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守的第八天,有人玩蹴鞠将球踢进了院内,甄兮原本在院中晒难得出现的太阳,见状愣了愣,在有人来敲门后,她一声不吭,转身就回了屋子,直到睡觉都没再出来。
防守的第九天,不知哪儿来的猫不知怎么回事跑了进来,猫主人连忙来抓,院子里闹腾了许久,而甄兮见机得早,回自己屋子锁上门窗,不管外头闹成什么模样,都没出去。
防守的第十天,第十一天……前两个月的安静仿佛只是梦一场,这些突如其来的热闹让甄兮心里只剩叹息。
毫无疑问,不达目的,怀安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若真让他接近了自己,甄兮不能保证她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于是,两边便这么僵持着,直到这一日,甄兮院中的小厮吃坏了肚子,拉得险些去了半条命。
甄兮看在眼里,却依然观望。
然后第二日,又一个小厮吃坏了肚子,症状比前一个还严重。
于是到了第三日,不想再连累他人的甄兮带上丹桂,又一次出了门。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甄兮本想自己支开丹桂,给怀安接近她的机会,可又怕她这样太过明显了些,便将话咽了回去。
皇觉寺后院进出管理得相对严格,并不会出现身份不明人士,因此往常甄兮只会带着丹桂一人闲逛。
如今这个时间,在皇觉寺暂住的人实在很少,据甄兮所知,除了她这个已经住了半年的赵王妃之外,还有一位亲王的侧妃,听说丧子后便来了皇觉寺,再没有回去过,这一住便是十几年,比她还宅,她一次都没见过对方。除了她们之外,剩下就只一个怀安和他带来的人了。
甄兮正默默等待着,忽见前方来了个年轻的僧人,双手合十对甄兮道:“觉明大师让小僧来请娘娘。”
甄兮没见过他,看向丹桂,谁知丹桂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似乎有些害羞。
甄兮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僧人身上,只见他确实有几分英俊。
“小师父请在前带路。”甄兮客气地说。
这位英俊僧人带甄兮走的并非她熟悉的路,她故作困惑地提了出来,那僧人神情自若地说:“这是觉明大师的意思,今日讲经在别处。”
甄兮便不再问。
等到了地方,那英俊僧人客气地说:“娘娘请在此处稍候,大师很快便来。”
他说着看向丹桂,嘴角一勾,噙着笑道:“丹桂施主,请随小僧来这边为娘娘准备茶点。”
丹桂红着脸道:“谢谢小师父。”
她竟也忘了跟甄兮说一声,直接跟着人走了。
甄兮:“……”她是真没想到,还能用美男计,而且还特别成功。
甄兮收回思绪,端坐着,心里盘算着见到怀安后该怎么表现才能打消他的想法。
丹桂跟着英俊和尚走后没多久,门口便有人走了进来。
正是怀安。
瞿怀安进门的脚步走得有些急,但面上却显露出似乎毫不知情的惊讶来:“王妃姐姐,你怎么在此处?”
