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灰迟疑道,“这是二少爷的心意,还请表小姐一定收下。表小姐若是自己不吃,也可留下给青儿姑娘他们吃。”
甄兮像是赞同般点点头,抬眸看向青儿:“青儿,你吃么?”
青儿连忙摇头:“奴婢不吃。”
甄兮又扭头看一旁安安静静做着女红,连头也不抬一下的香草,笑问道:“香草,你呢?”
香草抬头望过来,摇头:“回表小姐,奴婢也不吃。”
于是甄兮看向青灰,温柔又充满歉然道:“真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吃,你收回去吧。”
“这……”青灰头上汗都冒出来了,他本以为不过是来送礼,能有多难?哪知道会遇到这事!且人家还态度很好,十分有耐心地让他明白,这糕点是真的没有留下的必要,让他连反驳的话都再说不出口。
“替我谢谢二表哥的好意,他的心意我收到了。”甄兮面上带着浅笑,语气虽温柔却不容反驳,“请收回去。”
青儿将食盒还给青灰,在他还懵懂时按照甄兮的示意送他出门。
等被关在院门外,青灰还在想,表小姐所说的“请收回去”究竟指的是这一食盒的糕点,还是二少爷的心意?!要知道,这望京中可有不少名门闺秀倾慕二少爷,若二少爷能对她们稍微假以辞色,不知她们会如何难以自持呢,哪像这位表小姐一样,竟然可以无动于衷!
青灰想着自家少爷的事,不禁叹了口气,自余小姐的事之后,少爷难得对某个女子示好,谁知竟碰了壁,真是世事难料啊。
甄兮没把孟怀彬送礼的事放在心上,她拒绝的姿态做得够足,再加上还有很排斥她嫁入侯府的侯夫人在,孟怀彬即便对她有什么小心思也持久不了。
因此,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孟怀彬让小厮送来的礼,都被她退了回去。
然后第四天,孟怀彬亲自上门了。
甄兮穿的这本书所在朝代名为大邺,男女大防不算特别严,因此孟怀彬这个“表哥”突然上门拜访也不算太突兀。
当看到孟怀彬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院门口的时候,甄兮就知道今天无法像前几天一样“拒收”了。
“二表哥怎么来了?”甄兮客气地问道。
孟怀彬今日亦是一身白衫,身姿挺拔的他如清风朗月,自成一道风景。
“我想着表妹来侯府已有几日,不知是否有不习惯之处,便来看看。”孟怀彬微笑道。
甄兮很想说一声没有谢谢,然后送客。
“多谢二表哥,姨婆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我在侯府就跟在自家一样自在,二表哥不必担心。”甄兮笑道。
她这么说着,并没有让孟怀彬进来院子里坐坐的意思,只跟门神一样杵在院门口。
前几日的礼被拒收让孟怀彬对今日的待遇有所预料,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甄兮,渐渐有些出神,回过神来时忍不住道:“可否在表妹这儿叨扰一杯茶水?”
甄兮眨了眨眼,露出浅笑:“二表哥请进。”
他能厚着脸皮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也不好意思拒绝,不如请进去说个清楚,一劳永逸。
院门在孟怀彬和他的小厮青灰进入后轻掩。
不远处,忍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跑来的孟怀安正躲在廊柱的阴影中,怔怔地望着风和院门口。
兮表姐将孟怀彬迎进去了。
她对孟怀彬也笑得这么温柔好看,原来那个笑容并不是只属于他的。
心中涌现强烈的不安和莫名的怒意,他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兮表姐,要被抢走了么?
如今唯一对他好的人,也要从他生命中离开了吗?
