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爷子跟过来探视,由于还要招待前厅的客人,只待了一下就走了,我把闲杂人等一律清出门去,将门关好,回身至床边怔怔地望着床上的云悠远。殷天鸿拍拍我的肩道:“小叶子,别担心,悠远他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去请他的舅父了…啊!”
一直“昏”着的云悠远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殷天鸿一跳,连忙挤开我凑上去问:“悠远?!你没事?!”
云悠远神色凝重的坐起身,一把扯过仍在发呆的我紧紧搂入怀中,低声道:“对不起小叶…让你担心了…”
“悠、悠远?”我抬起头盯着他,“你确定…你不是乍尸?”
云悠远摇摇头,旁边的殷天鸿扑哧一声笑出来,不去理他,我一把箍住云悠远的后脑勺,颤声道:“我以为…我以为我失去你了…悠远…”失而复得的喜悦令我顾不得殷某人在场,狠狠地吻住云悠远,太可怕了…刚才真是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有这样的经历!再也不能失去他一秒钟!
云悠远也狠狠地回吻我,他知道刚才吓到我了,双臂用力地将我揽住以给我安全感,旁边的殷天鸿叉开十指捂着自己的眼睛,笑道:“嗳嗳!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的也太无法无天了!当着我这个新郎倌在做什么?!”
没人理他。我松开云悠远,略略平复了一下呼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喝下那酒了!你、你知道敬酒的那人是江百药?”
云悠远沉声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江百药,不过方才那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必是常年与草药为伍之人。我只做木布生意,向来不曾同医药行的人打过交道,因此他一出现便引起了我的怀疑。何况酒席上都是丫环负责斟酒,他却亲自提了壶来为我斟,就越发的可疑了。”
“可我明明见你喝下去了…”我追问。
“往地上倒的时候我吐在袖子上了。”云悠远抻起袖管给我看。
难怪觉得他倒下的动作过于华丽丽,害我还以为帅哥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这样唯美呢,原来是借助这动作来掩盖将酒吐掉的真相。
殷天鸿插嘴问向云悠远道:“那个江百药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下毒害你?你可知那是什么毒?”
“江百药是盛南天的手下。”云悠远面色冷峻下来,“我将酒含在口中时只由味道推断出其中有致人昏迷的药,既然有这种药,应该就不是致命之毒。盛南天不会好心到要将我痛快毒死,他最大的心愿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击溃我的云家堡。待我舅父过来之后让他老人家看一看我衣袖上的酒渍究竟是何毒。天鸿,江百药此时只怕仍留在府中等着听我的消息,且先暗中派人盯住他,——这一害不能不除,以免日后他再来加害小叶!”
“好,我这就让家丁暗中盯上他,”殷天鸿起身准备往外走,“要不要叫差衙来直接把他捉了?”
“不必,捉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下的毒,且我暂时留着他也有用处。”云悠远淡淡地道,眸中一片冰冷。
殷天鸿点头出门去安排了,再回来时身后已经多了云悠远的舅父,抻着他的衣袖只闻了一闻,便道:“又是寒毒。这一次毒性更为猛烈,直接可导致四体麻痹,左瘫又痪。配以烈性迷药,瞬间致人昏厥,若不知情医师诊治起来,一般会断为急性中风。”
“这就是了!”我气得一砸拳头,“盛南天那狗日的就是想把你弄瘫痪了,躺在床上看着他将你的云家堡摧毁而无能为力!我【哔——】他个大爷的!”
舅父脸上难得有了惊异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殷天鸿更是直接上来捂我的嘴,向舅父赔笑道:“小叶子向来性格直爽,舅父莫要见怪…”
扒开他的手,我向云悠远道:“悠远,你装着中毒,是不是打算要将计就计?”
