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姨本是书香人家的女儿,因为水中相救,和水全已有肌肤之亲。而那时她全家命丧,干脆舍了已身,为水全生子,从没想过介入别人的家庭,哪怕凌氏诚心相请也拒绝了。生了石头后,更是再不见水全。她顶替的那个女孩,石头的妹妹,事实是是捡的弃婴,与她同龄,却在七岁时落江溺亡,本来和水老帮主也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外人都不知道罢了。
她名义上的父亲水全是铁铮铮的汉子,大娘凌氏虽然凶悍,却是明理的人。石姨报恩,却不挟子居功,更不贪心富贵。上一代的三个人,出身民间,都有极最高贵的品格。不然以石头的傲性,怎么会在水老帮主暴毙之后,肯接手这个烂摊子?
第三十六章 不受气
“只是乡野之人的胡说八道,你别当真。”萧真有些笨拙地安慰道,“我把他们抓去官府!”
琉璃张了张嘴,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是较真的人,很多时候因为怕麻烦,甚至会自动忽略很多事,算得上我行我素。她的人生格言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事实上她也不介意流言蜚语,就算再怎么骂她,说得再不堪,也不会少一块肉,她管那些做什么?太无聊了。
可是今天她发现,自己没关系,若是所爱的人被这样曲解,真的很难淡定。现在她不是要继续自虐,而是想听个明白,好为自己的复仇目标再添上一个。要那些人付出代价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偿还受伤害者的名声。她要让世人都知道真相,知道谁才是最肮脏的人!
“我听说哦,水大小姐胎里带的弱症,水帮主接任大位时,不仅石氏夫人没来,水大小姐也没出现,三年前才接来的。”不修边幅的汉子插嘴,“她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是比一般兄妹更好些。漕帮势大,水帮主又极疼爱这个惟一的亲妹子,别看今时今日地位低,却是连皇子的气也不受的。”
“何止是不受气?反倒是她给九王爷气受。”鼠须男笑得猥琐,“要说这水大小姐真是贪心不足,以平民之女嫁入皇族,做正式的亲王妃还不够,还吃着碗里,看着盘里,左右逢源啊。”
“这就是你们说的不安于室,红杏出墙?”青年后生更加兴奋地问道。
什么新闻比桃色的更容易吸引人呢?
“什么叫我们说的,就东京都的人都这么说好不好?”女汉子很不满的嚷嚷了一句,“咱们晋王殿下,我有幸远远瞧见过一次,那真是人中龙凤,又正派又英俊,还特别高贵。但凡女人能找到这样的夫君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不过有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放着这样的好男人不理,那位水大小姐倒是和临山郡王打得火热。”
其余人听到这儿,都重重“哦”了一声。其实早都有耳闻,但这种皇室桃花,听起来格外的好听顺耳,听一回,感叹一回罢了。
女汉子似乎很替萧真不值,又对琉璃恨铁不成钢,“临山郡王是大赵第一大金主,长得又很俊是不假,但那人品……就不说了吧。他身边的女人换来换去,荤素不忌,哪见他有半分真心?若是欢场女子或者真正的高门小姐就罢了,前者生来就是给人当小的命,后者又不愁嫁到好人家,胡闹一点也遮掩得过去。倒是水大小姐,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下要掉下来喽。”
“不能吧?我看八成是谣言。”年轻后生显然才来北地,真是不知情。
“怎么不能?”女汉子又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水大小姐才入京,就和临山郡王勾勾搭搭。那位郡王爷和晋王打赌输了,光着膀子沿河走了一圈,水大小姐特意包了船,就为了看得清透明白。后来在威远侯府的赏莲宴上,水大小姐落湖,还是郡王爷给捞起来的。水上水下,又搂又抱的,还能清白得了?听说转过天来,晋王殿下还没去探望未婚妻呢,郡王爷倒是跑去了宁安侯府。孤男寡女的,真把丫头们赶出院子,郡王爷可是花中圣手,两个人还能做点什么好事出来?想也知道的!”