甄兮面上浮现惊愕,又很快将之压下来,皱眉道:“我在等觉明大师。”
“我也是来找觉明大师的,不曾想没见到觉明大师,倒先见着了王妃姐姐。”瞿怀安面上带着令人生不起丝毫防备的甜笑,慢悠悠地走近。
“你究竟是何人?”甄兮皱眉,“不要再过来了。你我共处一室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还请你先行离开。”
“我名怀安。”瞿怀安笑道,“没想到姐姐如此惧怕闲言碎语,倒是我没想周到,我这便离开。”
甄兮听到瞿怀安的话,有些诧异他怎么如此好说话,便见他虽口中说着离开,人却向着她走来。
甄兮蹙眉,摆着属于赵王妃的威严,端坐着丝毫不露怯,冷冷地说:“大胆!你再如此无礼,我便叫人了。”
瞿怀安脚步一顿,刚好停在半丈之外,他站着,甄兮坐着,他稍稍低头,视线落在甄兮身上时并不显得冒犯,似乎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只见他咬了咬下唇,委屈地说:“姐姐可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在离开前,再好好看看姐姐。前些日子我与姐姐一见如故,也不知为何,我看到姐姐便想起了我那早逝的表姐,倍感亲切。”
甄兮沉默下来。
瞿怀安笑着道:“我那表姐,极为美丽心善,待我极好,只可惜天妒红颜,她英年早逝,将我一人抛下。”
他说着红了眼眶。
“她说好了不会离开我的,但她食言了。”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曾想过追随她而去,在地下团聚,也好质问她为何要食言。”
甄兮只觉如坐针毡。
她穿越而来已一年多,唯一能让她牵挂的人也就一个怀安,他说这些,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瞿怀安望着眼前那低垂眉眼,面色沉静的赵王妃,敛了敛情绪笑着问道:“姐姐,你说她为何要如此对我?是我还不够乖巧不够听话吗?还是我太过讨人厌,让她厌弃了我?”
甄兮望着地面,冷淡地回道:“我不知。”
“姐姐与表姐如此相像,想必对表姐的心思能猜出一二,不若帮帮我?”瞿怀安显然不会如此就放弃,笑着逼近了一步,“算我求求姐姐了,好么?”
甄兮抬眼望向瞿怀安,眉眼一沉:“我是赵王妃,你口中的表姐算什么东西,你怎么敢拿她与我相提并论?”
瞿怀安面色微变,望着甄兮的眼神冷了下来。
甄兮只当没看到,起身道:“今日我也没兴致再听觉明大师讲经了,这儿留给你。只一点,”她顿了顿,语气很冷,“莫再叫我什么‘姐姐’,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如何高攀得起!”
她说完便绕过瞿怀安,快步向外走去,似乎带着难言的怒气。
瞿怀安并未拦她,他站了会儿,才慢悠悠地在她先前坐过的座位上坐下,思绪已有些放空了。
甄兮走出去没多远便看到了端着茶点过来的丹桂,见到丹桂诧异的眼神,她道:“我有些不适,今日不听经,先回了。”
丹桂身后跟着那英俊小僧,闻言不动声色地往甄兮身后看了看,只笑道:“小僧会替娘娘转告的,请娘娘好好歇息。”
甄兮道了谢,便先离去了。
丹桂不得不跟在她后头,只是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回望那个模样英俊,又对自己很温柔的小和尚。
甄兮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回了屋子里,连午饭都没吃,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她曾经可以面对怀安的表白,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是他的误会。可如今,在见识了他的不同一面后,她只觉得无所适从。
她甚至在想,干脆死遁,让他找不到自己她就不用烦心了。
另一边,英俊小僧见到瞿怀安时放下了合十的手掌,低着头恭敬地说:“安少爷。”
瞿怀安随意地摆摆手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英俊小僧悄然看了瞿怀安一眼。
他名叫程三,原是个在街面上招摇撞骗的,因长了一副好相貌,屡屡得手。后来他骗到了瞿怀安头上,被他戳穿后本以为自己这回要完蛋了,谁知却被瞿怀安看上想要收为手下,他在得知瞿怀安的身份后大喜,自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便认了主。
与雷鸣他们不同的是,程三并未被告知瞿怀安找人的内情,还以为瞿怀安是看上了赵王妃,想要撬人墙角,他暗中咋舌惊讶瞿怀安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极为积极——撬赵王的墙角,这是多么刺激的事啊!
程三并未立即退下,他见瞿怀安的神色便知他并未得手,眼珠子一转道:“安少爷,这嫁为人妇的女子与待字闺中的少女不同,手段太过和缓反而不得其门而入。依小人所见,您只需要夜探香闺,得手之后谅她也不敢宣扬,那之后岂不是长长久久了?”
