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母唯一的孩子,何家一切财富的法定继承人,从小到大,她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一切,却从未付出过分毫。
何天奎走过去,摸下她的头,示意她无需自责,又继续道:“如果真去做了鉴定,一旦传出去,毁掉的不止是一个人的名誉。”
何唯默然。
爷爷,爸爸,周熠的父母。甚至对企业也会产生负面影响。
见她不吭声,知道她已经明白这其中道理。何天奎揉了揉她头发,看一眼时钟,忙说:“赶紧去睡吧,你不是整天喊要睡足八小时美容觉么。最近没看住你,瘦了不少,是不是学业太累了?”
何唯摇头。
他却不信,“我何天奎的女儿,不用那么拼。”
何唯笑,父母在她的教育问题上,观点大相径庭,都说“慈母严父”,她家恰好相反,幸好她还有些志向,否则还真就成了米虫一只。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回去睡。刚走两步,就听身后的父亲又开了口:“其实,我对周熠的确有些顾虑。”
何唯转过身。
何天奎已经坐下,双手交握在桌上,“他一走多年,这期间毫无音讯,忽然回来又带了那样的伤,就像你当初说的,他身上的确有疑点。”他顿一下,“其实我给谢小姐提供工作机会,也是想通过她,多了解一点周熠的情况。”
“如果她真的是他女朋友的话。”
何唯一愣,什么意思,女朋友还有假的?
何天奎看着女儿说:“小唯,有句话你一定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任何时候,哪怕是最熟悉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一旦伤害你,就是致命的。”
他说完这句似乎叹息一声,就去看电脑,移动鼠标,已然切换到工作状态。
何唯刚萌起的一点睡意,被这番话给冲散了。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出来:“那上次警察来家里搜查嫌疑犯,是您举报的吗?”
***
被讨论的那个人,一夜未归。
因为当街故意伤人,还妨碍交通,先是被交警处理,又被送到派出所。何唯当时也跟他一起,做笔录时,她什么都不肯说,再问就眼圈就泛红,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漂亮小姑娘一露出这表情,连办案民警都有些不忍,转头去狠狠教训两个挂了彩的大男人。
周熠看她几眼,也懒得再跟人斗狠。接受调解,认赔,这时候不禁再次感慨,钱真是个好东西,能让磨推鬼,能让嚷着要把他送进牢里的那混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闭嘴。当然也要顺便提一句,打架技巧的重要性,怎样打得又狠又解气,却不会闹出人命或致残。说起来都是江湖经验。
即使私了也免不了一通教育。他这边一时半刻完不了,打发何唯先回去。她没说什么就走了。
过了会儿,他正在保证书上签字呢,一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放在旁边桌上,袋子上印着药店字样。他抬眼看她,她绷着一张小脸,也不与他对视,一言未发转身就走了。
回想着这一幕时,周熠刚在酒店开了间房。
手里还拎着那只塑料袋。上楼进了房间后,先直奔浴室。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一侧嘴角破损,还带着点血迹,腮边已淤青肿起,咧嘴时很疼。
他先冲了个澡,然后打开袋子,里面外敷内用的还挺齐活,他拿了个中药创可贴,随意往嘴边一贴,又是一阵刺痛。
穿着酒店浴袍出来,随手按下电视遥控,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撕开一盒酒店备用的烟,点上,仰着头喷云吐雾时有种恍惚感,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有时觉得时间很快,数年一晃而过,有时又觉得真他妈慢,过去的每一个夜晚都历历在目,那些或亢奋或麻木或坚定抑或怀疑的情绪,都跟身上的一道道疤一样,只是不疼了,但始终存在。
发生过的,就会永远留下烙印。
那部电影,他看过,不仅看过,还随手查了西西弗斯的典故,但后来就把这部分给忘了,像是抠图,从记忆里抠掉了。今天看到那幅浮雕,像是被冥冥中一股力量绊住脚,又想不明白,只呆呆地看着。
听了何唯的介绍,像是丢失许久的一块拼图,突然冒出来,自己补上去。再回想一遍电影的情节,整个人都不好了。
跟人应酬时,他也有些心不在焉,胡思乱想着:会不会其实从他开车撞进何家大院那一刻,就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只是因为他“回来”的执念太深,为此不惜欺骗死神,而这后来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一个人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会掐自己一下。想要证明自己是个活人,他选择的是,狠狠打一架。
烟灰积了一截,感觉到烫手,周熠这才回过神,朝烟灰缸里弹落灰烬。他起身拿手机,拨出去一个号,没人接。
他把电视音量调大些,正播放的是一档选秀节目,一男歌手痛哭流涕怀念死了多年的老妈,然后唱了一首《我想有个家》。
周熠换台。
这次是真人秀,几个男艺人拉扯着孩子,闹得鸡飞狗跳地做着不知所谓的任务,叫《爸爸去哪儿》。
周熠拿起遥控器,心说我他妈倒要看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床头座机响了,他一接起,就听到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叫他哥哥,问是出差还是公干?长夜漫漫要不要有个人陪伴?
