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回去,肯定睡不着。”
“谁说的?”何唯还就不信了。
他笑:“我去敲你门,不让你睡成。”
何唯想打人。
他打了个哈欠,“我和小宇轮班开,一手烟二手烟抽多了,现在脑仁儿疼,走一走吹吹风才能去补觉。”
他说话时带了些示弱的意思,可怜巴巴的。
何唯也能闻见他身上烟味,整个人像是从烟灰缸里捞出来的。
她心里轻声叹息。想说,你这又是何苦。
想问为什么。可是不愿,也不能。
自从那个晚上他走进她房间,把睡着的她抱上~床,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只隔了一道薄薄的窗纸,就只差用手指轻轻点破。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7
第45章 滔滔不绝
烟头见到沙漠很兴奋,在沙子里打滚。何唯觉得,它可能是在车里吸食过量尼古丁,神经中枢受损了。可怜。
烟头忽然不动,专注倾听,又用前爪刨沙子,半个身子都钻进沙坑,很快又钻出来,脑袋晃得拨浪鼓一般,甩得沙粒横飞。何唯眼尖地看见一个小动物钻出来,仓皇逃窜,像是沙鼠。
烟头也发现了,遗憾得汪汪叫,此地空旷,叫声传很远。
幸好两人走了一段路程,不会打扰到别人。
很奇怪,刚才何唯自己散步,不敢走远,男模特加入后,她更是暗中多了分警惕。这会身边换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出老远,也不曾回头,像是没了后顾之忧。
周熠也在看烟头自娱自乐,然后说:“它可好了,呼哈睡了一路,现在精神百倍。”他低声说:“我小时候就想养只狗。”
“养只大型的,最好是狼狗。”
“我爸答应在五岁生日时送我一只,因为先要等我长大一点,他说,要养狗就得一切都自己来,照顾它,训练它,陪伴它。”
他忽然顿住,像是一不留神才说出这种本不愿分享的话题。
隔了会儿他又继续:“狗的忠诚,其实就是一种占有欲,它们有领地意识,习惯藏起食物,还会把主人也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所以会拼了命去保护。就像刚才烟头攻击别人,就是以为你有危险。”
何唯说:“我刚才看见你给它打手势。”
周熠一愣,笑了下说:“果然好眼力。”
“你太过分了,人家可是靠身体吃饭的,留疤怎么办?”
“他是鸭子?”
“……”何唯后悔跟他搭腔,就该让他一直尬聊,可她还是说了句,“我没看清是怎样的手法。”
“我教你。”
***
何唯回去时,皮皮佳盘腿坐床上,如老僧入定,走近看睡眼惺忪,手里握着手机。“我正要打给你,又怕耽误你好事。”
何唯愣一下,“哪有什么好事,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走了一通,也很乏,意识模糊得即将入睡时,忽然想到,那个男模特身上少了什么,虽然练了一身腱子肉,皮肤也晒得恰到好处,但那都是刻意做出来的,被狗咬一下都那么紧张。
而那个人,一切都是真实磨砺。
那一身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二天一早起床,又补拍了几个镜头。
然后奔赴第二站,大草原。
接下来第三站,水上公路,这个有点远。
为了赶工期,马不停蹄,何唯准备好要在飞机上敷的补水面膜,可导演却改了主意,修整一上午,下午出发,去黄河边。
这倒不是他变卦,而是“金主”的意思。
当然这事儿何唯并不知情,她只知道,那个男模特没再回来,说是接到一个新工作,连夜坐飞机回去拍摄了,也没说还回不回,也不知道到底打没打那一针。
不知道是不是某人所谓的“补偿”。
她懒得多想,好吃的灌汤烧麦让她忘记了一切。
每个地方都有特色美食,这里是肉食动物的天堂。手中的烧卖,来自大草原最优质的羊肉,咬一口满满的肉汁,不膻不腻,鲜香四溢。
她边吃边想,要给烟头留两个。
嗯,还是留一个吧。
倪佳佳边吃边吐槽:“那个卷毛,我问他们来干什么,他居然说遛狗……说话时还偷瞄我的胸,不知打哪冒出个棒槌。”她话头一转,“不过周男神也的确够神的,拖家带狗,披星戴月,开几百公里探班。”
