细问并未得到身侧之人的回应。

正文 第085章 相见不如不见

第085章相见不如不见

月凉如水,流淌了一庭院的雍容华贵,薄薄的一层光晕,耀得朦胧间的凡尘,犹如一场虚无飘缈的梦境。

躺在床榻上的人儿,肌色苍白如雪,绛唇亦不带血色,额间渗涌的细汗已将擦拭之人的手帕染湿,双目紧阖,骤挤的眉宇似有诉之不尽的痛苦与难过。

晌午时分,宇凝卿清醒过来,方一睁眼,便忆及昨夜梦中所见,在现实生活中任她如何的压抑,可梦是最老实的,呈现出人性最不愿承认的脆弱。

好头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刚弄出点儿动静,便有侍婢急忙近前,“小姐,你昨夜高烧,现在总算是退下了,现下身子感觉如何?若有不适,奴婢再去寻大夫前来看看。”

靠在床头,后背的伤势也痛得不那么历害了,还记得昨日昏厥前最后一抹印象,她见到轩辕琅让叶忠带走,尽管他回望自己的眼神有多舍不得,有多不愿意,可那种情况他无能为力,而叶忠的心里自然是轩辕琅最为重要,捂着被哥哥扇打的脸庞,痛意不在,取而代之麻木一片。

“是你照顾我一晚上么?”忽略她相寻的问话,宇凝卿答非所问,她不期待什么,心里的委屈已经不再清晰,或许是因为不重要了罢。

侍婢摇头否认,“上前夜是梁公子在此照顾小姐,后半夜西召郡主差人来请,梁公子就离开了。”

越是后面的话,她说得越小声,当然是因为这些日子府中与自己相关之事,大到老主子,小到烧火丫头,大伙都有所闻所见,她有些顾忌乃情理之中之事,殊不知此时的宇凝卿,已并不在乎了,就若哥哥夺回东蓠又能如何?逝去的人再也不可能重生。

指尖触到枕下的硬物,宇凝卿搁在掌心凝望,玉亲王妃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在**与欺骗面前,所有的坚持与等待不过都薄如窗纸,经不得任何考验,皇姐,从今以后,你要保佑卿儿。

宇凝卿轻抚着掌心的云佩久不吱声,惹得侍婢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刚想作声道歉,却意外的听到她说:“我饿了。”

侍婢讶然的望着她,这回小姐醒来到是和前一次不同,不但有说话,还要东西吃,愣神过后,连忙言道:“是,是,奴婢这就去端米粥过来。”

吃了东西,又服下苦涩的药汤,不论她有多不习惯那味道,现如今她只有一个人了,如果连药汁的味道都抗不过去,那么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

“我背上的伤势,大夫怎么说?”看着转身持碗于台的侍婢,宇凝卿轻声问着,既是没让太子哥哥一巴掌打死,就得为自己做些事情了。

侍婢说:“小姐身上的伤势复发,好在不是很严重,大夫说只要安心调养,不出一个月便会痊愈。”

略微的颔首,侍婢的话让宇凝卿放心不少,接下来谁也没在说话,垂眸间,睫毛的暗影散在脸颊,似展翅的黑蝶正缀入花间休息,她想到了轩辕琅身上的累累伤痕,此时还无消息传来,叶忠带着他该是逃掉了罢,可哥哥决不会善罢甘休,轩辕琅对他而言就若辽鸢的咽喉,这一逃脱,对于他的复国计划又要无休止追逐一番,打自己一巴掌,该是便宜了自己才是。

另一侍婢走进来,盈身一礼言道:“小姐,梁公子与西召郡主来看您了。”

宇凝卿胸中一叹,若是梁子俊,他大可只身进来,此时多了个西召郡主,他也在乎起这形式来了,“不见。”

那侍婢离去传话,宇凝卿吩咐人将窗棂全部敝开,她喜欢那种满室秋风的感觉,缭绕着帘帷纷飞,涟漪似湖面让疾风踏过的白浪。

可当她想阖上眼来休息时,屏风外响起的沉重动静显然那侍婢的传话并未奏效,敛下峨眉,宇凝卿起了几分不悦,眸光淡漠的看着屏风一侧出现在的一男一女两抹身影,“我说过不见,你还来做什么?”