瞿怀安抬眼望来,笑了笑道:“今后你若再说这种话,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程三面色一变,只觉得自己的舌根处隐隐疼了起来,连忙道:“小人一时胡言乱语,安少爷莫放在心上!”
求饶完后见瞿怀安根本就没搭理自己的意思,程三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再不敢乱出主意。
待程三走了出去,瞿怀安撑着下巴,反倒考虑起程三的提议来,当然,只是考虑“夜探香闺”这一件事而已。
这位“赵王妃”的话,毫无疑问刺伤了他。
她好像真的对“兮表姐”一无所知似的,以她亲王妃的骄傲,贬斥着他所钟情的唯一对象。
可他还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没找错人。既然如此,不如试试。
当夜,甄兮依然没能顺利睡着,她睁着眼看着眼前的昏暗,脑中还在想着是不是要提前离开这身体的事。
这时,她听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微小的声音传来。
她屏住呼吸,再听了会儿,终于确认,是有人在开她的屋门!
甄兮拥被坐起,刚想叫人,却猛地记起这地方是皇觉寺,外人想进来十分困难,这个打算撬她屋门的,大概率是内部的人。
她披上外衣来到门口,侧耳倾听,外头的声音很小,在她听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然后她听到外头有人轻声叫道:“姐姐,你睡了吗?”
甄兮一惊,怎么会是怀安?他想做什么!
她并没有出声,打定了主意不放他进来。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意妄为了!
甄兮突然想起怀安曾跟她说过,孟世坤是他杀的……他的胆子有多大,她从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姐姐,你开门让我进去吧。”门外,瞿怀安的声音很小,“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且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甄兮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在现代常看到的段子“我就蹭蹭不进去”,实在对怀安的话无法相信。倒不是说认为他会对她不轨,虽说这点其实毫无道理,但她就是相信他不会那样伤害她。
她担心的是,她的身份真正曝光。
瞿怀安还在门外苦苦哀求,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甄兮担心他会将其他人引来,连忙小声道:“我不会让你进来的,你快走吧,否则我叫人了!”
门外一静,随后是瞿怀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姐姐,想叫人你便叫吧,我不怕被人发现。”
相比较于门外瞿怀安的气定神闲,门内甄兮简直要气得失态。
“你究竟要如何!”她咬牙道。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怀安如此的令人难以招架?她真是太想念最初那个安静乖巧的小表弟了。
“姐姐,我只是想进来罢了,有些话我想同你说。”瞿怀安低声道,“说完我便走。”
甄兮不语,门内外顿时一阵安静。
瞿怀安等了会儿没等到门内的人开门,可同时也没见她扬声喊人,嘴角一勾,心情已是一片控制不住的雀跃。
“姐姐,你若不肯开门……我便将人都叫来如何?”瞿怀安的声音随着他的话而变得稍微大了些,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有些瞩目,听得甄兮胆战心惊。
随便换个人,甄兮早就叫人过来将人抓走了,连话都不会与对方多说。
可偏偏外头的人是怀安,她怎么可能让他因要强闯已婚女子的房间而被人抓个现行?
甄兮在门内犹豫不决之时,门外的瞿怀安愈发镇定,他又轻轻敲了敲门,放缓了语气道:“姐姐,我就与你说几句话便好,真的不久留。”
“要说话,隔着门说便是。”甄兮回道。
瞿怀安委屈地说:“可是门外好冷啊,我的手都冻僵了。而且……我听到旁边有动静,是不是有人要起来了?”
瞿怀安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随后他手腕上一重,整个人便被拉扯了进去。
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甄兮将瞿怀安拉进来关上门后,便退后了好几步远,只远远地望着他。
屋内没有点灯,她其实不太看得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但她的心却滞后地沉了下去。
她很清楚,她不该将他放进来的,若是她的心肠能再硬一些便好了,就让他自作自受去吧。
可她偏偏做不到。
她来到这个书中世界之后,本就没有活着的热情,是怀安给了她牵挂,她对他自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可那份感情,同样重要,她没可能随意割舍。她可以狠心远离他,让他在没有她的世界过他自己的日子,却做不到亲手伤害他。
“你有什么话快说吧,那之后便立即离开。”甄兮冷着声音道。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连她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不稳和心虚。
黑暗中,瞿怀安低笑了一声。
“好,我说完便会走的,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你如何的,”他慢悠悠地笑道,“我过去总是那么听你的话,你可还记得……兮表姐?”
