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将陈婉婉拽上船去,顺便也将那救人的女孩子一起拉了上来,有同陈婉婉关系不错的几位小姐连忙过来将两人扶了搀进舱里去,端上滚滚的茶来给两人暖身。那女孩子将水湿的头发拧了拧在脑后盘起来,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孔,湿透的布衣贴在身上,愈发显得单薄纤瘦,便有懂得怜香惜玉的公子献出自己的披风来给这女孩子披上,换得女孩子一记令人很是舒服的微笑。
“多、多谢姑娘相、相救…”陈婉婉裹着披风打着哆嗦向这女孩子道谢,方才真是吓坏她了,此时此刻根本就顾不得找那谭锦瑟算帐。
女孩子笑道:“不必谢,举手之劳。这位姐姐回去后多喝些姜糖水,最好是喝到发汗,以免寒气郁结于体内留下后患。”
陈婉婉感激地点头应是,见这女孩子站起身来,向着方才那位献出披风的公子行了一礼,笑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这件披风小女子恐还要借用一下披它回家,待洗得干净再行奉还。”
兰心雅社的成员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女,区区一件披风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那公子客气了一阵,拗不过这女孩子执意相问,便自报了家门,女孩子又行了一礼,便要作辞离去,陈婉婉哆嗦着起身将她拉住,道:“还不知恩人大名,婉婉日后必要登门拜谢…”
女孩子莞尔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就此别过罢。”说着要走,却被众人好说歹说地拦下了——这么冷的湖水,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肯舍身下湖救人,单这份儿胆量与大义就足让人佩服的了,若就让她这么走了,于情于理都显得兰心雅社这些人太不懂事。
女孩子拗不过众人,只好坐回座位,早有人去叫那船夫将画舫划近她的小舟,将她的东西拿到了舫上来,而后弃了那舟,一路往来时岸上划了回去。在陈婉婉一再地追问之下,女孩子略带腼腆地告知了她的名字:姓岳,单名一个心字。
见这位岳心姑娘亲切有礼,便有人提议请她也加入到兰心雅社里来,立时得到众人一致赞同——反正社里多她一个不多,也没谁硬是规定只许有钱人家的子女才能参加,便纷纷上来邀请,架不住这么多人的盛情游说,岳心姑娘百般推脱不过,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于是留下住址,就在城南咏桂巷。
一时画舫靠岸,众人相互作辞各自回家。陈婉婉郁郁地上了马车,看也没敢看戚栩一眼,自个儿今日在他面前丢了大人,弄得一身狼狈,只怕他早在心里笑话死了她,她既委屈又难过,悄悄儿地掀起帘子从帘缝里向外看,却见戚栩根本就没有在意她,只是在那里柔声地问着谭锦瑟是要乘马车还是乘轿回去,陈婉婉忍不住淌下两行泪来,落下轿帘伤心去了。
谭锦瑟拒绝了包括戚栩在内的几个欲献殷勤送她回家的公子哥儿,独自拐进了一条巷子。她脚步轻快地边哼着歌儿边往自己家走,顺便还掏出荷包来清点今日的收获:嗯,张公子今儿送了她一对儿玛瑙耳环,李公子送了只翡翠镯子,赵公子送的是八宝攒珠金步摇,刘公子送的是青玉蝴蝶玲珑珮——嘿!男人们就是这样,见着了美人就失了魂,但凡给他们点儿好脸色就巴不得把心肝儿掏出来给你看,一个个的自诩风流倜傥,说白了就是好色之徒罢了,这些贪慕美色的窝囊废们根本不值得同情手软,不宰他们还要宰谁呢?
谭锦瑟将荷包贴身收好,依旧哼着歌儿沿了巷子走,却见前面拐弯处转过两个敞胸露腹的汉子来,步履踉跄东倒西歪,边打着酒嗝边嘻嘻哈哈地斗着嘴向这边走过来。谭锦瑟见状不动声色地靠了靠边,将身子隐入巷子两侧围墙投下的阴影中。
眼看着两名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近,其中一个一眼瞅见了她,不由咧嘴一乐:“哟!好俊俏的小妞儿!来来来,到哥哥这儿来…”
另一个更是直接便冲着她走过去,道:“小美人儿…来…跟哥哥们乐呵乐呵…”
谭锦瑟前后看了看巷子里,见此刻除了自己和这两个醉汉外竟无旁人,便低了头欲尽快离去,却被这两人一前一后堵在了当间儿,不由花容失色地斥道:“你们想干什么?!再不走开我就喊人了!”
