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笑两句,就见棉帘子一动,闪进个娇小的人影,披着连帽的风雪大髦,嘶嘶地吸着气,一身的雪片子也顾不得抖,先跪在地上请了安。
乐嫔见是康妃的贴身宫女知书,忙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知书生着双狡黠的眼睛,见乐嫔问自己,伸手先解了大髦,又去倒了杯奶茶送到乐嫔手里,嘴唇抿了又抿,偏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瞧见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康妃希微心里也有数了,她失望地叹口气,见知书微红着眼眶,便淡淡道:“我倒也没指望能成…不成,也便罢了。”
乐嫔满面失望地扑通坐下,楞楞地看着火盆里跳跃的暗紫色火苗儿,半晌才打破了沉默,向知书问道:“又没成…这次又是哪儿出了岔子?”
知书欲言又止地瞧着她,嗫嚅道:“乐主子的计策倒是没什么纰漏,只是…只是乐主子雇的那人,原来,原来是…青楼中的常客,见着漂亮些的就移不动道儿了,他看见鄂硕家的丫头漂亮,就送了串糖葫芦给她…”
乐嫔见扯到了自己,忙站起身来急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吩咐了他的,毒药都下在那包糖葫芦的纸上,若是鄂硕家的格格要,才拿那纸包好,糖葫芦是没毒的,就算是他送了一串两串也是不打紧的。”

希微疲倦地合了眼帘,听乐嫔犹在滔滔不绝地辩解,不由得心里烦躁,沉了脸怒道:“得了…五万两白银只当打水漂了,瞧你办的是什么事?我让你简单些除掉那董鄂便是,你偏要整出这些个妖娥子来,有趣的很吗?”

乐嫔委屈地扁扁嘴,眼眶唰地就红了,她不知道康妃为什么要和鄂硕家的女儿过不去,但康妃开了口,她就只能听命去办;五万两银子买了三个杀手,可那董鄂的夫君新丧,正在守孝的时候,鄂硕府里哪那么容易混进去;康妃这里一天比一天催得急,她绞尽了脑汁才想出这些个法子,哪知道那些杀手都不争气,眼瞅着要成功了,偏又失之交臂。

乐嫔在这边委屈地直吸鼻子,希微却在那边心思一转,厌烦地从睫毛下面打量着她,本觉得后宫中只数这乐嫔还算是有些眼色,但原来也只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知道内情,没成帮手,竟成了个祸害。

“慈宁宫塔娜给康主子请安!”
门外忽然响起个温婉的声音,乐嫔和希微对视一眼,乐嫔忙侧身坐下了,随手捡了个贡桔剥着。
知书碎步过去打起门帘,含笑道:“原来是塔娜姑姑,大雪天儿的难为您跑一趟,快进屋暖暖吧。”
塔娜应了一声,迈步进了屋,她是庄太后的亲随,虽然说只是个姑姑,但谁都知道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不免高看几分。她生得极为端秀,比宫里些妃嫔还俊俏几分,但更难得的是她八面玲珑的精明。
乐嫔见是她,心哐地一抖,忙搁下桔子迎了上去,陪了笑道:“大雪天的姑姑怎么来了,瞧这拔凉的手,快过来坐坐。”
塔娜见乐嫔眼眶微红、眼神闪烁的样子,心里不免暗暗生疑,微笑道:“奴婢奉了懿旨,就算是下刀子也得往外跑,倒是乐主子您…大雪天的来陪康妃娘娘聊天吗?”
乐嫔心本来就是虚的,再听她话里有话,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俐落了。

“塔娜姑姑快坐,”希微无奈地暗暗叹气,她面上堆起笑容招呼塔娜,心里却转过个念头:这乐嫔如此没用,又知道了自己的内情,留着怕是会生出是非来,干脆…

这时听塔娜笑道:“大雪天的,康主子这里倒是暖和,莫非乐主子是来避寒的?”

