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劲儿不小!”温大少睁大眼睛,实在觉得好笑地望住诗情——这丫头有意思,别的丫头都是在自己面前装娇作媚扮可怜儿,以图博得自己的好感和疼惜,可这个丫头呢,竟有种女人中罕见的强势、下人里难得的傲气——她,绝不同于自己从小到大所见过的一切下人甚至一切女人——有意思,很有意思,这样的丫头少见,好玩儿!
温大少爷笑起来,一对漂亮的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看来这个夏末也不似想像中的那般无趣呢。
“穿衣罢。”温大少爷不动声色地继续发号施令。诗情向旁边瞅了一眼,见衣架上搭着他的衫子,便取过来替他穿。先是中衣,然后是裤子,接着是…
当温大少抬起一只光着的脚丫子等着诗情给他穿袜子的时候,诗情的半边唇角歪歪地挑了起来——让他给个男人穿袜子?这混小子知不知道自己正干着一件危险的事儿?他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把这小子两只脚丫子掰断免去他终生穿袜之苦,混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儿了!
画意憋笑憋得很辛苦,只好假装打洗脸水先出了房间。
——没办法,谁叫他非要扮成丫鬟混进温府来呢,这才真的是自作自受。诗情心里暗骂了一声,一把扯过温大少的脚丫子,动作粗鲁地将袜子套了上去。才刚套好,却听那大少爷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这袜子脏了,脱了换双干净的。”
——哟嗬!好小子,跟老子过不去是吧?!诗情歪着嘴,一双“粉拳”捏得嘎嘣作响。
温大少爷眼神无辜地望着诗情,心里早因这丫头一脸扭曲的愤怒笑得打颤:这丫头究竟是心无城府呢还是天不怕地不怕呢?什么心思都毫不遮掩地摆在脸上——哈哈!这回气死了罢?气死了罢?
端着水进来的画意见到眼前这情形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明月夜这家伙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乍一变做大宅里的下人——且还是个专门伺候主子的丫鬟,能适应才怪。这不么,连温家大少爷一招都没扛住就差点打回原形。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两个都是大男人,让他去伺候一个男人到底很伤自尊,只怕放谁身上都没法儿忍受。可这又怪谁呢?谁叫这家伙死活非要混进府来当丫头,不是自找苦吃又是什么!
画意放下水盆,走过去从衣柜里找出一双干净的袜子来至床前。明月夜是为了要保护她才这么忍辱负重扮成女人的,眼下这副样子虽然有些好笑,却更让她心疼。才要蹲身去给温大少换上,被诗情一把拽住,瞪了一眼道:“我来给大少爷换!”
画意又想捏眉心了——这个家伙!嗳嗳,头疼啊,头疼。
温大少心下只觉好笑:诗情这丫头明明对自己抱着敌意,根本不愿伺候,可旁人若想伺候的话她又不肯,这倒是为的什么呢?
有了第一次就不在乎第二次,诗情这一回干脆利落地给温大少换上袜子,然后穿上鞋。温大少一摇二晃地来到水盆前,胳膊一伸:“挽袖子。”
诗情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生活自理方面有障碍,挽个袖子也要别人伺候?他不会拉屎撒尿也得需要别人帮他弄出来罢?!
画意在旁才要伸手,被诗情一眼瞪了回去,索性甩手走开,由得他去。
挽好袖子,还要淘巾子,递香胰子,擦脸,擦手。温大少坐到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被诗情重手擦得通红充血的脸,一时又是哭笑不得。他怀疑如果还要让诗情给自己梳头的话,最终自己的头皮上还能剩下多少根头发,他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吩咐道:“画意,你来给我梳头。”
“还是小婢来罢!”诗情果然不出所料地拦了下来,抄起桌上木梳就要插上温大少头顶。
温大少连忙偏头闪过这一记杀招,好笑地道:“诗情伺候了半天,也累了,先歇歇去罢,让画意来伺候就好。”
“小婢不累,小婢伺候少爷只觉干劲儿十足呢!”诗情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
温大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凌,笑道:“既然如此…你先去把洗脸水倒了,然后再来给我梳头。”
诗情依言放下梳子,端了脸盆出去了。温大少趁机向着画意一招手:“来,梳头。”
画意快步过去,拿起梳子干净利落地给温大少绾了个凉髻,温大少十分满意地连连点头:唔,不错,手很巧,干活儿也利索,若胸再大些就完美了。
诗情重新进房时温大少已经梳理完毕,正让画意给他系外衫的绦子,诗情一看之下火撞脑门,走上前去才要拽开画意,被画意偏过脸来淡淡看了一眼,这一眼仿佛点了他哪一处穴道般无法再行动作,只好拉着脸立到一旁。
接下来温大少要到上房去给温老爷和温太太请安,然后温家人要坐到一处用早饭,这种能接触到主子们的重要时刻琴语和棋声是不肯让给新人的,所以两个人跟着温大少一起去了,只留下诗情和画意看门。
诗情歪坐到椅子上,跷起两根腿搭上桌沿,一手摸着下巴转心思。画意走至面前,垂下眸子看他:“你若是总这么着,这活儿趁早还是别干了。”