两个醉汉早被酒蒙了头,此刻根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只管欺身上来将几只臭手摸向谭锦瑟,口中更是污言秽语尽出,谭锦瑟想劈手甩那面前汉子一记耳光,却被他扯住了胳膊往怀里拉去,三人一时缠做一团。
正不可开交之时,忽听得其中一个汉子“唉呀”一声大叫,仿若被什么咬了一口般蹬蹬蹬地倒退了七八步,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接着另一个汉子依样画葫芦也退着摔在地上,齐齐抬了头往谭锦瑟身后望去,谭锦瑟正因这两人突地将她松开而站立不稳,也正摇晃着欲往地上坐,却正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一道舒淳男声响在耳畔,轻笑着道:“姑娘当心,地上又凉又硬,坐不得的。”
谭锦瑟扭头望向这男人,却见眉目清朗笑容迷人,尤其冲着她露齿一笑,霎那间光芒万丈。不由低下头从这男人怀中挣脱出来,受了惊般躲向他的身后。
大凡男人都有保护弱小的本能欲望,特别对方还是位貌若天仙的美人儿,被她这么一依赖,就是再没本事的男人都情愿为她与人搏命。于是这男人笑嘻嘻地将目光放在地上那两名醉汉的脸上,道:“二位,酒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家歇歇罢。”
所谓酒壮怂人胆,便见其中一个爬起身来踉跄着冲着这男人扑过来,口中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偷袭老子!老子今儿废了你!”
另一个便也恍惚着跟着冲上来,一拳二脚的才刚挥出一半,便被这男人飞起长腿来了记漂亮的连环踢将两人撩出了七八尺远,重重跌落地上,双双昏了过去。
谭锦瑟睁大一双杏眼看了个目瞪口呆,见这男人回过头来冲着自己笑,连忙浮上记崇拜又感激的目光——男人们最吃这一套,屡试不爽。
这男人果然对这目光很受用,愈发笑得眉眼弯弯,走至面前道:“这条巷子太过偏僻冷清,姑娘独自一人走路实在不甚安全,倘若姑娘信得过在下,便让在下送姑娘出了这条巷子,可好?”
谭锦瑟想了一想,点头应了——这男人身上有功夫,若真想把她怎么样只怕现在就能动手,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所以既然他说了要送她出巷子,那应当不会有诈。
出了这条巷子便是行人渐多的街道,谭锦瑟回身巧笑倩兮地谢过了这个漂亮男人,预料中地看到了自己足可倾城的笑容在这男人眼波中激起的波澜——谭锦瑟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信得很,且她也一向最会利用这上天赋予她的武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只是个弱小的人,想要过得好,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这是她从小摸索出来的道理,她贯彻得很彻底。
这男人果然没有多做纠缠,笑眯眯地转身离去。谭锦瑟目送他转了个弯消失于街头之后才从另一路上往谭府行去。走了一阵脸上忽地浮起个笑意,探手入怀,掏出两个钱袋子来,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了句“酒臭熏人”,随即解开钱袋子上系的绳子,数了数里面的铜钱儿,竟有一个袋子里还有半块碎银,不由略带得意地笑了一笑,将钱悉数倒出揣回怀里,那两个钱袋子便随手丢进了路边的河沟。
明月夜低头看了看河沟里飘着的那两名醉汉的钱袋子,唇角不由勾起抹玩味的笑:有趣儿,当真有趣儿!想不到这一次任务的目标竟还是自己的同行——不,自己是盗,而那位天仙般的美人儿充其量不过是个小贼罢了——嗳嗳,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哈哈!这一次的任务还真是有趣儿得很呢!
明月夜回到城南咏桂巷临时租住的四合院的时候,见心儿正端了菜往桌上摆,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眉开眼笑地跨进堂屋去在桌旁坐下,笑道:“许久没吃我家心儿亲手做的饭菜了,啧啧,这才有家的味道!”
心儿将筷子递给他,也笑着道:“可惜今儿没钓上鱼来,否则还能多道你喜欢吃的糖醋鱼呢。”
“咦?你偷偷跑出去钓鱼了?”明月夜歪头看着心儿。
心儿夹了一筷子虾仁儿放到明月夜碗里,顺便白了他一眼:“你又不许我掺和这次的任务,我不出去找找消遣难道还天天闷在家里不成?”
