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赞许一笑。
被这暖意和光亮熏陶着,浑然忘了此时是寒冷的冬夜。无论未来如何,有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终于吃完,钟浅捂着胃站起,“你负责洗碗。”
钟季琛看一眼狼藉的一桌,“等明天阿姨过来弄。”
“不行,今天的事情今天做,你也要享受一下劳动的乐趣。”
钟浅大义凛然说完,来到客厅,懒懒往沙发一靠,随手拿起遥控器。见钟季琛随后踱过来,她抬眼:“这么快?”
“等会儿再洗,我先歇歇。”
钟浅笑,又说:“你去那边坐,我要躺着。”说完抱着一只靠枕躺下,霸占一张长沙发。完全一副鹊巢鸠占状。
某人在角落哀怨地坐了一会儿,在电视散乱的杂音中,忽然听到幽幽响起的三个字:“钟季琛。”
最熟悉的三个字,却听出了最陌生的感觉,带着点拖音,带着点懒,像是自言自语,他第一次听人把自己名字念得这么随意,这么的…千回百转。
他回头,眼神奇怪地看她。
钟浅却仍然看着电视,“你该不是没洗过碗吧?”
“…”
她扭头,捕捉到他脸上一丝不自在,立即笑出声,“还真被我猜中了。”
十分钟后。
钟季琛站在厨房水槽前,扎了一条充满违和感的碎花围裙,在某人监工下“享受”劳动乐趣。沾了洗涤剂的碗盘变得格外滑,啪,泥鳅一般从手里溜出去,壮烈了。
钟浅咬着酸奶吸管,蹙眉:“第三只了。”
“…好贵的。”
“又不是没钱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某人语气也不怎么好,毕竟接二连三失手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捏起碎瓷片,毫不客气地丢进脚边垃圾桶。
钟浅心说,洗碗水平不怎么地,这丢东西动作还挺帅,有股子败家的帅气。
再一看人,肩宽背直,今天穿的白衬衣,款式修身,衣领挺括,下摆内扎,黑色西裤显得腿更修长。因为干活,袖子撸到手肘,随着手中动作,小臂肌肉线条一跳一跳…
钟浅想到白天秦雪说的,男人好身材的标准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忽然觉得,今天火锅底料有点咸了。
等钟季琛洗完所有碗盘,钟浅总结,这人要是多进几回厨房,大概要破产了。钟季琛则想,这种破事儿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
时间不早,两人各自洗漱,进入今晚的正题。
钟浅穿着自带的睡衣,乖乖躺在床上。睡衣毛茸茸的料子,白色底子缀满黑色梅花型小狗脚印,所以她呆呆看向天花板时也像极了小狗湿漉漉的眼神。
钟季琛推门进来,他今晚也特意换了一套保守的两件套睡衣,俨如慈父,走到床前说:“起来。”
钟浅不解看向他,看到他手里的吹风机,心里一暖。坐起,却不伸手接,“你给我吹。”
她的头发很长很厚实,托在手里沉甸甸,钟季琛第一次做这个,动作生疏,却又耐心至极,又像是怕弄断一根头发,所以就很慢,很慢。
钟浅背对着他,感受着他的手穿过自己发间,感受到那她不知该如何定义的感情聚在五指,经由每一缕发丝传递给她。泪水静静流下来,像虫子爬过脸庞,很痒,她抬手悄悄擦去。
整个过程只有嗡嗡的电动声。
钟浅带来的书名字是《夏洛的网》。
书很新。却能看出年头不少。
钟浅轻声解释:“那会儿学校很流行这个书,我就让人买了一本。你不许偷工减料哦,我现在可不是容易糊弄的小孩子。”
她说得轻松,钟季琛却喉咙一堵,暗自调整,轻轻翻到第一页——
“爸爸拿着那把斧子上哪儿去?”摆桌子吃早饭的时候,弗恩问她妈妈。
“上猪圈去,”阿拉布尔太太回答说,“昨天夜里下小猪了。”
“我不明白,他干吗要拿着把斧子去,”只有八岁的弗恩又说。
“这个嘛,”她妈妈说,“有一只小猪是落脚猪。它太小太弱,不会有出息。因此你爸爸拿定主意不要它。”
“好残忍的爸爸。”钟浅小声说。
钟季琛抬眼,只看到她扇动的睫毛,无辜得很,他低头,继续。