啪的一声,萧真怒而拍桌,气得脸都白了。
他虽不是生长于深宫、被女人们包围着长大的脂粉男子,却到底是皇子,没深入到这样的平民乡里,更没有听到这样粗鄙的对话。这就像喉咙里扎了鱼刺,直白的难受,偏偏还有力无处使。开始还能忍忍,现在简直怒火中烧。
明明包船看十一哥的是他,明明因不会凫水而求十一哥救人的也是他,就连十一哥转天去看琉璃,也没瞒过他,怎么到头来,却成了琉璃和十一哥有“奸情”的证据?他只是听到这一点就觉得不堪,事实上别人说得只怕更恶心下作!
怪不得啊!怪不得这几日他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闪烁,几个亲近之人还欲言又止,原来是人们觉得他的头顶绿油油。就连东津港口的行商都能议论,东京都肯定传得妇孺皆知了。
他最生气的是……是气他自己……因为听到十一哥和琉璃之间的事,他很不舒服来着。这算什么?不信任?忌妒?可是他凭什么?他说了不娶琉璃的啊。
“哎呀,有虫!”琉璃叫了一声,没受伤的手灵巧快速的拉住萧真的衣袖,不让萧真发作。
“琉璃……”萧真咬着牙,怒火压不住。
“都已经如此不堪,不会更甚的。”琉璃低声道。因为不再说亲人的事,只议论她,她的心情就渐渐淡漠下来。
那几个人被萧真的拍桌声吓了一跳,但琉璃掩饰的好,他们又正在兴头上,于是都没有太在意,继续八卦,东一句、西一句的,完全没什么营养。
屋内,萧羽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唇角都翘了起来,“哎呀,我和小琉璃这么亲近,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萧真那边,是没人敢说。他这边,是没人乐意理他的花花事。
只有琉璃,早听过她与萧十一的绯闻,有了心理免疫力,所以才能冷静。唯唯成天爱往外跑,就是她的耳朵眼睛。不过她假装不知,也不去阻止,因为对付这种诽谤,往往是越描越黑。
还因为,东京都的局势越乱才越好呢。浑水,才能摸鱼,她的目标远远不是两个温府的小妾那么简单,大鱼还在后头。
另外,贵族们的事,百姓们虽然爱传,但若是没有幕后推手,绝不会传播得那么快,还那么仔细详尽。这才多久,都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所以关于那幕后人,她不必理会,萧真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查,也自然查得出。到时候让萧真去和那位对上,她不发一言,不出一个主意反而是好事。
母子之间,最怕儿媳妇裹在一处瞎掺和了,到时候里外不是人,好心也变恶意。再说,民间有句俗话叫:树根不动,树梢白摇晃。真到看不过眼的时候,最上头那位必然会想办法。毕竟,朝廷拿漕帮无可奈何,就要大力安抚,以图最终握在手里,能把她如何?
是啊,她就是吃定这一点。只要不失了分寸,水石乔可以一直罩她。她不点头,亲王妃的位置也跑不掉。萧九跟她直说,只怕也有让她自动退让之意。
“都闭嘴多饱会儿吧。”那一桌正口沫横飞,越说越热闹,沉默着喝闷酒,半天没说一个字的老者道,“便宜便宜嘴就得了,不要没完没了,小心隔墙有耳。虽说贵人们不大可能来这种地方,但万里还有个一呢。”
那胖男人立即把肥厚的手掌按在嘴上,“不会这么巧吧?”
老者又饮尽一碗酒,“巧不巧的,我只怕有偷听到的,会去背地里告状卖好。依我想,要想在东津混下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晋王殿下啊。”
“这是为何?”账房先生饶有兴趣地问。
那老者显然喝得也有点高,虽谨慎,但到底管不住嘴,“就说漕帮,只因他们在民间的势力太大,以致朝廷都没有办法。当今圣上英明,怎么允许再出一个漕帮?”