正文 第086章 否认

第086章否认

她的话很轻,轻得就像庭院中那株枫叶树飘落的树叶,可语气中携带的薄怒与厌恶,却又那般的尖锐明显,似冬日里逢热后凝聚在屋檐下的冰棱,“我担心你的身子,郡主也想过来看看你,我就带她一块儿来了。”

英秀儿扯扯唇角,离开梁子俊的身边走到床前坐下,自顾执起宇凝卿的手,笑着说:“你与夫君之事,他昨夜已跟我讲明了,妹妹放心,姐姐以后一定待你如亲姐妹般,你就不要再跟夫君呕气了。”

宇凝卿心中的讶异在丝丝缕缕间凝结,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呀?明明是温柔笑靥携在脸上,可她的眼神却透着与这些不相符的表情,宇凝卿可以非常笃定眼前这个拉着自己的手,与自己亲热的女人是不喜欢自己的,甚至说是不存在任何好感,可她的表现却颇得立在她身后的夫君青睐,方才听完她的表态,宇凝卿清楚的见到梁子俊脸上滑过一瞬无与伦比的欣慰,他是不是觉得只要这西召郡主不排拆自己,他就可享受齐人之福的待遇了,可惜他错了,这西召郡主潜意识里的厌恶神色,根本不会趁了他的心意。

她还没有学会如何使用心计,可确实不喜欢与这样的的打交道,抽回让英秀儿紧握的手,宇凝卿抬眸望了一眼梁子俊,“凝卿觉得郡主定然是误会什么了,料想郡马爷也并未跟您说得有多清楚,凝卿之所以会跟郡马爷成亲,是因为太子哥哥使计要抓辽鸢王的缘故,东蓠虽亡,但凝卿仍是东蓠公主之身,理应协助太子哥哥抓获灭国大仇之人,这一切既是计策,那婚事又如何可当真?所以郡马爷是您的郡马爷,怎可同时为本宫的驸马?”

那一声本宫,似一把利剑毫不留余地的划清了与自己的界限,梁子俊怔怔的望着宇凝卿,震愕她的语气与神色何以这般坦然,难道她于他而言,为了轩辕琅,真的连一丝情谊都不屑一顾了么?“卿儿,我们成亲乃是你太子哥哥授命,不论是计策也好,欺骗也罢,婚已成,你却不想承认,这让你太子哥哥听到你要如何交待?”

梁子俊急了么?想来也时,从小到大,她几时与他红过脸?自然无缘见他着急与发怒的表情,宇凝卿淡淡的勾起唇角,笑意很浅,却蕴着不输于英秀儿嫉妒恨意的嘲弄,“梁公子,郡主在此,你这样说不觉得失礼么?东蓠已亡,父母已故,虽说长兄为父,然此番遵从本就是因要抓获辽鸢帝而设下的陷阱,你若执意在本宫身上动念,难道想以下犯上么?”

梁子俊没料到宇凝卿会用这样尖锐的方式来点明彼此的身份,撇清两人的关系,更没想到从不在乎君臣之礼的她会这样固执自己的身份,且仅是因为不想与自己扯上干系,走到英秀儿的身畔,梁子俊死死的睁着宇凝卿,“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么?轩辕琅就真的有让你移情别恋之能?他不过是个蛮夷罢了,你要为了他斩断我们之间数年的感情么?卿儿,你回答我。”

数年的感情?她是怎么做的?她在辽鸢帝宫抑忍,挣扎,而他梁子俊呢?眸光扫到英秀儿隆起的小腹,微微的笑了,那笑容不带任何情绪与温度,“梁公子请自尊些,与那辽鸢王如何,那是本宫自己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干涉?”

“你真就这么狠心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抹灭掉么?”梁子俊敛声问着,每个字节发出的声音仿佛都在颤抖,望着宇凝卿神色凝重极了,双眸里亦渗着不安与期许。

宇凝卿徒然觉得整个身心都被压迫与紧逼得喘不过气,深深一个呼吸,尽量保持住内心的平稳,于梁子俊而言,他的任何期待与期盼,都不会与自己再有牵连,这个西召郡主,才识得神色间就如此明显的挑衅,不论她出发点是什么,都是为了身旁站立之人,“若是本宫说得不清楚,那么就请梁公子再听一遍,你我本就惟有君臣的干系,若是你再出言不逊,就算你是哥哥的心腹,也别怪本宫不给哥哥留情面了。”

为了轩辕琅,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么?梁子俊徒然哀伤起来,于轩辕琅的恨意则是更加变本加厉。

英秀儿表面尴尬在那里,实则内心非常乐意见到此种局面,昨日之事她有幸目睹,夫君的话她不可会信却也不可不信,而这东蓠的亡国公主,可是没一句实话的,但如果说她有心于夫君,又为何看夫君的眼神那般冷漠,难道真的会为一个亡国的仇人,把自己与夫君之间弄得如此不堪么?还是她真的爱上了那个辽鸢王轩辕琅?