希微忙凝神微笑道:“姑姑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说起你呢。前日里陈妃的小格格闹肚子你是知道的,万岁爷怪到了那几个奶嬷嬷身上,说是奶水不干净,都发落出宫去。偏有一个…是乐嫔的族姐,自小玩大的,她刚才求我向太后讨个人情,我说:你求我也没用,三个我加起来,也没塔娜姑姑的一句话顶用…”
乐嫔听希微圆了谎,忙接了话向塔娜赔笑道:“起初我就想求姑姑去,又怕没这个脸…姑姑整日里为太后忙里忙外地操劳咱们都瞧见了,只怨自己笨,帮不上一丝的力气,又怎么还好去麻烦姑姑呢…”
小格格生病,顺治要赶奶嬷嬷出宫的事塔娜是知道的,她见希微和乐嫔口径一致,也就信了,偏腿坐到暖笼旁,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呀…太后今儿还在说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皇上太偏宠小格格,没的委屈了奶嬷嬷们,都是旗里人,谁不要个面子,罚的话打呀骂呀都成,别这么子臊人家呀。”
乐嫔见她信了,一颗心总算落到肚子里,却也不敢多说这个话题,忙扯开话道:“姑姑刚才说是奉了懿旨…”
塔娜道:“康主子,太后宣您去趟慈宁宫,轿子已在门外候着了。”
乐嫔和知书全都楞住了,乐嫔心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大雪…”
希微深知不管是为何事宣自己,这样的拖延只能让塔娜生出疑心,她忙扶着椅背站起来,向呆呆愣着的知书喊道:“拿那件青狐皮来,你楞着做什么…”
伸手挽住塔娜,希微碎步向宫外走去,她眼角睨到知书颤抖的身子,忙加快了脚步钻进宫桥里。
严封的桥内一片黑暗,希微悄悄掀开缝轿帘,冰凉的雪花立刻钻进来,沾在她的脸上手心,她此时难免会想到买凶那件事上:难道是自己和乐嫔买凶杀害董鄂的事被发现了,是乐嫔,是知书,还是那刺客泄了密?太后会如何询问,自己又该如何应答,自己并非博尔济吉特氏,却专权后宫了这么久,太后会不会借机除掉自己?

无数的担忧和问题如茧丝般将她包住,她深深地吸着气,一次又一次猜度,推翻,又猜度,直到桥身猛地一滞,打起轿帘,灯光通明的慈宁宫犹如巨大的怪兽屹于她面前。
“康主子,奴婢侍候您下轿,您小心些。”
塔娜含笑伸出手来扶住她,慈宁宫守门的太监忙打开了宫门。

希微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一步步向前走去,到此地步,她反而什么也不想了。
不管将面临什么样的事…
当没有退路的时候,我将勇敢面对。

第一章 乱风舞疾云 起于青萍之末(下)

 

天色已近戊时,慈宁宫花厅里摆着座西洋镀金的自鸣钟当当地敲了八下,庄太后,皇后惠妃几人正在张黄花梨的四方桌边耍花牌。
庄太后见希微进来了,满面笑容道:“这圈正要分出胜负,好孩子,你且先坐一边歇歇,待赢了我买果子赏你们吃。”
希微见她神色和悦,心稍稍放下了些,笑着应了,却走到惠妃身后倚着椅背瞧她的牌,惠妃见了忙将牌向桌上一扣,急得直跺脚道:“你别站我这儿呀,看我的牌可不成…”
皇后乌尤正托着腮思付,见了便向希微招手道:“康妃你过来,我正犯愁呢,你瞧瞧这几张牌放哪张好?”
希微绕了个圈儿从庄太后身后走过去,斜眼睨了牌,再走到皇后身边指了张牌道:“我瞧这张牌放着也没用,娘娘以为呢?”
皇后皱着眉头想了想,瞧瞧庄太后又瞧瞧希微,终还是掷了那张牌,抿嘴笑道:“这张牌是最难赢的,留二不留一,谁会留一三等着吃我的牌呢,康妃点的没错。”
她的话音还没落,庄太后眉开眼笑地将牌往桌子上一拍,拍手道:“我偏留了一三就等这张呢,还是皇后孝敬的好。”
这厢早有宫女将一堆金裸子送到庄太后面前,惠妃毫无机心地拍手笑道:“我也想出双花来着…好在没出,乌尤,你真笨,怎么又输了。”
皇后和希微相视一笑,悄悄交换个眼色,希微走到皇后身边,笑道:“都是臣妾指点错了…娘娘的帐该我来付,金裸子想必娘娘是不稀罕的,我娘家送了对点翠衔珠的凤簪子来,娘娘一日胜一日地娇美了,我瞧那簪子正合适,明儿我就让她们送来当赔礼。”
庄太后离开桌子,由宫女扶着坐到火盆边的软椅上,看起来心情很好,笑着打趣道:“康妃也是个偏心眼儿,眼里只有姐姐妹妹的;早知道就该唤她来帮我看牌了,也骗她一对凤簪子来戴戴,虽然说我老了,却也爱个精致玩意。”
她一席话说的满屋子都笑了,希微掩着口笑了半晌,上前道:“回皇额娘的话,那簪子镶的是松石,臣妾知道皇额娘喜欢青玉的,已经吩咐他们按样子再打对青玉的送来了。”