她说这话时,眼神儿还往这边瞟,可惜只看到何唯陶醉的吃相,没有别的讯息。倪佳佳叹气:“难怪你看不上那个麻豆。”
何唯却想到另一层,难怪要空出半天,说什么全体整顿,明明就是让那个人补眠。这个孙导演,不仅鸡贼,还够狗腿。
库布齐沙漠在国内众多沙漠里,连前五都排不上,但它也是比较特别的一个,曾经是令京城人闻之色变的沙尘暴的罪魁祸首,如今是绿化治理成功的典范。当地政府把黄河水引入沙漠低洼地,沙地变湿地,沙漠里惊现绿洲。车队就从这片绿洲驶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致如油画般铺陈开去。
周熠和导演同车,在后面压阵。
烟头跟何唯同车,它站在何唯腿上,脑袋探出车窗,沿途不时出现一处水潭,有水鸟掠过,在空中留下一串清脆鸣叫。另一边,皮皮佳举着手机各种拍。
车速平稳,何唯心中一派平静。
几个月来,变故丛生,她的命运也跟着跌宕起伏,一颗心紧张、愤怒、焦躁、动摇、怀疑一切。哪怕这次出来看似淡定,但身负重任也难免有些压力,在此刻,得以舒展。
手台里传来导演激动的声音,下达最新指令,“停车,要在这取景。”
导演之所以这么激动,不仅是因为景色难得。而是经过他一番游说,某人终于点头。
不是加大预算,而是献身艺术。
这一趟不虚此行,连连挖到宝藏。
可是他没想到,另一块宝藏却不干了。
导演没想到何唯会如此抵触,之前明明都很好说话的样子,莫非也不幸被那谁“收割”了?再一想到听说的传言,这两位看似相安无事,其实势同水火。
何唯态度坚决:“他加入,我就退出。”
导演说那人气质如何独特,你们俩一定会产生奇迹般的化学反应,没用。搬出“为了销量,为了企业”这样高大上理由,也无济于事,无奈地下了车。
车里只剩何唯一人。
烟头被皮皮佳带去遛弯,当然它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冲向水潭,激飞犬的天性让它一看见鸟类就把持不住。皮皮佳被它遛着跑一通,累得弯腰歇气儿,就见宁小宇晃悠过去,毫不留情地笑话,皮皮佳立刻反击。
当然这都是凭肢体语言脑补的。
何唯正四下打量,驾驶座车门被打开,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
何唯仍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
微风送来青草的气味,她不动声色地用力吸入。
周熠坐了会儿,才开口:“你怕什么?”
何唯不说话。
他问:“怕你爸看到?”
何唯还是不理会。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如果要阻止,早就该行动了。”
何唯这才回头,“你什么意思?”
周熠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一字一顿:“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何唯眼里闪现出愤怒,“你胡说。”
周熠平静道:“事实胜于雄辩,等着吧。”
何唯却从他语气里感受到不寻常,她手伸向门把手,同一瞬间,车子启动。瑞和这一款车,起步超快,她脑子里还停留着他刚才那两句话,后背被猛然一推,仿佛灵魂即将出窍。
周熠面色沉静,却把车开得飞快,简直是把它当跑车开。
一路疾驰,车窗外景色不断变化,直到听见水声。
何唯反应过来,这是到了黄河边。
想起一句俗语:不到黄河心不死。
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她心里忽然一阵发酸。
周熠停了车,率先下去。
何唯坐了会儿,听着流水滔滔,觉得既然来了不看一眼有点亏,也下车。
这里是一处浅滩,但近期雨水充沛,也是浊浪滚滚。天色晦暗,水上有雾,目之所及,像一幅巨大的山水画,而且是北派山水,浑厚雄奇,气韵天成……
有的人既在看风景,也成为风景的一部分。
背影孤傲,仿佛天地之间一只独行的兽。何唯故意站得远一些。
不知是保持距离,或者是便于观察。
周熠回头问了句什么,被水声盖过,何唯没听清。
他走过来几步,重复了句:“以前见过黄河吗?”
