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嗤笑,“真操蛋。”
何唯没计较他的用词,也可能是习惯了,她有些感触地说:“惩罚嘛。给人机会,但又一次次失败,永无休止,消磨的是人的精神和意志。相比之下,孙悟空被压在山下五百年,限制的只是肉~体的自由。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有多种解读,我个人喜欢加缪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推荐你看一部电影,《恐怖游轮》,特别考验智商。”
他立即接:“那你看懂了吗?”
“……”
见他转身欲走,何唯跟过去:“这是我们系一个很厉害的师兄的作品,收了的话,以后肯定能增值。”她笑:“他对西西弗斯情有独钟,还做过一个装置作品,动态呈现这个过程。”
看周熠似乎不为所动,何唯不解:“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周熠在一件石雕人像前停下,那是个穿长袍的女性,衣衫半掩,袖口和衣摆打着一层层褶皱,像水波纹一样荡漾到脚下,脸上覆一层薄纱,神情安详,怀里抱一个婴儿。
何唯给他科普,“这个是模仿贝尼尼,他的厉害之处是能把大理石雕刻出柔软透明的感觉,不过这个就有点匠气了,建议你直接去看贝尼尼作品,我个人喜欢的是《阿波罗与达芙妮》。”
见身边人看得专注,她好奇:“你看出什么了?”
“地心引力。”
周熠还点下头,“看来也不是越大越好。”
他说完背着手晃去看下一作品,何唯低声爆了句:“靠。”
比对牛弹琴更糟糕的,就是这种——跟流氓谈艺术。
何唯一转身,差点跟人撞上。
倪佳佳抓着她胳膊,一脸激动地说:“我刚才前后左右,远景近景各个角度辨认了一遍,原来他就是那个肾……”她打住,“看起来也不像啊,气色那么好,头发虽然短了点,但是那么浓密,怎么可能虚呢。”
“谣言果然害人不浅。”
何唯反应过来,不客气地笑出声。
身后一道平静的声音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倪佳佳双眼发射粉红色小心心,抢先开口:“说您玉树临风、俊美无俦、高大威猛,气色好得可以去代言肾宝,咳咳……男神,能加个微信吗?”
***
周熠走了没多久,陈嘉扬就到了。
倪佳佳认领了男神,虽然男神以没有微信这个拙劣的借口婉拒了她,但眼睛吃够冰淇淋,可以含笑回家了。临走前又跟陈嘉扬打了个照面,她一阵唏嘘,在何唯耳边酸酸地丢了句:“朱门酒肉臭,路边有冻死的单身狗。”
何唯陪陈嘉扬走了一圈,他受她影响,大学时选修过艺术鉴赏课,平时也经常逛个艺术展接受熏陶。走到何唯那几件展品前,他说要买下收藏,她却不肯,要卖就卖给“野生”买家。
这时一位师兄跑过来,兴冲冲地告诉她,她有一件作品被人定下了。钱都交了,全款,一万元。
作为一名专业课还没学全的低年级学生,作品能卖出这个价已经相当不错。只是……稍后何唯看到定金票据,一眼就认出签名位置飞扬跋扈的两个字。
而被定下的作品名为《wildness》,野蛮。
一抬眼,陈嘉扬也看着票据若有所思。
何唯再看向师兄时有些不满:“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卖了?”
师兄语重心长:“等跟你说完我怕人家改主意啊,非理性购买行为都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懂吗,小师妹,说实话那个手你做的还真欠些火候,也就是遇到这种不懂艺术的人,居然问我值多少,我就随口说了个一万……”
何唯不乐意:“就值一万?可真够随口的。”
陈嘉扬拍下她肩膀:“另外两样我要了。”
一件五万,共十万。何唯有点莫名的心虚,也不跟他争了。
继续看其他作品时,何唯忍不住说了句:“我这个师兄啊,哪哪都挺好,就是一直没有女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嘉扬说:“因为他喜欢男的?”
