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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父话说一半,卖了个关子。
张董给何唯揭晓谜底:定增。定向增发,引入新的投资者,既可以融资,又可以稀释周熠的股份。一举两得。
何唯想了想:“董事会未必会通过预案。”
张董说:“一切都可以想办法。只要票数够,他也没辙。他现在还只是代理董事长,也不是不能弹劾。”
“马上就要召开股东大会,当然今年情况特殊,要延缓。就看财报好不好看。但引入新的股东,尤其是有实力者,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
说到财报,何唯立即想到妈妈,虽然游离在外,但财务部门上上下下,可以说都是她的人。哪怕周熠上来后换过一拨,但妈妈的影响力还是不可撼动的。
张董还没说完:“如果你觉得这个方法不保险,还有一个办法。陈家这么做,是为了帮你守住江山。如果是一家人,就好说了。”
何唯眉心一跳,问:“什么意思?”
“你和小陈不是在谈朋友?既然两家都赞同,结婚是早晚的事,你年纪还小,可以先订婚。”
“我们已经分开了。”
张董微微吃惊,嘀咕一句:“年轻人分分合合,常有的事。”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就算是为了企业,权宜之计,只是订婚而已。”
何唯心说,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张董还说:“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大家习惯了你爸这个灵魂人物,他忽然病倒,群龙无首,六神无主,让姓周的钻了空子得手。”
“这其实也是你爸的一个疏忽。独揽大权,忽视接班人的培养。他最爱讲传承,却把自己女儿培养成门外汉,还说将来聘用职业经理人,那还谈什么传承嘛。”
“现在情况变了,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有外援,可以重新洗牌。”
***
何唯回到家,烟头热烈相迎,好像久别重逢似的。这种暖心劲儿,让人不感动都不行。
她没进门,直接走到紫藤花下。
枝蔓复苏,绿意萦绕,地上,细小的嫩草从石板缝隙里钻出,生机勃勃,部分石板上还覆盖了一层青苔,像是藤架投下的阴影。
厨房亮着灯,青姨在忙碌。
二楼,她的房间漆黑,他的也是一样。
主卧,漆黑许久了。
烟头自己找乐子,这里嗅嗅,那边刨两下,不时地跟“假想敌”哼哼示威。
没多久,它突然跑开,迎接另一个主人。
周熠走过来,在一米开外坐下,问:“去见过陈家人了?”
“嗯。”
他掏出烟盒,却只是拿在手里,随手折了一段枯枝逗弄烟头,它又是咬,又是抓,不知道又是什么训练项目。
何唯见他没了下文,不由问:“你怎么不问有没有结果?”
她带了戏谑:“有没有谈出花来?”
周熠头也没抬,漫不经心道:“弹棉花还差不多。”
又说:“不用问也猜得到。”
何唯有些惊奇,“说说看?”
周熠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说:“过去外敌进犯,朝廷没实力退敌,会怎样?”他略一顿,“挑个年纪相当的公主嫁过去。”
“……”
“我猜的对吗?”
何唯想了想,答:“不太对,你那个叫和亲,还有一种叫联姻,强强联合。”
周熠嗤笑:“换汤不换药。”
何唯不再说话,周熠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一点都不难猜。草原上,豹子捕到一头羊,就会招来猎狗和兀鹫,海洋里,只要有血腥,就有鲨鱼寻过来。”
他点了烟,抽了几口,看向她问:“你该不会是真的考虑了吧?”
“为什么不?两全其美的事。”
周熠似乎被她噎住,瞪了她一会儿,又嗤了一声,说:“你以为他们家真那么好心?帮你守家业?不过是名正言顺先插一脚进来,然后一步步图谋,最终实现蛇吞象。”
何唯愣了愣。
她不服气道:“那又如何?将来我结婚,瑞和都是我的嫁妆。”
周熠气笑:“好歹是个上市公司,别跟个土皇帝似的。”
何唯看着他,“那就更无所谓了,被谁惦记不是惦记,他们有胃口,就一点点吞好了,大河有水小河满,总不至于让我这个少奶奶受委屈。”
周熠张了张嘴,大概是想打击她,又忍住。
何唯畅想了一下,带了几分向往道:“到时候我也不需要管这些破事了,继续去做喜欢的……”
周熠打断:“现在也不用你操心,你随时可以回学校去。”
“那不一样。”
他看着她,她也回视,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个不一样。
何唯忽然觉得没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就要走。
周熠在她身后开了口,声音不大:“如果是个有丑闻的,他们家还敢要么?”