云悠远笑着将我从殷天鸿身边拉过去揽住,道:“小叶说得没错,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天鸿,这件事就拜托你把它弄大了,就说云悠远忽然急性中风,被他舅父带走医病,短时间内无法露面。舅父,悠远少不得要到您老那里叨扰一日了。而小叶你…”
“听着,我不会为了假装陪在你身边就留在舅父家的!你别想找借口把我圈起来!”我及时发觉了这个家伙的坏心眼儿,立刻捂住他的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先要为了掩人耳目被人抬去舅父那里假装治病,好让盛南天放松警惕,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跑到江南去临场指挥咱们的反攻大计,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你又不放心我一个人,怕我再着了江百药的道,就想让我躲在舅父那里等你凯旋归来——哼,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只身犯险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云悠远望了我好半天,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就按你我之前商量的罢,我去江南,你就在文安,除了府里哪儿都不许去。一会儿你先跟着我一起去舅父那里,我走之后你多留几日再走,免得盛南天起疑。”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江…”我才反对了半句,就被云悠远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住。
“无可通融。”云悠远的语气虽然轻缓,但是却有着非同一般的震慑力和不可抗力,害我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打了个哆嗦,我能感觉出他似乎快要生气了——连没生气前都这么可怕,这要是生起气来那还了得?这家伙冷起来简直就是万年玄冰,同柳碧寒的表面冰冷内里火爆不同,他是从内到外冷得彻底,冷得人心肝儿颤。
呜呜呜…我上当啦…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可怕的老公呢…以后没好果子吃啦…
一向有点欺软怕硬的我在云悠远严夫的形象下立刻没了气焰,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依计行事,由殷天鸿安排了一辆马车,着人将“晕”着的云悠远抬进车去,我和舅父也跟着在车上坐了,一直驾往城郊舅父的住处。这地方我是第二次来,第一次也是因为着了盛南天那畜牲的道…不提也罢。
次日一早,云家堡堡主云悠远在好友殷天鸿的婚宴上突患急性中风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京都,而事件主角此时正和我在舅父的庄院中当着一药圃草药的面卿卿我我。明晚云悠远就要悄悄起程直奔江南了,这一去不知要隔多长时间才能再见到他,我心里有万千不舍,紧紧搂着他不愿有一刻放手,直恨不得跟他合二为一了。
云悠远不厌其烦的在我的耳边说着叮嘱的话,说一句便在唇上吻一下,直到两个人的唇忽然牢牢贴在一起,一切就无声胜有声了。
下午的时候殷天鸿带着新娘子柳碧暖来看我们,虽然碧暖一向对云悠远敌意甚深,但怎么说他和殷天鸿也是亲如兄弟,只好按照礼节给这位兄长敬了酒。
既然是亲如兄弟,那就完全免去了一切客套,两个男人几分钟后立刻进入了工作话题,反正我家那破云也不让我跟着掺和,我也乐得耳静心闲,被碧暖拉着跑到花园里说悄悄话。
“小叶,我哥哥要来了!”碧暖总算正经的称呼我一回,然而我已经顾不上庆祝,这悄悄话也忒吓人了。
“啊!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里!”我恐慌地握住碧暖的肩膀。
碧暖瞪我一眼:“你就只想着自己!怎么不替我们想想,我们可是…可是按你说的先斩后奏的!”
“按、按我说的?怎么把事情全推我头上了?!”我气得肠子打结,“如果不是你们郎有情妹有意的,我就是说下大天来也促不成你们的奸情啊——啊!”柳碧暖一把拧住我的耳朵,我疼得连忙去掰她的手道:“口误!口误!是你们的婚事啊!现在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就是怕也没用,你哥呢,就是怒也一样没用。照我说,等他到了殷府,你和小殷子就装没事人,该尊敬就尊敬,该说笑就说笑,谅他也不能硬把你拉回塞北再嫁人去!”
碧暖愁眉不展地道:“我就哥哥这么一个亲人,哥哥平时疼我宠我,想不到我这个当妹妹的竟然做出此等伤害他之事…唉,让我情何以堪啊!”
