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澜昏昏沉沉地想,如果她死了,一定是被魏霖害死的。
忍着手臂上要人命的疼痛,赵以澜一个挺身往魏霖的脸上撞去,两片嘴唇堪堪咬住魏霖苍白的薄唇。
魏霖呆住,有些发直的双眼落回赵以澜身上。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他能看清楚她瞳孔中的自己,里面的那个他狼狈得就像是另一个人。
赵以澜见他终于注意到她了便立刻松开他的嘴唇,喘着粗气道:“我有…解毒的药…掉,掉地上了…”
魏霖眼睛一亮,他想起赵以澜曾经说过,她保命的手段很多,对旁人来说致命的毒,对她来说或许并不难解。
他小心翼翼将赵以澜放下,不顾形象地趴在马车车板上,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滚到角落的一颗小药丸,立刻小心翼翼地捏着送到赵以澜跟前:“是它吗?”
赵以澜也不嫌它脏,嘴一张把魏霖的手指也一道含住,舌尖一舔一卷,解毒丹便被她吞入腹中。曾经她还有些好奇解毒丹的味道,如今看来,真是给自己立了个flag…她好好的为什么要好奇这个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魏霖食指和拇指被湿热的小舌头一舔,顿时如同过电般一阵酥麻。他慌张地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看着赵以澜:“这药丸…真的能解毒?”
赵以澜点点头,她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她目光惨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那支箭还插在那儿呢,触目惊心。
毒是能解,可这拔箭,包扎的后续却免不了,想到自己后面要受的罪,赵以澜就想哭。让她抓到那个什么血弓,她也要插他个对穿,让他也尝尝手臂被穿透的痛彻心扉!
魏霖不知赵以澜那药丸的底细,双目紧盯着赵以澜的面容,生怕她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救了他那么多次,他还没有让她享受到她该得的一切,她怎么能死!她…她怎么能为了他而死?
魏霖紧抓着赵以澜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双目直勾勾地落在她面上不放。
马车回到大皇子府时,赵以澜已有些昏昏欲睡。魏霖不肯让她睡去,不停在她耳边说话,烦得赵以澜没办法睡着。她被抱下马车,送到了柔软的床上,府中的大夫早已到位,看到赵以澜的箭伤也是满脸吃惊和为难。
箭必须取出来,而取出来的过程,必定会很疼。
赵以澜怕疼,但更怕死,箭要是不赶紧取出来,时间一久就要粘住取不出来了啊!到时候发炎,细菌感染,发烧,肺炎…一系列的问题便会纷至沓来,她只有解毒丹,没有现代医学的治疗,死定了!
“大夫,赶紧的!”赵以澜咬牙道,“我…我觉得我忍得住。”
大夫看看魏霖,征求他的意见:“殿下…”
魏霖咬牙道:“拔!”
他在床边坐下,捋起衣袖,露出他那白皙的手臂,放到赵以澜嘴前:“疼就咬我,不要咬坏了牙。”
赵以澜看到魏霖那白皙的手臂上还有一些浅浅的疤痕,知道是那一次受伤后留下的,只怕他身上的疤痕还更深一些。她几乎要对魏霖翻个白眼:“请你…给我找…块软布来…可以吗?”
这小少年若是生在现代,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中毒的那种!她要是咬了他的手臂,不小心咬破了,不小心把他的血吞咽了下去,不就等于吃人了吗!她才不干!
魏霖慌忙点头,吩咐丫鬟去拿软布来,越软越好。
一切准备就绪,大夫先将毒箭头割断,小心放到一旁。箭身是前细后渐粗,将箭头割断之后,便要从后头将它抽出去。箭身跟赵以澜的皮肉黏得紧,大夫只轻轻试着拔了拔,便引来赵以澜一阵轻颤,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太疼了!一会儿要真拔,她该疼成什么样?直接弄死她算了!
“轻点!”魏霖见赵以澜那痛苦的模样,立刻满面心疼地呵斥大夫。
大夫一慌,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尝试。
如此磨磨蹭蹭让赵以澜除了疼之外更生出不耐烦来,她吐出嘴里的软布,有气无力地说:“请快点,不要怕我疼…你们这样磨蹭,我更疼啊!”