何唯摇头,“纯直男,尤其是那一张嘴。”
何天奎也来给女儿捧场,他是真的捧场,随意打量一圈,小声说:“这都什么古里古怪的,看不懂,还是你的最好。”
何唯会心一笑。
田云岚一天都开会,展览期间肯定也会来,只有她才是真正喜欢这些,还能发表些独特的见解。
***
大半天过后,何唯的新奇感也消退了一大半。而且用那位直男师兄的话说,她也就是个打酱油的,借机露露脸,露完脸就可以走人了。
出了剧院,走向路口叫车时,何唯看到一伙人从某间酒店旋转门出来,一眼看见其中的熟面孔,因为鹤立鸡群。他和那几人握手,道别,然后看到了她。
周熠今天自己开车,小跟班据说是当老板去了。
何唯脑补了一下,一头卷毛没个正调儿的小老板,挺好玩的。
刚才周熠说了,今天刚好在这边有饭局,所以,她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买她的作品也只是客气客气吧,毕竟候小玮也嚷嚷要三件全包了呢,毕竟上次他也随手给她一万的零花钱……
车厢空旷,但还是能闻到淡淡的酒气,她担心:“你行吗?”
周熠看了她一眼,隔了会儿才丢出一句:“记住了,别问男人这种话。”
何唯气结,跟这种人已经没法交流。
他却笑了笑:“上都上来了,还担心这个。”
何唯撇嘴:“我要下车,行吗?”
“不行。”
何唯小声嘀咕:“这回可是你自己说的。”
周熠咳嗽一声,然后说:“这种事不能光用说的,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
何唯对着车窗眨眼睛,假装听不懂。
还好他没继续探讨下去,专心开车。何唯也给他个后脑勺,手撑下巴漫无目的看向窗外。等红灯时,她忽然“咦”了声,完全忘了刚才的决定,冲身后一挥手,“快看,那不是你女朋友吗?”
他漫不经心地问:“哪个女朋友?”
何唯无语,敢情你还有十个八个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谢千语,依然很惊艳。今天是白领打扮,这附近有许多高档写字楼,她站在路边,一手挽包,一手捋着被风扬起的发丝,自成一道风景。
然后就见一辆私家车停在她身旁。
何唯脸色微变。
那辆黑色奔驰越过他们时,何唯清楚看到车牌号,很吉利的数字。几个小时前,车里的人还小声说“还是你的最好”。她问下午忙什么,他说要去见一个重要客户,她还叮嘱少喝酒,早点回家。
奔驰在前方路口拐弯,转瞬就从视野中消失。何唯这才木然回头,看到周熠的侧脸,没有表情,但下颌骨微动,泄露了情绪。
随即听到刺耳的喇叭声,前方已经绿灯。
周熠握住方向盘,手指紧了又紧。
何唯目光落在那双手上,看着那浮起的青筋,忽然升起一丝惧意。
后面又按喇叭,这次还夹杂着一声谩骂:“前面那个傻×,会不会开车?”
何唯皱了下眉扭过头,就见后面车司机脑袋探出窗外,头发短的看得见头皮,戴着墨镜,骂咧同时,一只手还配合地比划着。
接着就听到车门响,何唯预感不妙,果然周熠身影一闪,人就下去了。
周熠大步嚯嚯,走到后面那辆车前,隔着车窗一把揪住那人领子:“你再说一遍。”
那位也是个横的,一把抓住周熠手腕:“艹,怎么着?想打架啊?”
