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伊山的时候心里有事,回来时却分外愉快,加上雪后初晴,阳光明媚,于是路程也显得短了许多。不过她才到山脚下,就听到有马蹄声迎面而来,且越来越近。她只当是也上伊山的游人,并没有在意。可那马蹄声到了她的马车前却停下了,接着有人敲了敲车顶。
赶车的,是林青远,漕帮的十大高手之一,被水石乔安排保护她。所以,断然不会随从让陌生人靠近。除非……
琉璃心中突然冒出惊喜感,连忙拉开车窗,水石乔的明朗的笑容,就那样直接而莽撞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弯着身子看她,晶亮的眼,雪白的牙齿,整个人有如暖阳。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不是去了东津府了吗?”
“去了。”水石乔认真的点头,“与萧九会了一面,因为他在忙,就约了晚上再谈。我看时间还早,就想干脆溜溜马呗。本打算到伊山看看你在做什么,哪想到半路上遇见。”
琉璃不说话,抿着嘴笑,心里有一种被呵护的温柔感。
石头,一直就保护着她。六岁时被姐姐捡回,因为超级路痴,在霍家大宅迷路好几次,都是姐姐带着石头找到她。十三岁时,她痛苦得活不下去,是石头让她有了力量。那年的霍家大火,石头背着她离开。十六岁入京,石头义无反顾的帮她。
他说得好听,溜马?从东京都到东津府,快马单骑也要一个半时辰,他居然跑个来回!那么辛苦,还不是怕她在萧十一这里吃亏?
不过,她不说破。某些话,某些事,某个人,放在心里就好。
“石头。”她呢喃。
“啊?”水石乔像往常那样应声。只要她唤他,他从来没有不回的。
“没事,就是叫你一声。”
叫一声,听他回,就安心了。
马车又行,高大的男人骑马相伴,被雪色折射的阳光下,一行人渐渐走远,渐渐模糊。
身后的崎岖山路上,小人小马怔怔望着前方。
萧蛮悔恨得直踢脚,“坏了!十一嫂让野男人拐跑了。”
(第一卷完)
第二卷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第一章 不要花心大萝卜
常言道:进了腊月就是年。
转眼间,已经腊月十五。东京都的百姓都开始为小年忙碌,等到了腊月二十三,就正式拉开了过年的序幕,一直要持续到正月闹元宵之后,大赵人最重视的节日才算结束。
水石乔去了东津府很久,捎信儿说要与萧真一起回来。
萧真一头扎在东津,建港建府,诸事办得妥帖顺利,显示出超强的才干。估计年后,就可以正式开港。虽然港口的吞吐量还有些小,但随着不断的扩建,只会越来越好。
“现在的东津府,比东京都还要热闹。”水石乔来信说,“它地理位置太好,因为是连接南北的要道,又紧临着京里,算是东京都的咽喉,以后,只怕比江南诸港和水运要镇还要繁荣发达。你不知道,现在全大赵的商人都云集于此,每天在府衙等着领海运文书的人多不胜数,因为数量有限,一张照牌已经炒到了几百金。听九郎的意思,皇上会以东津府为试点,慢慢让沿海诸港也开放海港,建都水监。哈哈,从前人们都以东京都为标,但过不了多久,京里人就会显得土里土气了。”
琉璃拿着水石乔的信,似乎隔着那张纸,隔着那不到两百里的路程,都能感觉到水石乔爽朗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那么高兴,显然漕帮的事也进展顺利。
皇上当然不会让势力已经大到压制不住的漕帮再在海运生意中插一脚,那时尾大不掉,不就是另类的藩镇之祸吗?当今圣上萧左,好不容易才解决了藩镇的事,不惜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用了,自然不会再重蹈前朝的覆辙。萧真也不会因为与她定了亲就偏向漕帮,罔顾皇上的意思。但朝廷不能明着拒绝,而漕帮也不只是表面上这些手段。石头和九郎见面,其实就是互相试探,私下商量出互利的、又不违背圣意的方法。
水石乔进京。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们也不瞒着,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反而显得没有藏私心。不过,只要皇上的儿子们有私心,都盯着那个位子,就算忠厚如萧九,也会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漕帮是多大的力量?明着归了萧九,暗中他又怎么会不接受石头的“投诚”?哪怕,那会违了他父皇的意思!