有了赵以澜的催促,大夫终于不再磨蹭,他用匕首在火上烤热,切开赵以澜的伤口,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紧握箭尾,用力往外一拔。
赵以澜疼得眼睛一翻便昏了过去。
“以澜!”魏霖惊呼一声,摸着赵以澜的面颊,感受着她浅浅却存在的呼吸,慌乱无措的心便渐渐安定下来。
赵以澜的运气还不算特别差,这支箭只伤到了她的肌肉,没有伤到她的骨头和大动脉。大夫取箭之后,将她的伤口仔细清洗过,又认真包扎好,随后才虚脱般离开。他平日里看得最多的是头疼脑热,像这样的伤还真是头一次处理,在加上殿下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还真不比患者轻松啊。
魏霖见赵以澜额前头发都被汗沾湿,连忙吩咐丫鬟端来热水,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裳,稍稍擦拭一下她的身子。丫鬟根本就没有避他的意思,听完他的吩咐便开始解赵以澜的衣裳,魏霖忽然便想起马车上那个不算吻的吻,脸一红,忙转身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冷风匆匆赶来,见魏霖站在外头,他抱拳歉然道:“殿下,让血弓逃了…”他顿了顿,想到那个替殿下挡箭而死的可怜小丫头,忍不住低声道,“殿下,请节哀,那位姑娘在天之灵…”
“闭嘴!”魏霖气恼地打断了他。
冷风只当魏霖伤怒交加,毕竟他也算清楚一些魏霖有多用心地寻找那位叫做赵以澜的小姑娘,这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没高兴多久,就被人害死,若换成他,他也受不了啊,更何况魏霖这不过十四的少年郎呢?
“她好好的,你别再胡言乱语!”魏霖道。
冷风一惊,奇道:“如今早过了一炷香,那位姑娘是如何…”
“她有解药。”魏霖说着,已有些不耐烦了,正要转身回屋子里去,却听冷风还在疑惑。
“解药?连神医农桦都没可能在一炷香之内找出毒药成分并配出解药,那位姑娘是哪来的解药?”冷风想了想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殿下,我知道了!她跟血弓一定是一伙的,使了这一出苦肉计,只为获得殿下的信任,否则她怎么可能刚好有解药?”
“你可以滚了。”魏霖不乐意听别人说赵以澜的坏话,转身便走。
“殿下!这人心计颇深,还请殿下不要一意孤行!段大人请我等来保护殿下,我自然不能放任一个可能对殿下不利的人留在殿下身边…”冷风边说边跟着魏霖,企图说服他。他们这些人,是段正从赤霞山赤霞山庄请来的,对魏霖虽恭敬,却不会盲目听从。
魏霖刚转过屏风便看到一大片腻白肌肤,他心头一跳,却听后头冷风还在唠叨着要说服他,眼看着便要转过屏风看到不该看的了,他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一把将冷风推出去。
他冷看着这个啰啰嗦嗦的保镖头子,语气颇重:“你既明白你的任务是保护我的安危,此番却让我陷入险境,不反省自己,反倒怀疑舍身救我的以澜,你不过是想推卸责任罢了!”
冷风被魏霖说得语塞,魏霖却不再看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将冷风关在了外头。背对着房门,魏霖心想,如今受到冷风保护的日子只是暂时的,他要有自己的武功高强的侍卫,只忠于他一人,令行禁止,而不是像这个冷风一般啰嗦个不停。
魏霖再次走过屏风时,丫鬟们已替赵以澜换好衣裳,她面色还有些苍白,安静地躺在那儿,如同瓷娃娃般美丽又脆弱。
魏霖在床边坐下,撑着下巴看着床上的娇小身影,轻轻地呼出口气。
他就知道,谁都会害他,她不会,她甚至又救了他一次。冷风说的那些鬼话,他一句也不信。
赵以澜是被疼醒的,她睁开眼的刹那,手臂上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十分想念现代的止痛药。
视线一转,她看到魏霖就倚靠在旁边,他正在熟睡,面容平静又略带疲惫,纤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些许阴影。
赵以澜又渴又饿,想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原本就在间歇疼着的伤口更是被人扯着一般疼。
她放弃了,伸出完好的那只手碰了碰魏霖:“子林…”
在赵以澜叫到第二声的时候,魏霖猛然惊醒,眼中的迷茫迅速消散,落在赵以澜身上时已带上关切之色。
“以澜…你可有哪儿不舒服?”魏霖问。
赵以澜道:“伤口疼死了…我想喝水,还想吃东西,还有…你叫个丫鬟进来扶我去更衣。”
如今赵以澜和魏霖的状况跟两个月前是完全颠倒了,不过这会儿条件好,有丫鬟可用,至少赵以澜不用面对当初魏霖的那种尴尬。
魏霖连忙出去叫人,不一会儿来的人竟然还是个赵以澜的熟人。
“赵姑娘!”丁小花扑过来,眼眶红红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再见丁小花,赵以澜还是有些心虚的,上回她二选一救了魏霖,没办法再救丁小花,着实让她遗憾了一阵,好在后来她也没事,否则她还不定会如何愧疚呢。
没等赵以澜再说什么,丁小花便按照之前魏霖的吩咐,喂赵以澜喝了水,扶她去解决三急问题,又扶她回到床上,厨房热着的红枣银耳粥送了过来,她又喂赵以澜吃下。
魏霖便坐在一旁,看着丁小花细心地照料赵以澜。
赵以澜靠在床边,此刻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昨夜似乎下了雪,时不时能听到风声呼啸,可屋子里却暖融融的,舒服得人不想出去。
想到自己受的这一场罪,赵以澜也不避丁小花,看向魏霖道:“你觉得想杀你的人还有谁?”