“去过壶口。”
他笑了下,“我去过小浪底。”
他又看向水面,回忆道:“走在铁索桥上,滚滚黄河从脚下奔腾而过,那种感觉还真不错。”
何唯往旁边让了两步,没留意脚下,石头湿滑,身子一歪,立即被人扶住。
然后,就甩不脱那只手。
她皱眉,视线落在握着她左臂的那只手上,听见他问:“你怕什么?”
“这里没有别人。”
这话简直是,何唯不作声,用手掰他的手指。
可他的指头坚韧无比,像是紧紧抱住石头的树根,誓要合二为一,又像是猛禽的利爪,死死抓住猎物,她用五根对付一根都撬不动。
他的鼻息落在她额头,温热的,而且越来越热。还有些水花飞溅,像是零星的雨点,打湿两人的脸,何唯的脸忽热忽冷,一颗心越发急躁起来。
周熠其实也好不到哪去,相比之下,他更受煎熬。他伸手撩起她脸侧一缕被打湿的头发,像是要认真看她。又像是怎样都看不透,索性擒住她的下巴,头偏一点靠近。
被一种无法遏制的渴切驱使着一路追来,来到沙漠,满目苍凉,看到绿洲,似乎看到了希望,眼前滔滔黄河水,也依然不能止渴,唯有这两片柔软的唇……
眼看就要一亲芳泽,周熠忽然弓起身子,堪堪避开一拳。
他迅速攫住那只纤细手腕,拳头比他小,劲头却很凌厉,出拳的姿势也还挺专业,显然是练过了。
他气笑:“你总是给我惊喜。”
何唯抬眼,睫毛上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眼睛清亮,那小表情既羞且怒。
她应该知道自己美,却未必知道什么时候是最美的,对他来说,就是这一刻,既柔弱又倔强。这片沙漠的蒙语名叫“弓上的弦”,一如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不知道是因为渴望而危险,还是因为危险而越发渴望。
他又要亲,她又出脚。
这回他有防备,抬脚躲开。
何唯越挫越勇,踩脚,踢小腿,提膝攻击要害,像被俘获后仍不甘心的小兽,毫无章法地蹬着小细腿,那一下下又如小鹿乱撞到心上。
他用双臂困住她,“好了,别闹了,再闹咱俩一起掉进黄河,真是洗不清了。”
何唯仍在挣扎,一言不发,咻咻地喘气儿。
他贴着她耳边问:“听说过水鬼吗?”
“黄河过去经常淹死人,就有了专业捞尸人。到时候发现一对男女,紧紧抱着,人家会怎么想?”
“嗯,一定是殉情。”
说到殉情两个字时,热气吹进耳朵,经由耳道,传至心房,骨头都要酥了。何唯忽然不动了,倒不是被撩拨的。而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
某人也僵了一瞬,随即抱得更紧。
滚烫而紊乱的呼吸喷薄在她耳下,颈间。
他含糊地说:“我不亲你就是了。”
这一拥,仿佛天长地久。
因为每一秒都分外煎熬。
何唯尽量转移注意力,从某人密不透风的怀里找个角度去看风景,看到了远处有几点白色,点缀在灰黄的水面上,再细看,是鸟,不是一般的水鸟,脖子很长,姿态优雅,像是天鹅。
再次坐进车子里,天色已暗。
调头后,背对黄河,身后涛声依旧,前路晦暗不明。
周熠不急着走,抽出一支烟,又放了回去,烟盒随手扔到副驾座。
何唯仍固执地坐在后面,也不催促。
他看着液晶仪表盘,电池电量,剩余续航……他做了下心算,自语般说:“如果不打折的话,应该能坚持开回去。”
何唯看过去,心里一凉,想骂人,但她现在真是没脾气,也没力气,还有点心律不齐。
周熠说:“如果开到半路就没电了,证明这车质量不行,什么续航里程大突破,都是吹牛,也不值得我’献身‘。”
何唯腹诽不已,谁求你献身了?不过她的确听不得他诋毁自己老爸辛苦做出来的车,小火苗飕飕地燃起来。
他又问:“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何唯不语。
他继续道:“说实话,一直以来,我对这种新能源车都比较排斥,道理当然也懂,但还是觉得燃油车更方便,够气势,就像到了这沙漠,就得开个油老虎’涮沙子‘才过瘾。今天走了这一趟,也让我的想法有所改观。”
“沙漠绿化,靠的是一棵树一棵树地栽,世界要变好,需要每个人都从自身做起,同样,瑞和要走出困境,也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何唯无法反驳。
这理由太强大,直接把她放到瑞和对立面,世界的对立面了,不跟他联手拍宣传片,就是与地球为敌。
她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他答:“想和你一起做一件事。”
***
回去时,天黑了,那伙人还在原地。
点上野营灯,席地而坐,边吃边等。
烟头已然成为团宠,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宁小宇让它作个揖,答谢各位小主打赏,它配合地把屁股对准他,摇起尾巴,众人爆笑,倪佳佳还拿着遛狗绳,笑得最畅快。感谢烟头替她报了一箭之仇。
面对众人的疑惑目光,周熠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去了河岸,看这边适不适合取景。”
导演递过烟,帮他点上,问:“怎么样?没用手机拍下来?”