正文 第087章 决心

第087章决心

英秀儿站起身来,扶着梁子俊对已将视线撇开的宇凝卿说,“对不起公主,看来你与夫君的婚真是场误会,我本还想若是如此,得和你谈谈如何的持家论道,但此事既是夫君弄错了,我也乐意与公主姐妹相称,今日我们前来叨扰了,这便别过,公主请好生歇息,咱们有空再来相探。”

这英秀儿果非寻常女子,这样简单的几句话,轻易的就圆了梁子俊所言的误会,他们之间真的不会再存在君臣以外的任何关系了,门棱扣合声响起,宇凝卿收回停驻在窗外天际的视线,缓缓的合上眼帘,薄唇轻启,“真的都结束了,相约白首,到头来,亦不过是场泡影。”

“小姐,你没事。”侍婢有些担心相问,此时宇凝卿的表情让她很不能安心。

宇凝卿没将眼帘睁开,胸口很闷塞,让她的呼吸都在不经意间缓缓加重,“你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奴婢告退。”

聆听窗外之风,缱绻花叶为冢,悲哀的往昔,盛载了多少历史,缘起缘灭后,终究是空。

善待自己,成了宇凝卿每日必须,按时吃饭,按时服药,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有规率可循。那日过后,梁子俊再未出现,西召郡主英秀儿自然也不曾露面,想到她临行时的那番言语,虽不指望她有空真来探自己,到头来恭维话始终都是恭维。

“小姐,老王妃派人来说今儿个府里请人来唱戏,北仓公主也到府里来了,请您过去一块热闹热闹。”侍婢恭敬的立在一旁,对着坐在秋千上目光远眺的倾城女子言道。

宇凝卿闻言,略微的敛下眼来,眸中无波澜,静若清潭,“替我回了罢,就说我乏。”那样的场面,只会显得她更加落寞孤寂罢了,欢声笑语不复,还有那不想再见之人,何苦前往自讨没趣。

侍婢领命离开,庭院中恢复了起初的寂静,宇凝卿陷入沉思,昨日有去找哥哥,言及想回东蓠之事,不料他一口回绝,不留任何回转余地,她不懂原因,但从他当时的态度与口吻来看,应该是有个属于他的正当理由,有了前车之鉴,宇凝卿揣测他是否又在算计自己,然而没有证据,哥哥亦没任何动作,猜测不过还是猜测罢了。

那传话的侍婢又立在了身侧,宇凝卿作声轻问,“今日府中有戏,都有谁人去看?”

侍婢言道:“王府的戏台很大,奴婢听说今日请的是和胜班有名的旦角,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去了,连王爷都陪老王妃坐着呢。”

“宇公子与梁公子可有去?”手中轻捋着云佩,宇凝卿声色略转,胸中生出一个心思。

“西召郡主与梁公子在一起陪老王妃说话呢,宇公子好像出府去了。”

侍婢的话让宇凝卿心头一颤,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真的别想离开,掩下内心的紧张,保持着一惯的态度,“前日里老王妃差人送来的小酥饼挺好吃的,你现在去向老王妃再讨些来,我要回屋睡会儿,小酥饼等我睡醒后一起和晚饭送进屋。”

“是,小姐。”

这个庭院是宇凝卿第一次到王府时居住的院落,因为越来越怕吵,所以侍候的人不多,现在府里事忙,就剩下刚离开那个小丫头了,眸角的余光扫到她穿过月牙门,宇凝卿迅速起身向室中走去,本想简单的作一番收拾逃离王府,可她在室中环顾一周后,竟发现自己并无长物在身,悲伤的自嘲,拉开了房门。

要逃出靖王府谈何容易?宇凝卿出了庭院,一直小心冀冀若常时般散步在王府,前门不可行,后门亦有人守着,正颓思是否真的该回室中休息,待候侍婢将小酥饼就着晚膳送来时,对面的曲廊正有侍从抬着四、五个大箱子走过。

方向是戏台那边,身边走过一侍婢,宇凝卿叫住她问,“那些箱子是做什么用的?”

