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霖吃惊地看着赵以澜,狐疑的视线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一遍。
眼前的女子身着天香阁最普通的丫鬟服饰,青绿色的衣裳将她衬得如同一支嫩竹,仿佛能掐出水来。她的身量,模样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然而她面上那怯懦惊恐的神情,却并非他所熟悉的那个她。
他…果真认错了人?这个跟以澜模样相同,身量相似的女子,果真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恍惚间,他想起初见赵以澜时,她也与她后来表现出来的真实模样并不完全相同。这世上哪有如此相像的两人?莫非此刻她是因不想被他认出,才刻意装作不认识他?
魏霖养伤用了一个多月,如今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但疤痕还在,就如同他心中的那道坎儿,不知还要留存多久。在那场动乱之中,他爹在狱中自尽,他却不信,过去他跟他爹的关系说不上好,直到那个总是为他挡风遮雨的存在不在了,他才觉得心里空缺了一块,戾气源源不断从那缺口冒出来。
他爹不会自尽,定是有人杀害了他爹,并将他爹的死伪装成了自尽。他还记得赵以澜跟他说的话,他知道那个人是庄王,然而他没有证据。是皇太孙又如何,不过是他那位高坐帝位的皇祖父做给外人看的,他爹的死,他那祖父又会在意多少呢?他不会让他爹白死,他要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让所有害了他企图害他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抬起目光,描绘着眼前女子的容貌。
他差点就死了,若不是赵以澜,他如今已是孤魂野鬼一个。除了他外祖父,赵以澜是他最信任之人,然而在他回到大皇子府之后,她却离开了。他早有所觉,她那样的女子,潇洒地如同风儿一般,不可能被困在某一处,她要走,他拦不住她。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寻找她,他画了她的画像,让几个尚可信任的下人去寻找她,一找便是两个月。直到今日,有一人回报,在天香阁有个女子跟画中人很相像。
他当即便带人寻了过来,抱着忐忑的期待。先前手下也有几回说找到了画中人,然而每一次的希望最终都会变做失望。这一次,他又满怀希望而来,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他惊喜得心跳加快,以为自己这一回终于寻到了她。
可她竟然说她不是他要找的人…她想躲他,才装作不认得他的吧?
“以澜,此处并非你该待的地方,我不逼你,你随我回去,你想怎样都好。”魏霖看着赵以澜,眼里仿佛洒满星光,柔声道。
赵以澜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怯怯地说:“这位公子,你真认错人了…奴婢并非公子口中的‘以澜’…”
魏霖眉头紧皱,面前女子这谦卑的模样看得他心里十分不悦,她该是意气风发的,而不是眼前这讷讷如木头的懦弱模样。
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世上真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
魏霖忽然扬声道:“叫老鸨进来!”
徐妈妈被魏霖的仆人带了进来,她那双滴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往赵以澜身上打转,整张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就在方才,徐妈妈晓得了这位少年的身份——皇太孙殿下!再看如今他直冲着小玉姑娘来的架势,她很庆幸当初听了小玉姑娘的话。瞧瞧,小玉姑娘当初可没说谎,皇太孙殿下为了寻她,都追到这儿来了!如今,如今这又是为何?皇太孙殿下要治她隐瞒不报之罪么?
想到此处,徐妈妈的表情变了又变,立刻跪地连哭带嚎:“殿下,小民真的并非有意欺瞒殿下啊!是小玉姑娘让小民帮她隐瞒下身份的,求殿下饶过小民!”
赵以澜:“…”失算了啊!
早在魏霖说要把徐妈妈叫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要遭。魏霖来得太突然,她光记得自个儿装傻充愣,却忘记当初为了对徐妈妈进行威逼利诱,还承认自己救了魏霖这事!徐妈妈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为了自己活命,哪还会把她当初的嘱托放在心上啊!看,这不就露馅了吗!
魏霖猛然转头看着赵以澜,徐妈妈叫她“小玉姑娘”,他还记得当初她第一次被他戳穿时,在大皇子府她也是自称“小玉”,再加上徐妈妈的话…面前的人不是他苦苦寻觅的人,又是谁?