“不成!”明月夜俊脸一绷,“这破地方治安差得很,今儿我在街上逛了一天,至少看见四起当街劫财的和一起劫色的,绝不许你自己独自外出!你若想出去玩,同我提前说一声,我陪你去!”
“你不是还要盗宝么?不必分心管我。”心儿低头吃着碗里米饭。
“屁!妹妹和盗宝哪个重要?!”明月夜夹起块儿肉一直伸到心儿嘴边,“多吃点肉!——总之绝不许你独自外出,被我发现家法伺候!”
心儿闪了两下闪不过,只好张口将肉咬下,不大乐意地翻了几个白眼儿,咽下去后方道:“我都这么大了,不能事事身边都带着哥哥,让人知道了不定要怎么笑话我呢。”
“谁笑话你?谁敢笑话你?看我不攫折他的腿!”明月夜瞪起眼睛,“还是你这丫头嫌我烦了?嗯?是不是?”
“你又来!你又来!”心儿在桌下用小脚踢他的腿,“我就是烦你了!你快闭嘴罢!”
明月夜撇撇嘴,低下头去扒饭,呜噜了一句:“总有你这丫头后悔的一天,哼!”
吃罢饭,将碗筷收拾了,兄妹两个泡了茶坐在窗前赏月。心儿便问明月夜:“这次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你不让我掺和,总该告诉我内容罢?”
明月夜想起了那个叫谭锦瑟的美人儿,以及她今日趁着被那醉汉拉在怀里的时候巧手盗银的功夫,嘴角不由勾了起来:他还当真是对这一次的任务充满期待呢。
第70章 赏宝识金
心儿眨着眼睛看了自顾自发笑的明月夜一阵儿,狠狠用小手在他肩上一拍,道:“人家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喔,”明月夜也眨了眨眼睛,“这次的任务是盗取本城古玩商谭正渊谭老爷家的连城重宝‘十二叶素丝编玉简嬉春图’。”
“你的计划是什么?”心儿便问。
“这几日我夜夜潜入谭府搜查听墙角,可惜一丝儿线索也无,所以我想还是用你原来的法子,光明正大地混进谭府去。”明月夜道。
“还男扮女装么?”心儿笑问。
明月夜翻了个大白眼:“打死也不!我装成个小厮。”
“小厮可是进不了内宅的哟。”心儿笑得愈发坏。
明月夜在心儿脸蛋儿上捏了一把,想了想道:“嗯,的确不好,我若进了谭府便不能时刻照顾你,这法子还是算了,我再想其它的。”
“还是我来罢…”心儿道,却被明月夜一眼瞪住:“不许!这一次绝不许你掺和!”心儿撇了撇嘴:“随你!我还乐得清闲呢!”
明月夜咬着茶杯沿不知想了一阵什么,忽而问道:“心儿,你们女孩子最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每个人同每个人都不一样罢,这却怎么回答呢。”心儿盯住茶杯上印的那两瓣小小梅花,淡淡应道。
“譬如…爱耍小聪明的、心口不一的、贪财的那一种女孩子,通常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明月夜并未察觉心儿的落寞,仍旧问道。
“大约…会喜欢比较富有的、英俊的、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罢。”心儿看了明月夜一眼,“怎么?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明月夜只是一笑,将杯中茶一气儿喝干,口中嘟哝着“富有的、英俊的、有安全感的”等语,起身回房去了。
心儿轻轻趴在桌上,望向窗外夜空里那弯浅浅的月影,就仿若谁在对着她带着小小坏意地轻柔微笑,忍不住泪湿了双颊。
次日一早,明月夜直奔了一家装潢豪华的成衣店买了套昂贵的华服打扮上,一路摇头晃脑地行往谭家开在喜鹊大街上的古玩铺子。谭正渊谭老爷是本城最大的古玩商,不但卖古玩,而且谭老爷本人也是位古玩收藏大家,真正的上品、绝品他是不会出售的,都收藏在自个儿府里头供他个人赏玩。
明月夜一跨进这家名为“博古斋”的铺子,便见琳琅满目的各式古董玉器陈于架上,晃得人眼花缭乱,早有柜台后面的一位年逾六甲的老掌柜迎了过来,作揖笑道:“这位少爷不知想要看看哪一类古器呢?金、玉、瓷、铜,小号应有尽有啊!”