不,不行,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孟怀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上的一切慌乱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看不出情绪的漠然,他一头撞上身旁的廊柱,直撞了三四次,感觉到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他才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往风和院走去。
他什么都没法想了,若是兮表姐被抢走,他也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现在对女主的当然不是爱情,甚至连点边都摸不着,至于他对女主是什么样的情感,大家可以自己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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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对不起
今日天气不错,不算太冷,甄兮早让香草和青儿将一张小茶几搬出来,她就在那儿喝茶看会儿《女戒》——倒不是想学,只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孟怀彬一进入院子便注意到了小小的茶几,脑海中出现甄兮坐在那儿手持书卷时不时品茗的画面,脚步不禁一顿。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施施然起身,长裙荡起飘逸的弧度,从时光深处走来。
再一眨眼,泡影破灭。
“二表哥,请坐。”甄兮让青儿和香草搬出把椅子放在茶几边,就在院中请孟怀彬坐下。
孟怀彬似乎也不在意环境的简陋,在青灰殷勤地要为他擦拭椅子面时被他一抬手阻止了。他掀袍坐下,目光落在茶几上。
“表妹喝的是什么茶?”
甄兮对茶没什么了解,便看向青儿。
青儿跟甄兮一样对茶没研究,忙垂首道:“是丁嬷嬷送来的。”
青儿对甄兮并不亲近,但本职工作十分敬业,说完便立即备上一套新的瓷碗,为孟怀彬斟茶。
孟怀彬喝了一口,眉头微皱。
他对茶文化一向有研究,这茶水在他这儿自然算不上好,甚至连府中的平均水准都没有,或许就比下人喝的好上一点罢了。
再看看这简单的院落,他明白祖母不重视这位远方来的表小姐,因此下人便也怠慢了她,甚至院中除了她自己带来的贴身丫鬟,就只安排了一个粗使丫鬟。
他慢慢沉了脸,放下茶杯后微笑道:“我那儿有些豫毛峰,待会儿让青灰给表妹送一些来。”
甄兮笑道:“多谢二表哥,只是不用麻烦了。我喝惯了普通的茶,吃不出好茶的好来,给我也是浪费,好茶还是应当给懂茶之人,免得暴殄天物。”
她说着,黑亮的双眸若有所指地望着孟怀彬。
她只不过是个家庭败落的穷亲戚,而他不出意外则是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二人从身份地位上来说是极不匹配的,她希望孟怀彬能听出她这委婉的拒绝之意,不要来打搅她养老。
孟怀彬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他听明白了甄兮的意思。
他抬眸,她浅浅的笑撞入视野,与过去某个画面重合,他忽觉心中一痛,只当未听明白她的婉拒之意,淡笑道:“无事,好茶我那儿多得是,表妹多尝尝,总能尝出些滋味来。”
甄兮笑了笑,借着喝茶细细打量孟怀彬,心中在评估他这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如今这样很好,不愿改变喝茶的习惯……”甄兮刚又开了个头,便听院门那边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去。
院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几人互相看看,还是青灰小跑着过去将院门打开,随后一具人体噗通跌了进来。
青灰吓得退后了一步,再仔细看了几眼,才发觉那是个活人。
“怀安表弟?”甄兮视力不错,看衣着和身形就知道那是谁,再看到他头上似乎在流血,忙站起身走过去。
孟怀彬皱了皱眉,紧跟着上前。
孟怀安手按着额头,从血色和指缝间看出去,当他看到带着担忧之色赶过来的兮表姐时,顿觉满足,就好像自己已经胜了一筹似的。
然后他看到孟怀彬后发先至,抢在兮表姐之前在他跟前蹲下,查看他的伤势,他气得闭了眼睛。
从前他见过这位堂哥几次,但互相间并未留下多少印象,他是二房被无视的庶子,而这位堂哥则是承恩侯府将来要挑起大梁的嫡世孙,他们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经决定。他这位堂哥,跟其他人一样,即便见到他,也从来当没看到。
这偌大的侯府中,只有兮表姐是不一样的。
“怎么弄成这样?”孟怀彬刚才见孟怀安睁开过眼睛,知道他还是清醒的,便问道。
若换个地方他可能不会过问,他是大房嫡子,总不能越过叔叔去管他自己都不管的庶子。更何况,每回见这位堂弟都是一副阴郁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孟家的人,他本就对他不喜,自然更不会管了。
但既然孟怀安撞入表妹院中,他总不能将之丢给表妹。
孟怀安不太想搭理孟怀彬,他本来就不喜欢承恩侯府的人,如今孟怀彬要抢他的兮表姐,他就更是对孟怀彬充满了敌意。
但他记得兮表姐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不要说会被拆穿的谎话,不要让旁人知道他与兮表姐熟识。
于是他微微睁开双眸,轻声道:“跌了一跤,撞上了柱子。”
甄兮却在孟怀彬再开口前道:“先看看他的伤。”问话之事都可以在处理好伤势之后再说。
她问孟怀安:“你能起来么?”