甄兮手蓦地捏成拳,只听她平平的声音道:“你叫错了。”
“我没叫错。”瞿怀安眼睛亮亮的,笑得如小狐狸似的狡黠,“从你放我进来,我便确定了,你就是我的兮表姐,只有她,才不肯让我受一点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我突然回过神来,这充满禁忌感的剧情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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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夜半私语
瞿怀安曾经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但过去一年时间里, 只要他想, 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
比如今日,他冒着风险闯进来的目的, 自然不是说什么话, 而是从这位“赵王妃”的行为举止中判断,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兮表姐。
兮表姐曾经不肯认他,但过去一年的相处,令他毫不怀疑她一直都是疼他的。
若对方只是与他非亲非故的赵王妃,他来她门外, 她只会叫人来抓他,毕竟门是锁着的,她不用担心被人误解,不必顾虑太多。可若她是兮表姐, 那她绝不会让他被人抓个正着, 甚至她会比他还着急。
当然,为应对她真的只是赵王妃,或者她确实是兮表姐却很狠心这样的意外, 他已安排好了,一旦有大动静,雷鸣会将他接走。
只要不是抓个当场, 旁人的指证他完全可以不必理会。
而今,试探后的结果让他十分满意。
瞿怀安相信他的兮表姐没有就此死去,是这个信念在支持着他面对每一次的失望。他不知兮表姐为何可以借尸还魂, 他不想深究,他也不在意,她是人,是妖,是鬼,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她不会去到他触碰不到的地方。
此刻,他兴奋得快压不住胸腔中的剧烈心跳,只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害怕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美梦。
甄兮前两个月过得很平淡,她也享受这样的平淡,不愿改变。
“我放你进来,只是怕你闹出大动静,影响我回王府去。”甄兮面上未露端倪,只蹙眉道,“你年岁小我不与你计较,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吧!”
瞿怀安已认定了眼前人就是他的兮表姐,自然不管她说什么,反而拖过来一张凳子坐下,耍赖似的说:“我偏不走。”
他有着一副好样貌,瞿家的优秀基因在他身上有着最恰当的表达,他眉目间只有属于少年人的狡黠,而非成年人的狡诈,虽在耍赖,不但没让人厌烦,反倒显出几分可爱来。
甄兮不想让怀安认出自己,但她自然不是讨厌他,即便她如今明了他的真性情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她也不后悔最初救下他,并费心照料他。
她只是承受不起他的情感,想要各走各路罢了。
对于他来说,她本就该是个过客。在原书中,她与他这两个炮灰,连交集都没有。
“你不是说想同我说几句话,说完便走么?你怎能说话不算数?”甄兮不肯认下“兮表姐”这个身份,只当自己是赵王妃,冷着脸道。
瞿怀安弯眉一笑道:“你承认你是兮表姐,我便走。”
果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若不承认,今晚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她若是承认,今后更是无法收场了。
甄兮道:“便是我骗你,也无妨?”
瞿怀安摇头道:“你若承认了,那又如何算得上骗?”
甄兮心里一叹。
今晚的局面,确实是她自找的。但凡她心肠再硬一些,坚持不放怀安进来,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进退维谷的局面。
“我不是你口中的人,我若承认,那自然是骗。”甄兮道,“你该去别处寻她,何必在我身上花时间?”
