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行深知在没有后台的情形下,貌美丫鬟就是所有丫鬟的公敌。具体可参见晴雯同学。遂低了头老老实实的回答:“殷如行。”
紫苏对她的态度较为满意,“嗯”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些:“以后就叫如儿吧。到这院子里来了,就好好做活。和姐妹们和和气气相处。这院子里,一等丫头和二等丫头的名额都是满的。你就先当个三等丫头。负责院子里的洒扫吧。”
殷如行压低了脑袋,恭恭敬敬的回话:“是。紫苏姐姐。”
紫苏点点头。心道看着还算老实。转身领了她去三等丫头的房间,一路上似不经意的打听:“听采桑说,你是陈五卖了来的。老家在哪儿呀?”
殷如行估计苏晨夫妇不会乐见她逢人就说自己是异世华夏来的。不然也不会找了四年的人,‘华夏’这个词丁点儿没有泄露过。遂盗用香菱的经典答案:“我也不记得了。我是被出云山寿家村村民卖给陈五的。听他们说,我是随着溪水飘来的。当时昏迷不醒。”
紫苏非常好奇:“你真不记得了?那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殷如行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这么知道的。”
紫苏也就不再问了。在她看来,既然大公子和夫人是何等人?既然他们都同意买人,那么这人就一定是知道底细的。不存在安全问题。说话间,三等丫鬟的大通铺房间到了。
说是大通铺,环境其实还不错。房间朝南,东边是一顺便的通铺,西边是衣柜、梳妆台和桌子。个人的箱柜在通铺床底。一间通铺最多睡六个人。这间房间里已经有了四床被褥。
就当是重回大学宿舍了。殷如行这样安慰自己。房间只有一个细眉细眼的小丫鬟坐在窗前绣花。见紫苏来了,机灵的放下活计:“紫苏姐姐。”
紫苏应了一声:“绢儿,这是新来的如儿,以后就和你一起打扫院子。你带着她去领些被褥衣服,告诉她这里的规矩。”
绢儿应了是,吃惊的看着殷如行。紫苏说完话就走了。殷如行讨好的一笑:“绢儿姐姐。”
绢儿一惊,结结巴巴的道:“如,如儿。刚刚我没听错吧?你以后真是要和我一起扫院子?”
“对呀。”殷如行又是一笑,“绢儿姐姐。被褥和衣服在哪里领?”
第十章 买卖
三等丫头的日子并不难熬。殷如行比较了一下,比跟着陈五好,比在寿家村好。当然,比起出云山的密林里,就要更好了。所以,她现在很知足。虽然是暂时的。
如果她是直接从九寨沟穿到苏府,一定会嫌这里落后,生活不便,没有人权。可一旦有了比较,就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房里的另两个三等小丫鬟和绢儿年纪相当,俱是十三四岁。长相清秀,从脸上就能看见对殷如行的排斥。殷如行也不介意,没得一个实际年龄奔三的女人去和初中生计较的。再说,被排挤的后果也无非就是早起倒夜香,扫院子时负责最脏的一处。吃饭时没人和她一桌,平时没人和她说话。这些排挤,还真是毛毛雨的不能再毛毛雨了。
殷如行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就开始上工打扫院子。如同现代的环卫工一样,扫院子的工作需在主人起床之前完成。这间房里的四个丫鬟天不亮就得起身。殷如行和绢儿拿着扫帚扫地,另两个丫头绸儿和绫儿则负责用湿布擦拭门框廊柱。干完活后,可以去大厨房吃早饭。吃完早饭回来可稍事休息。之后便是打扫书房、卧室、走廊等地方。约到中午时间可以完工。吃完午饭后,下午时间自由支配。总的来说,活不算重。
殷如行估计自己在天元之州要生活不少时间。想要过的好,就需适应新环境。她在绢儿的指导下,学会了梳最简单的发型。她不用头油和刨花水,清清爽爽的将头顶的碎发编两根辫子在两侧盘成髻,如同道童。剩下的头发也不披着,编成两根麻花辫。身穿三等丫头的制服,白凌裙袄,淡绿色半臂。脸上不施脂粉,通身上下,一点饰物皆无。可惜就是这么最寒酸的打扮,走在一群丫鬟里头依旧很显眼。