何唯立即回头,他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亮,闪烁着危险的光。
她问:“什么丑闻?”
他答:“luan lun。”
何唯气得胸脯起伏,想要反击,又觉得跟他你来我往,只会把话题引向不可测的方向,转身就走。
烟头颠颠儿跟上。
周熠喊:“烟头,过来。”
烟头止步,回头看他。
何唯也回头:“烟头,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可怜烟头,它没有语言中枢,听不懂这两位说什么,但能察言观色。感觉到两位主子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边是火焰,一边是冰川。
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哪一个都不松动,都不好惹。
何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为难一只小动物,她抬脚就走。
走进房门时,烟头一溜烟跑过来,怕她没注意到自己,还汪汪叫了两声。
她心情这才好了点。
一弯腰抱起它,还挺沉,她用鼻子顶一下它脑门,“乖狗狗,还是你最好了。”
烟头给点阳光就灿烂,顺势舔了一下她的脸,她用手抹去,瞪着它说:“你刚才吃土吃草还咬木棍,脏死了。”
玄关处挂了一幅画。
彩色梅花图。
何唯抱孩子一样把烟头往上掂了掂,对它说:“看看,还真有几分天赋呢,我一定把你培养成大艺术家。”
烟头对自己的画作兴趣不大,湿润的鼻子动了动,就要下地,刚一放下,就往厨房跑去。闻到香味了,这家伙。
何唯不知道的是,刚才她抬脚就走,头也不回。烟头非常有原则地选择了中立,原地不动。周熠走过来,拍下它屁股,低声说:“去吧,跟着她。”
以后一直跟着她,陪着她,护着她,知道吗。
***
经过团队加班加点,宣传片样片出来了。
经过剪辑,加入后期特效。
虽然亲自参与拍摄,看过仍然震撼。
尤其最后,自然风光与奇幻场景褪去,回到现实中。
人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正要沮丧地叹口气,忽然发现副驾座多了个男人,一身黑衣,坐姿端正,侧脸冷峻,戴一副黑色高科技眼罩,像是来自骇客帝国,比巅峰时期的基努。里维斯还要帅上几分。
她悄声问语音助手:“我还是在做梦吗?”
身边人回答:“不是做梦,你只是遇见了未来。”
按最终剧本设定,他是个高级AI,看得见摸不着的全息投影。
以前只知道他身上有野性,没想到还有另一面,疏离,冷冽,带着一种金属质感。仿佛他真是个天外来客,来自另一个时空。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9

第47章 滔滔不绝

其实还有个版本。
何唯悄声问:“我还是在做梦吗?”
那人摘下眼罩,勾下唇角,语调平平地答:“不是做梦,你只是遇见了未来。”
镜头特别吝啬,只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眼眸如星子,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坏。
那星光仿佛穿越了几光年,那一点点坏,却有着让人一见误终生的破坏力。
导演大呼,“这不是合不拢腿,这是直接要把人掰弯。”
摄影师则是赶紧去检查镜头,掰弯直男算什么,据说有一种美能让镜头碎裂,比如阿佳妮的蓝眼睛。
某人却要求删掉。
完全无视导演的苦苦挽留,“您知道这一删删掉了多少台车吗?你们难道不是为了卖车而献身吗?又不是真献身,就露一下脸而已!”