庄太后微笑着点点头,伸手从床边小几上取了柄镶着罗钿的西洋镜,塔娜知道她是要梳头,忙吩咐宫女取了桃木梳子来,轻手轻脚地将庄太后鬓边的碎发篦上去。身为顺治的母亲,庄太后已满三十七岁了,从草原上的玉格格到今日母仪天下,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波折坎坷,但那些经历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开阔的额头上没有几丝皱纹,智慧的双眸依旧清澈如水,只是眉间的气质,从年少的爱娇灵秀转为如今的高贵慈雅。
庄太后整好了仪容,又抿了口火上温着的奶子酒,微微皱了眉向塔娜道:“有些酸呢…叫他们精些心才是。”
塔娜忙应下了,庄太后这才转身希微,脸色看不出吉凶,缓缓地道:“不知你听说没有,今儿晌午,镶白旗鄂硕府上出了件事儿…”
希微心里一颤,但面上却更镇定了,除了面色浅淡了些,竟是极坦然地望向庄太后,眼睛里带着微微的好奇和惊诧,庄太后的眼睛再敏锐,也挑不出一丝的异样。
希微面上淡淡的,却是凝神将庄太后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听着,就听她含嘲带讽地道:“朝内外的事儿,你向来知道的比我们还快,怎么今儿落到后面了…”

惠妃向来喜欢希微,见庄太后取笑她,便抢着接了口道:“这些日子鄂硕家是连连出事,说也蹊跷,听说似乎都是冲着鄂府二格格去的,今儿是闹大了,差点就了了人命呢…听说是个卖…糖,糖什么的,在吃食里下了毒,二格格没事,却险些毒死了个丫头。康妃你向来最聪明,不如你来猜猜是谁要害二格格?”

希微手里端着茶碗,也不搭话,只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纤细的眉头微微挑起,像是在凝神思考似的,惠妃以为她是猜不出而为难,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扬声道:“你猜不到的,让我来告诉你吧,鄂硕直指的凶手就是…”

“董鄂亡夫的爷爷,敏郡王阿巴泰…”
希微忽然悠悠地接了话道,清丽的面孔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知道如果庄太后已经怀疑到了自己,那这就是自己翻本的最后一个机会…
自己与董鄂氏素不相识,没有任何杀凶的动机,即使是乐嫔背叛了自己,太后也只能是半信半疑,而自己只有仗着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将这件事完全推到那个人的身上去,就是现在…
希微略一思付,胸有成竹地继续道:“其实想来也简单,董鄂是不出深闺的千金,哪里会有什么恨之入骨的仇人?臣妾虽居于深宫之中,但这位满贵第一才女也是颇有风闻,听说鄂硕当年爱上了一位汉家的才女,硬是顶着压力将她立为福晋,那汉女生下二格格不久后就病故了,鄂硕便将这位二格格当做掌上明珠似地养着,千挑万选选中了敏郡王家的三贝勒为婿,谁知道二格格嫁过去不到一年,三贝勒又病亡了。”

“不少人都说这二格格命硬,克母克夫,是个煞星…咱们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敏郡王老年丧孙,黑发人送白发人,难免会心里有些松动,听说因此对二格格也有些微词。鄂硕是最心疼这个女儿的,竟不顾咱们满人守孝三年的规矩,硬是软硬兼施地将二格格要回了家来,敏郡王面子上不好怎么样,但这口气怎么能不出?唉,气急起来一时情急糊涂,做出了些事,倒也…”
说到这里,她微微地叹了口气,似是无意地又加了句:“这二格格的命也太苦了…先丧母再丧夫,说句不该说的话,好在当时静妃搁了她的牌子,不然,若真是像外面传的那样,只怕对太后和皇上生妨呀。”

希微的话说完,宫里寂静得能听到银针落地,众人都呆呆地瞧着她,有敬佩,有猜疑,还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希微只拿眼角偷偷地望着庄太后,却见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就听惠妃打破了沉默,击掌笑道:“不愧是康妃…果然厉害,竟和皇额娘猜测的一字不差。”