原因有两点,一是她的身高。一米六七的个头在一群未成年或刚刚成年的丫鬟里面很容易鹤立鸡群。再加上她的相貌,想不出挑都不可能。苏雷房里的另一个大丫头紫苑,就非常看殷如行不顺眼。那眼光就像传说中的‘可杀死人的视线’,每次照面都是白眼球多,黑眼球少。说话也没好声好气。殷如行的被排挤一大半由来都是拜她所赐。
想到这个,殷如行就想笑。紫苑这个小姑娘只有十七岁。她的心思,直白的可笑。不就是喜欢英俊贵气的苏雷么?整天如狼似虎、警醒排外。略有个平头整脸的女性在苏二身边停留五分钟以上,她立刻就横鼻子竖眼的挑人家的不是。把一副尚算秀丽的相貌生生糟蹋了夜叉脸。
当然,夜叉脸是对着她们的。殷如行相信,紫苑对着苏雷,一定是柔声柔语、温婉秀丽。没办法,狼多肉少,偌大个府邸,只有苏雷这一个黄金单身汉。稍有些志气的姑娘,都会瞄上他的。
殷如行一边想着,一边缝着手中的荷包。阵线活是她在梳头后新学的一项技能。不是绣花,而是最普通的缝制衣服。这地方成衣行业不发达,殷如行算了一下三等丫头的月钱,只有买布做衣最合算。就厚着脸皮向紫苏提出,她不会阵线活,想学习。紫苏听后吃了一惊,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行好久,才翻出些碎料子给她:“既然你一点儿都不会,就先学着做帕子、荷包吧。这东西简单,有什么不懂的,问绢儿好了。”
殷如行高兴的谢过。回房后就请教绢儿。绢儿吃惊的道:“你不会女红?难道你是歌舞姬?”
“什么歌舞姬?”殷如行不耻下问。
绢儿解释:“女子哪有不会缝衣的?只有大户人家专门蓄养的歌舞姬,或是从小在青楼长大的女子,才无需也不会做女红。”
殷如行恍然大悟,难怪紫苏看她的眼神那么怪呢?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是人贩子拐了卖的我,我被撞了头,以前的事不记得了。”之后便认真求教逢衣技能。一个小时后,她掌握了平针、交针、连针、锁边等基础针法。又问了荷包的制作过程,便兴致勃勃的开工。给自己缝制第一个零用小包。
殷如行的手脚不快,缝制一个不绣花的素净荷包,约要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手上的是第二个。正缝的起劲,绸儿蹭蹭的冲了进来,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如儿,紫苏姐姐让你去书房。”
“哦。”殷如行不疑有他,收拾了布料就朝门外走。绸儿愤愤的私语从身后传来:“绢儿,你瞧见了吧,对她那么好有什么用?人家转眼就捡高枝去了。”
捡高枝?殷如行莫名其妙。等来到书房才恍然。苏雷好整以暇的坐在书案后。紫苑正给他上茶。忙里抽空给殷如行一个刀眼,锐利的恨不能刮了她。
“紫苑,你出去吧。”苏雷端了茶道,“把门关上,别让人进来。”
紫苑手一抖,脸都要扭曲了。如果说刚刚的眼神是刀,这回就是激光剑了。都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殷如行只能苦笑。
门被关上后,苏雷抿了口水,问道:“殷姑娘,我记得你有几件从华夏带来的衣物,料子和我们这里不同。尤其是那‘牛仔裤’,布料结实。若能做成军衣,是再好不过。还有你那种鞋子,也非常护脚。不知可否拿出来给我江城的工匠研究研究?”
殷如行想了想,道:“你拿去研究,是要拆坏了的吧?我刚学了缝纫,裤子到还可以再做。鞋子可不会。而且我的耐克鞋比你们的布鞋结实多了。”
苏雷冷冷的看她一眼,放下茶盏:“别忘了,你已卖身到苏府。你整个人都是苏家的。别说区区衣物。”
殷如行嗤笑:“既然如此,你直接抢走好了?难道我还反抗的了?何必装模作样?”