他问:“什么叫公干?”
对方解释,他哦一声:“还以为是拿着公家的钱干。”
换来一句娇嗔,“哎呀坏死了你。”
周熠抖了抖烟灰,问:“你叫什么?”
那边答了个英文名,他问中文的,又说了个,他吸口烟说:“这样吧,你改一个,改得满意就让你过来。”
他刚才上来时就在大堂看见几个女孩子,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波流转,长得还不算太寒碜,像是在等人,也确实是在等人。
那边嗲嗲地说了一串,什么菲菲璐璐冰冰,他不满:“怎么比我读书还少,这种名字听着就不真诚,起码得有名有姓吧,我帮你想个,就姓何吧。”
那边娇笑着问:“荷花?”
周熠一口烟呛了,咳嗽个不停。
他开了瓶酒给自己压惊,拿着酒瓶去窗边,二十几层的高度,正好俯瞰城市夜景,高楼林立,灯光璀璨,繁华而陌生。坐在窗台上对瓶吹,酒精蛰得嘴角生疼,却也有种刺激的快~感,杀人越货般的刺激。
人还真是矛盾的动物。有些厌倦了的东西,却也会偶尔想念。
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了,纤细轻柔的女声唱的英文歌,歌名是“still alive”,来自他玩过的一款游戏。接听后,对方声音低沉道:“刚才不方便,什么事?”
周熠说:“我今天手痒,跟人干了一架。”
“在哪儿?”
“大街上。”
“原因?”
“……路怒?”周熠摸了下仍然刺痛的嘴角,老实交代:“还去了趟派出所,做了笔录,应该也被监控拍到了。”
“你还真是不低调。知道了。”
周熠听到电话里有人喊:“老罗,走了。”他迟疑下,还是问:“在哪呢?”
“昆明。”对方说完就挂了。
***
何唯再次见到周熠,又是一周后。
这期间,她一直在学校,跟爸妈联络时,也听说过有关他的只言片语,比如,他一直没回家,但仍正常工作,还去总部开会,作为被重点培养的青年中层之一,他要经常过去汇报工作,顺便接受考察。
看来爸爸果然如那晚所说,打算把周熠培养成帮手,无论是否经过鉴定,是否有血缘。其实对她来说也一样,无论是周叔叔,还是亲叔叔。她要改掉“没大没小”的毛病,把他当作长辈。
何唯这样做着心理建设时,面前放着一件雕塑。
她的展品之一,那个wildness。
按惯例,这种参展作品都要等展出结束后,才能按照买家留下的地址寄送过去。那位直男师兄拿着周熠留下的地址左看右看,念叨着“那一片好像都是别墅,果然是个没品位的土豪。”单子被何唯一把夺过,顺便瞪他一眼,老说实话的人真讨厌。
她双手托腮,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方形底座之上,是一只向上张开的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像是要抓住什么,五指用力,指尖微收,手背青筋浮起。粗犷之中,又带了一点野性。
陈嘉扬看到时点头,说这个做的不错,有进步,又问有原型么?她当时撒了个谎,说没有,想象的。被他夸了句很有想象力。
更有想象力的是皮皮佳,居然说这只手要抓的是——胸。当着侯小玮面儿说的,然后俩人达成一致,贼笑着问她灵感哪里来的?被她轰走。
其实她也在想,它要抓住什么?