“嗳,碧暖,话不能这么说,”我拉住她的手道,“大冰块疼你宠你这是对的,但是阻挠你追求自己的幸福这就是不对的,你不能为了报答他就任由他做不对的事啊!放心好了,你哥哥迟早会接受小殷子的,只要让他看到小殷子对你的好,他就无话可说了。”
碧暖自个儿在心里又纠结了一阵,忽然扯住我的袖子嗫嚅着道:“小叶…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我斜眼警惕地瞅着她。
“哥哥他对你最好了,一定舍不得拿你出气的…你…你帮帮我吧…”碧暖扭捏着摇着我的胳膊,眼睛里星星闪闪地望着我。
“帮帮帮你、干、干什么?”我扯回自己的袖子又恼火又担心地瞪着她。
“我,我想让哥哥直接过来找你…这样的话,他就顾不上再生我的气了…”碧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这恶毒的想法。
“哇呀呀!柳碧暖!我和你前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下得了手这样害我?!”我跳着脚气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躲得了一次你还躲得了一辈子吗?!他是你亲哥哥!又不是恶魔!你既然敢结婚就要敢于承担一切后果!”
“就是说你不肯帮我了?!”柳碧暖怒目圆睁地道。
“不帮!”我坚决地道,“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你哥哥…那是我的克星,我躲还来不及呢,我还掺和?除非我脑袋让驴踢了!你就甭想了,该咋地咋地吧!”
“好吧。”柳碧暖忽然应得格外痛快,不禁让我有些狐疑,却见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道:“反正这事就如你所说,躲也躲不过,总要面对哥哥的。——今日接到他的信,他后天便到,你若想见他便到府上来吧。”
开玩笑,我疯了还是傻了?躲还躲不及呢!我连连摇手道:“我还是不见了,你们自家人聚吧!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儿啊!”
柳碧暖没理我,径直转身回客厅去了。
第二天晚上,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云悠远,我窝在舅父替我安排的房间里孤枕难眠,终于体会到了古文中那些送丈夫上疆场的妻子们的心情了。孤单寂寞,担忧害怕,翻来覆去一整夜,直到天将亮时方才沉沉入睡。
醒过来的时候时已近午,我肌肠辘辘地起身穿衣洗漱,正心说怎么舅父府上的小丫环也不来送饭呢,就听得有人敲门,连忙道:“端进来端进来!饿死我老人家了!”
果然是送饭来的,我喜眉笑眼地闻着饭香一抬头…柳碧寒。孤冷如冰峰,炽情如火海的柳碧寒,终于来了。
柳碧寒托着盛饭菜的托盘慢慢走进屋来,清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喜是怒(他会喜吗?)
我有点害怕的盯着他,他走至屋中桌旁,将托盘放下,然后转过身来望住我,慢慢开口道:“先吃饭。”
先?就是说吃完饭后还有、还有别的事…
我不敢多说,乖乖坐到桌旁埋头填肚子,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这个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冰火山。
虽然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但我故意吃得很慢以拖延时间,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就算我拖到下个礼拜去也没人能救得了我。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柳碧寒很有耐心地坐在我旁边等我,一双黝黑的眸子一直望着我,仿佛我吃进去的不是饭而是他的血肉他的心一般。
用柳碧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我偏过身去正面面对他,准备硬生生承受他这一次的怒火。他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也望着他,开始在心中假设他将会有的种种反应,以及我应该要如何应付才能逃过被打屁股的噩运。
这样对视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实在是耗不过他了,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你、你要是生气…就,就骂我好了,只是…别打我屁股,太疼了…”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柳碧寒虽然说的是个问句,语气里却丝毫没有问的意思,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生气啊还是真的不生气。
“我…是我怂恿碧暖跟殷天鸿瞒着你先成亲的…”我老实招认以求从宽处理,反正就算我不招柳碧寒也能猜到是我从中作的梗。
“亲已结了,我生气又有何用。”柳碧寒又是一个不成问句的问句。
我心中一喜,这家伙看来没有在殷府发飙,碧暖这下逃过一劫了,小丫头这会儿肯定躲在闺房里偷着乐呢(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就是说…你不怪罪我促成这件事了?”我试探地问道。
“我还能怪你什么。”柳碧寒的语气一直保持陈述句,让人心里摸不透他此刻到底是怎么一个情绪。
“那…你准备…接下来…那个…”我想问接下来他打算怎么着,是自个儿回塞北去呢还是接着在中原逛,可这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忽然一种内疚感涌上心来,我们是三个人从塞北出来的,可再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了他孤家寡人一个,原本性格上就孤冷的他,只怕这次回去之后就更加阴郁了。
柳碧寒没有吱声,仍旧定定地望着我,我也只好不说话,和他面对面地坐着,盯着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大手发呆。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肚子竟然又开始饿了,我瞟了眼桌上的盘子,里面只剩了菜汤,干咽了咽口水,接着盯着柳碧寒的手,幻想成红烧猪蹄什么的以弥补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空虚。
夕阳的光透窗而入,这一白天竟然就这么耗过去了,我的肚子开始咕噜噜闹动静,忍不住开口道:“咱们…吃晚饭吧,好不好?”