明月夜笑嘻嘻地道:“掌柜的口气不小,‘应有尽有’?我看未必。”说着一指东面墙架上一溜儿瓷碗,“这套‘雨过天青轴金瓷碗’,当初从窑里烧出来的是一套八只,碗身上分别绘的是八种雨后景色,贵号陈于架上的却只有六只,正少了一只‘骤雨洗新荷’和一只‘雨打夜芭蕉’的花色。要知道,自古以来凡是器皿礼具都讲究成双成对、无奇有偶,这套瓷碗若是八只,那就是无价之宝,而只要少了一只,只怕其价值也就仅仅等同于普通碗碟了。可贵号却把这少了两只碗的‘残品’堂而皇之地摆于架上,设若是懂行的必定笑话贵号以残充整,而不懂行的么…只怕就要上了贵号的当,用高价将这六只碗买了去了。”
那掌柜听了明月夜这番话心知遇上了行家里手,不由老脸一热,连忙讪笑着道:“少爷高见、少爷高见!原是这样的:这套雨过天青轴金瓷是我们东家多年来跑遍大江南北辛苦收集来的,合共七只,然而第八只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其下落,无奈之下只好将找来的这几只陈于店中,权当摆设罢了,并不外售,也因少爷方才所说的那原因——成双成对、无奇有偶,若将七只都这么摆上去看着实在不伦不类,便索性去掉了一只,只剩下六只,另一只由我们东家收着,就是那只‘雨打夜芭蕉’的,呵呵、呵呵。”
明月夜知道这也不过是老掌柜的说辞,并不道破,只管在店里慢慢悠悠地绕了那么一圈儿,末了指着架子上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香炉道:“这个多少银子?”
老掌柜一见之下心中不由很吃了一大惊:这个小子当真不是一般的懂行!通常来淘古董的客人们满店里转过一圈之后都挑那些看上去文彩辉煌、品相华丽的玩意儿买,唯独这个小子却偏偏挑中了这一只小香炉——若说它的价值,只怕要顶这店里一多半的古董加起来那么多呢!
“少爷好眼光!”老掌柜忍不住赞了一声,“这只螭龙祥云纹三足香炉乃春秋时期的古物,仅此一件便已是价值连城了!少爷是内行人,老朽也不打诳语——这一只香炉底价是纹银八千两,不知少爷意下?”
明月夜笑起来,伸指虚空向着老掌柜一点:“掌柜的忒会做生意了!去年京都最大的鉴宝会上有一件同是春秋时期的饕餮纹铜尊盘,比你这香炉大上一倍还多,且纹理分明、损毁甚少,当时朝廷专门鉴宝的官员给出的估价是七千二百两纹银——你却管我要八千两?!”
老掌柜连忙赔笑着道:“少爷您看,这东西也是我们东家辛苦淘换来的,当初也是花了不少的银子,古董这东西只会随着年头增值不是?您也得让我们有口饭吃不是?——要不这样罢!七千两银子您拿去!也算咱们结个善缘,可好?”
明月夜哈哈笑个不住:“掌柜的甚会说话!七千两银子便要与我结善缘——那好,不如这样:掌柜的请回去告诉你们东家,我这里有方才那套雨过天青轴金瓷碗中的第八只——就是那只‘骤雨打新荷’花色的,问他要是不要,若愿要呢,拿七千两白银来,外加这只螭龙祥云纹三足香炉一并给我,我与他结善缘!”
老掌柜的这才明白自己今儿个是八十老子倒崩孩儿,让眼前这小子给涮了,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苦笑着道:“这位少爷说笑了,您那区区一只瓷碗如何值得了这么许多银子,还外加一只春秋的青铜器呢?!”