“您是说海运?”账房先生又问。
“算你是个聪明的。”老者点头,“海运这块做起来,比之漕运的赚头要大得多,皇上必定要放在自己人手里才安心。所谓自己人,谁比得过自己的儿子。纵观众皇子们,晋王殿下最是办事的能臣,等他娶了水大小姐后,又是漕帮的女婿,算是拥有半个漕帮。内陆的河运,外海的海运全握在一起,才能勾边纵横,没有内耗。还有,东津九河交错,承接南北,从前只是从临山郡往南边运送东西,现在开了海禁,南北必然通畅啊。我劝你们,赶紧在此地扎根,发财的日子在后头哪。只是回到刚才的话,别得罪晋王殿下,他早晚是这块地方的王。”
这一番话,听得其他人半信半疑,却不住点头。而萧真和萧羽,两人隔着几张桌子外加一堵墙,却同样挑起眉头,也同样心中大凛。
琉璃总结:这叫智慧在民间。
那老者说的道理,居然句句指在皇上的心坎上。他只差一句:海运和河运在晋王手中,如果再控制了陆路交通,还有谁晋王的权势更大?到底民间之人,只想到利益,没有远及朝局。
可是,满朝那么多文武大员,竟然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只因为一叶障目,都只盯着身份地位,却没看清事情的本质。他们都觉得萧九郎被迫娶了漕帮的女子,是被皇上不喜,是被放逐了,包括萧真自己开始时也这样想,但若东津府都水监归了他掌管,所有人都只剩下目瞪口呆。
那样即便他没有了龙位,也将成为手握重权的人,未来的天子只能拉拢和重用。皇上不喜晋王?别瞎掰了,皇上喜欢得紧哪。
或者,有人看出了这一点,只是不敢落得揣摩上意的名声,于是默不作声。其实细想,也真有几位老臣在萧真订亲后,反倒对他亲近了些。比如老威远侯,王五小姐的祖父……
“都散了吧,明儿一早还要到海船那边溜达一下哪。”那老者挥手招呼同伴。
萧真和琉璃也站起来,眼看天色黑沉,月洒大地,就打算先回驿站。
可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以极快的速度向琉璃激射而来,直冲她胸口要害。
有刺杀!是谁?到底躲不躲?
若不,十之八九会重伤。若躲,她会武功的秘密就暴露了!可这不是时候!
怎么办?琉璃犹豫了。
第三十七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是温宏宣派来的杀手吗?那就是说,她太大意了,他对她的怀疑远远还没有停止。对她不理不睬的,只是迷惑之计。不过,他既然要伪装才子,为自己带来多种便利,相应的,他就失去了接触黑暗的力量。
是宫里那位贵人派来的杀手吗?那就是说,那位为了儿子的前程,不惜忤逆皇上。可是用得着这么跋扈和心急吗?她可以死,并不一定能挡了萧九的路,但时机选得真不好。难道,还怕萧九对她生出真情?
或者是某个有见识的皇子,看清了整个局势,所以把她当成重要棋子。要知道她死在萧九身边,水石乔一定与萧九为仇,萧九就得不到漕帮的支持,继而令皇上失望,失去都水监的大权。最后,彻底丧失对皇位的争夺。
说来说去,就是阴谋与政治。而她选了复仇的路,就躲不开这些明枪暗箭。她就像游进蚌壳中的沙,那是蚌的痛苦,不断分泌出东西想消灭她,但最后,她会成为珍珠,蚌死珠夺。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瞬间冒出这些念头。再看那柄三棱飞镖已经近在咫尺,挡无可挡。
死就死吧!琉璃咬牙,根本不躲,只稍稍避开要害。同时瞪大眼睛,显出已经被吓坏的模样来。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没办法判断清楚。可她不能被拆穿,所以必须冒点生命危险。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萧真一把推开她。
“打偏了!笨蛋!”有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喊。
咦,是她太自做多情了吗?难道对方是来刺杀萧九的?她只是受了池鱼之殃?可对方杀手的素质太差了,这样没准头!总感觉有些不对……
而既然已经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琉璃干脆柔弱到底,被这样猛推后,摔出三步之远,跌倒在地上,双手按地。碰到掌心上的刺伤,钻心似的疼。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再抬头,又有钢刀兜头而落。但这次,是食肆内飞出一个盘子。直接打在挥刀之人的头上。其角度之巧。力度之大,居然把杀手打晕了过去。
对添头不用这么赶尽杀绝吧?这些杀手实在不分主次。琉璃想着,快速观察了一下环境。
杀手们黑衣蒙面。利落短打,典型的黑道装扮,由于月光清冷,更衬得他们手中武器寒光四射,带着收割生命的杀气,很是骇人。也说明,这些人不是易与之辈,因为手中的工具,往往能断定所持之人的等级。
好。温宏宣,排除!