落脚小猪没有被杀死,父亲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小女孩,小女孩每天抱着它亲吻它喂它牛奶。小猪每次喝牛奶时,都会用深情的眼睛看着她。
听到这一句时,钟浅会心一笑。
他的声音真好听,低而不沉,有种独特的清朗,有点幼稚的故事在从他嘴里讲出来,别有一番味道,如果她现在是个七岁小女孩,这必然是一种单纯的享受…她翻了个身,背对他,嘀咕一句,“这样躺着比较舒服。”
钟季琛闭了下眼,这样的确容易些。
故事讲的是生活在农场里的一只小猪,它有一个朋友,一只叫夏洛的蜘蛛。
钟浅睡着了。姿势换成平躺,呼吸细细长长。
钟季琛看了眼手表,零点二十四分。
他放下书,起身帮她把被角掖好,又帮她捋了捋头发,发尾还有点潮湿,微微卷曲,在他手心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弯下腰在她额头印上轻轻一吻,晚安,浅浅。
钟季琛日程一向排得很满,年底更是忙到巅峰,而且聂医师也说过,这种事不能急于求成,要循序渐进。所以,钟浅的第二个心愿被安排在春节后。
以往都是钟家父母回国过年,今年钟母身体欠佳,于是钟季琛飞过去陪二老过除夕,顺便跟父亲商讨下公司几个重要项目。而方莹这边,家世败落多年,父母早已不在,如今也不需要在公婆面前点卯,年节于她意义不大,干脆偕同男友带了钟浅去日本泡温泉度假。
钟季琛初三回国,和提前回来的钟浅会合,飞往冰城。
钟浅的第二个心愿是,看冰灯,滑雪。
拆开信封时,钟季琛便涌起几分雀跃,滑雪,他喜欢。而且在广阔的冰天雪地里相处,也不会像上次那般局促煎熬。

 

 

抵达第一晚就去了冰雪大世界。冰雕美轮美奂,流光溢彩,世界各地名胜景观收纳于此,让人除了惊叹,就是赞叹。钟浅孩子心性大发,穿梭于冰雕和人群大饱眼福,而钟季琛则是忙着看住她,别走丢了。
次日去滑雪场。
钟浅一身粉色滑雪服,时而娇俏,时而娇憨,像是来自冰雪世界的精灵,可是在第七次摔倒,而且摔得花样翻新时,钟季琛就收回了这个比喻,脱口说了句:“真笨。”
又在心里骂了句任嘉俊的基因。
“要不,你先歇一会儿?”
他眼里的笑意隐藏在滑雪镜后,钟浅坐在地上,还在为刚才那两个字郁闷,愤愤地摆摆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钟季琛手里两只雪仗往地上一撑,人就滑了出去,转眼只剩一个潇洒自如的背影。钟浅傻眼,这就走了?都不客气一下?
哼。
钟浅所在的是初学者雪道,坡度小,大家都走走停停,方向更是凌乱,所以当她看着那个黑色身影一路流畅地飞掠下山时,也不由在心底叫了一声“真帅”。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这人再次出现,显然,他是不屑与这些人为伍,跑去高级雪道了。她撑着雪仗,按照他刚才的教导,尝试了一会儿,又毫不意外地摔了…
举目望去,天苍苍雪茫茫,浑然成一色,耳边各种嘈杂喧闹,她叹了口气。
头顶出现一张脸,“小妹儿,你没事吧?”说着就伸手来扶她。
钟浅心中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
钟季琛滑得十分过瘾,享受着速度与激情的巅峰体验,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天地间任由自己去闯荡,去冒险,去征服…终于想起还有个钟浅,赶紧回去找人。
看到目标后他脸色就不好了,很不客气地把主权夺回来,不等那个“好心”的路人走远,他就开始数落:“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跟人混挺熟…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专门骗你这种无知小女孩…”
钟浅闷闷地接,“四十分钟。”
“真要是遇到坏人,够把我卖了十八遍了。”
她说完往前滑去,竟有点像那么回事了,滑到山脚下就开始拆雪板,钟季琛不解,“刚有进步,怎么就不练了?”