魏霖深吸了口气,却压不住胸腔中的愤怒,以及那一丝飘渺的委屈。
他千辛万苦寻找她,他找到了她,她却装作另一个人,装作不认得他!
赵以澜:“…”她觉得这场面太尴尬了。
既然已经被徐妈妈说穿了,再伪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赵以澜对徐妈妈摆摆手道:“徐妈妈,你先出去吧。”
徐妈妈看看面色冷硬的魏霖,见他并未反对,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魏霖看向自己带来的下人:“你们也出去!”
几人鱼贯而出,房间里又只剩下赵以澜和魏霖二人。
既然已被拆穿,赵以澜也没必要再装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瞬间变换了策略,她径直走到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水,转头对魏霖招招手:“子林,站着不累么?过来坐下喝茶。”
魏霖见赵以澜这笑盈盈的模样,胸中怒火更盛,她才刚刚骗了他,竟然转头便能做出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
赵以澜见魏霖不动,干脆起身去拉他的衣袖。魏霖起先还有些抗拒,被赵以澜柔柔地看了一眼,僵硬的身体便软了下来,面上不情不愿的被她牵带着坐到了桌旁。
人虽坐下了,然而魏霖依然板着脸,看来真是气得不轻。
赵以澜凑过去看他:“生气啦?”
魏霖冷哼一声,转开视线。
赵以澜缩回脑袋,撑着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道:“你可真小气,我不过就是同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还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呢,这点儿小事都要斤斤计较。”
魏霖冷然道:“若老鸨未说实话,只怕你还会抵赖到底吧!”话里竟还有几分控诉的意味。
赵以澜瞪大眼一脸无辜:“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们好歹是过命的交情,我怎么会假装不认得你呢?这是污蔑!”
魏霖瞪着赵以澜,然而后者那无辜的神情太过真实,令他顿生无处使力的无奈感。人找到了,他到底是高兴的。他还记得赵以澜说过,她并非许都人,连当朝皇帝是谁都不晓得,他曾经隐隐担忧,她早已云游四方去了,否则为何他就是找不到她人呢?万幸,她还在许都,万幸,他寻到了她。
魏霖面上神情缓和下来,问她:“你为何会在天香阁?”他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变,“谁欺负你了?”
赵以澜连忙打断他的糟糕联想:“停,不要瞎想。你想想我是谁,我可是救过你的武林高手,谁能欺负得了我?”
魏霖想到赵以澜先前几次救他的情形,到底放松下来。
赵以澜食指在桌上敲击,另一手撑着下巴,侧望着魏霖笑道:“这回,我可是专程吸引你注意力,意图不轨来的,你怕是不怕?”
赵以澜意有所指,当初魏霖将她带去大皇子府时,也问过她究竟为了什么目的才接近他,当时正好遇到大皇子府被锦衣卫包围,她趁乱躲过了。那一次她是全然无辜的路人,而这一次,虽然她才刚知情,但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在“吸引”魏霖前来,她可没撒谎。
魏霖面色未变,望着赵以澜声音沉稳而笃定:“不怕。谁都会害我,你不会。”
赵以澜愣住,心里多了种莫名的复杂情绪,这小屁孩,干什么要说这种犯规的话啊!
赵以澜咳了一声,收回视线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不置可否地说:“你也别太肯定啊。正所谓世易时移,我曾经救过你,不代表我就永远对你没有恶意。就比如这次吧,有人要我接近你,想法子跟你回去,好替他传递消息。”她勾唇笑了笑,慢吞吞地说,“我答应了。”
魏霖目光灼灼地望着赵以澜:“那你为何不一开始便表露身份?你明知只要你现身,我便会带你回去,无需你做什么。”
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愉悦。
赵以澜知道他是误会了,他肯定觉得她不想替人传递消息这才故意装作不认得他…然而她只是怕麻烦而已啊。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们要让我接近的人是你呀,突然看到你,我吓到了。”赵以澜实话实说,又感慨了一句,“他们真可怜,找谁不好,偏找上我了呢?”