她画过很多张草稿,同一只手的各种姿态,有嚣张的,竖起一枚中指,仿佛与全世界作对;有愤怒的,握拳砸向墙面,墙面四分五裂;但最终还是选了这个,狂野之中,还带了一丝迷茫,想要抓住什么,但自己也不清楚。
她又想到,卡蜜尔曾做过一只脚,为她那时的挚爱,后来的灾星。
然后就听到车声,何唯立即起身走到窗边,看到那辆黑色的悍马开进来,暮色中,车身锃亮,像一只即将在夜色中狩猎的猛兽。
不多时,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是他独有的节奏。
她犹豫了会儿,把雕塑装进木盒。
周熠房间里没开灯,天还没黑透,窗口透进来些许光线。
床上摊开一只小行李箱,他正从衣柜里往出拿衣服。何唯看到这情景,不由一愣,脱口而出:“你要走?”
周熠头也不回,“出差。”
何唯松了口气,低头看一眼自己捧着的长形木盒,说:“我来送这个。”
周熠再去拿衣服时,往这边瞥了眼,冲茶几方向扬下下巴,“放那儿就行。”
何唯依言放过去,又往他那边走了两步,问:“你为什么要买它?”
“想买就买了。”
这回答,真是简单粗暴,跟没说一样。
也是,还能指望他能有什么解读呢?
何唯看见他把一件质地挺好的白衬衣叠两下就往箱子里一塞,不由皱了下眉,又发现他嘴角的伤口已经好了,又是一张祸水脸。
但是她却觉得他有哪里跟以前不同。
他的大衣脱了随手搭在沙发上,只穿一件黑衬衣,同色西裤,衣裤剪裁都很得体,显得人气质卓然。忙忙碌碌的样子更显得勤勉能干,他其实也挺适合这种“商界精英”的扮相。何唯一愣神,这个人,会是她的叔叔吗?
然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自从她进来,他都没正眼看她一下。
背对着她的人问了句:“还有事?”
何唯站在那里,想了想说:“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那天在路上看到的,应该是我们误会了。”
周熠“啪”地合上箱子,转过身,看着她。
天色又暗了一些,何唯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善。她不由后退了半步。接着就听一声嗤笑:“误会?”
他往前走了一步,“误会什么?误会你爸对我不放心,安排人试探我不算,还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想进一步刺探?”
何唯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心头一紧。
又听他说:“还是误会中年男人荷尔蒙过剩,萌发第二春?”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9
第16章 扑朔迷离
知道他说话一向不中听,但是此刻听来尤为刺耳。她不由反驳:“不过是搭个车,那还是你朋友,这么说他们好吗?”
周熠又是讥讽一笑,“那如果我告诉你,昨晚我在她楼下,眼看着何天奎送她回来,还跟她一起上去。”
他低头看她,“大半夜的,你觉得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呢?”
“男女勾~搭起来都是这个套路,上车,上楼……”
他语气轻佻而不屑,酒气越发浓重。
何唯视线半垂,正好看到他胸膛微微起伏,熨帖的布料下,应该也是怒意翻涌吧。她被这个消息给震到了,好几秒才抬头,与他对视,声音尽量平静:“我不信你说的,我凭什么信你的一面之词。”
周熠失笑,抬手抹了把脸,低声说:“你不信。”
他的压迫感太强,何唯想躲,可是身后就是茶几,边沿正抵着她的膝弯,她想往左侧迈腿,却被他伸手挡住。周熠看着她,眸光闪射:“那我再说一件事,你不是问过我和你妈什么关系吗?”
何唯心里一震,忽然不想听。
“七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妈过来敲我的门,穿着真丝睡袍……”他故意顿了一下,脸上带了些轻浮得近乎残忍的笑:“如果我说,你妈穿成那样故意来勾引我,你是不是更不信?”
