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见过琳嫔娘娘,请恕奴才无礼,只因这绛雪轩平日无人居住,适才奴才经过时听到有女子尖叫声,却不料冒犯了娘娘。”杰书打了个千,先按规矩恭恭敬敬地道。
“起喀吧,堂兄房里请,我正有些事想问你,”薄晶矜持地道,又转向那小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宫女喜出望外,忙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叫婷儿,奴婢愿意跟着娘娘。”
“乖孩子,你到门外瞧着点,明白吗?”薄晶见婷儿虽然年纪小,但一双眼睛慧黠有神,不由起了怜意。
见婷儿关门出去,杰书却垂下眼睛后退了几步,他这几步像是踩在薄晶心上,薄晶只觉得内心的喜悦一点点退下去。
“如果杰爷有事,自行离开就是。”薄晶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防卫似的抬起下巴。
“不是,我…”杰书咬着嘴唇,却难以启齿。
“哦。”薄晶瞧见他就是不抬头,心一下凉了,只觉得自己傻的可笑,希微知棋可以变,他就不能吗?自己还以为他是那晚送花给自己的杰书吗?
“我先走了。”薄晶不想再让自己再继续丢丑下去了,干脆狠心快步走过他身边。
“别走。”手腕一热,却被杰书紧紧握住了。
“你做什么?”薄晶又惊又羞,只觉得心砰砰乱跳,脸颊滚烫。
“我不是,不,奴才该死,其实…”杰书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手语无伦次地解释。
薄晶低下头瞧着他的粉底朝靴和长至膝间的长刀,一时间万念交集,似是欢喜地想笑,又有些委屈地想哭,有释然、有羞涩、有期待…
“我…”杰书胀红了脸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他干脆从颈上扯下个东西塞进薄晶手里。
那是一个普通的白绸绣袋,薄晶好奇地解开绳子,先看到一束干枯的茉莉。
“这是那天娘娘送我的茉莉,下面还有你送我的桂花…”杰书深吸口气,一口气说道,似乎只要停顿一下就会失去这勇气。
薄晶捧着花和绣袋,只是低头不作声,好半天,终于抬起了头,只见像是把满天的星星都藏进了她的眸子里,闪亮的让人心悸,桃花般嫣红的面颊上,梨涡俏然绽放。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理我?”这是和爱人撒娇的话呀,薄晶话一出口,脸就更红了,心道自己在现代哪里有这么腼腆,怎么瞧着他,就不自觉地有了小女人的娇羞。
杰书看见她娇羞欢喜的笑,心却犹如被一只手狠狠地攥成一团,再松开来时,只是一抽一抽地痛。
“你…”薄晶被杰书黯然痛苦的神情惊住了,脸上的笑容被那份痛苦一点点地冷却熄灭,她心里隐隐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奈而又不可逆转的事。
果然,杰书低下了头,窘得声音沙哑:“我…成亲…了。”
什么?薄晶只觉得耳边嗡嗡乱响,喉咙里干得半晌张不开嘴,心里不断重复着:他成亲了,他成亲了,他成亲了…
“恭喜,是哪家的格格?”薄晶深深吸口气,露出无可挑剔的端庄微笑,心里那个声音却不依不饶地像钢丝一样在心里拉来拉去,他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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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杰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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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书似是没料到薄晶忽然恢复成琳嫔高高在上的样子,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脸一红,停了停才答道:“回娘娘的话,是鄂硕的女儿。”
薄晶全身一震,什么悲伤自怜全都被抛到一边,吃吃道:“鄂…鄂硕家?”
杰书不解其意,忙涨红了脸辩白道:“是阿玛非要逼我娶的,你放心,就算她再温柔端丽,我也不会喜欢她的。”
“她,她叫什么名字?”薄晶无心听他的表白,急道。
“她…”,杰书以为她嫉妒吃醋,有些犹豫地回答道:“她叫珊瑚。”
“珊瑚…”薄晶松了口气,不是电视里的宛如,或许,她只是鄂硕的另一个女儿,并非董鄂妃。
“她是鄂硕大人的几女?”为了保险起见,薄晶还是多问了一句。
杰书以为她进宫前和珊瑚相识,更觉得难堪,吃吃艾艾道:“她…她是鄂硕大人的大女儿,还有个妹妹叫做纳丹的,你…你认识她们吗?”