希微觉得心里一轻,却又一沉,终究在这个时候,“厉害”这两个字对自己来说,就如同千钧压顶…
皇后可以厉害,惠妃可以厉害…因为她们都姓博尔吉济特氏,而自己在庄太后面前,是决计厉害不得的。至少…现在,还没有到厉害的时候。
希微心思飞转,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道: “惠妃玩笑了,我哪能和太后比…本来是想不到的,只是耳朵里掠过些二格格的闲话,说的怪吓人的,什么克母克夫的,我虽然不信,却也记住了,今儿太后一提,就忽然地想起来了,哪里是聪明呢…不过是撞到了。”

她这话说的漂亮,既分辨了自己,又让庄太后对董鄂氏的印象更深了一层,惠妃已经伸了伸舌头,撇嘴道:“扫把精…”
庄太后却不动声色,似笑非笑地望着希微道:“康妃是聪明,别说他们了,就连我年轻的时候,也及不上你呀…皇后现在年幼,你要多费些心思帮她。”
希微忙应了,心里却明白,这句话只需要听”皇后年幼”四个字就够了,现在皇后年纪小还需要自己梳理后宫,但他日到了皇后年长的时候…

庄太后清咳两声,竟又说出番让希微瞠目结舌的话来。
“宣你来是为了董鄂进宫的事…鄂硕也是个有趣的人,竟然向皇上求了旨,说我身边也需要命妇陪侍,硬是求皇上下了旨宣董鄂进宫,他还振振有词呢,说这样做,一是为了让敏郡王顾忌皇室的威严,二来是了让敏郡王冷静冷静,是不想伤宗室的面子…我呀,是不想管他们的闲事,但无奈皇上已经答应了,不答应也不成了。”
皇后手里捏着金夹子钳松果,接话道:“那就住我宫里好了,皇上也难得来一次,不打紧的。”
庄太后睃她一眼,沉了脸道:“皇上已经难得来了,你还放个外人在那里,像什么样子…按我说,听说那小格格聪明懂事,干脆就送到爱元宫吧,康妃身子重,有她帮着照料也好。”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希微惊讶地差点失手砸了茶碗,她忙掩饰地抿口茶,却不知是什么滋味,费尽心思,欲除之后快的人,竟然就这样送上门来了,一则惊,二则喜,三则…又有种隐隐的担忧升自心底,庄太后为什么要把董鄂送到自己宫里去呢?
蒙古的两个后妃,一个善良,一个鲁莽,庄太后这才把皇后堵回去,惠妃又大咧咧地开口了,她喜欢热闹,巴不得多个人陪自己,忙不迭地喊道:“我那里我那里,送到我那里得了。”
庄太后心里低叹一口气,忍耐地道:“你这个躁脾气,若是人家软了,还不被你欺负地哭,都别争了,就送到爱元宫吧,那儿位置也好,离哪儿都近,想热闹了,都去爱元宫陪康妃就是。”
惠妃听庄太后这么讲,只好一幅不情愿的样子点点头,希微冷眼瞧着,心里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庄太后为什么一定要把董鄂安排到自己那里?鄂硕在朝中虽不算重臣,但也是内大臣之一,有参议政的权力,庄太后没理由不趁此机会将他拉拢到蒙古麾下。
“康妃,回去让奴才们打扫干净了,别没的让人家看笑话,我再给你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过去侍候。”庄太后笑吟吟地望着希微,一语定音。
“皇额娘,不是臣妾推托,臣妾身子越来越重了,只怕照顾不好二格格,。”
希微做出为难的样子道,她虽然知道太后如果铁了心,自己也拒绝不了,但有些话一定要说在前面,有些后路,一定要事先留了。

“她们几个人也顶不了你一个人,你只需留个角来就能照顾好了…”庄太后不慌不忙地道,全是好话,却让希微心里发冷。

希微也不过是略推一推,见庄太后这么讲,也就顺水推舟地道:“臣妾愚钝,但皇额娘既相信奴婢,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若是实在支撑不来…”庄太后忽然又慢慢地说道:“宫里的杂事儿多,就让她们都帮帮你。”

“是,臣妾遵旨!”希微含笑低下头去。

长长的睫毛笼住了希微美丽的眸子,如果有人能看到,一定会惊讶于那眸子里闪现的光芒,与座上的庄太后何其相似。


第二章 簪花解谁语 祸起口舌之争(上)



连着几日大雪,京城终于放了晴,薄薄的窗纸掩不住明媚的阳光,在深闺中也映出一片光影来,梅花窗格的窗子半支起,风溜进来掠起层层纱帘,露出座莲花鹊尾的铜香炉,撒一把淡绿色的香粉进去,便是满屋子的甜香。