瞿怀安望着甄兮道:“兮表姐,你且安心,我不会将你当成妖邪来看待,我在乎的只是你还能陪在我身边,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不在意。”
甄兮微怔,在旁人看来,借尸还魂确实很可怕。即便是青儿,在二人相处了近一年,且她不但没苛待青儿,还对青儿不错的情况下,青儿也始终对她很防备。
怀安以为她是因此而不肯认他么?
甄兮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几乎已经想到了她继续否认后二人僵持的画面。
若换个普通点的身份,真被戳穿后,她承认下来还没这么多的顾虑,可如今她实在不敢认。
她现在是赵王妃,虽然她对赵王没什么想法,打的主意是在皇觉寺一直待着,可这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她承认之后,怀安可能会就此不与她见面么?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到时候被人发现了,她还可以死遁——万一死了之后是真死了就最好——可怀安不行啊,他好不容易才认回了他的表哥舅母,这未来还长远着呢,怎么能被这种破事给耽误了?
“你要如何才肯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甄兮道。
瞿怀安固执地说:“怎么都不信。”
甄兮道:“好,既然怎么说都说不通,请你立即离开。”
“我不想走。”瞿怀安摇摇头道,“我找了你这么久,差点以为真的找不到你了,我不能走。”
甄兮冷下脸道:“坏我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今日若真不肯走,为一个清白,我只好与你拼个你死我活了!”
瞿怀安安静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的匕首,递了过去:“反正我不走,你若想杀我,便来吧。”
甄兮看着那匕首,目光沉了下去。
她不想接,反正她也不可能下得去手,他还是会明白她在装样子的。
僵持片刻后,甄兮突然伸手去拿瞿怀安掌中匕首,将它握在手里后只一犹豫便拔了出来。
“我下不了手杀别人,但为了清白,我可以以死明志。”她说着,慢慢将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挪。
她的手腕被瞿怀安死死扣住。
一抬眼,瞿怀安近在咫尺的脸上几乎面无表情,他直勾勾地看着甄兮,突然笑了一下:“兮表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即使是死也要逃开?”
甄兮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怀安的神情让她心疼。
然后,她看到瞿怀安突然包住了她握匕首的那只手,原本将要对准她自己的匕首,慢慢转向。
“你想做什么?”甄兮有些惊慌地问道。
瞿怀安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兮表姐不想见到我,那我就去死好了,如此倒也一了百了,我不用再每日辛辛苦苦寻找兮表姐,不用再为兮表姐不肯认我而难受。”
甄兮跟瞿怀安角力,但他虽然岁数比她小,力气却比她大多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边笑着一边将匕首往他自己脖子上戳去。
她手中也握着匕首,自然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此刻她离他太近了,足以窥见他平静神情下的认真,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甄兮在力气上比不过瞿怀安,眼看着匕首的尖端已碰到了他的脖子,割出一小道伤痕,她蓦地开了口:“我是甄兮。”
手上的力气蓦地一松,瞿怀安将甄兮手中的匕首取下,重新收好。
等慢悠悠地做完这一切,他突然张开双臂将甄兮狠狠抱入怀中。
甄兮僵着身子没动,她听到耳旁是怀安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
“兮表姐,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之前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来找我?
“兮表姐……我真的好想你……”
甄兮心里发酸。
她如今也不好说,怀安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她要他好好活着,他却在她死后要与她一起死,若不是他的表哥来得及时,他已经不在了。他为了给她报仇,将“韩琇”囚禁“折磨”,可实际上更痛苦的人还是他,她见到他因她而起的思念与痛苦,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她注定无法回应他。
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瞿怀安抱着甄兮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眼眶已有些红了。他望着她,委屈地说:“兮表姐,你为何不肯认我?可是在气我先前毒杀了你?”
没等甄兮回答,他便道:“可那时候我不知那是你……”
“我没气你。”甄兮道。
“可我在气你。”瞿怀安定定看着甄兮的双眼,慢条斯理地说,“你明明可以告诉我你是谁的,你却不肯说。若非我从青儿口中得知了你的不同来历,不知你还能借尸还魂,我早已追随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