争天下也罢。争权位也罢。说到底。要想胜利,谁少得了一个“钱”字?!
所以说,眼下大赵国看起来一派繁荣安定,花团锦簇。私底下的暗潮却在蓄势,一旦发作为就是惊涛骇浪。圣人有云,仁义之师才能长盛不衰。坐天下的,失了仁义二字,看似的强大其实都是倒霉催的。就比如,萧左,启承帝,手段够毒辣果决,却失了光明。因此。阴暗中就潜伏着危险,随时会颠覆他。
钱与粮,是国家的血液。而海运、水运、陆运,就像人体的大动脉,一旦被掐住。大脑得不到供血,任你是多强大的人也得立即晕菜。何况,还有萧十一这匹狼就在暗中窥伺,随时会跳出来杀人。而百姓们过惯了富贵自由的生活,大乱与平乱如果迅速,谁当皇上不是一样?
据她猜,萧十一还在更大的力量捏在手里,肯定是军事上的。没有兵将,没有银子,造反如何能成?但,她和石头手中也有没亮出来的真正底牌。如果运用得好……他们当然不是主要争夺者,涉及到国家大事,到底要讲个明正言顺。不过,他们却是最大的筹码。偏向谁,谁就能赢。那时,她什么仇报不得?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她要耐心蛰伏着,先把一些跳梁小丑解决了再说。冷玉冷香死了,轮到其他人了。等着吧,启承十一年,将是他们的死期!只可惜霍其坚死得太快,倒是便宜了他。
紧掐着腊月二十二的点儿,水石乔和萧真回来了。
他们没有惊动旁人,是微服归京。但琉璃也得了信儿,一早到城门外去迎接。她倒也没顶着开城门的时候去,毕竟冬天天短,那时天还没大亮。她大约辰时末(上午九点)到的,马车才停稳,就听到赶车的林青远敲了敲车顶。
琉璃跳下马车,显得有些急切。
远远的,就见两人两骑快马而来。同样高大的男子,豪放粗犷的吆喝着,健马的四蹄扬起一片尘沙。再看二人,都穿着毛茸茸的皮衣,头上还项着皮帽子,就像是临山郡那边挖参的老客或者贩皮毛的行商。
琉璃忍不住笑了,跟她来的青柠和唯唯也捂着嘴乐。
“哎哟哟,帮主和晋王殿下是怎么了?”马到时,青柠开始聒噪,“二位改行了还是怎么着?明明是从东边来,倒像是去了北边。猛一看,都没敢认。”
水石乔率先跳下马,很自然地上前,揉了揉琉璃的头发,笑着说,“我便罢了,草莽江湖人。九郎却是皇子龙孙,金贵着呢,也不带侍卫随从,这么跟我一路跑回来,遇到屑小之辈加害怎么办?好歹也要装扮一下才是。正好,遇到从临海郡来的朋友,要贩山货到南洋。可那边据说天气热得很,用不到这些,就让我淘换来了。怎么样,挺不错吧。”说完,就哈哈哈。
明亮的眼睛配雪白的牙齿,照例的阳光灿烂。
琉璃心头暖融融的,随手拍了一下水石乔的手臂,亲昵中带着毫不作伪的娇嗔。
却听青柠又道,“晋王殿下倒还好,穿什么都有皇子的气势。倒是帮主,怎么看起来那么像……狗熊啊……”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管管你的丫头,太没大没小了!想巴结九郎,也犯不着踩我吧!”水石乔露出凶相,但没人怕,又转头对琉璃说。
琉璃还没回话,萧真就道,“江南人也看得到狗熊?”