魏霖的脸色却又莫名地垮了下来,他盯着赵以澜道:“若他们要你接近的人不是我,你也会听话?”他忽然生起气来,“来这儿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你就算武功再高,也难保不会着了下三滥的道,万一你被人…被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赵以澜:少年你可是把自己骂进去了哦…
赵以澜没有火上浇油,反倒柔声安抚道:“哪有那么多如果嘛,来的人是你,不正说明这是天意?我运气好着呢。气那些尚未发生的事,不是自寻烦恼么?来,喝杯茶,冷静冷静。”
魏霖突然站起来,拉着赵以澜便走:“走,我们离开这里!”
赵以澜被拉了个踉跄,站稳之后用力扯住魏霖:“等等,话还没说完呢,现在不能走。”
魏霖听她话中的意思不是说不肯跟他回去,脸色稍好了些,他站定,冷着脸说:“有什么话非要在这种地方说?”
赵以澜拉着魏霖坐回去:“你是不是画了画像到处在找我?”
魏霖抿唇冷冷道:“之前你不告而别,如今竟还反过来质问我?”
赵以澜觉得冤枉:“我没有质问你啊!我就是问问…好啦,你听我说,这件事你要是听了也会觉得荒诞有趣的。”
魏霖沉默几秒,赌气似的不看赵以澜,只淡淡道:“你说。”
赵以澜也不在意,笑道:“有人觉得我的脸长得跟你要找的人很像,让我用这张脸来接近你。你说好不好笑,我一个真货居然要扮成个假货呢。”
这么荒诞的事,她憋好久了,终于有机会说出来跟人分享。
魏霖看着赵以澜,她眉眼弯弯,嘴角勾起个小小的弧度,似乎果真觉得这事好笑。
他却不觉得。他甚至有些庆幸,他大张旗鼓地找人,因此才有人将风声放给了他,让他得以跟以澜相逢。否则,只怕这辈子他都别想再见到她了,她根本就没将他先前的承诺放在心上。
赵以澜继续道:“可你这事也办得太不好看了,你如今处境并不全然无虑对吧?如此大张旗鼓把弱点露给敌人看,你这是站在旷野里喊:看看,我的弱点在这儿,我的敌人们啊,快利用这个来对付我!若今日在这儿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真跟我很像的女孩,你不就上当了么?”
魏霖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赵以澜原本是心疼魏霖失去双亲,身边可信任的人太少,怕他今后做事不够成熟吃亏,这才想要提点他一下,却没想到他这么不配合。
还没等赵以澜开口,魏霖便笃定地说:“我要找的不是跟你相似的人,我要找的只是你,他们骗不了我。”
赵以澜一噎,竟有些无法直视他那倔强的目光,她只得别开视线,略略提高了声音道:“那你就这么跑出大皇子府,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也不怕被人暗杀?之前的教训你可别忘了!我跟你说啊,还有人找杀手组织的高手来杀你呢!”
面对赵以澜那着急上火的模样,魏霖却因她对他的关心而心情愉快,微微勾唇笑了起来:“我外祖父帮我找了些高手贴身保护我,就是外面那些。我也有请武师教我武功,今后没人能再轻易伤我。”
赵以澜怒其不争:“你还笑!以后没事别在外乱跑,你这条小命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呢。”
魏霖含笑盯着赵以澜:“好,我不乱跑。我外祖父找来的高手也确实没那么顶尖,以澜,我见过的人之中,唯有你武功最高强…你留下保护我可好?”
当初魏霖受伤瘫在床上,什么事都要赵以澜亲自动手照料,起先他一直端着皇孙的架子,却屡屡碰壁,后来他想明白了,以澜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他要示弱才行,他示弱了,她便会不忍心。
示弱对魏霖来说并不容易,他天性高傲,若非遭了那样的大难,永远不会在人前显露他的脆弱。可他毕竟在将死之际被她救了,他的面子里子在她面前荡然无存,因此再次面对她时,他的自尊要卸下来便容易得多。更何况,在经历了父亲惨死,自己也险些命丧黄泉之事后,他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他了。
赵以澜最吃不消的,便是旁人那殷殷恳求的目光,这会让她觉得,她若拒绝了对方,便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赵以澜一脸为难地看着魏霖,张了张嘴便转移话题,“你府中应当有些别人的耳目,我们合演一出戏,将那些耳目都钓出来!”