这一次想杀魏霖的人,不会是庄王。胡桢计划将她送到大皇子府中打探情况,不过几日前的事,而要找血弓来杀魏霖,只怕也计划好几日了,庄王那边,应当不会一边计划要送她进去大皇子府,一边那么矛盾地暗杀魏霖。若说她的存在是引魏霖前来的诱饵,胡桢根本没必要同她说那么多暴露了自己,他只要将她在天香阁一事传出去,便能将魏霖骗来,由血弓下手。因此,她断定此事跟庄王无关。
之前赵以澜跟魏霖早交了底,这一夜除了担心赵以澜的伤势,魏霖也将这次的暗杀想得差不多了,跟赵以澜得出的结论一样,想杀他并且付诸行动的人,不止一个。
“我的几位皇叔,都希望我早点死吧。”魏霖冷冷一笑。
赵以澜对朝堂不太了解,茶馆说书的毕竟不太敢议论朝政,怕因言获罪。而面前这人正好是皇室的人,她不如从他口中多问些皇家的事,万一将来用得上呢…
“你有几位皇叔呀?你晓得的,我非本地人,不太了解…”赵以澜问道。这个时代没有狗仔也没有网络,皇家的事只怕很多小老百姓都不太清楚,也算她运气不错,遇到个魏霖,还能清楚跟她说说,说不定还有些皇室秘辛能让她听了后八卦一番呢。
被她这充满求知欲的双眼殷切看着,魏霖心一颤,哪还拒绝得了?他让丁小花先退出去,便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因是单独面对赵以澜他连该有的避讳都没在意。
如今是魏家天下,长安帝名魏城,年轻时征战四方,令周边的小国家小部落均臣服在大梁国威之下。如今他已五十五岁,人一旦年老,脑子便糊涂起来,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因此对几个儿子大为忌惮,特别是太子,总认为太子要夺他的位——因此才有了两个月前的大皇子府被围事件。长安帝先前一直未册封太子,后来实在是朝臣催得紧,才不得不册立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太子。太子册封后本该入主东宫,然而长安帝却以各种理由拖延,因此太子便一直住在宫外的大皇子府。讽刺的是,太子的死亡对长安帝来说却如同一颗定心丸,大概是认为魏霖年幼,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便封魏霖为皇太孙,如此一来,也能形成对其他几个儿子的牵制。
长安帝子女并不算多,有些年幼便夭折,活到大的,不过一女四子。长子魏荀,也就是魏霖的爹,大梁太子,仅与魏霖生母段柔生下了唯一儿子,后续娶的继室并未生育。长女魏菲,作为帝国唯一的公主,又不会威胁魏城的地位,她深受宠爱,如今亦是地位超然,她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三岁时夭折,女儿如今已是七岁。二子魏砾,封楚王,生性风流,家中妻妾成群,他也是膝下子女最多的一位皇子。三子魏博,封庄王,好男色不爱女色,家中娈童众多,因此膝下只有一子。四子魏旭,尚未封王,尚未娶妻,他与公主魏菲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姐弟二人来往颇密。
这么些人之中,赵以澜听得最多的便是庄王。那次让锦衣卫的人刺杀魏霖的是庄王,让胡桢送她到魏霖身边刺探消息的人也是庄王。不过雇佣血弓的人一定不会是庄王,而除了庄王之外的人,都很可疑。
赵以澜想了想说:“即便知道谁雇了血弓杀你也没有多大用处,你的几位叔叔和姑姑都是你的敌人。今后你也只能多找些人保护你,尽量少出现在公共场合。等你羽翼丰满,再一一对付他们。”
虽说她跟他们都没仇,可谁叫她跟魏霖更熟一点呢?人有亲疏之分,她自然会站在魏霖的角度替他多考虑。
魏霖看着赵以澜,面上是不属于他这个年岁的凝重与从容:“我明白。”
赵以澜心下一叹,当初那个高冷的傲娇小子,还是在剧变之后渐渐长大了呀。
已说了太多的话,魏霖怕赵以澜累着,便上前扶着她躺下:“你该歇着了。”他顿了顿,望着赵以澜的眼中情绪涌动,“你好好养伤…今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我不想见你受伤…”
赵以澜这才想起当时自己被射中时魏霖的误会,忙认真解释道:“我真不是替你挡箭,我就是脚崴了一下,才…”