“…”
“生气了?”
“我饿了,吃饭去。”
钟浅发现,这一次出来,某人变化还挺大,大概是户外加上运动过的原因,暂时离开工作压力,没了平日板正西装的夹持,活力散发出来,话也多了些。还有刚才他跟人说话的样子,一点礼貌都没有,真是。
她摇摇头。
钟季琛吃的差不多了,一派轻松地问:“下午想去哪?”
钟浅支着下巴,懒懒地看向窗外,“刚才路过一个公园,去那里逛逛吧。”
公园冷冷清清,里面的娱乐设施不适合冬天玩,一路上偶见几对情侣模样的男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白桦林。
两人走的随意,左拐右拐全凭兴致,看到路边树下有两张长木椅,上面落满鸟粪。钟浅无语,“这个怎么坐啊?椅子放在这里纯属浪费。”
钟季琛闲闲地接道,“也许就是为了告诉行人,此地危险,请勿靠近。”
“…好像也对。”
再往前走,是一片黑森森的松林,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砖铺路,一条丛林小径,钟浅想走后者,又担心走着走着就没路了。
钟季琛抬脚先行,“走走看,大不了原路返回。”
踩着积雪和松针前行,越走越寂静,就在钟浅抓住某人衣袖,小声问会不会有野兽时,惊奇发现,前面竟别有洞天。
一大片空地,四周是参天古树,只能看到一方铅灰色天空,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还是混杂着魔幻与原始味道的世界。
钟浅踩上硬邦邦的雪壳子,一脚陷进去,兴奋惊呼:“雪好深,过我膝盖了。”
“好奇怪,这里雪怎么会这么深?”
钟季琛也踩进来,情况比钟浅好一点,他看看四周,“应该是被风旋进来的,而且这里晒不到太阳,雪不容易化,攒多了就厚了。”
“我们可以堆一个雪人。”
“我还要在这里照张相,你帮我拍,拍的好看点。”
看着钟浅站在那兴冲冲地比划着,又蹲下捧起一把松软的雪,扬起,落了自己一身…钟季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忽然,树丛里发出声响,钟浅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那是什么?”小东西跑远后又停下,回头与人对视,一双黑豆豆眼充满好奇。
钟浅叫一声,“兔子。”拔腿就追了过去。
边追还边喊,“小兔乖乖,不要怕,我来咯。”
钟季琛满脸黑线。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全都跟这只小东西耗上了。终于再也找不到它的灰色身影时,钟季琛松口气,就势往后一仰,摊开手脚躺在雪地上。跑得浑身发热,他需要降降温。
钟浅也随着躺下,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你要是想吃,晚上去农家院,点个炖兔肉,兔肉火锅也不错,兔肉很细…”
钟季琛正说着,嘴忽然被捂住,对上钟浅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认真劲儿,她压低声音:“会被小兔子听到的,我没吃过兔肉,以后都不会吃,你也不许吃。”
钟季琛眨眨眼,她这才感觉到手心热乎乎的,是他的呼吸,悻悻收回手。
两人各自躺在雪窝子里,看着变成深灰色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你今天开心吗?”
“嗯。”
“我也很开心。”
“刚才那只兔子更开心。”钟季琛枕着手臂,带着戏谑语气说:“两个大活人跑来深山老林陪它玩儿,被它耍得团团转,没准儿这会儿正在洞里炫耀呢。”
钟浅轻笑出声,“它一定会记得我们的。”
我们,钟季琛心想,这个词真好。
离开时,钟浅用树枝在一片完好的雪地上写了几个字:钟浅和钟季琛到此一游,落款年月日。然后按上自己的手印,还要求钟季琛效仿。
“幼稚。”
他誓死不从,刚要转身时被钟浅推了一把,这下好,两只手都印了上去。
肇事者得逞,撒腿就跑,他两步追上,拎住她后衣领,像提溜一只小兔子一样把她转向自己,看着她捂着脸假装怕怕的样子,他语气忽地变严肃:“老实交代,你把她藏哪去了?”