孟怀安几乎想流泪。
看吧,只有兮表姐,才会第一时间关心他的身体。
“可以。”
孟怀安撑着门框站起来,拒绝了青灰的搀扶。
“快过来坐下。”甄兮一边指挥青儿去接水,一边示意孟怀安去椅子上坐下。
孟怀安乖巧地坐好,听话极了。
孟怀彬见甄兮似乎有想亲自动手处理的意思,忙道:“表妹,让青灰去请个大夫来看他便好。”
甄兮头也没回,自顾自拉开孟怀安的手看了眼伤口,伤口不大,应当不需要缝针。
“那就麻烦二表哥了。”她随口应道。
孟怀彬见她葱白的手上染了暗红的血液,她却浑不在意的模样,他却觉得心惊。他想起他的萍儿最怕见血,每回不慎见到都会面色苍白几欲昏倒,可甄兮表妹却不是。她模样虽娇柔,看到这一幕却面不改色。
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孟怀彬除了吩咐青灰去请大夫,便没再说什么,就这么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甄兮在那忙碌。
甄兮没让青儿动手,自己拿沾湿的帕子一点点擦干净孟怀安额头上的脏污和鲜血,动作轻柔。
孟怀安双手安分地放在膝盖上,垂着视线感受着兮表姐柔嫩的手在他额头上轻挪,他只要闭上眼,就好像被柔软的白云包围了似的,全身轻松得不可思议。
这几天因忍耐而生出的烦躁,方才惧怕兮表姐被抢走的担忧,似乎一瞬间都消失了。
不,并没有消失,只是现在不能再让他烦心罢了。
当甄兮仔细替孟怀安处理干净伤口后,青灰也将大夫请来了,她便让到一旁,交给大夫处理。
孟怀彬忽然道:“表妹似乎很关心怀安堂弟。”
甄兮随口道:“我小时候见鸟受伤,也要替它包好伤处,才肯让它离开。”
孟怀彬怔怔地想,这份善良与萍儿一样。
他心中有些乱,便道:“怀安的伤看着没大碍,我便先走了。”
甄兮侧头看他,微笑道:“二表哥慢走。好茶真不必让青灰送来了。”
孟怀彬笑了笑,也没应下,转身离去。
等大夫处理好孟怀安额头的伤,青灰才跟大夫一道离去。
甄兮让青儿将水盆端走,又让青儿和香草将茶几搬回屋子里去,只留下她和孟怀安待在院子里。
孟怀安有些局促不安,低着头轻声道:“兮表姐,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甄兮没有接话,她脸上常带着的笑容也不见了。
“怀安,你额头上的伤,不是跌倒撞柱子摔出来的吧?”她问道。伤口是她清理的,她看得很清楚,那些伤可不是撞一下能撞出来的,至少撞了三四下,有不同的淤青和破口。跌倒撞柱子能撞到他这样,那得是一段斜坡,摔倒往下滑,才能砰砰砰撞上在路边排着队等着的柱子吧。
他这样更像是被人抓着脑袋,咚咚咚往柱子上抡才能弄出这样的伤。
甄兮的表情有些严肃,孟怀安脸色唰的白了。
他怎么就忘了呢,兮表姐可不是那等可被随意欺瞒的蠢人。他刚才就想过来重新夺回兮表姐的注意,根本没想过如何善后。
他白着脸低着头,一点儿都没反抗就坦白了:“对不起……我只是,太想见到兮表姐了。”
甄兮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的意思是……这是你自己撞的?”
孟怀安太羞愧也太紧张了,没听出甄兮话中的惊疑,只垂着视线像一只被主人罚站的柯基,满脸的愧疚:“对不起……”
甄兮震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一天~
为什么说像柯基呢?嘿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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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笑容
甄兮本以为,孟怀安是被人打了,但他报喜不报忧,所以才谎称自己摔了一跤,她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自己撞的!