周熠抽一口烟,才道:“很一般。”
金主既然发话,那就肯定是很一般了。虽然听当地人说最近有天鹅路过,十分难得。导演当即决定,下一站去老牛湾,长城与黄河的握手处。
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的两大骄傲,小车在那开一圈,更加有意义。
众人纷纷赞同,金主也没有异议。
有人用手机外放音乐,一首老歌:“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很俗气的歌词,却引起共鸣,除了是一部分人的青春注脚,或许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策马奔腾的梦,即便困在钢筋水泥丛林,也要借由钢铁座驾驰骋。
皮皮佳单手托腮,跟着哼歌,一脸的心驰神往。
青春少女,性格讨喜,这一伙人都以捕捉美为职业,自然不缺好眼光,有好几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何唯这几日看在眼里,也不时打趣,好友有望脱单,由衷替她高兴。何唯没加入任何话题,专注陪伴烟头,给它掏耳朵,给它揉撑得鼓鼓的肚子,不枉它千里迢迢来扑奔她。
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那个人应该没有再看过来,可她却总觉得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饱含着与众不同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8
第46章 滔滔不绝
周熠问过两次,你怕什么?
何唯的确怕爸爸醒后看到受刺激。
更怕他用她来刺激爸爸。
好在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中,并没有她担心的一幕,一如那天回程他所承诺的,当然他的理由是,不喜欢当众“表演”……
放下戒备后,何唯就专心投入拍摄,以及欣赏自然风光、品味当地美食。连皮皮佳都说,这次出来像是一次春游。
只是工作后的人,假期也要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待命。何唯还好一些,周熠的手机简直要被打爆,对此,何唯要么自动走开,要么戴上耳机听音乐,只不过有时候避无可避,比如正在开车时。
虽然周熠大多时候在听,回应很少,但只需要几个关键词,何唯就能推测出大概内容。因为不是什么新出现的问题,而是一个顽疾。
虽然周熠对钢铁这一块明显仇视,热衷于搞破坏,跟何天奎唱反调,但他也不是一味胡来,用田云岚话说,也不能跟自己的钱过不去。钢铁是瑞和主业之一,特钢要尽量保留,粗钢也不能全去掉。毕竟“去产能”带来“剩者红利”,会出现一波高利润的黄金时代。
所以问题就出来了。
钢铁业的两大命脉,铁矿石和焦炭。后者自产,前者大多靠进口,因为国内铁矿石储备量不高,品位大多偏低,同样受制于去污染限产能的压力。而进口就会受制于人,“三大矿山”寡头垄断,尤其是近年价格连创新高。
国内钢企多年前就纷纷海外找矿,瑞和也曾致力于此,在澳洲收购过矿山,在巴西谈过合作。然而,前段时间“三大”之一发生矿难,政府勒令停产,另外两家或削减产量,或坐地起价。
总之,瑞和现在面临一个棘手问题——要和国内矿商谈。
此刻,周熠应该就在谈这个,能感觉到不太顺遂,因为他皱了下眉,还看了何唯一眼,语气带了些不屑,“换个人如何,能谈出花来?”