魏霖深深地望着赵以澜,清浅一笑:“嗯。”
赵以澜:“…”嗯个什么鬼呀!她真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点才故意那么说的啊!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啊!”赵以澜觉得自己真是要委屈死了。
魏霖声音柔和:“以澜,你先歇着,有话等你伤好再说。”
赵以澜明白,无论她再怎么解释,他都只会相信他“亲眼看到的事实”,只得郁闷又无奈地闭了嘴。
魏霖在赵以澜身边守了一夜,见她无事,疲惫便如潮水般涌上来,他让丁小花好好照料赵以澜,便先去歇着了。
赵以澜手臂受伤,虽能下床走动,却会牵动伤口,因此她便名正言顺地窝在床上躺着了。之前在魏霖面前漏了馅儿,她只得先跟他回来,之后再找时间逃走,可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受这无妄之灾重伤卧床,如今便是想跑也跑不了,只好暂时在他府上养伤。如今天气那么冷,她道也挺愿意待在大皇子府养伤,不愧是人民的公敌腐朽堕落的皇家,这个房间有地热,暖和得不得了,她完全不想出门啊。
赵以澜时不时查看自己的系统面板,见漪漪的心愿并没有显示完成的迹象,倒也不太着急,胡桢答应今日娶漪漪,要完成仪式没那么快,至少得等到晚上吧。她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这时候刚出去的丁小花忽然匆匆跑了回来,又惊讶又有些惧怕的对赵以澜道:“赵姑娘,太子妃娘娘来了!”
赵以澜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现在的太子妃,是魏霖的继母吧?难道说接下来终于要开始上演恶毒婆婆为难白莲媳妇的戏码了吗?!等、等等,她干嘛要把自己代入媳妇的角色啊!
说话间,门口走进来一行数人。


第32章 心软
在前领路的是个穿淡青色褙子的大丫鬟, 容貌清秀,神情恭敬。随后的便是个身着素色锦衣的端庄雍容的妇人,似乎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却姿容俊秀, 举手投足间满身贵气。后面有几个小丫鬟拿着各色物品, 有妇人在外头用完刚解下的狐裘披风,有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食盒。
要不要下床迎接对赵以澜来说是个艰难的抉择,下床迎接是最基本的礼仪吧,可她还受着伤,实在不想因他人的不请自来而痛苦一回…
犹豫间,那妇人已走到赵以澜跟前, 她身边的丫鬟立刻搬来一张绣凳放在床边,她便盈盈坐下。
“你便是霖儿的救命恩人吧?”万明然的声音温和带着暖意, 又略有些亲昵, “加上这次, 该有三回了吧?不枉我时常在佛前祈求霖儿一生顺遂,上天还真派你这般可人的丫头来帮霖儿。”
赵以澜尴尬一笑:“娘娘…”
万明然却抬手虚虚一压,笑望着赵以澜道:“无需如此疏离, 今后咱们早晚会是一家人, 你要愿意, 这会儿便是叫我一声母亲也无妨。”
赵以澜:“…”母亲什么鬼,我不愿意啊!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有魏霖这么大的继子,从年龄上来说, 也就跟她穿越前的岁数差不多大,别说叫母亲了,叫姐姐她都有心理障碍。
“娘娘,您可能是误会了,我与子…皇太孙殿下并无您所误以为的关系。”赵以澜一脸诚恳,“昨日我也没替他挡箭,是我脚崴了一下,才误中了一箭。”
万明然一脸讶色,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不过十二三岁,身量还未长开,一张小脸精致美丽,再过几年,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此刻,她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不同于她年龄的成熟。
“可霖儿说…是你替他挡了一箭。”万明然略迟疑地说。
赵以澜道:“是他误会了。”
万明然又道:“可他说,今后你将会是他的妻子…”
赵以澜回道:“我没同意,他说了不算。”