钟浅抬眼,不解,就见他一脸认真,“别以为你变成她的样子,我就认不出了…你就是那只小灰兔子。”
钟浅笑得眼睛亮亮,“被你发现了,然后呢?”
他笑笑没答,帮她把帽子戴好,走在前面开路。
然后,想把你吃了。
晚饭选在一家俄罗斯餐厅。餐厅装饰很有情调,菜式也地道,红酒牛舌,闷罐牛肉,红菜汤,配黑面包,钟浅吃得挺开心,居然还要喝点伏特加。
“那是烈酒。”
“天这么冷,正好喝一点暖胃。”
钟季琛心说,小丫头家家,知道什么叫暖胃,嘴里却告诫:“女孩子在外面少喝酒,不安全。”
“没关系,有你在,我放心。”
钟季琛手上动作一顿,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那绝不是疼,而是,像是一种提醒。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被放心”。
钟浅哪里想到他的心思变化,还用手指比量着,“就喝一点点。我还没喝过真正的酒。大过年的,就破一下例嘛。”
钟季琛头也不抬,继续切面包,“好。”
在滑雪场集训两天,钟浅终于出师。
当然要加上勉强二字。
返程,从机场回到钟季琛住处,有人已经在公寓大堂等候。
直到那个穿着黑色束腰裘皮大衣的高挑女人走到近前,钟浅才认出,这是曾被她泼了一杯水的沈琪。换了发色,好像也瘦了一点,显得气质更加凛然。
沈琪视线从钟浅脸上扫过,看向钟季琛,眼色立即变柔和,“我在等你。”
“有事?”
沈琪微微点头,钟季琛冲身边钟浅说:“你先上去拿东西,密码知道吧?”
钟浅嗯了一声。
“出去说?”这一句是冲沈琪说的,后者轻轻一个“好”字。听在钟浅耳朵里,却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温顺,以及,默契。
她一直走到电梯前才回头。
那两个人已经走出大门。隔着玻璃门刚好看到背影,两人都穿黑色,一个身姿挺拔,步履稳健,一个高挑却不失婀娜。钟浅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街对面看到这两人的身影,那时是刺痛,此时,是另一种刺痛。
公寓旁的咖啡厅。
落座后,钟季琛开门见山,“说吧,什么事?”
沈琪从包里套出一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这个,你忘在我那里了。”
钟季琛有一瞬间的疑惑,就见沈琪缓缓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只男表。限量款江诗丹顿。“你特意送这个过来?”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可以留下它?”
对方不语,沈琪苦笑,“别这样。”
“你还有一些衣物在我那里,但是这个你一定要收回去。”
这是他三十二岁生日,她送的礼物。他当时还挺喜欢,戴了一阵子,直到有一天落在沈琪那,回去后就换了另一块,他对名表好车有一点喜好,但是因为不缺,也就不太上心,几乎忘了这一桩。
“我直到现在才送过来,是因为,”沈琪自嘲一笑,“还幻想着你会回头找我。”
钟季琛没接茬儿。
有些话不需要说第二遍。当初提出分手时,沈琪就表现出不舍,不是对金主、而是女人对男人的眷恋,他当时就言明:“你是个明白人,明白人办简单事,别把事情弄复杂了。”
如今,他稍一沉吟,似有所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么?”
沈琪眼神一滞,心中感慨,这个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会被感情迷惑,还是那么理智,那么混蛋。
“是。我复出后,已经不太适合原来的舞台,你也知道,模特都是吃青春饭。我最近去一个剧组试镜,女二号,如果顺利,就能成功转型。但是这个角色很多人在抢…”她顿了下,“有一个投资商,想潜规则我。”
钟季琛脸上没有什么反应,给人的信息就是“那又怎样”。
沈琪一泄气,干脆更直接,“又老又肥,我看不上他。”
钟季琛笑了一下。
当初和她走到一起,可能就是因为她既有某一人群的共性,比如想要走捷径,又有些独特,比如略清高。这清高在某些人眼里是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可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至少能保证人干净些,偶尔有趣些。
沈琪算是清高和务实的综合体,所以几个月前分手时,他给的钱她一分没要,改换成一个条件,一个对他不会太过分对她又够有用的条件…
钟季琛问:“需要我做什么?”