薄晶起初的少女情怀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也没心思注意杰书的神情怪异,脑子飞快地转着。
董鄂妃,她不是顺治弟弟的老婆吗?怎么会嫁给杰书呢,电视里顺治弟弟是自杀了,难道杰书也会死于非命?
“你听着,我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薄晶捏紧了拳头,只觉得心里冰凉冰冷的难受,她不许,不要,不让这个宫里唯一对自己真心的人出现意外。
“绝对不能让你的妻子进宫来,任何时候,任何理由,就算是杀了她,也不许她接近皇宫半步。”
杰书听了倒吸一口冷气,以为她是嫉恨出此语,但看她的神色严肃郑重,眼神虽焦灼,却没有半分怨毒之意。
“是。”杰书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她…什么样子?”薄晶压不住心里的好奇。
杰书又红了脸,硬着头皮道:“还行,没细看。”
薄晶见他脸红,竭力压住心里的嫉妒,嘲笑道:“洞房花烛都过了,还没细看吗?”
杰书见她吃醋,心底暗暗喜悦,微笑道:“真没细看,成亲那天晚上我…”
“好了。”薄晶再大的气量,也听不下去心上人对自己絮絮念和别人同床共枕之事,咬了嘴唇勉强笑道:“出来好一会儿,该回去用午膳了,你跪安吧。”
杰书见她转身就走,忙低声道:“我轮值的时候用完午膳到这绛雪轩来,你若是有事…”
薄晶头也不回,扑哧笑道:“你跟天借了胆子吗?我可是堂堂的琳…”后面几字还未出口,薄晶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果然身后的杰书也沉默了。
“我若是有事,就写张条子压在北屋的床角下,你也别见天儿地往这里跑,小心着些。”薄晶勉强说完后面这句话,逃似地推门出了绛雪轩,听见身后杰书幽幽地叹一口气。
时已近午,初秋的日头甚是毒辣,薄晶从幽暗的院落里出来,只觉得眼前白晃晃的一片,这时候宫女太监们大都给主子传午膳呢,路上没什么人,薄晶这才发觉自己的莽撞,怎么也不探头瞧瞧就径自出来了?要是遇见个多心生事的,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呢。
她捋捋鬓角,刚准备回玉宁宫去,却看见婷儿正躲在树荫下和另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嘀咕着什么。
薄晶心里一慌,忙嚷道:“婷儿。”
婷儿见是琳嫔娘娘,忙和那宫女说句什么,一溜烟地跑过来,仰头笑道:“琳主子有何吩咐。”
薄晶见那个宫女转身要走,心里更觉得不对,沉声道:“过来。”
那个宫女似是心虚,只做听不见似的就往树后走去,薄晶狠狠瞪婷儿一眼,婷儿忙扯开嗓子喊道:“芳草姐姐,琳嫔娘娘传你呢。”
那叫芳草的宫女身形一滞,见自己的名字已被琳嫔听到,躲也躲不过了,只好回身低头走到薄晶面前,跪下道:“奴婢给琳嫔娘娘请安,琳嫔娘娘吉祥。”
薄晶心怀鬼胎,仔细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十分眼生,不像是哪个宫里侍候主子的宫女,便问道:“你是侍候哪个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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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杰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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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的话,奴婢在洗衣房。”
见她并不是哪个嫔妃的耳目,薄晶松了口气,却注意到婷儿一副不安的神情不断瞧着自己。
“洗衣房的宫女,却在这里鬼鬼崇崇地做什么?快老实说出来。”薄晶猜度她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便沉了脸呵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只是从此处经过,和婷儿闲聊几句罢了。”芳草全身不断颤抖,声音也抖作几截。
“还不老实说吗?好,管你的姑姑是哪一个,婷儿,去叫来了,叫她好好管教管教你。”薄晶进宫半年多,现在已经知道这些宫女们最怕的就是专管她们的宫女,名谓姑姑。
“求娘娘了,求娘娘千万别喊姑姑来,求娘娘饶了我。”芳草果然吓得大哭起来,不断地在尘土里磕头。
薄晶见她可怜的样子,心里一软,但明白如果她万一是哪个嫔妃的耳目,对自己将是莫大的威胁,只有硬着心肠继续审道:“快说,你鬼鬼崇崇地躲在这里做什么?”