玉簪通明翠钿碧,步摇流苏风细细…
画眉婉转谁家女,呵手试妆云鬓绿…

没错,雨凝——现代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出于莫名的原因,竟然在一个深夜,被一道流星带回了清朝顺治年间,进入了董鄂氏的身体,实现了她当时脑海中掠过的那个愿望:见证顺治和董鄂氏的爱情。

雨凝也说不清那时是什么感觉,有点像是蹲得久了,站起来整个世界都那么一晃,只是这一晃就晃到了清朝,眼前忽然站满了穿着古装梳旗头的女子们,正口口声声地对自己叫着:“二格格…”

雨凝当时立刻晕倒,半是装的,半是真的,虽然她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但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如果你一晃就晃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面前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对着你喊一个陌生的名字,谁会不紧张。

“格格,已经没事了,你别怕。”忽然一个穿着淡绿色短打扮的小丫头冲了过来,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

“格格一定是吓到了…”两个仆妇打扮的妇人在雨凝身后窃窃私语着:“听说敏郡王挡在门前不让格格走,把剑都亮出来了,老爷也不怕他,硬是把头颈凑了上去,敏郡王没法子才让的路。”

这什么和什么呀,雨凝正听得如坠云雾之中,忽然感觉一股大力,身边那小丫头正用力把自己往园子里拉,她被拖得走了一步,却差点一跤摔下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穿的是清宫戏里的那种花盆底的鞋子,这种鞋和高跟鞋有点像,但跟在中间,前后要保持平衡不是难事,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的,雨凝正发愁这路该怎么走,又见一个嬷嬷样子的女人喊道:“老爷还没回来呢…小离,你拉着格格去哪儿。”

原来这快要把她胳膊拉断的丫头叫做小离,雨凝忙转身陪着笑道:“你先别拉我了…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小离圆圆的小脸,生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此时那眼睛里竟含了些泪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的脸本来就圆,不知道为什么又嘟了嘴,活像是个刚出炉的新鲜面包,雨凝本来心里有些慌乱,瞧见她这样却忍不住笑了。

“格格,别等老爷了,咱们走吧。”小离含着泪恨恨地望了那堆窍窍私语的女人一眼,继续使起劲来。

“等等…”雨凝险些又是一跤,忙扶住小离的肩膀,急道:“干嘛要走…等老爷回来再说吧,不然我的脚…”

小离粉红色的面颊忽然唰得变成通红,她似乎没听到雨凝说的话,忽然气冲冲地瞪向雨凝身后,小嘴噼哩啪啦地说起来:“你们这些烂了舌头的老虔婆,活着就会嚼舌头,死了一定到阎王殿里被拔了舌头,下油锅,让你们胡说,胡说,等老爷回来看不一个个地撕了你们的皮。”

雨凝越听越是莫名奇妙,似乎是这些嬷嬷们正在说自己的坏话,小离看不过眼,就要带自己走,又替自己出头骂她们。

几个女人似乎对这个老爷生心畏惧,听小离这么说就都低头不说话了,只是还拿眼睛一瞟一瞟地剜着小离,小离终究是年轻气盛,一口气下不去更是叉了腰骂道:“没脸面的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我若是你们,早把那双死鱼眼睛剜了去了,免得出来腻昧人…”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见左边一座月亮门后走出个遍身罗绮的贵妇,由两个小丫头扶着手腕,长得不丑,极端正的容貌,就是两条眉毛浓得带杀气,小离瞧见她,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焉了,怯怯地喊了声:“太太”,就一口大气也不敢出了。

那贵妇一双眼睛白多黑少,冰似地扫过一圈,在雨凝脸上停下,阴阳怪气地道:“哟,二小姐回来了,这帮奴才太不知事,怎么不早点喊我出来接您的驾。”

雨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腰眼一痛,原来是那小离狠狠地捅了她一下,几乎不动嘴唇地低声道:“快给太太请安呀。”

太太?雨凝记得董鄂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想来这是鄂硕的续弦,新任的正福晋,她犹豫了一下,鄂硕福晋却已经转移了方向,把白眼珠尽可能多地投向雨凝身后的小离,皱着鼻子冷笑道:“哟…我当这是谁呢,在我府里大呼小叫着要剜人眼珠,原来是小离开呀…啧啧啧,怪不得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呢,在敏王府住了才不到一年,果然就变样了,沾了皇家的贵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