何唯瞪着他,眼里怒意闪烁,忽然用力推他,“你胡说。”
他胸膛邦邦硬,人纹丝未动,她却差点往后仰倒,她短促惊叫一声,被他手臂一横,轻易揽住她后腰,手臂一收,她身体紧贴住他的。
何唯脸腾地热了,愤怒与羞辱交加,开始挣扎,“放开我。”
他不动,她威胁:“我喊人了。”
“喊吧,我不介意多几个观众。”
沉默对峙几秒后,他单手擒住何唯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怎么还不喊?我还想听听你喊起来是什么样儿。”
何唯竟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心里骂一声无耻,立即动手,抓他身上没用,这人皮厚,她直奔他的脸。周熠眉头一拧,松开她下巴,两手分别擒住她作乱的手,反剪到她背后,用一只手扣住。动作干净利落。转眼间,何唯完全被制服。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再次被捏住。
周熠垂眼看她。
她的下巴卡在他右手虎口,一张脸在他的大手的衬托下,白白的,小小的。嘴巴被他捏得微微张着,唇瓣润泽,看得到舌尖,像是等着人采撷的花蕊,而整张脸就是一朵开在他掌心的花。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感受着传说中的吹弹可破,不由感慨道:“养的真好。”
视线再回到她的唇上,喉结一动,不由低下头。
何唯想躲,但是他手劲儿太大,大得似乎能将她的骨头捏碎。她眉头刚皱起,唇上一热,他的气息便冲进来,酒气呛人。舌尖被捉住,分不清是吸还是咬,酥麻迅速遍及舌根,下一秒,就有软滑湿热的东西捅了进来。
何唯第一反应就是恶心。
那东西在她口腔粗暴地扫荡了一圈便退出去,接着用力吸~吮她的唇,以及她的氧气,像抽气泵一样,她很快就头昏脑涨。上身被迫后倾,头往后仰,几欲窒息。何唯觉得自己要不行了,顾不上自尊心,呜咽出声。
他终于放过她的唇,却仍是贴得极近,说话时气息扑打在她齿间:“你一定还没被这样亲过。”
语气笃定,还带了几分得意。
周熠说完这句,就见她抬眼,双颊粉红,眼里有水汽,目光恨中带嗔。他视线下滑,落到她急剧起伏的胸~脯上。无论脸色还是身体反应,都小女儿情态十足。这一次,是因为他。
他扣在她身后的手松开,往后撤了半步,何唯获得一点空间,身体无力地前倾,似有若无地靠着他,低头喘息。他心里一动,抬手抚上她头发。
她调整了片刻,再次抬头,眼里光彩慑人,他有一瞬间的怔忡,于是就忽略了她同时抬起来的手。接着就听见响亮的一声,左脸颊一阵热辣,他却没有一点反应,因为听到她压低嗓音说了句:“禽兽都不如。”
他眸光一紧,“你说什么?”
“你知道。”她甩开他搭在自己腰侧的手,转身冲向房门。
周熠手臂慢半拍地收回,闭了下眼。
何唯跑出周熠房间,正赶上青姨踩着楼梯上来,看到她说:“晚饭好了,小周是不是也回来了?”
似乎看到她脸色不太对,可何唯急匆匆奔向自己房门,根本没给她观察和询问的机会。何唯一进门就上了锁,隔绝了一切不想听的声音。
可是不多时,还是听到楼下引擎响,他走了。
她在门后站了好久,平复了剧烈的心跳,又感到茫然若失,她拍了下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脸颊仍热。她去了卫生间,捧起凉水洗脸。
还要漱口,刷牙。刷一百遍。
***
何唯有一百个理由相信,周熠在胡说八道。
他自己也说过这辈子撒过很多谎,她也亲眼见过,无论是在派出所,还是在她父母面前,他都能把假话说得比真的还自然。
可是,有一个事实又不能忽视,最近爸爸回家的确有点晚。有一次晚饭桌上,妈妈都抱怨了几句。要知道妈妈可绝不是那种爱发牢骚的家庭妇女,而且多年来爸爸无论生活还是工作,也从未做过让人抱怨的事。
何唯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
大概是无忧无虑惯了,用倪佳佳的话说就是,眉目舒展,有张一看就是没受过半点委屈的脸。所以一旦有了心事,就会特别明显。
陈嘉扬自然也看在眼里,但他有个优点,就是对于那种问了她也不会答的问题,压根就不会问。就像当年看她吃芒果牛奶冻落泪,他只是递上手帕,然后坐在一边,默默陪伴。
这一次,他带她去散心。
陈嘉扬大学期间,男生之间有个传统节目——过光棍节。过法也很简单,就是聚餐,“脱单”的要受罚,被各种调戏。毕业后也延续下来,只不过大家都忙,不是提前就推后。
今年这次,规模空前地大,地点是本地最豪奢的会所。
何唯早就见过他的那些好哥们,不过以女朋友身份还是第一次,自然少不了被“刁难”,要双双罚酒,陈嘉扬全部自己扛下来。
喊得最欢的那位,戴棒球帽,脑后露出泛青的头茬,被大家打趣,“自从老郭换了个新发型,好像变帅了?”