周熠却松了手,笑一下,声音和气:“下车,有话好好说。”
墨镜男脑袋缩回去,车门推开,人刚迈出一条腿,周熠一拳捣向他小腹。对方生生挨了,暴怒,人还没站稳就开始反击。
周熠就怕他不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7
第14章 扑朔迷离
身后有人喊:“别打了。”
何唯也下车了。
她担心周熠。不是怕他吃亏,而是怕这个打惯了沙袋的把别人当成沙袋打。
那人起先还挺凶,也是个练家子,但今天显然是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个更凶的。他很快便只有挨打的份,捂着肚子腰都挺不起来。
何唯怕周熠把人打死,喊他根本听不进。她上去抱他手臂,被他用力一甩,力道太大,她后退两步,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还没感觉到疼,鼻子却一酸,哭了出来。先是小声呜咽,很快就放声哭开。
周熠闻声回头,眉心一拧,恨铁不成钢地吼:“哭什么哭?起来。”
墨镜男——墨镜早被打掉了,变成猪头男——趁机反扑,周熠脸上挨了一下,回手一拳,那人依着车身倒下去。
周熠过来拉何唯,拉不动,他两手伸到她腋下,半抱着将人拽起来,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哭了。余光捕捉到什么,他把何唯的头按在胸口,借着动作往后瞄了眼,猪头男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正冲这边举着手机。
他用手拨开何唯的头发,挡住脸,护着她走向悍马,拉开副驾座车门:“进去坐好,等我会儿。”又越过她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只厚实的信封。
甩上车门,周熠走向地上蜷着嚎的那位,又朝屁股补了一脚,然后越过他。后面那位拍得正来劲,刚意识到不妙,眼前一暗,手就空了。周熠下意识就要往地上砸,但忍住,抠出SIM卡,把手机往自己衣兜一揣。
再把卡和信封递过去,晃一晃:“再去买个新的。”
那人脸上表情从惊悸到错愕再到恼怒,刚要开腔,周熠竖起食指挡在唇上,低声问:“你想跟那人一样?”
那人迅速权衡了一下,伸手接过信封。
往回走时,注意到人行路上有几个人正往这边看,后面有稀疏的喇叭声远远传来,近处大概是没人敢按了。回到车里,何唯已经不哭了,抬头看他一眼,眼圈微红,眼里还有一丝埋怨。
他去握她放在腿上的手,她的手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带着迟疑,是那种怕他,但又怕激怒他的小心思。
他改了方向,把手放在她头顶,揉一揉,低声说:“没事了。”
刚才就听到隐隐的警笛声了,这会儿越来越大,转眼间前方警示灯闪烁,一辆巡逻摩托打着横挡住去路。身穿反光背心的交警下了车往这边走时,周熠感觉到旁边那道气息变得急促,又紧张起来了,是怕他再动手么。
他无声笑了一下。
***
何唯独自回家。
天已擦黑,家里灯火通明,缺少人气。
她浑浑噩噩地上楼回房,什么都没心思做,索性躺到床上瞪天花板。青姨喊吃饭,她只说不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摇头。看她眼睛红红的,关切的问,是不是跟小陈闹别扭了,她拿起枕头盖住脸。
躺了会儿,手机响,是陈嘉扬。
他说他在大门口。
何唯穿上外套,出了大门,看到陈嘉扬的车停在暗影里,见她出来车灯闪了闪。上车后闻见烟味儿,她惊讶:“你抽烟了?”
他笑一下,“我一直都抽啊。”
只是烟瘾不大,只有熬夜工作或者应酬时才会抽。知道她不喜欢烟味儿,在她面前几乎没碰过,所以她大概忘了这个事实。
他把车窗全部摇下,让烟味儿快些消散,随口问:“周熠不在?”
“提那个神经病干嘛?”
陈嘉扬一愣:“他做什么了?”
“简直就是个野蛮人,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下手还特重,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也不是完全莫名,何唯住口。
陈嘉扬想到那个wildness,只说:“他是跟我们不太一样。”
他从手套箱拿出一盒口香糖,问:“要吗?”
“什么味儿的?”
“好几种,遇见哪个是哪个。”
何唯一听来了兴趣,摊开手心:“来一颗。”
入口咀嚼,水果香甜味儿弥漫开来,心情也跟着甜了起来,她喜滋滋地说:“真幸运,我最喜欢水蜜桃了,你的呢?”
“没吃出来。”
“怎么可能?”
