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她接到了一个面试通知。以现在找工作的难度来说,她算是中奖率很高了。
对方是一间摄影工作室,要招聘的是两名摄影师助理。韩冰本来以为这是最没有把握的一份应征职位,哪想到就是它最先来了消息。难道,是因为她在春氏影视工作的经历起了重要的作用吗?不过她之前只是做李导的私人助理,工作很琐碎,却没做过与影像相关的内容,她很怀疑做不了这份工作,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看看,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
面试时间是下午三点,她不熟悉地址,只有提前出门。鉴于早到和迟到一样不礼貌,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她决定在摄影工作室附近转转。哪想到才一回身,就遇到了熟人,曾经患难与共的熟人。
“谭和尚!”她很惊喜。
她的社交生活非常贫乏,李导又去外景地了,她也不愿意和同事们来往,以免牵出春七少来,所以这些日子孤独得很。本来她自已还没有觉得,此时看到熟悉的人,那雀跃感,令她瞬间明白了最近自已心境的不对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子的话,从没有比这一刻更贴合她的心意。
“韩冰,真巧。”谭和尚也很高兴。
不过,韩冰上下打量着,觉得现在叫他潭和尚有点名不符实了。他留了头发,虽然还不很长,也没做佛家打扮,脸上更没有他故做的大师般表情。初看上去,就像是个从乡下来的淳朴而稳重的青年。
“你这是…”她指了指谭和尚的头,问。
“不当职业神棍了,我又不是真的会修佛,到处招摇撞骗是要被天谴的。”谭和尚笑容里有点苦涩,凑近韩冰,压低了声音说,“在黄泉旅店遇到了那两件怪事,科学又无法解释,我当然要敬畏一点,老实一点。”
韩冰看他有点小小滑稽的样子,差点笑出来,心情豁然开朗。
在凶局案中,谭和尚还拿着出家人的架子,一口一个贫僧,明明很年轻,却如老僧一般行事。可到了玻璃美人案中,他就已经不装了,现在更是干脆“还俗”了。
“有些东西属于民俗,虽然很难理解,但世界上总有我们人类不明白的道理。这些东西就快要消失了,你就当好运道,能够经历一回。”韩冰劝。
其实,她平时就是这样劝自已的。不得不说,没什么效果,该怕的时候还是会怕,只是能心安理得一些,特别是秉承慈悲之心时。毕竟心中无愧,底气略足。
“遇到这么多怪事,你不怕吗?”谭和尚问,神色间有些古怪。
韩冰没留意,只点点头,“怕啊。可是怕没有用。你发现没?所谓命运,就是不管你怎么努力,它都不会改变轨迹,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也许会更改结果罢了。”
“有理。”
“话说回来,你怎么来B市了?”韩冰好奇。

☆、第三章 高祖姑姑的照片

“B市是全国最大的城市,发展的机会比较多。”谭和尚认真地说。
“你有计划没有?有住处没有?需要帮忙的话,只管说一声。”韩冰很真诚。
虽然她其实对谭和尚并不了解,可共同经历过生死,彼此间的感觉很不一样,似乎完全可以信任。
“我才到B市三天,就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 谭和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安顿好再找你们的,没想到遇见你,真是有缘。对了,李导和春七少怎么样?”
听到春七少的名字,韩冰感觉呼吸停了一息,但还没等她开口,谭和尚就又说,“其实我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他们两个的消息都能从网上的娱乐新闻中搜到。”
“李导筹拍的恐怖电影开机了,他去了外景地。”
“新闻上说了。”谭和尚一脸与有荣焉,“你没跟去?你不是李导的私人助理吗?”