侍婢颔首禀报,“那些箱子都是戏班的箱子,管家正检查完毕给戏班送回去。”

宇凝卿没在言语,携裙踏下石阶,趟过花径,任花叶袭裙欲挽留疾行的步履,枝芽的拉扯却阻不住女子眸底离去的决心。

正文 第088章 逃离

第088章逃离

锣鼓声声,震憾灵魂,阵阵入耳,不禁让人思忖戏台上正演绎如何一场人生?宇凝卿躲在一边,看戏子们在后台化妆扮戏,那一张张大花脸,正扮演着俗世凡尘,有人转过身来,宇凝卿立即隐身而去,悄然到达那大箱子边,脑海里闪过侍婢的话,既是管家检查过了,那就不会再查了,这该不失为离府的方法。

打开箱子,里面尽些是色彩鲜艳的衣裳,像极方才所见之人身上着的,该是戏服才对,好在箱子够大,自己躲进去不至于轻易让人发现,现在惟一祈祷的,便是戏班快些离开靖王府。

最后站在府中抬眸,看看天际那轮下滑的夕阳,晚霞相伴,彩云烘托,仍旧让人觉得伤感与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宇凝卿在箱中被憋得头昏沉沉,好在就在她即将昏睡过去之时,感觉到箱子让人抬起,透过箱子的吵闹声闹得人心烦意乱,宇凝卿藏在衣中坚持着不昏厥的信念。

月华如水,流淌人间,那一层层朦胧的光晕,染得万物滋生了重惟美浪漫。

和胜班的当家班主何良,人称何班主,此人正值不惑之年,走南闯北的风雨,造就了他一套处事的乖觉圆滑,他手中的角儿几乎都为人所津道,更是达官贵人府中常出现的名伶。

此时他坐在马车里,脑中还不忘如何分配今日从靖王府中唱角得到的赏钱,想到公主都来看和胜班演的戏,如此一来,他在北仓城中定又会混出个模样来,想得乐了,不禁裂开了唇无声的笑。

回到临时租赁的宅院,立即吩咐开来,“快将家伙什儿都搬到屋子里,都收拾妥当了,来我这里分赏钱。”

“好——。”

有钱分,众人自然乐意,赶紧将手到的事情处理好,惦记着那点儿赏钱。

一面唱戏用的施旗倒在一口箱子上,重重的颤撞声惊醒了箱中之人,在确定周围无人后,宇凝卿使尽薄力方将箱子撑开,随即大口大口的喘息,让几乎压抑得窒息的胸口迅速平稳下来。

借着窗棂破烂的洞孔,她见到银光万里,梨白若雪,轻轻地捋捋袖子起身,许是闷得太久,头脑一阵昏旋欲睡,掌着箱盖沿稳住心神,宇凝卿趁着透明月色四顾打量。

这间屋子里堆满了武生打斗时用的兵器与道具,东西摆放不齐,狼籍之中尽显焦虑,宇凝卿不明白乱意何来,却也清楚此事不该她所思虑。

终是从王府逃了出来,看天色也该是发现自己失踪了,从现在起,她得学会保护好自己,安安全全的回去东蓠,完成皇姐的遗愿后,寻得处僻静方外之所,静渡余年。

可该如何保护自己呢?一介弱质女流,肩不可挑,手不能提,连路走是多了都会喘息,试问如此无用的自己该如何自保?缓缓垂眸,淡淡的愁色染满了室中尘埃,夜风拂来,摇得窗扇轻晃,掠得箱中衣衫轻摆。

宇凝卿拾起箱中衣物,这是一套男装,回想起以往在辽鸢帝宫时,闲来无事素素不是教过如何绾发么?心中泛起个小小计量,退下一袭红妆,换上这戏服,自己的身形单薄了些,如此偏瘦的衣衫着身都显得宽松,解下束发带,绾丝于顶,此处无镜可照面,宇凝卿无从欣赏这般装扮,但料想以男子的身份出门在外,该是比女子方便很多。

又换来一块布,将绣裙之饰捆起一包袱,接下来该想的,就是漫漫长夜,是在此栖身还是趁无人之时逃出门去,可身无分文的自己,逃出去后又该在那里栖身呢?可若是在此让人发现,回到靖王府后便别在生出府之念了,哥哥岂会容自己二次离开?毕竟于他而言,自己的用处还未被挖掘待尽。

正文 第089章 苍白无力

第089章苍白无力

悄悄拉开房门,宇凝卿还是决定尽早离去,这是非之属地,久了总会让人发觉踪影,能避则避,此时更不宜冒险。

这座宅院并不大,出了门拐一个弯就见到大门所在,宇凝卿小心冀冀的听着在一个屋子里,放朗不绝于耳的笑声,好像有让人十分愉悦之事,其实做个平民,也不见得会抱怨命运不赐锦及玉食之公,紧紧的抱着包袱,移步踏下台阶,纤长的身影立即让皎月披上薄薄的光晕,地面影子瞬时若水流淌。

渐临场院正中,内心的紧张与忐忑终要落定,一侧却突然冒出一个男音,“喂,你怎么还不到何班主那儿去领钱?”