苏雷的两条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半晌后道:“你想要什么?”语气竟然有了一丝和缓。
殷如行立刻道:“布料。我要结实、柔软的布匹,还有银钱。这样,裤子和鞋子,就算是我卖给你的。你们拆成碎片也与我无关。”
苏雷点头,说不出是轻松还失望:“好的,我会吩咐紫苏给你准备些衣料首饰。”
“不!”殷如行强调道:“我不要首饰。也不要绸缎。就要布匹、银钱,如果可以,再给些伤药给我。”她顿了顿,“二公子,你看,我对你们这儿不太熟。东西总要实用的。布料我可不可以自己去挑选?”
苏雷神色复杂的看向她:“你真的只要这些?银钱、布匹、伤药。脂粉、头钗、首饰,都不要?”
殷如行很坚决的点头:“没错。”
眼前突然一暗。苏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书案。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亮光。男子身上的热度扑面而来。殷如行顿时全身紧绷。
苏雷伸出手,挑起她的麻花辫。殷如行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麻花辫在他的鼻尖轻轻拂过,微微一嗅。很快,又放下。转身离开。
冷漠的声音传来:“就依你的意思。让紫苏带你去库房挑选。”
第十一章 换岗
殷如行来回三趟,才将所有的布料抱回回到房间。一路上引来侧目无数。
棉布不如绸缎值钱,苏雷大方的给了许多。原本对她有些妒忌的丫鬟们,在看见她捧了一堆棉布,没有一匹绫罗的时候。那些眼红纷纷变成了嘲笑。笑她是个土包子。
殷如行埋头整理布匹,感慨了两句“世人皆醉我独醒”。感觉自己颇有些寂寞独行的风流架势。
绢儿走了进来,见屋里没人,犹豫了片刻,忍不住提醒她:“这么些棉布,你怎么没换一匹绸子做件新衣穿?”
殷如行对她回眸一笑:“我还没有安定下来,穿好料子反而糟蹋了。”
绢儿不解:“你不是夫人买下来的么?怎么还说没安定。难道你想起了你家在哪儿?”
殷如行一愣,缓缓立直了身体,出了一会儿神,笑道:“我现在想不起,不代表以后想不起呀。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有一天要找到回家的路。”
“哟!说的还真是好听。”绸儿脚步咚咚的走进来,翻了个白眼:“绢儿你可别实了心。谁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说不定是觉着,只有搬到正屋去住才算是安定呢!”
殷如行笑了笑,没有反驳。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绸儿见她不搭腔,口气越发不好:“怎么,被我说中了!”
绢儿推推她:“你少说两句吧。”绸儿气闷,还要开口,却见殷如行递来一匹雪白的松软棉布过来:“绢儿,这些日子,谢谢你教我做针线活。这个送你。”
绢儿“啊”了一声,满脸通红的推辞:“我就和你说了一个时辰,不用这么客气。”
殷如行硬塞到她手里:“这布很柔软,拿去做几件中衣吧。别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白给的。我还想学裁衣、逢衣、做鞋。都得麻烦你呢。”
绢儿这才松了口气,踏实的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绸儿瞅瞅这两人,用力的“哼”了一声,甩门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殷如行生活的很规律。每天天不亮起床,劳作一个上午。下午时间学习缝制衣物。她这次卖牛仔裤和球鞋,总共换得棉布十匹、白银十两、伤药两瓶。都收在了床底的柜子中。柜子和铜锁都是托绢儿的哥哥在外头帮着新买的。一同添置的还有阵线、簸箩、搽脸的香膏等日用品。至此,殷如行总算脱离了赤贫阶级,有了可怜的一点儿家私。
一个月后,她穿上了自己新做的衣服。最里面,是自制胸罩,没有硬托,就只能加宽肩带。好再她胸型不错,暂时没有下垂的忧患。看着效果还算可以。这里没有弹力棉,内裤就只能做成松垮垮的平角式样。最痛苦的是,这里还没有松紧。牛筋的成本太高。于是她所有的裤子就只能做成系带子式样的。上个厕所麻烦的要命。中衣是白棉布,交领右衽。下裳也是裤子。并未像院子里的其它丫鬟一样穿了裙子。上衣倒是差不多,白色窄袖小袄,最外面是一件长度及膝的浅绿色半臂。浅黄色腰带上系着新做的荷包。衣服上没有一丝一毫刺绣,只领口和袖口镶了一道牙边。头上也没有任何首饰,还是那两个简单的发髻,唯一的改变是系了两根和腰带同色系的丝络,垂在耳际之上。
苏雷从外院练武回来,汗水腾腾。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扫地的女子。眉头紧紧的皱起。
“二公子回来了!”小厮叫了一声。紫苏和紫苑忙跑出来相迎,一个端茶送水,一个吩咐婆子们将烧好的洗澡水端进来。苏雷洗澡向来不用人伺候。他沐浴完毕,穿着中衣出来。紫苏忙给换上锦袍。苏雷一低头,正好就看见了她乌黑的云鬓间带着的珠花金钗。
“殷,如儿那丫头。好像一点儿首饰都没有?”他漫不经心的问。
紫苏手下不由一顿,随后笑道:“她初来乍到的,哪里有钱买首饰。听说,公子给她的银钱,都锁在箱子里藏的好好的。”
“是吗?那十两银子,她什么都没买?”苏雷再次用聊天的口气闲问。
紫苏道:“她看着倒是个会过日子的。只买了针线、簸箩、木箱、搽脸的香膏。花了一两半银子。”
苏雷吃惊:“一两半银子?什么时候针线木箱值这么些钱了?”