导演又看向何唯,这俩人虽然不对盘,但还是对彼此有些影响力的。
谁知道她也说,“删就删吧。”
其实她心里说,这哪里是人工智能,是生化武器。
***
宣传片投放到各路媒体,再配合其他举措,新车前景可期。
当然,身边熟人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
比如顾远钧,也就看了个十来遍吧。还好,没找到他担心的东西,比如奸情。
“小小鸟”看了二十来遍,越看越凉,这世界最终还是看脸,练出三十二块腹肌也追不上。又一想,小古猫不会是被他刺激得亲自下场证实魅力吧?那他岂不是,莫不是,又能跟“卓越贡献”有点瓜葛了?
皮皮佳看了三十遍而已,然后说:“我怎么觉得这后面少了三个字呢?”何唯面色冷峻地问:“哪三个字?”皮皮佳缩了缩脖子:“咱也不敢说啊。”
也有人只看了一遍,就点了右上角的小叉叉。
那位家里有矿的大少爷。
陈嘉扬合上笔记本,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大班台后,陈父端着盖碗,呷一口大红袍,感慨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妈前几天还跟我提那谁家的闺女,学有所成,身价过亿。”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自己有也不如命里有。”
“当初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替老何惋惜,这么个能人,膝下就一小丫头。他们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可不一般,命里有华盖星。”
桌上台式机开着,画面也停留在一段视频,他指一下显示屏,“就这么随随便便露下脸,看这点击率转发量,得流量者得天下。”
陈嘉扬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嘴角挂一抹嘲讽。
陈父笃信八字命理,也是受益者,娶了个抱金砖又旺夫的妻子,婚后事业生活一路顺遂,自己也看书研究,应酬时算一话题,招聘人也会参考,至于准不准,自己觉得准就行了。
陈父像是才想起问儿子的来意,“找我谈什么事?”
陈嘉扬开门见山:“不论是定增,还是订婚,我都反对。”
陈父一愣,随即皱起眉:“恐怕由不得你。”
陈嘉扬道:“至少第二个方案,需要我点头。”
“至于第一个,恐怕您也不能如愿,别忘了瑞和现在谁当家。”
陈父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那盘着一头狼,我也不至于如此。你何叔在医院人事不省,你田阿姨又放飞得人影不见,何唯初出茅庐,绝不是那人对手,我们不能看着他把瑞和给毁了。”
陈嘉扬笑出声:“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怕连三岁小孩都蒙不了。”
陈父不悦:“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希望您不要打瑞和的主意,也别插手我跟何唯的事。”
他说完就起身,仿佛只是来通知一声。
这让老子很没面子。
陈父把茶具往桌上重重一放,骂道:“如果你有本事,还用我出手?”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看看你最近这丧气样儿,分了就分了,再追回来就是,什么方法能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还用我教你吗?”
陈嘉扬胸膛起伏,面上带了几分屈辱,“别说了。”
陈父也有些不忍,缓和了语气道:“你就是生在好时候,没吃过苦头,缺了几分血性,准确说是狼性。那个姓周的,年纪轻轻,凭什么能让何天奎这个老江湖栽个大跟头?就是够狼性,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他跟何唯的关系特殊,我看他都能把她娶了,一分钱不花就把瑞和收入囊中。”
陈嘉扬喉结微动,表情克制。
父亲的声音仍在继续:“用点手段算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们认识这么久,除了她父母,就你最了解她。重要的是,除了她你还能看得上别人吗?将来咱们家这一摊子是你的,瑞和也是你们俩的,整合到一起,你想怎么搞,怎么改革,都随你。”
见儿子面色变化,陈父又下一剂猛药:“据我的识人经验,小唯这样个性强的女孩子,恐怕也是更中意强势、有野心的男人。很多女孩都会下意识找像自己父亲那样的人,你知不知道何天奎当年争家产时用的是什么手段?”
***
新车的订单情况还不错。4S店一时间供不应求,有些经销商原本很傲娇,如今也笑脸相迎,主动要货。瑞和员工里第一批幸运儿已经喜提新车,接下来就是完成家庭作业,发表试车贴。
提了几个月的心,可以放松了。
连顾远钧都觉得敞亮,不然虽赢了官司,还是让对方得逞,也没有成就感。
周熠的眉头依然紧锁。
顾远钧知道他烦什么。但老胡也在,他也不好多说。
周熠却没什么顾忌:“我还想吞了他,整合上游资源,本来就是转型的一个方向。”他言语间不觉带了狠意:“蛇吞象容易?还是狮子咬死鬣狗容易?”