宇凝卿闻声驻足,在夜风中的纤姿连地面上的影子都随之僵硬,迫使自己冷静,宇凝卿望着那近在眼前的大门口,疾步而去,可她依旧没那出声之人动作迅速,在他欺身至身侧时,宇凝卿立即偏过身去,惊得掌心细汗直涔,指尖泛白。

“快来人啊,有贼。”男子突然朗声一吼,重重不断的脚步声让宇凝卿的心刹那间沉入谷底,眸角的余光扫到那惟几步之遥的大门口,兴叹颤抖不已。

“有贼,贼在哪儿?”

“那个贼不要命,敢到我和胜班偷东西?”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如潮水般的疑问在汹涌于院中,每个问题都似一根绳子,将宇凝卿勒得紧紧的,冰森森的痛疼,她的神经紧绷似弦,一触即断,那余音仿佛已迫不及待从身子里溢散出来,宇凝卿站在墙角,背对着一干众人探寻与费解的目光。

何班主站在最前面,心里头悬起警惕,只因有人把他喊作是贼人,“喂,你转过身来。”那墙角之人未动,身子却颤动了一下,这身装束是男的,他料想一个男人不该如此胆小罢,于是又喝了一声,“你再不转过身来,我就拉你去见官。”

见官?那不就等于直接将自己送回靖王府了么?宇凝卿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她的心不在那里,奢华的牢宠束缚依旧会让她崩溃。

“我们班头让你转过来你没听到呀,让我们看看你都偷了些什么?”

众人正道莫不是这贼人是个哑巴之时,墙角处之人缓缓开始转身,先是那斜转的脸庞,不过是一袭倾姿之廓,便让在此的众人一阵诧惊错愕,淡淡的月光洒落在他肩处,一缕青丝随风袭落唇畔,双目灿若春华,皎若此刻当空之月,曲眉未染色,却似铅华泄倾,犹怜无驳。

瞳仁温润如玉,微转时透尽愁绪落寞不安,一袭微斜之姿,让人赫然发觉她该身置雕梁画栋,桂花香浓的月庭厥宫,容人向往心驰,不该落坠这凡尘俗世之中。

她的男装打扮很失败,转过身来之时便让瞧出无数破绽,还着绣花鞋,十指纤白若葱,戏服宽松不合体,连绑在头顶的青丝都繁乱无绪,神色有丝慌乱闪躲,属于女子的细腻柔弱在她身上尽显无疑,故尔她出现在此的目的更让人疑惑。

何班主上前一步,宇凝卿吓得嫁后一步,她要保护自己,尽管她的方式方法那么苍白无力,警惕的盯着何班主,拎起所有的精神盯着他,听着他开口言道:“姑娘,你为何穿着我和胜班的戏服?你深夜不归家,又不像是个做贼之人,你到底意欲何为呀?”

姑娘?宇凝卿略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先前还有些信心,在见到那对绣花鞋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滑稽可笑,“请这位先生莫怪,小女子擅取贵班服饰实属无奈之举。”

语声得体,空灵若莺,这女子决不会是寻常大家闺秀,何班主继续言道:“你穿了我和胜班的衣服,总该得有个原因。”

“实不相瞒,因为一场变故,小女子家破人亡,一年前姐夫去逝,相隔半年姐姐客死异乡,姐姐余下遗憾要与姐夫团聚,小女子为完成姐姐遗愿来到此处,不幸又遇仇家追捕,匆忙间觉得女子出门有所不便,可我又身无分文在身,机缘巧合之下,这才取了贵班的衣裳想女扮男装,可不曾料想,还未出门就让贵班给发现了。”

何班主见她不像说假话,且眸光伤感无依,仿佛在回想极其痛苦之事,眸角的泪光在月下莹莹闪烁,漆黑细密的睫羽轻眨之时,犹如两只蝴蝶影子停落,想轻轻的扑走女子的哀伤。

“姑娘,你这个样子跑出去,也会轻易让你的仇家发现,反正天都这么晚了,今夜你就在这儿住下,明天再让桃子给你好好的收拾个男装。”

何班主这样说着,就有一位模样生得乖巧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靠近宇凝卿,宇凝卿感激的望了一眼何班主,“谢谢这位先生。”

桃子扶着宇凝卿朝一侧走去,班中有男子说开了,“班主,这女子生得好美呀,就像月宫里的嫦娥一样。”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今天在靖王府里表演时我还刻意看了看北仓公主,那公主也算是金枝玉叶,貌比貂禅,可在这女子面前,那简单就一天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