柳碧寒总算有了动作,微一颔首。我连忙起身道:“我去端!”然后急急跑出门去,这坐了一白天我的屁股都僵硬了,跟捱了柳碧寒一顿揍也差不到哪儿去。
舅父的烧火丫环才刚把饭做好,虽是粗茶淡饭,但在饥饿如狼的我的眼中已经不啻山珍海味了。端了托盘急匆匆奔回自己的屋子,替柳碧寒放好碗筷,我讨好地冲他笑道:“快吃吧,看你现在瘦的,跟屋檐下挂的冰锥子似的!多吃点哈!长胖一点才帅嘛!”
柳碧寒并不动筷子,仍然望着我,我有点着急,他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啊!“你,你不想吃?不爱吃?不吃?”我微恼地瞪着他,“你——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这样折磨自己?!”
“我没有傻到那个地步。”柳碧寒冷冷开口。
“那,那就吃啊…来,”我夹起一筷子菜递到他面前,“张嘴!”
柳碧寒盯着我一动不动,又过了好久,直到我举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我的鼻子有点酸,咬着牙道:“你…这是在惩罚谁?我知道你生气,你心痛,但是生活总得继续,不能因为某个人某件事毁了自己以后的路,该放就要放…”
“放?”柳碧寒突然冷冷打断我的话,黑得慑人的眸子一直盯进我的心里来,“你来告诉我怎么放,你来告诉我怎么继续,你来告诉我怎么才能从这里把某人某事忘得一干二净!”他说着,一把抓住我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摁在他的左胸上,沉重且苍郁的心跳一声声击在我的手心里,震得我浑身颤抖。我想抽出手来,可被他死死抓着,他的眸子瞪着我,瞳孔黑得像是万丈深渊,而他自己就像是渊底的一缕孤魂,在黑暗里不得超生。
“别这样…”我被他心中难以掩盖的孤独伤痛侵袭得呼吸困难,几乎站不稳身子,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支着桌面撑住自己,“你…你该试着忘掉…会忘掉的…只要你自己肯尝试…”
“用什么尝试?这东西吗?”柳碧寒抓着我的手用力在他的心口摁下去,一声冷笑,“它已经不属于我了。如果可以,你该把它还给我!”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彻底死心?”我哽声问他,“你是不是在恨我?恨我不该出现在你的面前?恨我不该骗得你动心?你可知…我也有多么恨你!我恨你对我这么好!恨你对我执迷不悟!恨你对我付出这么多我却无法回应你!——你总让我为难,你让我永远也无法狠下心来对你说绝情的话,你让我无法把你当成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不为你担心!你总在考验我对云悠远的忠诚!你总在考验我面对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用情至深的男人不会动心的意志力!——你太可恨了!太残忍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由于过度的激动使得浑身发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柳碧寒深深地蹙起眉头,长臂一伸将虚软无力的我揽进他的怀中,我用力推他,哽道:“放开我,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请保持距离。”
柳碧寒伸手替我抹去脸上泪痕,然后才松开了胳膊,我踉跄着坐回椅子上,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柳碧寒仍旧深锁着眉头望着我,沉而缓的开口:“我一直都认为,你的出现是上天眷顾我柳碧寒,就算这辈子无法得到你,我也不后悔因此而孑然一生。若我让你动摇了,只能说明云悠远对你不够好,果真如此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带走,因我决不会将你交到一个不能倾尽所有对你好的男人的手里。无论我为你做什么,皆出自我自愿,你无须偿还,你只需做你自己,让我看到你活得很好,便足矣。”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个死心眼儿的家伙!“我做不到无忧无虑的活着,就像你做不到忘记我一样。”我望着他,叹了口气,“我们为什么非要过得这么痛苦?明明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爱,你为什么偏偏就只认准一个不可能会跟你共度此生的我?你知道我不是狠心的人,你这样因为我而折磨自己,让我始终都有负罪感。咱们来商量个折中的解决方法好不好?不要再这样相互折磨下去了好不好?”