老胡看他一眼,没说话。
顾远钧接过:“别说气话,现在不具备这实力,也别树敌太多。”
老胡这才道:“东家不打打西家,有矿的又不是只这一家。”
只剩两人时,顾远钧提醒,“你也克制一下。一遇到跟她有关的事,你就不淡定。”
周熠正在敲键盘的手指一顿,却也没反驳。
***
孙导演接下来要拍一部网剧,向何唯抛出橄榄枝。
何唯回复:此生两个原则,一不出家,二不出道。
她还是贪恋这这滚滚红尘,不想看破。她之所以亲自下场拍宣传片,除了想贡献一份力量,也是想到老爸那句,年轻就是要多体验,丰富人生阅历。
这一天,何唯从公司到医院,再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大门口,停了一辆车,熟悉的车子。
自从上次在这里,车的主人被她狠心伤害,许久没出现了。
这一次,陈家表明了态度,却不知他本人意思如何。
她刚跟张董表明心迹,不会用终身大事来解救企业危局,毕竟企业总会出现这样那样问题,她不能一女多嫁,至于权宜之计,就更不用考虑,对人对己都不公平。
张董皱眉:“这么大的事,要不要跟你妈商量商量?”
何唯笑笑,“不用了,我妈也不会同意。”
在老妈眼里孰轻孰重,这一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她现在每天出入总部大厦,有时候会在门口驻足仰望,或在二楼三楼凭栏俯瞰,尽量抽离看待。结论就是,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企业亦然。
阳光下,熠熠发光的玻璃窗,像是一面面镜子。
每个人看到它时,看到的其实是自己内心里的东西。爸爸视它如命,因为这里倾注了他大半生心血与感情。周熠看到的是仇恨,把它视为战利品。还有些明里暗里的人,把它当一盘棋局,作壁上观,坐收渔利。
至于成百上千的员工,单拎出一个,比业务,拼生存技巧,都比她强,哪怕那个看似走投无路求助她的阿姨,也在新行业做得有模有样。不要小瞧一个人的求生欲和适应能力。谁需要她来拯救?
她站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人看重。或者说,她也有自己心中的坚守。
车门打开,陈嘉扬下来,柱头灯散发着清冷的光,看出他清减不少,更显清俊。像是没睡好,眼下有青影,不过还是扯出熟悉的微笑。
打过招呼后,他从衣袋掏出一个盒子,说:“圣诞礼物。”
何唯看着盒子尺寸,有种微妙的预感。
抬眼,对上他真诚的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她接过打开,果然是一枚戒指。
黄金指环,硕大的黑宝石戒面,不规则的几何形状,沿着对角线切开,裂缝里镶嵌一颗颗黄金珠粒,大小不一,洋溢而出。黑金配,对比强烈,张扬大胆。比起首饰,更像一件艺术品。
陈嘉扬介绍:“这是煤精。”
何唯知道煤精,又称煤玉,致密,轻盈,常用来雕刻成工艺品,据说英国某位女王就对煤精珠宝偏爱有加,让它风靡一时。
“设计灵感来自火山喷发及裂缝中的熔岩流动,我的理解是,是金子总会发光,有能量就会爆发,黑暗力量再强大也挡不住。”
“几个月前送你,是祝愿,如今,已经被证实,你已经做到了。”
何唯拿在手里,说不出话。
陈嘉扬说:“我曾有个想法,每年送你一枚戒指,各种材质。这样几十年后,你就有了几十枚各式各样的戒指,打开首饰盒,琳琅满目,金婚钻石婚时,可以办一个小型展览。”
何唯出声:“嘉扬哥。”
他也从回忆和憧憬里回过神,说:“还有这个。”
又一个盒子。
尺寸也不大。何唯想起她生日时,他左一个右一个礼物。
有人会觉得这是有钱人的手法,据说某公子哥曾给明星女友二十七岁生日送了二十七件礼物。可她知道,他只是想把好东西都给她。毕竟从认识第一天,他就豪气地送她两份芒果牛奶冻,她吃不了,最后一份请了他。他说,送礼物会有幸福感。送给她,就更有成就感,因为她什么都不缺,能让她惊喜,证明他品味不俗。