紫苏笑道:“针线木箱是值不了这些。搽脸的香膏就贵了。夫人用的上好香膏,要三两银子一瓶呢。如儿买的那种,两百钱一瓶,只她买的多了些,一次买了五瓶。单这一项,就用了一两银子。这才花销大了些。”
苏雷点点头:“原来如此。”遂不再问。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渐凉。丫鬟们开始讨论今年的冬衣什么时候发。殷如行打听了一下,得知冬衣是棉衣、棉裙后。便开始自己动手制作棉裤。这里的棉花很值钱。单用月钱购买比较吃力。她又不想动用老本。在得知冬衣一旦发放,上头便不会在收回后。灵机一动,先将棉裤的面料和里料裁好,粗粗缝制。打算等棉裙发下来后就拆掉,取出里面的棉花补进去。
绢儿瞧见她的举动,很不解的问:“如儿,你为什么不穿裙子,总是穿裤子?就连田间劳作的农妇,都是穿裙子的。”
殷如行边忙碌边随口回答:“在这里穿裙子?太没有安全感了。”
当天晚上,这句话通过紫苏,传到了苏雷的耳朵里。他沉默了片刻,道:“将那个如儿,提升成二等丫头。调到书房伺候。”
紫苑得知这个消息,气的砸了茶盏。
殷如行倒是很淡定。抱着行李换了房间。二等丫鬟和一等丫鬟一样,都是双人间。只用品摆设要差些。苏雷身边二等丫鬟的数目恰好是双数。房间都住满了。唯有两间一等丫鬟的房间,被紫苏和紫苑各占一间。还有空位。紫苏便安排殷如行与她合住。补领了二等丫鬟的份例。
第二日,便正式在书房上工。此项工种更为清闲。只需整理书籍,擦拭灰尘。在苏雷使用书房时鞍前马后伺候即可。而苏雷是位武将。使用书房的时间很少。殷如行的空余时间越发多了。她自认缝纫技能已经可以及格,不必求精。便想着能不能找机会学会天元之州的文字。
第十二章 书房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农耕社会。文字,是上层人士独享的文化传承。普通人学认字,是千难万难。更何况,天元之州的文字也是复杂的笔画图形样式,不是字母。学习起来有很大的难度。
自学成才显然是不行的。殷如行试着在书架上找出几本翻看了一下。如同天书,云山雾罩。然后她就开始打听,苏雷的院子里,可有识字的丫鬟。
答案很令人沮丧。半个都没有。不但丫鬟里没有,就连前院住着的几个小厮也都不识字。殷如行郁闷了。这里的文字推广比她想象的还要落后。后来回想了一下曾经看过的红楼梦,又坦然了。那里面好像也没几个丫鬟是识字的。便是大家小姐王熙凤,在娘家时也是文盲呢。
好在殷如行的运气不错。当了二等丫鬟十天后,每天早出晚归的苏雷第一次踏足书房。殷如行赶紧将手中的一本书合上。起身行礼:“二公子。”心中有些忐忑。
苏雷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书房里的书不能随便翻看吗?”
殷如行诺诺回答:“奴婢没听过这项规矩。”她是故意钻的空子。紫苏并没有特别说明书不可翻看。因为不识字的人除了开头好奇外,压根就没文盲会天天翻看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书。
苏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怒气,抽出她手里的书翻了翻:“《山河志》,怎么,你看的懂?”