万明然眸中再度染上讶异之色,她又一次认真地看着赵以澜,这个独特的女子。片刻后她释然,怪道霖儿如此为她着迷,这几月从未放弃寻找她。
万明然面上再度带了笑,伸手将赵以澜并未受伤的那只手握住,柔和地看着她道:“赵姑娘,霖儿是皇太孙,今后会登上大宝,他如今对你情意绵绵,今后你说不定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再者说,霖儿相貌堂堂,龙章凤姿,今后必成大器,只怕多少京都贵女要为他伤透心,可他却偏偏钟情于你,你莫辜负了他一片深情。”
赵以澜动了动手指,发觉对方抓得紧,她抽不出来,只得不再做抵抗,看着万明然道:“娘娘,皇太孙殿下才十四,谈情说爱为时尚早,不过是我救了他两回,他才生出错觉,觉得这世间女子唯有我对他最好,等过几年他长大了便能自行醒悟。况且我是个江湖人,父母双亡,居无定所,哪儿配得上皇太孙殿下呢?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他的皇后该是京中最端庄最高贵的女子。”
万明然抓着赵以澜的手松开,黯然地看着赵以澜道:“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可叹我霖儿自小失去亲娘,前头又没了爹,如今竟连他中意的女子也不愿与他长相厮守…可怜的霖儿!”
她说着,竟泪盈于睫,她身边的大丫鬟立刻递上锦帕,便只听得到她那轻轻的啜泣声。
赵以澜:“…”她做错什么了还被人这么道德绑架!
事情的发展跟赵以澜先前想象得太不一样,说好的恶婆婆变成了为继子忧思甚重的好继母,只是这继母如今哭诉的对象是她这一点让她很是不知所措。
怎么办啊!看人哭得如此伤心,她也忍不住难过起来,坐立难安,可她总不能因同情而把自己卖了吧?
赵以澜僵坐在那儿不知所措,万明然哭了会儿见赵以澜似是无动于衷,也渐渐收了眼泪,看着赵以澜叹了口气道:“可怜的霖儿,倾慕的女子竟如此铁石心肠…定是我礼佛之心还不够诚,才让霖儿受此磨难。”
虽有指责赵以澜的意思,可万明然的语气却依旧温和,眼里也只是带着自责和惋惜。
赵以澜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得紧闭双唇。
万明然忽然从自己手臂上褪下只有些年头的碧玉镯,三两下套在赵以澜手腕上,淡然笑道:“这是我出嫁之时我母亲给我的镯子,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几次三番救下霖儿,便将它送于你,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赵以澜连忙要把这烫手的镯子脱下来还回去,这镯子意义非凡,她怎么能收下!
可万明然却按着赵以澜的手不让她取下,语气还略带责备的口吻:“你救了霖儿好几回,便是要拿走我这条命也是应该,不过是个镯子,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你为何不肯收下?难道说,你看不起我只是霖儿的继母?”
她说着,又红了眼眶。她身边的丫鬟忙低声劝慰。
赵以澜被万明然身边的丫鬟那若有似无的指责目光看得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她倒宁愿来的是个恶毒婆婆,怎么的也比这个…这个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太子妃好吧?魏霖继母是这么个软绵绵的态度,她哪儿还能怼她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娘娘您别伤心了…”赵以澜犹豫了一瞬,破罐破摔了,“我收下还不行吗?”
万明然用锦帕抹了抹眼泪,抬头柔和地望着赵以澜道:“我就知赵姑娘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最是体贴。”她笑道,“我让人备了人参鸡汤,赵姑娘刚受了伤,可要多吃些好东西补补,如此伤才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