韩冰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明自已辞职的事。
好在,今天谭和尚情绪很高,自顾自的猜测道,“哦,我明白了。他这回要突破自我,把B级恐怖片拍成人级艺术片,体现人性与超自然的关系,摆脱小成本恐怖电影以吓唬人为乐的低级趣味。呃,采访他的新闻是这么说的。但是听说拍涉及灵异的片子,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你才不敢跟去,对吧?毕竟你是女孩子,还经历了之前的可怕事情。别说你,现在我想起那个旅店,心里还发毛呢。”他特意不提黄泉旅店的名字,但韩冰还是觉得身上一冷。
抬头望去,天空晴朗,太阳明晃晃的,不知道那股寒意是从何而来。
“虽说后来弄明白了,一次是出于恶人的恶念,一次是进入偏执者的梦境,可还是挺吓人的对不?”谭和尚抱了抱手臂,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而后又叹口气,“到底,那家旅店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
“很多事不用刨根问底啦。”韩冰甩甩头,把突然而来的不安甩走,“用我家乡的话说,不明白的别打听,打听出来是心病。”
“也是。”谭和尚失笑,话题一转,“春七少怎么样?身为朋友…你就没安慰安慰他?”
韩冰愣住,“安慰什么?”
“你不知道啊,娱乐新闻都上了头条了。”谭和尚很惊讶,“前些日子春七少涉嫌酒驾、被保释出来后,有人看到他和父亲激烈争吵。昨天的最新消息说,目击者称他失魂落魄的步行回家,神情极为憔悴、落寞,大家怀疑他失恋了。你知道他,从前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可现在上网搜搜就知道了,几万条他的消息,都在猜测哪个女人这么本事,居然令春七少踢铁板。网友提出好几个当红女明星的人选,网络正投票,看谁的可能性比较大呢。”
“他是我的老板。”韩冰从胸口生生挤出话来,“虽然在黄泉旅店共同面对过困局,可那是在特殊情况下,回复正常生活后,自然彼此保持距离呀。所以,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爱上网看娱乐新闻。到底在一个圈子里,早看惯了这些没营养的消息。”
“好歹,他算是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的,多少关心一下嘛。因为我们陷入恶念也好,怪梦也罢,都是他把我们带出来的。”谭和尚意味深长的瞄了韩冰一眼,“除非…是你让他吃憋…”
“你胡说什么呀。”
“在黄泉旅店,他对你很用了番真心思。”谭和尚不与韩冰的目光接触,只一味地说,好像趁着自已有勇气,“我这和尚是假的,又没瞎,其实…看的出来。”
“总之我和他没有关系。”
“好吧,好吧,是我多嘴了。”谭和尚举手投降。
韩冰心中一阵懊恼,因为她反应激烈,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她和春七少之间有问题。
失恋?失魂落魄?春七少不是因为她才如此吧?这些日子她在家搞自闭,确实没有听到过任何与他有关的事。他那样的男人,要女人容易,要恋爱却应该没那么快。
如果,他是为她如此,是否证明他对她有些感情?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玩笑的开始,却铸就了真心?如果不是为她如此,似乎又解释不通。前天晚上,他在自已门前守了一夜,却一句话也没多说。新闻上说他步行回家,应该就是从她这儿走的…
忽然,韩冰心里混乱不堪。
人的心,真的很难看懂,就算亲眼看到也无法深深相信。而没有信任,就无法继续走下去。
“不然,你住到我家吧?”韩冰打破短暂却尴尬的沉默,心里对谭和尚提起她和春七少之间的问题感觉有些怪异。
虽然他们相处时间短,可是因为共同的经历,关系比相交十年的友人还亲近。但是,谭和尚并不是个八卦的人。况且这种男女感情的问题,就算到了李导和她之间的那种信任程度,也只会略提一提,不会这么有直接的暗示性。显然,谭和尚的有点“过”了。
可他为什么会“过”?做过了的目的是什么?韩冰没来得及细想。
“你的房子很大吗?”谭和尚从善如流,抛开不恰当的话题,笑问。
韩冰也笑了,“我只有一间小公寓,但是客厅的沙发挺舒服,可以招待朋友住几天的。直到…你找到工作,安顿好生活为止。”
“好吧,省点房钱也好。”谭和尚没有客气,“应该不会打扰你太久,我已经找到工作,这几天就开始租房子。”
“你找到了什么工作?”韩冰很惊讶。毕竟,谭和尚才来B市三天,在就业形势属于狼多肉少的环境下,找个工作是很不容易的。