芳草迟疑半晌,竟说出一句让薄晶惊愕万分的话来。
“回娘娘…奴婢,奴婢,奴婢有了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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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芳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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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
薄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见跪在地下的少女满面泪痕,细眉细眼的清秀可人,真想象不出她竟敢犯这么大的事。
这不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必死的罪过,倘若被人发现,她一定会无声无息地忽然消失掉,只说是染病暴毙,还是传染病,家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只能到净乐堂拿到骨灰。
“是谁的孩子?”薄晶皱眉道。
芳草却咬了嘴唇,眼泪不断地落在衣襟上,只是一语不发。
“求娘娘放过她吧,求娘娘。”婷儿见局势不妙,忙也跪下磕头求道,又转身对芳草急道:“姐姐,你就供出来吧,或许娘娘可怜你,能放过你呢。”
“琳主子,”芳草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个响头,平静地道:“奴婢知道这是天大的罪过,要杀要砍都由主子,只是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和别人没有关系。”
“……”
薄晶瞧见她痴情至斯,反而心软了,幽幽叹口气,伸手扶她起来,柔声道:“先起喀,别动了胎气。”
芳草见她语气温和,似和态度和暖些了,忙站起来,心里却琢磨不透,一双眼睛怯怯地盯着薄晶。
薄晶皱眉思付一会儿,转声对芳草道:“明天和婷儿一块儿来我宫里吧,你的事,咱们慢慢再商量着办。”
芳草没料到薄晶如此善良,又惊又喜扑通又跪在地上,呜呜咽咽道:“谢娘娘大恩,芳草愿以死为报…”
薄晶瞧见远处似是传膳的太监过来了,忙道:“有人来了,快回去吧,我自会和李总管讲的。”
见芳草和婷儿身影掩映在碧绿的柳荫后面了,薄晶这才松了口气,只见前面果然走来了各宫传膳的太监,忙挺直了身子地往玉宁宫去了。
刚走到宫门,就看见玉阶焦急地迎上来,拍着胸口急道:“我的好主子,您这是去哪儿了,奴婢到爱元宫去接主子,可知书说您早走了,我和白露这一番好找,就差把御花园都翻个个儿了。”
薄晶心里惦记着芳草的事,也不去计较玉阶情急之下竟不自称奴婢,侧头吩咐道:“刚才想随便走走的,竟走到了洗衣房,瞧见两个宫女不错,咱们玉宁宫不是还有四个宫女的定额吗?等下你到李总管那里,说是我看中了要过来。”
玉阶心里奇怪,知棋被遣去慈宁宫时,李总管曾来问过可否要添加人手,主子当时明明说不喜欢热闹,怕人多了嘈杂,怎么今天好端端地跑去洗衣房要了两个宫女来?
“是,奴婢遵命。”虽然心里好奇,但玉阶怎么敢和薄晶多嘴,忙应承下来。
房里午膳已经摆好了,应时令的金漆竹木膳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都是银边的白瓷盘碟,颜色红白黄绿都有,看着就好看。
白露侍候薄晶换了绵软的常服,又净手嗽口,这才扶着薄晶坐在小几旁,笑盈盈地道:“启禀主子,这品野鸡丝酸菜是希妃娘娘着人送来的,说是这几日暑热,这酸菜野鸡都是极好的下心火的东西。”
下心火。
薄晶哑然失笑,自己有什么心火好下的,反倒是瞧她现在的样子,就算吃再多的野鸡丝炒酸菜,心里那股刚燃起的权欲之火,也是熄不掉的。
刚吃了两口菜,就见夜久领着个慈宁宫的宫女进来,那宫女先弯腿请个安,才笑盈盈地道:“奉皇太后喻旨,传琳嫔娘娘到千秋亭用膳。”
见是皇太后传自己,薄晶忙搁了筷子,玉阶白露手忙脚乱地帮她换了衣服,把鬓角散乱的头发拿银梳子梳齐了,薄晶对着镜子仔细瞧瞧前后,见妆容齐整,这才匆匆跟着那宫女走了。
千秋亭和万春亭左右相对,屋顶重檐攥尖,红柱黄瓦掩映在树荫花草间,十分华美,薄晶隔着扶疏的花木,只见亭子里朱红圆柱间隐约看到几个纤秀的身影,都穿着颜色鲜艳的衫子,画一样美丽。
“琳嫔妹妹来了。”一进千秋亭,希微先起身笑道。