魏霖定定看着赵以澜不吭声。
赵以澜被他看得心底发慌,她从未想过一个十四岁少年的目光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
“怎、怎么?你觉着我这办法不好?”赵以澜别开视线。
魏霖倔强地说:“你还未回答我。”
赵以澜:“…你看我都说要跟你合演一出戏了,现在我就跟你回去了!”
她还是没有答应他。跟有点功夫底子的魏霖比起来,她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个,还让她保护他…开玩笑吗?!
魏霖盯着赵以澜,跟她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却败下阵来。
“好。”他不怎么情愿地应了,起身后犹豫了会儿要去牵赵以澜的手,被她避开。
她一脸认真道:“如今旁人以为我因这张脸才会被你带回去,特别是我背后那人,你若表现得古怪,他会起疑的…对了,你可认识一个叫胡桢的公公?”
“胡桢?”魏霖眯起眼睛,嘴角一扯,似带上些冷意,“是我三皇叔府上的大总管。”
“你三皇叔…难道是庄王?”赵以澜惊讶道。
魏霖沉着脸点头。
赵以澜心情也不太美好。在得知胡桢让她探听消息的人是魏霖后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想过,如今确认胡桢是魏霖死敌庄王的人,这叫她还怎么高兴得起来?魏霖跟庄王的仇结得那么大,今后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胡桢身为庄王的大总管,势必会卷入到这场斗争之中。她不在乎胡桢死活,可她在乎漪漪啊!漪漪嫁给胡桢,似乎是登上了一叶随时可能翻覆的孤舟!
“子林,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赵以澜语气柔柔地恳求道,“今后若你得势,将庄王一党一网打尽,可否放胡桢一条生路?”
魏霖看着赵以澜,神情不豫:“莫非你对胡桢…他是个阉人!”
赵以澜忙摆手:“你想哪儿去了?我在意的不是胡桢,而是即将嫁给胡桢的漪漪。若你今后赢了,我希望你能放胡桢和漪漪一马。”
魏霖放心了,不怎么在意地点头道:“好。”胡桢不过蝼蚁,放过他也无妨,只要以澜愿意跟他走,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见魏霖答应得那么干脆,赵以澜放下心来。接下来,她跟魏霖回去,明日漪漪便能入胡桢家门,那么她的任务便完成了,随后要考虑的,只是怎么从大皇子府全身而退…
二人各怀心思,还在外头的徐妈妈被传唤进来,好好敲打了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徐妈妈是绝不敢将赵以澜的真实身份告知胡桢的。漪漪那边也不用担心,赵以澜先前就跟漪漪通过气,她相信漪漪答应下来的事不会反悔。
赵以澜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自己的东西,便低眉顺眼地跟在魏霖身后走出房间。
之前徐妈妈被叫进去过,旁人只会认为魏霖已跟徐妈妈谈妥了给赵以澜赎身之事,这会儿直接便把人带走了。
赵以澜猜想胡桢应当躲在暗处观察,走出天香阁的这段路一直低着头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她只在起初看过漪漪一眼,算是跟她道了别。
一行人走出天香阁,刚到外头,赵以澜便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一哆嗦,捂嘴打了个喷嚏。有人递上魏霖的狐裘披风,却被魏霖一转身披盖在了赵以澜身上。
怕冷的赵以澜顿时觉得浑身一暖,心中天人交战了片刻便抓紧披风舍不得还给魏霖。
突变只在刹那。
一只呼啸着的羽箭从暗中射出,气势如虹,正好卡在众保镖的空档,直直射向魏霖后心。
赵以澜走在魏霖旁边,披风有点长,她不慎被绊了一脚,身子便是一斜,那支箭便在几道惊呼声中堪堪射中赵以澜的右上臂,透体而出。
赵以澜一声痛呼,魏霖的保镖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再不给暗处的敌人以机会——这支箭来势汹汹,角度刁钻,蕴含内力,非一般弓箭手能射出。
魏霖虽有习武,但跟专业人士相比还是差了一截,等他听到飞箭的声音时它早已近在咫尺,他回身,便看到赵以澜身子一斜,帮他挡了这一箭,箭头穿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竟透了半支箭出来!他登时冲上前抱住她,惊慌失措地咬牙道:“谁要你真保护我了!谁要你替我挡箭的!”