何唯扭头,对上一双带着戏谑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说:“等着你告诉我。”
何唯秒懂,“你变坏了。”
陈嘉扬想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再开口时,有些不常见的郑重:“小唯,今晚过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
何唯看向他。
“本来不该由我来说,可是从今天周熠的表现,还有上次咱们吃饭时……”
何唯心里一紧,谁都不是傻子。
陈嘉扬省略掉不言自明的后半句,“我原以为他不可能对你有想法,现在看来,他这种,”他措了下辞:“我行我素的人,可能根本不把人伦放在眼里。”
何唯重复:“人伦?”
陈嘉扬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听过一个传闻,说他其实是你爷爷的孩子。”
眼见着何唯的表情变化,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说:“也许是我多心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是该跟你说一声。”
***
何天奎到家时已是午夜,卧室里尚有一抹微光。
香薰机喷洒着薄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清香,田云岚穿玫瑰色真丝睡袍靠坐床头,本该是颇有情~趣的画面,但面前一台大屏笔记本,屏幕发出幽光,映着的她的脸,脸上还敷着面膜。
乍看去,有点吓人。
何天奎倒是习惯了,只是问:“还不睡,等我?”
“还有点东西要看。”
他伸手开了壁灯,“太暗了,别累坏眼睛。”
他脱了外衣去冲澡,很快披着浴袍出来。夫妻俩都有睡前阅读的习惯,卧室有个小书架,一边是曾国藩、德鲁克、德川家康,另一边是曹雪芹、爱伦?坡、波德莱尔。夫妻间求同存异,偶尔共享好书。
此刻他拿起的《乔布斯传》,还是女儿送的,因为那句“不要让他人的观点所发出的噪声淹没你内心的声音,最为重要的是,要有遵从你的内心和直觉的勇气。”还附送一则八卦:人家的偶像都得诺贝尔文学奖了,以及这位为了向偶像致敬,还约过偶像的前女友……
他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鼻翼动了动,今天的精油闻着不错,就是不安神,反而有点提神。“这又是什么?怎么不用薰衣草了?”
“迷迭香,换换口味。”
“你们女人就是爱折腾,戴着面膜开夜车,还不如早点睡,明儿早点起。”
“睡不着。”
他诧异:“怎么了?你们那边又有什么事?”
田云岚负责集团的财务工作,此刻看的也是一份报表,满屏花花绿绿,密密麻麻。“没有,就是心烦,还热,可能是要到更年期了。”
何天奎顿一顿,才说:“别胡思乱想,你这种天生丽质的,更年期都绕着走,一起出去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二婚,要不就是包了小蜜。”
这并不是说笑,而是确有其事。
田云岚回忆了下那一次的啼笑皆非,又说:“多少年前的事了,早老了。”
“人哪有不老的,不老的那是妖精。”
“事实证明,男人就是喜欢妖精。”
何天奎没接话。
田云岚叹口气,“雯雯可能要离了。”
说的是她的一个闺蜜,立誓单身到底,不久前还是为爱进围城,现在袋鼠国定居……何天奎奇怪道:“她才结婚几天?”
“不到半年。”
何天奎在婚恋观念上比较传统,对她这位思想前卫、情史也比较复杂的好友颇有些微词,所以田云岚也没打算多说,其实这次闺蜜是受害者,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想要个爱情的结晶,老公却耐不住寂寞夜店寻欢。
这边何天奎却坐起,“我想起来还要查看个邮件,你忙完就先睡。”
田云岚望过去,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的背影有点僵硬。
***
何天奎离开卧室时舒了口气,走向书房,那里有一张单人床,以前经常工作到后半夜怕影响妻子休息,就直接在这边睡了。
他进门后开了灯,看向办公桌时却吓了一跳。
桌上伏着一个人。
他走过去轻声唤道:“小唯,怎么睡这儿了?”轻轻推一下她胳膊:“快起来,别着凉。”
何唯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不情愿地嘟着嘴,清醒后,又去看一眼桌上的电子钟,问:“爸你这是才回来?”
“回来有一会儿了,睡不着,过来看点儿东西,”何天奎皱眉:“你这是怎么回事?”