她很想问一句,朋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但她很快想起来,他说是为了见到她。
甄兮失语了很久才开口道:“想见我随时可以过来,何必……弄伤自己?”
她实在无法理解孟怀安这样的行事逻辑。原书剧情她并非都记得,只孟怀安这个算是贯穿其中的线索人物她印象较深,原书中并未对他的性格做任何剖析,他死的那刻可以说相当无足轻重,他的死必须要等到原男主归来时才显现出巨大的冲击力。
先前她都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从小到现在的拘禁与精神虐待,确实对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
因此,在对他的作为感到诧异、困惑的同时,她也忍不住心疼他。
听到甄兮的问话,孟怀安越发紧张。
兮表姐说有事可以去找她,怎样才算“有事”呢?况且,刚才的情况若他不像现在这样受了伤,怎么能顺利将孟怀彬赶走?
他僵硬地坐在那儿,垂着头不语。
甄兮等了会儿,忽然发现一滴水滴落在孟怀安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接着是另一滴,珠串似的。
她愣了会儿才意识到,孟怀安是哭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问话而已,就把人给说哭了。
“……算了,我不问了。只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伤害自己。”甄兮叹道。
孟怀安哽咽着用力点头。
他抬起手背胡乱地去擦眼中的泪水,一边因甄兮话中对他的关心而心潮澎湃,一边又羞赧于自己竟然在她面前又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就是忍不住。
眼前忽然出现一条绣帕,只听甄兮道:“今日起也不用装不认得我了,今后你想过来看我就来吧。”
孟怀安看了眼绣帕,想到自己这几天日日捧着兮表姐的帕子睹物思人,顿觉心虚,可听了甄兮的话,他又欢喜极了。
他接了绣帕,小心地擦去泪水,并且在甄兮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将绣帕还了回去。
孟怀安还不到十五岁,在甄兮眼中就跟个孩子一样,见他双眼通红,似乎因在她面前哭泣而觉得羞耻,便在他跟前蹲下,略微抬头看着他,温柔地笑道:“哭泣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情绪的办法,有助于平复情绪,谁都有难过想哭的时候,不用觉得难堪。”
她刚穿来的那几天,亦是通过哭泣发泄她的痛苦与绝望,整整两天,她才能平静下来,接受命运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
孟怀安轻轻点头,经兮表姐安慰,心中的羞耻感确实少了些。
甄兮又扬起笑来:“平日里多笑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多笑总是好的,况且,你笑起来很好看。”
孟怀安怔怔地看她:“我笑起来……真的好看吗?”
“非常好看。”甄兮很肯定地说。
孟怀安呆了会儿,嘴角逐渐勾起,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天上辰星,仿佛冬去春来,一切的朝气、情感、希望都在这一刻复苏了。
甄兮喜欢这个充满了蓬勃少年气又含着一分羞涩的笑容,笑道:“就是这样。”
当孟怀安离开时,他的脸上带着被甄兮夸了的笑容。
兮表姐觉得他笑起来好看呢。
这份欣喜一直持续到孟怀安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为止。
汤嬷嬷正懒洋洋地坐着嗑瓜子,见他回来,她一眼扫了过去,看到他头上的伤,她一愣,嗤笑道:“安少爷这又是怎么了?最近是流年不利啊,出去就出点事,依老奴看,安少爷还是别再出去乱走的好,省得哪天出了大事,后悔都来不及!”
按照孟怀安的习惯,他都是无视了汤嬷嬷的话,自顾自走回去的,反正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往心里去。
可今日,他却脚步一顿,在汤嬷嬷诧异又戒备地看过来时,他苍白的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轻声道:“我不慎摔了一跤,怀彬堂哥找来大夫替我治了伤。”
汤嬷嬷一怔,她都习惯了孟怀安对她的无视,习惯了他那张总显得阴郁的脸,他突然对她笑,还对她解释,她简直觉得见了鬼。
等孟怀安回到卧室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听到汤嬷嬷惯常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满心崇拜地想,果然兮表姐说的都是对的。
甄兮没太担心孟怀安的事,他岁数还小,再加上从前没人教导他,他不知如何与人正确相处也正常,她既然救回了他,在他被书中男主接走之前,便好好引导他吧。
于她来说,做什么不是打发时间呢?