亭子有一间屋那么大,中间摆着个红木桌子,皇太后坐在北面,正对着薄晶,还有两个穿蒙古便袍的女子,一个浅粉,一个浅蓝,正是皇太后的两个侄孙女,那德玛和乌尤,还有一个着明黄色缕金纱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看不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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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芳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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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嫔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薄晶走到皇太后身边,清脆地笑着请安。
“就我们娘几个,没外人,琳嫔也别讲这虚礼了,快坐下吧。”皇太后笑吟吟地指个圆凳,薄晶忙谢恩坐下了,她定定神,这才看清那个穿黄衣的女子容貌,竟是被打入冷宫的娜木钟。
薄晶有些意外,只见娜木钟脸色红润,一头青丝梳成繁复精巧的连环髻,面上也略施脂粉,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见薄晶瞧着自己,娜木钟嫣然一笑道:“琳嫔妹妹清减了。”
一瞧见她,薄晶心里都明白了,这桌席是太后为了她而开的吧,陶如格身亡,淑妃被贬,最高兴的莫过于娜木钟了。
“是,最近天气炎热,也吃不下什么。”薄晶恭恭敬敬地回答。
皇太后听见她们的对话,微笑道:“放心吧,今儿这席上可没有油腻腻的东西,都是清淡的,又应了时季,又好下酒,等会儿还有甜碗子酸梅汤,你们姐几个好好吃个够。”
希微听了转头对娜木钟笑道:“姐姐,今儿是太后做东,咱们先敬太后一杯可好?”
娜木钟见她对自己恭敬的样子,心里觉得诧异,却也受用得很,点头道:“希妃说的是,咱们这就敬皇额娘一杯,祝皇额娘福寿绵长。”
皇太后举杯仰头喝了,笑道:“你们几个小丫头都喝起来,别因为我这老太婆在就扫姐妹的兴头。”
薄晶见席上斟的是果子酒,喝在嘴里酸甜清口,也没什么酒劲,便放心地多饮了几杯,娜木钟和乌尤自小马奶酒当水喝的,哪里在乎这糖水似的果子酒,只有希微,才喝了两杯,脸上就淡淡地起了层红晕,却越发好看了。
薄晶拈了颗紫色的葡萄含在嘴里,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瞧着希微,希微正忙不迭地向这个那个地敬酒,脸上的红晕一片片弥漫开来,直至颈部。
再多喝点,然后把你对淑妃的那个样子暴露在太后面前。薄晶不无恶意地暗暗诅咒。
这诅咒却仿佛被淑妃听到了,她忽然转过脸来对薄晶醺然一笑,柔声道:“好妹妹,我们还没有喝呢。”
薄晶正等着她这句话,故意现出一脸俏皮的神情笑道:“成呀,不过妹妹用不惯这指头大的杯子,我们拿碗喝如何?”
希微像是喝多了,眼睛都不眨傲然道:“喝就喝。”说完话也不喊宫女倒酒,自己就伸手倒了一碗,咕嘟嘟一口喝下去。
“好酒量。”那德玛心直口快,见希微喝得豪爽,拍掌笑道。
薄晶自然也不愿示弱,刚举起碗来要喝,却听见身后传来小祥子的声音,“万岁爷驾到。”
别人还罢,娜木钟听见,刚才还笑盈盈淡粉色的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无措地捋捋鬓角,只觉得心砰砰乱跳,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破灭的失落。
顺治却瞧也没瞧给他请安的几个嫔妃,大踏步地走到皇太后面前,脸色沉郁地请了安。
“我让她们陪我用膳,怎么可巧皇上也来了,用过膳了吗?”皇太后瞧见顺治神色不对,还是柔声缓气地道。
“儿子用过膳了,朕是想来问问皇额娘…”顺治的话忽然截断,他这时才看到那个一直殷殷瞧着自己的女子,竟是废后娜木钟,他忘了本来要说的话,霍然起身,冷冷地道:“你不在冷泉殿好好思过,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娜木钟灼热的眼神被他这句浇熄了,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全身一阵阵地打着冷颤,她定定神,挺直了背强撑着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来陪姑姑用膳。”
皇太后忙打岔道:“皇上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是想来问问我,问我什么呀?”