“我哥带我们去关外玩过,倒是见到一回,可真是吓人哪。”琉璃接口,掩饰过这个小小破绽,顺便微微一礼。“晋王殿下可好?欢迎你回京。”
萧真也跳下马,走到琉璃面前,“我们一直通信,怎么就生分了?还是叫我九郎的好。”明知道水石乔与琉璃是兄妹,但见到他们之间的亲热态度,没来由的有些碍眼。自他们出现,琉璃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哥哥身上,他不说话,都似没看到他,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个……类似于近乡情怯吧?”水石乔抢过话来。打了个不太正确。但有点相似的比喻。
他了解琉璃。针锋相对什么的,这丫头挺熟练,温声软语或者甜言蜜语就真的不太会应对了。他还记得,尚副帮主的小舅子农春秋喜欢琉璃。当时两人才十四岁,那小子就敢表白。结果琉璃呢,给吓得僵在当地不敢动,也不吭声,害他以为琉璃被点了穴,追着农春秋揍。
想到这儿,心蓦然就温柔起来,眼波扫向琉璃。
琉璃却暗暗松了口气,也正偷偷瞄了水石乔一眼。表示感激。水石乔巧妙的挡在她和萧真中间,萧真是没看到什么,但她这模样落在两个丫头的目光里,就有了点眉来眼去的意思。青柠别看是个闹腾的,但心里有准。见状不禁和唯唯对视了一眼,暗皱了眉头。
“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吧。”水石乔走到马车边,拉开车门,“天虽然晴,到底是腊月里,还挺冷的呢。”
“帮主浑身都是皮毛,居然还冷吗?”青柠挖苦一句。
“你这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你等着,回头让琉璃把你配给农春秋。你们一对嘴滑的主儿,互相斗嘴去,别来没规矩,丢了我们漕帮的脸。”水石乔笑骂。
“哼,帮主快别吓唬我,小姐才不会那么对我呢。农春秋那小子,但凡帮里是个齐头齐脸的姑娘,他就都表白过。他说了,这叫大面撒网,重点培养。小姐说了,女子要自尊自爱,才不要花心大萝卜。”青柠根本不怕,一边说,一边和唯唯扶着琉璃上车,打闹之间,消除了琉璃、水石乔和萧真之间不经意的尴尬。
萧真第一次看到主仆之间有这样相处的方式,丫头当着主人的面提起婚事,也不会觉得害羞和扭捏,不禁觉得新奇。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样。如果母妃在,定然会觉得粗鲁下等吧。
正想着,有一辆马车渐渐驶了过来。
马车看似普通,但却极为宽大,好在还没有到违制的地步。而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那马车的用料和做工都是极高级的,更不用说围拥着马车的十几名护卫,一见就不是普通家仆。
“九郎!”临到近了,随车的一个中年女子,唤了声。
琉璃眉头一跳。
且不说有多少人认识萧真,能叫他九郎的就都是亲近人。石头以漕帮帮主之尊,还是借着未来的姻亲关系和这些时日的私交才这样称呼。再看来者是女子,虽是仆妇打扮,穿着打扮也朴素,眉目间却有凛然之气。她还只是个跟车的,那车内的主母必定身份更贵。
不会是……宫里那位吧?
第二章 企
她猜测着,萧真却已知道来者是谁了。他张了张嘴,却没回应,反而转头对琉璃说,“今天,我必定要进宫见父皇说正事,分不得身。明天是小年,我也困在宫时出不来。那不如后日吧,我会去宁安侯府拜望,你等我,可好?”
琉璃应是。
萧真就和水石乔点了点头,牵马到马车前,微微低头算是行礼,又低声说了什么。之后就一头钻进车厢,离开了。
“八成是我未来婆母。”琉璃对水石乔道,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
水石乔没说话,可那种后悔,后悔答应琉璃这样危险计划的心情,又在他心中泛滥开,渐渐变成了苦味。
而此时的马车上,萧真面对普通贵妇打扮,容颜艳丽到就像好姐姐的崔淑妃低下头,恭敬而疏远的行礼,“母妃。”
“我没搅了你的事吧?”崔淑妃冷声道。
其实,她很想儿子的。几个月没见,日夜思念、担忧。九郎是她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就算是皇上也盖不过去。只是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里就变了味。是因为……母子两个彼此冷落太久吗?她还不是为了他?在后宫中长大的孩子,若待他不狠,一味的宠溺就成了脂粉堆里的软骨头。皇上深喜九郎,就是因为他有男儿气概。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上。只是现在皇上老了,让人捉摸不透起来。就比如,非要让九郎娶那个漕帮之女。她这辈子,受够了名声上的苦,不能让儿子再受一遍!