殷如行摇头:“奴婢不认识这里的文字。看的是这书里的图。”其实她是根据图在猜测部分文字。
苏雷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嗯,这里面是有几张图。你既然不认识字,能看的出图里画的是什么地方吗?”
殷如行道:“陈五给我讲过天元的一些地形。能猜出一些。”
苏雷走到书案后坐下,招手让她走近:“说说看,你都猜出了哪些地方?”
殷如行走过去,弯下腰翻了几页,找到一幅画。画的是两座山峰间有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这个,大约是绵江。以绵江为界,出云山脉分为东出云和西出云。”
“还有吗?”耳畔传来不辨喜怒的声音。
真是小气的男人,连对错都不说。殷如行腹诽两句,埋头继续找。又翻了几页:“我记得陈五曾经说过,祀地和祝地都靠着大海。这里画的应该就是。只是不知道是祀还是祝。”
纤长的手指落在书页间,淡淡的声音随之传来:“与东寰岛能隔海相望的,自是祀地。”
“哦?这三个字是东寰岛?”殷如行欣喜不已,急切的指向那三个字,忙中出乱的她并没有发现,她的指尖擦过了对方的手指:“东是什么东,寰是什么寰?”
耳畔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东,是东南西北的东。寰,是寰宇的寰。”
殷如行连忙默记。又指向一个字:“这个,就是祀地的祀了?”
“对。”苏雷低哑的回答。
殷如行被他的嗓音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靠的苏雷太近了。两人的衣袖都凑到了一处。鼻端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她慌忙后退一步,清楚的看见了苏雷眼底的火焰。
这种火焰她一点儿都不陌生。殷如行扭头就跑,腰间却突然一紧。苏雷手臂一收,就将她带至怀中。紧接着,柔软的唇就压在了她的唇上。
粗糙的舌头强硬顶开她的牙齿,疯狂的掠夺她口中的甜香。舌尖尝到了淡淡的酒味,薄薄的汗味中带着丝丝青草的气息。男人的手臂抱的如此之紧,殷如行怀疑,她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了。
唇上的温暖蓦然消失。苏雷用力将她推开,眼中满是厌恶,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靠!被当成替身就算了。竟然还嫌东嫌西的!幼稚的男人。殷如行深深呼吸,平缓气息。伸出右手,当着他的面用手背擦了擦嘴。转头离去。
打开门走出书房,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紫苑。一本正经的打招呼:“紫苑姐姐”
紫苑狐疑的打量她。见她面色平静,衣衫整齐。脸色稍好了些,生硬的问:“你怎么在里面那么长时间?”
“有几本书放乱了,公子说了我几句。”殷如行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假话。回房拿了针线簸箩,坐在书房门外的台阶上开始纳鞋底。
紫苑怔怔的看着她去了又来,一板一眼的坐在石头上纳鞋底。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如儿,你每天不是上工就是做针线。从不和大家玩耍。你就那么爱针线活?”
殷如行手下动作不停:“也不是。多练练,手就熟了。”
“手熟?”紫苑打量了一下她只绑了俩根丝络的光溜溜发髻,又看看她没有一丝绣花的衣服,鬼使神差的提醒了一句:“你现在的手艺可以学绣花了。”
“不用。”殷如行回答,“我不讲究这些。”
紫苑还想说什么,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从里推开。苏雷面色不善的站在门口:“如儿进来。”
“是。”殷如行放下针线,拿着簸箩进了屋。紫苑发白的脸被关在了门外。
苏雷拍拍书案上的一张纸,纸上写了十个字:“你先认会这十个。学完了再教你新的。”
殷如行顿时心花怒放。原来男人幼稚些还是有好处的。瞧?这不就是变相的补偿道歉么?她赶紧走到桌边,取过砚台上的毛笔,喜滋滋的问:“这十个字念什么?”
“天、地、人、日、月、星、东、南、西、北。”苏雷纠结的看着她的一脸喜色,读出十个字的发音。
殷如行一边听,一边飞快的用汉字在旁边注释。
殷家孩子都要学习书法,这是家规。殷如行十二岁才开始起步,连握笔都不会。殷如言便拢住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
深吸一口气,殷如行放下毛笔:“我若明日便学会了,可否请公子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