“就这家。”谭和尚指指身后的摄影工作室,“他们录用我做摄影助理。”
韩冰吃惊得瞪大眼睛。
“怎么了?”谭和尚不明就理。
“你成了我的竞争对手。”韩冰不由得好笑,“我也是来面试这个职位的。”
“啊?你不是在春氏…你是李导的助理啊。”谭和尚也很吃惊。
“我辞职了。我想换个工作。”韩冰干脆明说,省得再夹缠不清。
“那…那你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人家要招两个助理。”谭和尚掩下真实的情绪,安慰道,“不瞒你说,我在当假和尚之余,是正经的摄影爱好者,拍的照片还得过奖呢。虽然,是不入流的地方小奖。”他说着打开随身的包,拿出一部照相机来。
那部相机相当老款了,在数码革命的今天,它看起来就像个古董。可能也正因为如此,那种时光造就的美感,令它看起来非常值钱,凭白就提升了谭和尚的文化感和本人气质。韩冰还听说,现在还有摄影家专门玩这种老式相机,甚至磨砂玻璃聚焦,或者成像,叫做大画幅摄影。
不过再细看,她突然心头毛毛的,因为莫名其妙中,她不知为什么联想起一款日本恐怖游戏《零-红蝶》。那里面杀鬼的道具就是除灵照相机,和谭和尚手上这一只的样子非常像。如果他还是和尚造型,如果他拿着相机走在黄泉旅店里,倒真像个捉鬼法师了。
“怎么了?”看到韩冰发愣,谭和尚问。
“没什么。”韩冰回神,收回那些联想,“你的相机很老式。”
“是啊,我没钱买新的。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看起来还挺有品味的是吧?”谭和尚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快进去吧,他们说的第二个面试者可能是你。”
“那你在这儿等我,大约不会用太长时间。”
“好。”
辞别了谭和尚,韩冰前去面试。她以为,总共两个名额,谭和尚已经占去一个,她的机会就不大了,根本没抱什么期望,只是出于礼貌才见个面而已。哪想到当场就被录用了,还让她第二天一早就来上班。
面试她的,是摄影室的老板,他说试用期一个月,明天就开始计时。她的工作,是为摄影作品配上文字。
“我看过你为李导的电影宣传照片配的一些小诗词,非常优美,有意境。”老板说,“现在这个时代,诗意已经成了奢侈品了,很少有人会懂得。所以,我签你。”
原来,还是在春氏工作的经历让她受益了。
韩冰心中苦笑,但没拒绝这份工作,因为她没那么偏执。但是,当谭和尚听说她也被录用后,两人成为同事后,显然特别高兴。
他先是拉着韩冰逛街,帮他买了两套时髦些的衣服,吃了晚饭后,就到他住的小旅馆就拿他简单的行李,准备在韩冰的客厅借住几天。
谭和尚住的是火车站附近、由民居改建的简陋旅店。其实现在快捷酒店很发达,房钱也没有贵多少,可是他说,省一块钱也好啊。在大城市生存不易,节约是美德。
按规定,过了晚上八点就会加一天的房费,而现在已经是七点五十分,谭和尚快速到近乎胡乱的收拾东西。好不容易赶到前台退房,忙乱中背包却掉在地上。除了几件衣服、几罐啤酒外,还散落了很多照片。
韩冰帮他捡,顺便看看他的摄影作品。
她发现他很喜欢拍人物,不知是不是性格的原因,他镜头下的人们都在笑,开心的、胸无城府的、纯粹的笑。那些笑容,感染得韩冰也轻松愉快起来。直到,她捡起最后一张照片。
很老旧的照片了,已经发黄、发灰。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倚在河边的围栏上,十九世纪初的城市背景。她身上穿着白底蓝花的旗袍、血红色的西式小外套、僵硬的波浪长发、艳丽的绣花鞋。
韩冰只感觉脑袋中嗡的一声,现实和虚幻,美好与惊悚,瞬间交织在一起。
“照片里是谁?”她听到自已的声音,就像飘浮在空气中的水滴一样冷凝。
“我的高祖姑姑。”谭和尚回答,似乎有些叹息,“生于一八九二年,死的时候才二十岁。”

☆、第四章 错乱的时光

“你的高祖姑姑?”带谭和尚回到家时,韩冰才问。因为,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胸腔中恢复了一点温热,不像之前,一直有如坠入冰窖。
“我干吗骗你,我高祖,也就是我爷爷的爷爷,他的亲妹妹,不就是我高祖姑姑吗?很拗口,但就是这样的亲戚关系啊。”谭和尚又拿出那张照片,对韩冰摇了摇,“大美人吧?其实我们家基因不错的,但是到我这儿的时候长歪了,随了父母的缺点。”
“她是怎么去世的?”韩冰试探性地问,“因为你说她那么年轻时就没了。”
谭和尚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她的死因。”
“什么意思?不知名的疾病,还是意外死亡?”