什么想要她保护他不过就是留下她的借口而已,他丁点不愿她为他受伤!
赵以澜疼得眼泪直流,又觉得委屈透顶:我没有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都不知道箭飞过来了,我帮你挡什么箭啊?我特么就是倒霉好不好!
第31章 不能死
正所谓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魏霖想处理那支箭时,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道:“殿下,小心!箭上好像有毒!”
赵以澜整个人软在魏霖怀里,尖锐的疼痛从右臂一点点向外蔓延,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绞肉机里, 痛得说不出话来,她郁闷地瞪着那支箭头,只见上头被她鲜血染红处,似乎有些盈盈绿光。
那年轻男子似乎有些见识,在仔细观察了这支箭之后面色大变:“这是‘万毒箭’!”
魏霖没听过万毒箭的名头,他也不在乎, 他只想要赵以澜平安,只见他死死瞪着那年轻男子厉声道:“可有解药?”
那年轻男子叹了口气道:“万毒箭是‘血弓’的专有之物, 箭上毒药相当歹毒, 所选毒物总共一十八种, 每一次所用毒药种类和数量都不同,中箭者将于一炷香内毒发身亡,便是神医农桦在场, 只怕也难以在一炷香内找出毒药的种类和配比并配出解药…”他说着, 看向赵以澜的目光有些敬佩, 又有些惋惜和怜悯。
魏霖面色惨白,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那支箭,脑袋轰的炸响。
他费尽心思找到以澜, 不是让她替他挡箭的!她不该,也不能为了他死去!他不同意!
魏霖死盯着那年轻男子道:“找到农桦!立刻将他带来!立刻!”
那年轻男子的神情很是为难:“神医农桦行踪不定,便是花上三天也未必能寻到他,更何况是一炷香之内…”
“连个人都找不到,我养你们何用!”魏霖抱着赵以澜的手都在抖,他早年失去了他娘,前两月又失去了他爹,他不能连以澜都保不住!
“殿下,抱歉,是我无能…”年轻男子也不生气,歉然道。
“你…你们…”魏霖又怕又怒,却在继续开口前感觉到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忙低头看去,就见赵以澜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心口一疼,忙道:“以澜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我…我有…药…”赵以澜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声音更是轻得像蚊子叫一样。
“以澜,你莫怕,你不会有事的!”魏霖没听清赵以澜的话,他内疚痛恨于自己的无能,抱起赵以澜登上马车,冷冷地吩咐,“回府!冷风,派人抓到血弓,带他回来,留活口,务必从他口中问出毒药配比!”
那名为冷风的年轻男子立刻应声,便连忙安排下去了。血弓本身武功不算顶尖,唯有这一手箭术出神入化,专搞暗杀的活,不少江湖好汉便是死在这出其不意的偷袭之下,箭术可怕,箭上的毒药更可怕,血弓一出,必有尸体。他就这些人,要找到血弓不易,可既然是雇主的命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带人上了。
赵以澜被魏霖紧紧地抱在怀里,在颠簸的马车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虽然穿越而来的时候一穷二白,可没多久就搞到了银子,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亏待过自己,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手臂上就像是穿刺着一个不停转动的钻头,痛得她都要昏过去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昏,一旦昏过去,那就是一个死字!冷风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要赶紧给自己吃解毒丹啊!
赵以澜挣扎着用3个好感度从系统商城里换了颗解毒丹,很快它便出现在她掌心。
马车一个颠簸,她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的手顿时一松,解毒丹登时滚落地板。
赵以澜急了:“我的…药!”
她的声音不够大,魏霖又在不停地“安慰”她,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他一双眼睛有些发直,面色惨白得吓人,竟怕得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