顺治却不接她的话头,仍是厌恶地瞧着娜木钟,他想起那晚,母亲用蒙古的利益威胁自己,要自己贬了淑妃,赦了娜木钟。
“不行…朕可以答应贬淑妃为嫔,但娜木钟想出冷泉殿,除非我死。”顺治斩钉截铁地说,半步都不肯让,他讨厌被人威胁,被人操纵,从前是多尔衮,然后是母亲,然后就是这个自以为是娇纵任性的娜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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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芳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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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听到母亲故意打岔的话,但他也故意地不接话碴,仍冷冷地瞪着娜木钟,厌恶地道:“你最好赶快滚回冷泉殿去,别再和朕玩什么花样。”
当着姑姑,侄女,两个嫔妃的面被顺治这样呵斥,娜木钟再坚强也忍受不住了,她的眼泪珠子似的落在衣襟上,却努力保持最后一丝尊严,仰起下巴,傲然地转身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娜木钟。”
“姑姑。”
皇太后和乌尤同时喊道,乌尤和那德钟相视一眼,忙追出去一边一个扶着,柔声劝解。
薄晶和希微也想跟过去,却听顺治喝道:“站住。”
两人都是一愣,不知道他在喊谁,还是都喊,但还是忙停下脚步,无措地看着顺治。
顺治挥手遣走亭里伺候的太监宫女,这才走到希微面前,沉声道:“是你让敬事房撤了淑妃的牌子?”
希微醉颜轻红,先看看皇太后,才答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妾令他们撤的。”
顺治见她直言顶撞,气得扬手欲打,手都举起来了,却见希微双颊生晕,一双眼睛迷蒙水光地瞧着自己,竟是和平日不同的柔美,忍不住心下一动。
“皇上这是做什么?”皇太后见顺治失态的样子,皱眉怒道。
顺治借着那下心动,也将手收回去了,转身对皇太后道:“朕是生气希妃竟然擅自下旨,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太后见他平静下来了,冷哼一声,缓缓坐下道:“不关她的事,她是奉我的口谕。”
顺治见希微泪盈于眶,皓齿咬着粉红的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也软下来,应道:“原来有皇额娘的口谕呀,是朕失察了,只是淑妃既已降为淑嫔,已经惩诫了,又何必撤了敬事房的牌子。”
皇太后冷冷哼一声道:“静妃既已被废,又被贬为静妃,这么说也不必撤敬事房的绿头牌了?”
“这…”,顺治一时语塞。
希微此时却敛了泪,走到顺治身旁,向皇太后道:“太后,依臣妾看来,此事反而更让臣妾对皇上折服。”
别说太后,顺治薄晶都一楞,几双眼睛瞧向希微,但听她怎么讲。
希微垂下眼帘,柔声道:“淑嫔有错,皇上却念及旧日恩情,为她求情,一来可见皇上心地广阔,可容人之失,二来可见皇上天性纯厚仁良,有天子之仁。此二不仅是后宫之福,更是社稷之福,万民之福。”
这番话说的极为中听,皇太后和顺治都缓了神色,赞许地看着希微,却听希微又道:“请皇上恕臣妾失仪之罪。”
顺治笑道:“好端端地赐什么罪呀。”
希微抿嘴一笑,悄声道:“今日太后赐酒,臣妾贪杯喝多了些,现在只觉得昏昏沉沉,若是说错了话还求皇上恕罪。”
顺治瞧见她难得的娇憨模样,喜欢还来不及呢,微笑道:“恕。”
希微这才正色道:“皇上,臣妾想为静妃求情…静妃她出身高贵,容色过人,对皇上一片真心,且太后为此事挂心忧虑,臣妾求皇上看在与静妃昔日情份上宽恕她吧。”
皇太后只听到心坎里去了,却见顺治变了脸色道:“此事就别再提了,朕还有事,皇额娘,儿子先告退了。”
这回答却是在希微意料之中的,她瞧见皇太后失望的神色,心里暗笑,脸上却微微皱眉,幽幽长叹口气。
薄晶回到玉宁宫中,少不得又吃了些点心,在千秋亭中哪叫赴宴哪,明明是看戏,演得最好的非希微莫属,又是扮贵妃醉酒,又是唱红脸做好人,偏偏顺治也吃她那一套,太后那么精明的人恐怕是不信的,只是希微的话说出了太后的意思,借她使力罢了。
吃罢了饭,薄晶便靠在窗前把玩水晶帘,由着那些冰冷水滑的珠子从指间一个个溜过,淑妃希微静妃的事只在心间一滑就过了,偏偏是刚才在绛雪轩和杰书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在眼前没完没了地重播。
他爱自己…其实爱的是已经死了的觉罗氏琳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