谭和尚还是摇了摇头,“其实她是失踪了。二十四岁那年,突然就不见了。”
“是法律宣告的死亡?”
“你是学历史的,一九二0年,也就是民国九年是乱世,哪有那么完备的法律体系?”谭和尚叹了口气,“祖上流传下来说法是,那天是重阳节,没人知道她出门干什么,反正就再也没回来。但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高祖,和她是双胞胎兄妹,心灵感应特别强,很清楚她是去世了。可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天哪。”韩冰心里瞬间发寒,刚积攒的热乎气儿又消失了,连胸口也像压着座冰山。
“是啊,天哪,很可怕是不是?未知的事都是可怕的。据我爷爷说,我高祖很老的时候说起这个妹妹,还痛苦得不能自抑,觉得一直没找到她的尸体,不能让她入土为安,死也不能瞑目,成了一辈子的心灵创伤。我爷爷还说,我家祖上也是西南某地的首富,可自我高祖姑姑离奇失踪后,家道就突然败落,一代不如一代,到我这辈子,居然穷到要伪装成宗教人士骗钱。”
“你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奇异的秘事发生?”
“也许有。”谭和尚点点头,“但也可能是劫杀或者什么,虽然我的祖籍是偏远的西南,战火还没有烧到,但那时毕竟是乱世。她又那么漂亮、有钱。”
以她的装束来说,还很时髦,紧跟着那个时代的时尚。如果在西南小镇,应该算是惹人注目的。而且,可以推算出谭和尚没有撒谎和吹牛,有钱人家的小姐才可能到大城市去读书、见世面,也才会有那样的打扮。
“一百多年了,别说我高祖心疼,连我设身处地的想想,都替她感到恐惧,不知她当时要面对什么。”谭和尚又叹了口气,“人说死得极凶的人都有百年不散的怨气,所以才祸及我们谭氏家族吧?”
“你就没追根究底一下?”韩冰再度试探,“就算是为了安你高祖的心。”
“我没见过我高祖,全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再说,你不是说吗?不明白的别打听,打听出来是心病。熬吧,也许有怨也会慢慢消磨,这世上哪有百年不变的东西。”
韩冰语结,顿时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借口,只好先去洗澡。
当温热的水淋在她微冷的皮肤上,一个个疑问齐齐漫上她的心头。
不知道那位高祖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定是很神秘、很不可思议的。难道真是横死或者冤死?所以怨气才百年不灭?可是话说回来,她身在北方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而谭家祖籍西南,中国这么大,几乎斜跨整个版图,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找上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肯定有原因的!
而且,她才莫名其妙的梦到了谭家的高祖姑姑,谭和尚就出现了?巧合?缘分?冥冥中的安排,或者是人为?
越想越混乱,最后头都疼了,只好先擦干身子出去。
“轮到你洗了,我给你留了干净的新浴巾。”她对谭和尚说。
“谢谢你,韩冰。”谭和尚收起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解释,“刚才摄影工作室给我打电话,叫我们明天一早去T市出差。”
“我们?”韩冰疑惑,“工作室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
“是我告诉他们的。”谭和尚半开玩笑地说,“他们本来要另行通知你,我说我通知就可以了。因为,我们住在一起嘛。”
韩冰虚踢了谭和尚一脚,惩罚他故意说让人误会的话,之后又问,“就咱们俩去?”