萧真不知要怎么回答,干脆沉默。
这令崔淑妃心中升起无名火来,声音更冷,“你说过,不会娶她。”
萧真抿了抿唇,“母妃,我改主意了。我要娶她。因为……我喜欢她。”
崔淑妃猛然转头,盯着儿子,“她有什么好?你别以为我身在深宫就不闻不问,我派人详细打听过,那是个不知礼的粗野女子,即无才华,相貌也是一般,性子更是不好。借住在宁安侯府,借助人家的身份才可以勉强匹配你,不心存感激便罢了。和温家的两个丫头也都相处不来。这样的人。如何能做你的正妃?将来如何母仪天下?我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不怕告诉你,你的好十一哥前些日子约了她到伊山的庄子上赏雪,只有她一个人!你知道十一是个什么风流好色的东西,若是大家闺秀。为着自个儿的名声,躲还来不及,定然是不会去的。你别忘了,之前他们两个之间就有点不清不楚的传言。就算这些你都不介意,但好歹想想她的命格!得是多命硬的人,到了宁安侯府没几天,你看温家出了多少横死凶事?还着了一场大火!”
“这些和琉璃有什么关系?”听母妃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萧真不耐烦的反驳,“母妃是多么高贵的人。居然像乡野愚妇一样,也相信那些克父克家的流言?”
崔淑妃听儿子把自己比成无知之妇,登时怒火中烧。她从来就不是冷静稳重的脾气,因为对儿子心存几分讨好,才压着声音说话。这时哪里还顾得,猛一拍膝盖道,“不孝子!我是为了你好!别以为你父皇宠你,还把海运权交到你手上,就是看重你。只要做得好,东宫之位就很有机会。你以为你父皇不升我为后是因为原来的后党阻止?不是!只因为我之前是付家的望门寡妇,名声上不好听!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父皇最重视正统,因为他夺位之时靠的就是正统!所以你觉得,你娶了漕帮草莽女,她还是个外室生的,你以后还有机会坐那把椅子吗?美色误国,你不能因为一时心喜就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别的男人娶妻就是娶妻,你娶的是国家!是大位!是机会!”
咳!外头传来赵嬷嬷的咳嗽声。
这马车是特制的,外头的人很难听到车内人的对话。但崔淑妃情急之下高声,赵嬷嬷只好隐晦的提醒。
萧真想到这么多年,母妃在宫中不易,生了五个孩子,却只剩下他一个,心就软了,声音放轻道,“母妃别稍安勿躁,这事,我们从长计议可好?且不说父皇是不会让我退婚的,只是我娶了琉璃的诸多好处,母妃还没有看到呢。坐那个位置虽然要靠正统,可父皇也要看儿子们的实力。琉璃虽然不是母妃看中的那些大家闺秀,却绝对会是贤内助。”
“你懂什么!”崔淑妃冷哼一声,“男人,前半生的好坏,看的是出身。后半生的好坏,老婆和岳家能起很大的作用。有道是妻贤夫祸少,这比喻虽然不太恰当,却是同样的理儿。坐江山除了实力,还要靠人脉。你借着漕帮的力量和钱财,争下那个位置又如何?你还要坐得稳当才是。可你娶个平民女为正,叫东京都那些贵族怎么想?他们怎么会拥护你呢?让贱民们爬到头上来,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人要看得远,你将来若登位,少不得王公大臣会把女儿、孙女送进宫来。那些贵族小姐,难道要屈服于平民女的脚下?那时,你是要杀妻得罪了漕帮,搅起民间大祸呢,还是让京中权贵与你离心,搅得朝中不稳?”