钟浅一周后再次看到沈琪,也是再次看到钟季琛。这期间他又忙,而她,似乎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去打扰他。当两人同时出现在眼前时,那种熟悉的刺痛再次涌上来,酸酸的,蛰的心口难受。
这一次是拜秦雪所赐。
快开学了,女孩子约了一起逛商场买衣服。
三人风格不同,所以小歌去试穿时,另外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等,秦雪无聊刷网页看娱乐新闻,发现这个,就拿给她看。
照片是偷拍的,沈琪素颜,侧脸,男人只有一个背影,但是钟浅认真打量过数次那人背影,因此,一眼便认出。
图片配的标题是:名模复出,打破与富豪男友分手传闻。

 

 

“真是你爸啊,怎么还吃回头草啊?不过这女的素颜看起来还行…”秦雪的声音把钟浅从失神中唤回,她却不能言语。
刚过来的小歌撞到这一幕,立即冲秦雪发飙:“你有病吧?怎么专门往人伤口上撒盐啊。”
秦雪莫名其妙,“怎么了?她爸妈不是都离了吗?这又不是第一次…”
接下来时间里,无论两个人怎么活跃气氛,钟浅始终木木的,本来还兴致勃勃要挑几件新装,此刻,似乎都没了意义。
秦雪理亏,自揭伤疤来开解她:“我三岁那年,我爸妈离婚,三天后我小妈住进我家,三个月后给我添了个弟弟。我小时候也痛苦过,大了点就想通了,不能用自己的人生为父母的混账事儿买单。你也是挺有主见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事儿上就一根筋呢,你看你妈现在都看开了…”
钟浅低喃:“不一样的。”
秦雪想不通有何不同,想了想说:“要不你谈场恋爱吧,转移一下注意力?‘徐志摩’你看不上,我把我哥介绍给你怎么样?”
钟浅摇头,“我不想谈。男人心思太复杂,看不透。”
秦雪咳血,“男人复杂?男人简单的跟动物一样。”
这回连小歌也好奇了,秦雪耐心解释,“首先是像动物一样野蛮、好斗,抢地盘。其次,下半身动物,见一个爱一个,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我以前以为全世界就我爸最混蛋,后来发现,但凡有点儿条件乱搞的都不会老实守着一个女人。”
说完发现打击面太大,又补充,“当然了我哥还稍微好那么一点,为了上个女朋友跟家里都闹翻了。不过呢,我大伯父说了,他是为了抗争而抗争,也未必是真爱。”
钟浅回去的路上,接到钟季琛电话。
看着那烂熟于心的一串数字,曾经,那么的期盼他的来电,无数次落空,又无数次重新期盼,可这一次真正打来,却不想接。
电话响了又响,最后她还是接了,只是语气冷淡,“什么事?”
“怎么这么久才接?”他还好意思抱怨。
钟浅不答反问:“第三个心愿是吗?是不是想着快一点完成所有心愿,然后你就解脱了?”
那边微愣,“你怎么了?”
“你跟沈琪复合了?”她顿一下,“还是你们压根就没分开过?”
“…你看到网上写的了?这种东西你也信?”
“我怎么就不能信?照片上清清楚楚,双双出入酒店。难不成还是去给她讲睡前故事?”说完最后四字,心又刺痛了一下。
那边沉默几秒,“就算是复合,这也是我的事。”
钟浅一愣,喉间涌起涩意,低声说,“你说你喜欢我。”
没回应。她的苦涩蔓延,“你对我的喜欢,该不会是跟对她的一样吧?”
还是没回应。她心里越发没底,越发口不择言,“你喜欢她什么?不就是能跟你上床吗?那种事就那么重要吗?”
那边终于开口,“如果你一定要问,对成年人来说,很重要。”
钟浅站在人行道上,身边车声呼啸,这句话让她接不下去。
直到一声刺耳鸣笛响起,他问:“你在哪?看好路。”又说,“要不晚上见个面?有什么话当面说。”
“我不想见你。”钟浅赌气道。
那边静了片刻,“那就不要见,永远都不要见。”
说完挂断。
钟浅有些难以置信,呆呆看了会儿手机屏,然后愤愤揣进口袋,“不见就不见,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