“我看不是帅,是骚,眉飞色舞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了?”
被打趣的那位,正是“害”得陈嘉扬缺席何唯生日趴的罪魁,郭旭。
他憨厚地笑,也不解释,紧握着手机,怕丢了似的。终于有来电,他出去一趟,再回来身后多了一个人。
众人一愣,随即起哄,“行啊老郭,被开瓢也值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
“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
“美人”落座后,郭旭大献殷勤,以至于用力过猛,手忙脚乱,而她始终面带微笑,只是偶尔会朝某个方向瞥去一眼。
陈嘉扬被一个男同学抓着聊创业那些事儿,无暇他顾。那一眼被他旁边的何唯捕捉到。似嗔非嗔,略带幽怨,欲说还休,意味深长。
何唯唏嘘,这演技,这功力,又多了几分层次感呢。真应该让皮皮佳瞧瞧,分析一下这样的在宫斗剧里能活多少集。
饭后还有K歌和牌局,订的是多功能贵宾房,无需挪窝儿。不过大家显然更重视“沟通感情”,尤其是陈嘉扬这种VVIP,身边始终有人环绕。至于女朋友们,自动组成小圈子,聊包,聊护肤,聊医美代购,互相加微信。
何唯对这类话题兴趣有限,也没有盲目扩充好友清单的癖好。本来也有那么两三个,对艺术、对雕塑感兴趣的,准确说是好奇的,何唯厌倦了给人科普,更讨厌千奇百怪的误读,于是就开启了高冷模式。
陈嘉扬当然了解她的小脾气,交朋友要看气场气场合不合,心情欠佳时一句话都欠奉。他一时脱不开身,就把人拉到身边,捏捏小手,偷空耳语一两句,比如:“要不要唱歌?这音响效果不错,等会儿选个情侣对唱。”
何唯先去踩点儿,顺便赶走一对腻歪的情侣档麦霸。她平时听歌比较杂,流行复古,横贯东西,所谓艺术生的自我修养,不仅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还要有一对捕捉美的耳朵。大师讲过,要多听,多看,扩展包容力,磨练感性。
造物主也有公平一面,比如某些女明星,就是有名的“天使脸蛋,魔鬼嗓音”,她一定还是不够美,因为声音还行,五音也全,声线音域什么的,能hold住大部分曲风,也能唱出自己的味道来。
何唯随心所欲地选了一首随心所欲的老歌:“想出现就出现,想不见就不见,想睡就睡一天,不理任何人,不回电,不上线,不会和任何人争辩……”
再选歌时,看到一个名字,不想长大。
联想到近日种种,再看一眼身不由己的男朋友,回味刚才听到的话题,项目、股票、绩效考核……不出三五年,想必是进口奶粉、早教班、二胎要不要?果然是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她叹息。
陈嘉扬过来找她,夸她唱的好,却没提对唱的茬儿,何唯也有点意兴阑珊,于是就决定提前撤。
往外走时,瞥见角落沙发里的另一对,女的垂头抹泪,男的抓一把纸巾,不知所措地安慰,何唯撇撇嘴,果然随时随地都是戏。
走到外面,灯火辉煌,满街的火树银花,会所门口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缀满了各种亮晶晶五颜六色的小挂饰。何唯立即问:“我的礼物准备了吗?”
陈嘉扬笑:“当然。”
他问:“心情好些了吗?”
何唯点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