何唯坐直了,不答反问:“爸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去见客户。”
“可是我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何唯顿了顿,“还是周熠的女朋友。”
何天奎眼里划过一丝讶异,随即说:“你说谢小姐啊,她下午是和我在一块儿,因为工作上的事。”他说话时顺手开了台式机的电源。
何唯视线掠过他无名指上那枚磨得发亮、被她吐槽“老土”的金戒指,没让出位子,而是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板着小脸孔,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让何天奎觉得好笑又无奈,他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气定神闲地回答:“她上次来家里看周熠,刚好我提前回来,打了个照面儿。前阵子我出席一个商务晚宴,看到一个老外身边的女翻译有点眼熟,她也认出我,就聊了几句。”
“她是外语学院毕业的,精通英法日语,我今天约的那个客户是个日本人,正好公司的翻译请假,就找她过来帮个忙。”
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也会按行情付给她酬劳,既然是个赚外快的机会,还不如给熟人是不是?”
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坦坦荡荡,何唯想了想,“可是,万一周熠误会了呢?”
想到下午周熠那泛起青筋的手,还有后来明显的迁怒揍人……何唯觉得自己是真看不懂这个人,看他对她一贯的言语轻佻,还有最近的可疑转变,分明是个对待感情不太认真的人,对自己的正牌女友也未必有多深情,但是那一刻的暴怒,证明他还是很在乎的吧。
何天奎愣一下:“周熠,他也看到了?”
“你们在一起?”
何唯迟疑了下说:“我回来时刚好碰上他,就搭了他的车。”
“他什么反应?”
“他好像是误会了。”
何天奎沉吟了一下:“有必要的话,我会跟他解释一下。”又说:“你就是为了这个大晚上不睡觉,守在这儿?”
何唯刚放松下来的表情立即凝重起来,“还有一个问题。”
她看向父亲,语气里带了些试探:“周熠他,他是我爷爷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显然太有分量。
比刚才那个有分量多了,何天奎脸色一沉,语气也不由重了几分:“你从哪儿听来的?”
何唯的心也跟着收紧,“不管是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无稽之谈。”
何天奎丢下这句,就起身,像是要出去,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仍原样坐在桌后的女儿:“你信了?”
何唯没说话。如果是别人说的,她可能不信,可是陈嘉扬,他没理由骗她,而且看爸爸刚才的反应……
何天奎也意识到反应太强烈,他站定,调整了一下气息,看着女儿说:“你最近,跟周熠相处得还不错?我记得他刚来家里时,你对他很抵触。”
何唯仍沉默。
何天奎叹了口气:“关于他的身份,的确是有些传言,但是……”他顿一顿,“外人也都是猜测,到底是谁的孩子,恐怕只有他亲妈最清楚。”说到最后一句,似乎有些讥讽意味。
何唯咬了下唇,问:“那他妈妈,跟爷爷真的……”
这回轮到何天奎无话。
何唯不解:“可是,爷爷跟周熠他爸爸不是‘亲如兄弟’吗?”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
虽然爷爷去世时她还不记事,但从所有人的描述中得知,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白手起家,凭着过人的眼光和魄力,在一众好友的协助下,创建了瑞和。这其中贡献最大的,就属周熠的父亲。在那个年代,一家民营钢厂能成长并做大,很不容易,能让一伙人扔掉铁饭碗跟着自己干,就更需要人品过硬,值得信赖。
何天奎脸上有些尴尬,父亲是他的人生榜样,不便对长辈的私生活加以批判,尤其是在小辈面前,他望向别处,自嘲地笑了笑,只是说句:“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谁能说得清。”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8
第15章 扑朔迷离
何唯靠着椅背发了会儿呆,又说:“其实很简单,只要做一下DNA……”
何天奎笑着摇头:“真是孩子话。”
见她不解,他解释道:“不管周熠是不是你爷爷的孩子,就算冲着你周爷爷那一层关系,我都会把他当兄弟。只要他提出来,无论物质上还是其他,我都会尽量满足。他想进公司,我就给他机会,让他施展拳脚,找人带带他,发掘出他的潜力。”他又叹一口气,“如果能多一个帮手,那当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