再看周围的食客,包括那桌高谈阔论的人都尖叫着四散逃走。顷刻之间,空地人只剩下萧真和琉璃,以及那些刺客。还有,从屋里出来的……
“十一郎!”萧真又惊又喜。
惊的是。不知打哪冒出十几个统一着装的匪徒。喜的是,自个儿的好友兼堂兄不知为什么会出现,绝对算得上最佳帮手。
“十一哥。”萧羽不厌其烦的纠正,貌似不经意的回头,瞄了琉璃一眼。居然还附送微笑。
琉璃皱眉,对突然出现的人只有惊,没有喜。
“杀了晋王!”那嘶嘎的声音又响起,尖利得像划在人的心头一样,很难受。
“我不是!我不是!唉,唉,你们别对我动手啊,正主儿在那边。”萧羽一边叫一边左闪右躲,没义气得很。可其实,他不管如何抱头鼠窜,显得没出息透顶,却不知有意或无意,始终挡在琉璃前面。
这让琉璃有时间判断:这伙人明明是要对她下手,不然不可能围攻萧十一的人更多,反而拖住萧九的人是少数。可是他们却大声嚷嚷要刺杀萧九,其意义倒像是在保护萧九事后不会被怀疑和追究。
三个猜测已经排除掉一个,剩下的两个……要伤害她却保护萧九,谁动的手不言而喻。
而这一伙人的实力很强,萧十一又没带兵器,很快就处于下风了。萧九被拖得离不开,萧十一左支右绌,惊险连连。
琉璃不断向后退,虽然表现出惊吓的样子,但并没有大声尖叫。再回头去看,就见那间食肆居然关门闭户,容不得她逃进去。
她苦笑,却并不鄙视这种行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若食肆大门开着,她是有了缓冲之地,可杀手也冲了进去,人家怎么活?
情急之下,她当机立断,趁着萧十一还顶着那群人,拔腿向食肆侧面的夹巷跑去。不是她不仗义,是她不能过早暴露实力,在现场也是拖累,倒不如躲开。
一来,目标人物丢失,杀手们会着急,而急则生乱。二来,那两位天下间地位最高贵的男子,可以无所顾忌,放手一搏。
“琉璃,接着。”百忙之中,萧羽突然掀翻一张桌子,扯下两条桌腿,扔到琉璃面前一根。
那神情和语气,并非是战争中送武器,而像是说:这只烤羊腿好吃,你尝尝!
琉璃不想要他的东西,可现在哪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即捡起一根桌腿,发力狂奔。幸好她穿的是男装,不然哪能这样利索。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才退入夹巷,就有一名黑衣人从屋顶跳下,拦住她的去路。很显然的,对方备下了后招,早埋伏了人做善后,也算准她只能向这里逃。
但,没关系。
此处无人,她可以施展了。
武功,是姐姐亲手教的,为的是让她能保护自身。在霍家,作为能上家谱的人,没有谁是任人宰割软弱之辈,这是祖训。她六岁习武,姐姐说有些晚了,应该从四岁开始,但她有股子特别的狠劲儿,反而学有所成。
她不会飞檐走壁,不会杀人无形。她的招式是属于霍家的,直来直去,绝无花哨。她所学的,是战场上的干脆,是西北军民的直爽。
不过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杀过人。可以说,连一条鱼也没杀过。这让她有瞬间的软弱。虽然凭着那只桌腿打退了杀手几次,可每到最后关头,却就是下不去手。
这样不行!杀手知道她会武,她必须杀人灭口!
把心一横,琉璃逼自己到狠决。闪过对方极凶险的一刀。甚至感觉刀刃带来的森寒之气掠过自己的脸颊。随后,她凭借多年练习的本能,抬手。猛敲那杀手的肩膀。
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杀手惨叫,凶器落地。琉璃脚尖一跳,捉刀在手,犹豫片刻,死咬着牙关刺出去,再抽回。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杀人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她不断做心理建设,手却握不住刀,呛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的人,也倚在小巷的墙壁上,不然都站不住。
死了吗?死了吧!她杀人了!