柳碧寒盯着我,半晌才冷冷道:“你所谓的办法无非是要我做你的哥哥——这话我只提醒你一次:柳碧寒的妹妹只有一个,柳碧寒的女人也只有一个!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被他猜中了我的心思,然而结果还是说不通,说不通。我无奈地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臂弯里不肯再看他。过了许久,忽觉得他的大手轻轻盖在我的后脑勺上,沉声道:“起来吃饭。”
吃饭,现在也只有吃饭能让我振作了。我抬起头,挡开他的大手,拿起筷子一言不发的开始吃饭,他仍然坐在那儿看着我,我斜瞪他一眼,恶声恶气地道:“你要是想让我好好活着就跟我一起吃!这样子看着我,我怎么能吃好?”
柳碧寒总算拿起了筷子,在我的怒目逼视之下默不作声地慢慢吃起来,倒有点像受了老婆气的丈夫。鼻子里冷哼一声,我也埋头吃饭,这下成了,找着他怕的东西了——他怕我不好好活着,以后他再发飙再较真儿,就拿这话噎他!
之后的三天,柳碧寒每天都会到这里来守着我坐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地望着我,就好像要把我的一举一动全部印在脑海里一样。我突然意识到,他也许要回塞北去了,他的家,他的基业,他的回忆,全都在塞北,这一去不知道再见面时将是何年何月,以他孤冷的性格,说不定将会守着那仅有的一点关于我的回忆终老一生。
不敢去想他的以后将会如何,如果这是我们最后相处的日子,那我该给他留下个完美的记忆尾声。所以这三天我又做回了以前的“无名”,给他泡茶,给他讲笑话,虽然他从来不笑使我没有一点成就感,但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认真的听着,吃饭的时候他也像以前那样给我夹菜,除了不再有亲密的举动,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们仿佛回到了在塞北柳府的那段时光。
第四天,我想我该回文安去了。一早起来打开房门,柳碧寒仍像之前几天那样在院子里负手站着,我于是问他:“你几时回塞北?”
“送你回文安之后。”柳碧寒道,“你今日要动身么?”
我的心思向来瞒不过他,只好点头。听他道:“马车我已备好,你若收拾好了,现在便可上路。”
知道拒绝不了他,我索性也没多说,转身回屋拿了已经装包的行李,前去辞了云悠远的舅父,跟着柳碧寒出得府来,径直登上了早已停在门外的马车。
到殷府去道别,碧暖泪眼婆娑地送走自己的哥哥,这一去远隔千山万水,不知再见何期。柳碧寒的家丁及我的八大金刚在马车四周骑马围随,我同柳碧寒一辆马车,踏上了回文安的路。
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浓浓的离别之绪重重压在我的心头,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郁闷,我在马车上基本上都在睡觉,一直睡到躺下就想吐。
到了文安,才一进府平安就来找我,说是我们的员工已经全部到位,明天就能正式开工,这一消息令我的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兴奋道:“好!就按照咱们的计划,为朝廷生产密码筒和生产咱们自己的新品同时进行,明天就开工,七日后将新品推上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