“是啊,说主摄影师有别的任务,没时间跟。咱们这次的活儿,是一家很有名杂志的外包业务,就拍些照片,也不需要特别指导。他们看过我的摄影作品,又喜欢你的文字配图,认为我们两个就能顺利完成。顺便,看看我们的能力。老板还说,如果杂志社那边能顺利过稿,就直接跟我们签雇佣合同,不用试用了。”
谭和尚说得眉飞色舞,可韩冰却兴趣不大。因为,她满心疑虑,甚至不想工作。突然,她有点小小的后悔,为什么要辞职呢?如果还在李导身边,至少有人可以商量。
“拍什么要去T市?”她顺口问道。
“是要拍百年前的西式建筑。”谭和尚露出向往之色,“当年,T市是与上海并称的十里洋场,各国租界林立,建筑非常有特色,还住着大把名人寓公,人称建筑博览会嘛。实话说,我还没去过T市呢,顺便短途旅行也好。”
“要拍多少?是走马观花式的,还是针对性的?”韩冰又问,以此判断出差的时间,她好准备旅行必需品。
“只是一栋建筑。”潭和尚边说边发了个短信,“地址发你手机里了,据说是本市一个大富翁家的祖产,特意开放给杂志社。说是为了弘扬文化,因为房子里据说还有很多那时代的家具和古董。但我想,可能是为了名声吧?只有钱没什么了不起,重要的是当有钱的名流,而且还是底蕴深厚,名门望族的那类。”
潭和尚笑笑,转身进了浴室。
因为T市与B市相邻,距离不过百多公里,韩冰琢磨着如果早上走得早,一天时间足够打个来回了,于是只收拾了个背包,带了一件外套和随身的笔记本电脑。谭和尚更省事,就拎了个摄影包。
他们早上五点出发,高速公路的交通状况又很好,所以七点多就到了T市。要拍照的老房子在市中心闹中取静之处,附近都是不同风格的西式建筑,确实很美丽。
两个人找地方吃了早餐,等T市的联络人到了,就拿了钥匙,先从外面取了一会儿景,然后才进入房子内部。因为他们要在这里拍一天,本来联络人应该全程陪同的,但他突然有些急事,又和摄影工作室的老板是熟人,于是就先走了,只约好下午五点来取关门落锁。
“里面的东西都非常有价值,离现在最近的时间都超过百年了,一定小心。”离开前,联络人千叮咛、万嘱咐。
而当他们进入室内,当韩冰看到谭和尚拿起那部老式相机的时候,不禁又是一凛,由此联想到那个高祖姑姑。昨晚睡不着时,她和谭和尚隔着门聊天,听他说那张照片是当年他的高祖为妹妹照的,他们家的摄影爱好实在是有传统。
但,他为什么身上带着高祖姑姑的照片呢?他说是把全部家当全卖了,身上带的,是他剩下的惟一。他身上带的老照片,也不只是高祖姑姑,有很多别的亲人。他认为,照片是时光的纪念,纪录着他们谭姓家族的传承。
韩冰还以为谭和尚出现,老照片也现世,高祖姑姑应该再来梦中找她。可是一夜好眠,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甚至为高祖姑姑担心起来,会不会因为救了她而惹了麻烦,比如被那些灰色的影子报复?而这些事,要不要告诉谭和尚呢?
“哇,这个座钟真是精美!”正胡思乱想,身边的谭和尚发出的赞叹声,牵回了韩冰的注意力。
她不禁点头。
确实,一进门就发现,这哪里是老房子,纯粹是一个小型博物馆,大量百年前,甚至更古老的器物、书画摆放在那里,纤尘不染,好像这房子有时光驻留,他们一下穿越到了百年之前。
而那些古旧之物,虽然比起中国悠长的历史来说,并不算太长久,但世面儿上已经不常见到了,何况还是以这种家居性的、成套的摆放方式。好像,一直有那个时代的人,生活在这里。
时光,错乱了。
是的,韩冰有很强烈的这种感觉。
“一天时间太短了,这个地方像个宝藏,需要慢慢研究很久。”谭和尚又说,“那个富翁真抠门,既然开放了,为什么又限定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