“琉璃!”有人叫她,声音里包含着惊讶。
看到萧羽的脸。琉璃的惊恐更甚。因为她不知道,萧羽看到了多少?只是杀人倒不怕,可以编很多比较凑巧的说词,比如对方变态,想用掐死她的方法完成任务。她反而错手之类的。
怕只怕,萧羽看到之前的打斗。刚才,她宁愿冒生命危险也不泄露的秘密,难道就让这家伙轻易破解了吗?话说回来,按照她的计算,他不可能这么快解决围观,跑来救她啊。
“琉璃!”萧羽又叫她,这次的声音有点大,神情中还有一丝焦急。
琉璃疑惑,但很快意识到萧羽有示警之意。可惜,再躲闪却失了机会。到底,没杀过人的她,手还是软了,那一刀没有刺中对方的要害。而杀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还挺有职业道德的。或者,是杀手损在一个据说不会武的娇小姐手里太丢脸了,被刺激出了凶性,重伤之下仍然反击。
所以,在她震惊于萧羽突然出现的事,思量着他有没有撞破她的秘密时,杀手悄悄捡起地上的刀,来完成任务了。
距离太近,伸展不开,而她还处于初次杀人的手脚酸软状态和心神激荡关头。此时,就算她想施展自己全部的实力也不能够了。
仍然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甚至来不及体会死神近在咫尺的可怕,萧羽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来。其实,他是在示警时,就已经动了。他勾住她的腰拧身,躲不开,干脆就挡在她前头。同时,仍然拎着桌腿的那只手反向猛击。
头骨碎裂声和利刃入肉声同时响起,琉璃只觉得肩头剧痛,有锐器刺入血肉。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后因为隔着萧羽的一条手臂,并没有直接接触地面。
萧羽就覆在她身上,若非他昂着头,肯定连额头也撞上了。而那把凶刃,明晃晃穿过他右胸上部,刀尖又扎进她的肩胛……看起来,像把两人叠在一起,钉在了地上。
血,汹涌而出,融合在一起。
琉璃感觉很疼很疼,她被姐姐保护得太好,后来又被石头接手照顾,心中有那么大的仇恨和伤害,实际上却从未有过大磕碰。此时,她疼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可却倔强的不喊不哭,咬着牙齿。只是,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
萧羽却在轻笑,“这下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开啦。”
第三十八章 爬上墙头看红杏
琉璃偏过头,扯得伤口更疼,几欲昏去。
萧羽却极慢的起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期间,没有压痛她哪怕一丝。
琉璃却因为自己的动作,忍不住痛呼出口,然后才发现被穿透的只是萧羽,她只是被刺中肩膀而已,入肉不过一两寸,可还是火辣辣的疼,像有一只蝎子,在皮肉中不断地蛰刺。
而那柄刀还插在萧十一的身上,颤颤巍巍的,他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却亮如星辰。
但是!居然!他还在笑!就好像他从来不会疼。
月洒银辉,视线良好,周遭的一切都那么清晰。
“至少,人是我杀人的,你的手仍然没有沾肮脏的血。”萧羽毛的左手,指指脚边那脑袋变成血饼子样的杀手,然后拉起琉璃的右手。
之前折断筷子的伤口在那儿,已经止血,却有很大一条血印,还有竹刺陷在皮肉间,衬着她白嫩的手,看起来格外狰狞。
萧羽动作太奇怪,琉璃一时没反应,因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却举琉璃的手到唇边,轻轻吹了两吹,“这样就不疼了吧?”
琉璃怔住,觉得心里似乎有一对翅膀在扇动,甚至忘记把手抽回来。
莫名其妙的浑身血气乱流了片刻,琉璃讶然。萧十一不问她肩膀上的大伤,却关注掌心的小伤?话说他是什么时候留意到的?这样做有什么深意吗?是暗示他一直盯着她,准备随时揭破她秘密的意思?
习惯性的,琉璃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萧羽心思的第一重,某些迟钝的神经连动也未动。但无意中撞上一双斜长邪魅的双眸,那其中的温柔之意令她忍不住一哆嗦。
这个男人,太会泡妞了!
他身上,血流如注,那件粗布衣服很快被血染红。月色下,暗幽湿漉的一片,看起来像是身体里的血水要淹没主人。可他却浑不在意。相反。却关心她的小伤,换作是其他姑娘,早就为之心折,从此以后要死要活的跟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