萧真语结,真的不知说什么好。
不得不说,母妃说得是有道理的。谁也不知道皇上想的是什么,为最爱的儿子,除了原后所出的三皇子萧中外,封太子呼声最高的他订了平民女为正妻,只因为对方的哥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显得儿戏,似乎把他当成礼物,随手送出去了。为些,很多人猜测他做了大错事,导致瞬间失宠,基本上失了继承大统的机会。
可漕帮的实力加上海运的大权又交到他的手上,预示着父皇对他的宠爱不减。就这么一紧一松,一贬一提,令册立东宫的事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于是现在,没人敢提这件事,所有王公贵族都在观望。
但,若他真娶了琉璃,就是尘埃落定之势,无法再根据父皇的意思来调整策略,就只有全力一争这条路了。再往后,就是母妃说的局面,就算得了位,恐怕也有内忧外患不断。父皇虽然用尽了心思和手段,削潘成功,完整了皇权,但东京都的权臣和贵族也是要安抚的。若琉璃不是正妻还好,可偏偏那样的女子是不会与人为妾的。
他明白。他都明白。可他就是舍不得琉璃。这小半年的时间独自在东津,若不是因为和琉璃有书信往来,他很难挨得过那些寂寞和辛苦。也正是因为这些,他感觉不知不觉间已经离不开她了,有与她同甘苦,共患难的感觉。
“母妃,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您说什么也没用,这是赐婚,是解除不了的。”他不知道如何回复母亲,干脆拉出这一条做挡箭牌。就算之前他不打算娶琉璃时,这都是个难解决的问题,何况现在他心系于她呢?
崔淑妃果然不说话了,但萧真没注意到她眼中闪过厉光。解除不了?也罢,那就让它根本无法成就!那时就算皇上也无话可说。
“儿大不由娘。”崔淑妃叹道,显得非常疲惫和无奈,“但我终究是不放心的。眼看过快年了,宁安侯府没有命妇,往年没有女眷入宫。今年你带她来,我倒要亲眼瞧瞧,水琉璃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让我儿真心喜欢上她。”说着,斜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萧真有些尴尬。
到底是古代人,和母亲谈论自己的心上人,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而萧真和所有男人一个样,面对强势母亲的突然妥协,只会傻乎乎的感到高兴,没想到会有其他阴谋。
入宫后,萧真单独见了父皇。父子两个一直促膝相谈到深夜,萧左对儿子在东津府的表现相当满意。建府,对朝廷而言就是一纸昭令,对六部而言就是全力配合。而对九郎而言,从选任官员到港口的一块基石都要亲力亲为,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难得。
如此才干,就算将来治国也是可以胜任的。
当然,萧左的心思没人猜得到,他也没有泄露半分。宫里的太监总管洪长志一直亲自守在门外,把各路前来打听消息的人都打发走了,半点消息没露。但在亲自送萧真去寝宫时,趁萧真不备,快速放了张纸团在清水池边第三棵老树的树洞里。
萧真已经封王,在宫外有府邸,但若哪位皇子和皇上说话晚了,出不了宫,在宫里有固定住处。不过,能让皇上留到这么晚的皇子,近年来只有九殿下一位了吧?
“晋王殿下好好歇着,明儿是小年,宫里还有得热闹呢。”送到寝殿门口,洪长志弯着身子道,脸上满是恭敬和谦卑的笑意。
“多谢洪公公。”萧真态度温厚,“这回到海边待了些日子,倒得了些稀奇的小玩意儿,敢明儿给父皇过了目,再给公公拿几件玩。”
“老奴谢晋王殿下赏。”洪长志并不推辞,而是欢欢喜喜的应下。
晋王殿下的示好是明着来,多聪明的办法。在这宫里,有什么是皇上不知道的?其他皇子都暗中使钱,所以皇上才不喜。因为皇上最讨厌三个字:企图心。
他很看好九殿下,不过若是那位插手……那就说不准了。
第三章 印信不见了!
腊月二十四,小年才过,萧真登门拜访宁安侯。
久病初愈的温凝之热情接待,双方寒暄好久,温宏宣和水石乔在一边做赔。最后,萧真拿出不少贵重又稀奇的礼物,显示出对“岳父大人”的异常尊重。温凝之很高兴,苍白的脸上都带了血色。之前收琉璃做义女只是顺势而为,没想到如今就得了好处,他更巴望着将来呢。
不过,任谁都知道萧真是来看未婚妻的,温凝之索性连饭也没留,就叫萧真自便了,还说最好把侯府就当成自个儿的王府一样。他此举很是体贴入微,事实上却只是因为抠门。皇子驾临,饮宴的水准不能低了,但年底下手头紧,还是不浪费的好。
他还有其他烦心事,所以身子一直不好,倒不是装的。只因前些日子含巧告诉他,家里的银子已经亏空,若要风风光光过小年,只怕会捉襟见肘。过年时,还有人情往来,以及送给上司和同僚的年礼等物,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
当时他一挥手,“就比照着同等门第办,银子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