然后就挂了电话。
***
何唯的重要电话主要来自妈妈。
首先是讨论爸爸的病情。田云岚虽然人在外地,始终与何天奎的主治医师保持联系,还通过关系联络到国外专家,进行视频会诊。据报告显示,淤血已经吸收,为什么还昏迷,不排除其他原因,正在密切观察。
其次是何唯当前的工作,田云岚也适当给予建议。她也重点提过周熠,对他的一系列行为做出深度解读,这部分倒是何唯感兴趣的。田云岚说:“周熠这个人很务实,而且学习能力强,你知道他高考多少分吗?”
何唯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大学是个985,专业是理工类。听到分数,尤其是几乎满分的数理化,的确是让她这个艺术生望尘莫及。
田云岚说:“现在回想,他从小就有城府,或者说,心防特别重。性格看着一览无余,成绩一直不温不火,但高考分数惊人。看似安安分分,却因为暴力伤人被退学。本来可以避免,但他拒不道歉,别人想帮都帮不了。”
“你爸也说看不透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考上大学后,你爸给过他一笔钱,数目还不小,可以做生活费,也可以学着理财,现在学生炒股的也不少。可他一分没动过,似乎对钱并不感兴趣。对了,他那个大学专业,国家发放补贴,扣除学费还有余,可见那时他自尊心很强,不想依靠别人。”
“这些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化这么大。也许,的确是背后有人。可能是闯了祸,被人拿住把柄,用来当枪使。”
“敌暗我明是大忌,只能静观其变。”
所以,何唯心想,妈妈这是在解释,她只是顺势而为、退居幕后吗?
至于车上那一通电话,何唯也很快从张董口中得知原委。瑞和在国内的合作伙伴之一,是陈家的企业。
两家多年前就开始合作。陈家手中的矿山,都是富矿,而且注重环保,产量稳定。现在瑞和掌门人更换,陈家也提出异议,想要低价,可以,但要跟“姓何”的谈。所以周熠接电话时才看她一眼。
张董解释:“说白了就是卖个人情,也得分人。这是在帮你,再立一功,巩固地位,就可以跟他分庭抗礼了。”
周熠则是一口回绝了陈家的要求。
理论上,何唯只是监事会主席,如果参与管理,就不能继续这个职位了。
***
何唯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还是老习惯,坐在床边跟老爸“对话”,汇报近日行程,拍大片的新奇体验,自然风光无限美好……老爸面色平静,不悲不喜,当何唯意识到自己疑似拖延时间、下意识观察老爸时,不由心头一紧。
她是被周熠的话影响了吗?
经历了这么多后,她已明白,商场如战场,兵行诡道……即便他说的是真的,她也能理解。只是会有些难过。
想到此,她立即起身,回家修整,并约定次日与陈董事长见面。
***
何唯看过陈伯伯年轻时照片,高大帅气,器宇轩昂。如今眉宇间依稀有当年的风貌,只是身材发福,笔挺的西装勉强遮住将军肚,头发还好,漆黑浓密,面上微微发红,但不算油腻,否则她就要为陈嘉扬担心了。
陈伯伯很热情,招呼何唯坐,让秘书给泡茶,还说是最新收到的好茶叶。
有了陈母的前车之鉴,何唯已经不敢再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陈伯伯先寒暄一阵,问起宣传片的拍摄,问候何天奎身体,绕了一圈才回到重点。采矿成本高昂,环保设备更新,等等,成本在那里,降价很难,但是他们两家谁跟谁,一切好说,只不过……
言下之意,不想为那人做嫁衣。
“他现在是第一大股东,最近瑞和股价上涨,将来套现走人,扔下烂摊子给你可怎么办?”
“……也不是没有对策。”
这时秘书敲门,迟疑地提醒,“会议室人都到齐了。”
何唯赶紧起身告辞,陈伯伯邀她去家里吃饭,“你伯母也想你了,家里聊天放松,不像这里老有各种事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