这日晚些的时候,甄兮不但收到了青灰送来的豫毛峰,还迎来了上回代侯夫人来慰问过她一回的丁嬷嬷。
丁嬷嬷是来送消息的。
“表小姐,明日是月初,按照侯府规矩,这一日侯府上上下下都要去老夫人那儿用晚膳,聚一聚,老夫人想着表小姐是头回来侯府,怕是不大清楚,特意着奴婢来知会一声。”丁嬷嬷一如上回般满面笑容。
甄兮点头道:“麻烦丁嬷嬷回姨婆一声,明日我会早些去的。”
等丁嬷嬷离开,青儿将丁嬷嬷带来的一些小糕点和时令水果摆好盘放在甄兮手边的小几上,甄兮随意吃了一点,剩下的都给青儿和香草拿去分着吃。
甄兮还记得上回丁嬷嬷来说的那些话,没想到这才几天,说好不想让她去跟前晃荡的侯夫人竟主动将她召去。
但她并不觉得意外,不如说,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几日,孟怀彬经常让青灰来送东西,今天更是直接上了门,这么大的动静,侯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甄兮不想搭理孟怀彬有两个原因,一是不想给侯夫人留个她有野心的坏印象以至于容不下她,二是没兴趣当别人的替身。
孟怀彬此人,在原书中作为女主的亲哥,着墨不多不少,但有一件事她记得很清楚。孟怀彬在外头书院读书时有个很谈得来的同窗,而那位同窗又有个妹妹,他与那位同窗的妹妹情投意合,想娶她为正妻,可那位同窗只是普通读书人家,他爹一辈子都只是个秀才,门第差得太远,侯夫人自然不同意,也不知是不是侯府这边派人去说了什么,最后那妹妹郁郁而终,孟怀彬因此跟家里起了隔阂,如今快弱冠了始终对长辈选的妻子候选兴致缺缺。
按照原书内容,直到一年后原书男主归来,孟怀彬都还在为这事对长辈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不吵不闹,但却硬生生摆出了终生不娶的架势,愁煞侯夫人,甚至后悔当初就该同意让他娶了那秀才之女。
可孟怀彬想娶的人都死了,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然而这时候,孟怀彬才痛失所爱不久,侯夫人还不知这事有多严重,见孟怀彬对她亲近,自然会心生警惕。若换了一年后,见孟怀彬对她亲近,侯夫人怕不是要亲手将她塞到孟怀彬床上。
甄兮爽快地应下明日去侯夫人那儿,也是为了当面委婉表个态,虽说不可能让侯夫人完全打消疑虑,但不至于对她这个“通情达理”“有自知之明”的表小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第二日天气不错,甄兮在自己房间里练字,青儿进来禀告,孟怀安来了。
甄兮放下毛笔,一出门便看到瘦削的少年略有些局促地站在院子中,见她出来,飞快地扬起抹灿烂欣喜的笑,真挚又热烈。
“兮表姐。”孟怀安乖巧地问好。
甄兮的心情因他的笑容好像也变得愉悦了些。
“早上吃过了么?”她笑问道。
孟怀安点点头。今早他依然对汤嬷嬷笑了,可却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回应,汤嬷嬷还是与过去一样,吃剩了的早饭才让他吃。但他确信,兮表姐说得是不会有错的,有问题的是汤嬷嬷。
甄兮让孟怀安在院中坐了,又指挥青儿和香草搬了张轻便的桌子出来,放上文房四宝。
“近来有在读书吗?”甄兮斟酌着问道。
孟怀安努力回想了一下,羞愧地低下头:“我……我很久没读书了。”
他怕甄兮看不起他觉得他不上进没出息,忙又为自己辩解道:“小时候我娘教我读过书,她留下的书我都已看过很多遍了。”
甄兮沉默了。侯府无视他,不但不让他上族谱,不给他序齿,连学都不让他上,也难怪他会被养歪了。
可是没关系,现在她来了,至少在她还教得动的时候,她可以好好引导他。
“那从今日起,我们一起读书吧。”甄兮笑着鼓励地拍了拍孟怀安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