“一只确是不值,八只呢?”明月夜笑,“你这里虽有七只,奈何少了我这只就一文不名,这值钱就值在我这第八只上了!我不急着要答复,掌柜的且回去问问你们东家,这第八只究竟要还是不要,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说着便拱了拱手,径自大摇大摆地出了博古斋。
老掌柜的目送明月夜离去,转身匆匆奔进铺子里间唤出两个精壮的伙计来,向着明月夜的背影一指,低了声道:“跟着他,务必打探清楚这小子的来历和下榻处,且莫令其发觉!”两名伙计应了,悄悄地缀行了上去。
明月夜一路哼着曲儿沿了大街闲逛,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原本便生得眉目俊朗的他如今穿着那身锦衣华服更是潇洒出众,走在街上直引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齐盯了脸上看,他也不在意,若瞅见漂亮姑娘还会抛上几个媚眼过去,惹来娇笑连连。
一路行来一路逛,酒肆茶楼戏园子,衣铺食铺珠宝铺,大大小小都要进去坐上一坐转上一转,直苦了那两个跟踪在身后的博古斋的伙计,明月夜在楼里喝茶吃饭听小曲儿的时候,他们只能干巴巴地等在楼外,一整天下来滴水未进粒米未吃,直饿得前心贴后心、脚酸背抽筋。好容易见他进了本城最大最贵的那家鸿运客栈,这才悄悄儿地去向客栈掌柜的打听了他的名字,说是姓叶,叫做月明。
明月夜待两个伙计回去复命后才换回自己那身布衣回转城南咏桂巷,推门进了堂屋,见桌子上饭菜好好儿摆着,并未见动过筷子,心儿却不在堂屋,东边耳室她的卧房里亮着灯,便过去轻轻推门进去。
心儿正坐在床沿叠一件披风,藏蓝的颜色显然是男子穿的,不由走上前去劈手扯开了细看,道:“这件不是我的,也不是温…那小子的,却又是从何而来?”
心儿从他手中将披风抢回,重新叠好放到枕边,没甚好气地道:“多早晚了,你还知道回来?饭菜我都热过三回了!如今你自个儿吃凉的去罢!”
明月夜笑嘻嘻地伸臂过去欲将心儿搂在怀里,却被她甩着胳膊挣脱开,复又粘上去搂住,低笑道:“我错了,我错了,罚我吃凉的——你也还没吃呢罢?何必等我回来呢,自己先吃就是了。来来,到堂屋去,我去热饭。”
“我不饿,不想吃,你自己吃罢。”心儿推开他,转身去抻开被子铺床。
明月夜握住她胳膊,笑道:“这么早就睡下,也不怕睡多了头疼,好歹吃一点儿,歇歇了洗个澡再睡——哥哥给你烧洗澡水,可好?”
“我不想洗。”心儿甩他的手。
“我洗,我要洗,你帮我搓背,好不好?”明月夜装乖作嗲地冲着心儿使劲眨巴眼睛。
“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还像以前那样。”心儿把他往门外推。
“就是七老八十了,你也一样是我妹妹!”明月夜猛地一转身,任心儿一个没推中径直撞进他的怀里,惹他坏笑连连。
“没说不是你妹妹!你倒是拿出个当哥哥的样子来,哪有总这么欺负自个儿妹妹的?!”心儿从怀里抬起头来,拼命推也推不动,只好任他牢牢搂着。
“不欺负自个儿妹妹的哥哥不是好哥哥,”明月夜坏笑,“一旦哪一天我这样去欺负别的女人了,你看你伤不伤心呢!”
“鬼才伤心!”心儿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又不是疯子,你不欺负我了我还不痛快?!”
“嘿!到时真不痛快了你可别悄悄哭鼻子!”明月夜笑着低下头来,用自个儿鼻尖儿轻轻蹭了蹭心儿鼻尖儿,大手在小屁股上一拍,“好了!不许生气了,跟我一起吃饭去,我保证下回早早回来,可好?”
心儿无可不可地胡乱点了下头,跟在明月夜身后出了卧房,目光无意中落在他挺翘的臀部上,心道若是自个儿也照他屁股上来一下子,不知这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吃罢饭,明月夜却也没时间洗澡,同心儿打了招呼,回房换上了夜行衣后连夜出城,一直奔了望舒城而去。望舒城与皎城之间隔了两座大城,路程并不算近,因而明月夜藉着夜色使出了十成的功力架着轻功飞奔,用了小半个晚上也就到了。
回到望舒城来并不是为了找金风玉露阁的纤云姑娘,明月夜几个轻盈的纵跳跃入一条窄巷,窄巷两旁皆是普通民户的院子,靠近尽头处的一所院子里种满了形态丑陋的樟树,院内是四合式的格局,此时早已灯熄人静,明月夜一缕轻风般由正房西耳室半启的窗户口飘进屋去,径直落在了房内床上那正拥被大睡之人的身上。
第71章 女孩相近
那人睡得正熟,鼻间还有微鼾,明月夜盘膝坐在那人腹上,因提着气并没有太多重量压下,伸出手去捏住那人鼻子,不多时便见那人梦中皱起眉来,脸上满是痛苦。明月夜窃窃笑着,终见这人再也受不得了,“哼”地一声激凌了一下醒了过来,一对朦胧眸子怔怔地望在明月夜坏笑着的脸上,半晌方哑着嗓子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