比品味更重要的,是心意。
就像那一份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播种的八张图。
这是个玉石吊坠,雕成一只兽,何唯认得,是貔貅。
“开过光的,貔貅辟邪,还招财。”
陈嘉扬笑说:“我妈那些牌搭子人手一个,说戴了就能赢钱,你现在也是生意人了,也应该有些俗气物件,讨个彩头。”
这应该是一块和田玉,白里泛一点淡青,温润的质地,握在手心,仿佛心也被熨帖。何唯心里说,这哪里是俗气物件。
陈嘉扬这才道明来意:“这次真要远赴非洲了,明天的航班。”
何唯抬眼,明显惊讶。
他拿出钱包,从透明夹层里抽出一样,那个四叶草,她折叠的。上面还有她写的“自由”。他说:“小唯,记得我说过羡慕你,有很多自由。”
“你现在依然有。”
“我最近有点不在状态,换个环境,找回自己的自由。”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我想带你走。远离这一切纷争,你应该过更纯净的生活。可我知道你不会抛弃家人和责任。”
他的手微微一顿,“我想说,让你等我。”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里漆黑清澈一如往昔,他似乎轻轻叹息一声,然后说:“记住,为你自己而活。”
何唯眼圈泛红,再也抑制不住,扑到他怀里,他伸开手臂,紧紧拥抱。
他轻声说:“小唯,我爱你。”
两人都没注意到,一门之隔,二楼一扇窗,没开灯,有一点火光。
忽明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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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何唯失眠了。
最初是难过。
渐渐平静。
像是手中那一枚貔貅给予的力量,软玉的质感,温柔而坚定,她轻轻摩挲着它的轮廓、细致的雕琢纹路,回想了很多往事,也想通了一些事。
结果是睡意彻底告罄。
她推开门时,烟头立即起来,它最近习惯在她门口睡。她于是给它买了个造型可爱的小软床。
何唯还瞥了眼那间客房门。
他今天居然回来得很早,然而又出去,果然是夜行动物。
何唯找来备用钥匙,来到储物间。
以前,她是对别人的事没兴趣。近来,她倒是想了解一个人,去窥探他的过去,差点就要打开这扇门,但被一件小事改变了想法。
就在不久前的一天,她撞见青姨看一张老照片。
是一张合影。
两个年轻女人,还有个小孩。
一个是青姨,另一个是她口中的“仙女”。
没夸张,不厚道地说,正值青春好年华的青姨被显得又黑又土,青姨自己都笑:“看我那会儿,傻不拉唧黑不溜秋像个土豆。”
但青姨最大优点是心态好,没有女性常见的攀比心理,照片上笑得一脸坦荡。
那女人,她还记得是叫小茜。
无需衬托,美得出尘。
无论看画还是照片,何唯习惯第一时间去看眼睛。这一双眼,仿佛会说话,眼里有星光,或者水光。让人想到那句“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她的确是偏娇柔,甚至带一点病态的美,就是常说的“我见犹怜”。
也难怪有人一见倾心,有人动了凡心,甚至晚节不保。
两人中间那个小男孩,三四岁的光景,穿白毛衣,红色运动裤,怀抱一个红色消防车。看得出,他妈妈品味不错,自己白衬衣配蓝色半裙,清新自然,现在看依然不过时。给儿子打扮得更是简单帅气,发型很潮,还有桃心刘海,不像小孩,像个帅小伙的Q版。
他微扬着脸,笑得天真无邪,很有感染力。
有一点陌生。
那天,青姨拿着照片,打开话匣子,可何唯却找了个由头离开。
只听了两桩小事。
一个是,他那会儿说长大要当消防员,因为开消防车很酷,还可以救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