“反正我绝不容许他碰你一指头。”诗情挑起眼看着画意,坚而又定地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还是这样,那咱们各干各的罢。”画意说罢转身往门外走,被诗情一把拉住胳膊拽了回来。
“你敢让他碰你一下,我就——”诗情捏了捏拳头。
“你就什么?可以试试看。”画意淡淡地看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依旧出门去了。
第22章 温大少爷
画意带着一肚子火来到院子里,倚住一株只生了绿叶儿的梅树沉思。照她当初的希望是,最好一入府就能被分到温老爷妻妾们的房里当丫头,如此套起话来还好说些,就譬如上一回在陈府那样。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竟然被分到了温家大少爷的院子里,如此想要打探那宝贝的藏匿之地可就相当的费力了。用个什么法子呢?必须要找出温家人的矛盾点才更容易下手,看来还是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待将整个温府的人和事熟悉了才行了。可是…明月夜那家伙又是那副臭样子,多在这温府待一天就多一分的麻烦,真是…气死人了。
没多久,温大少爷从上房吃完早饭回来,进门便让诗情泡茶,然后一头扎进了房中。
被禁足的日子无趣得很,府里的景儿八岁的时候就逛得烦了,府门又不得出去,以前那些能“玩儿”到一起的丫头又被温老爷发卖掉了,剩下琴语和棋声也早没了兴趣,好容易进来两个新的,一个姿色平平,另一个…粗枝大叶,没有半点女人味儿,真是无趣。
一个人待着左右也是无聊,温大少爷便将画意叫进房来,却见那诗情也跟着进来,不由好笑,只向她道:“这里不用你了,出去罢。”
诗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画意一眼,只好退出房去。温大少爷便往窗边书桌前一坐,让画意给他磨墨,而后一边支着下巴仰脸看着画意长长的睫毛,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和诗情未进府之前就认识?”
画意心中虽然小小吃了一惊,不过面上却静如秋水:“回少爷的话,未进府之前小婢和诗情在同一个牙婆子手里,故而认识。”
“喔…”温大少爷拿起架子上的毛笔,用手指拨弄着笔尖狼毫,“看上去她对你好得很呢,想来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罢?”
画意这才真正吃了一大惊:好个敏锐的温大少!这样都能看得出来,何其锐利的目光!这个男人绝不像坊间传说的那样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他相当的聪明!
画意认为这是一次警钟,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只信传闻,她此前太过大意了。
“回少爷的话,也并未多久,只不过一见如故罢了,所以感觉像是已经熟识了很多年的样子。”画意波澜不惊地答道。
温大少爷从画意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由笑了一声,用笔蘸了蘸画意已经磨得差不多的墨,然后把桌上一张白纸推到画意面前:“写个字我看看。”
画意拿不准温大少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是出于什么心理,不过还是接过笔来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了一个“人”字,温大少向那纸上看了看,笑了起来:“不错,认真练过的。”而后接过笔去开始在纸上写东西,画意看了几眼,不过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诗句,夹着几句艳词浪语,便移开目光,立在他的身后悄悄打量这个房间。
这房间是温大少的起居之所,与平常屋子没什么不同,各类家具齐全,墙上还挂着几幅露着胸脯子的仕女图。多宝格上的摆设也大众得很,古玩玉器盆景应有尽有,根本无法从中推知这温大少平日的个性和喜好来,就连床帐子、被褥及窗纱的颜色也都是最常见的搭配,整个屋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就是因为它的太过平常,让画意突然察觉到这位温家大少爷匪浅的城府来——他把自己的一切都隐藏在这些普通的平凡的大众的东西之中,不给人以了解他和窥探他内心的任何把柄——他,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聪明人。
有了这样的一层认知,画意的警惕心更加提高了几分,这一次的活计看来相当有难度,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阴沟里翻船得不偿失。
对于一个不了解他的喜好与需求的人来说,要如何对其假以利用呢?画意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微微一笑:他隐藏,说明他有要藏的东西,不怕他藏,就怕他不藏,只要藏了,就说明一定有,只要有,就必然能被利用,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够找出他真正藏起来的是什么。
温大少爷在纸上胡写乱划了一阵,然后扔下笔,伸了个懒腰,忽地一扭头,脸上带着个坏笑:“画意儿,帮少爷我抄家训可好?”
“家训?”画意不明所以。
“嗳嗳,你家少爷我被罚禁足一个月,还要抄一千遍的家训,到时老爷子还要不定期地检查进度…好丫头,帮少爷抄几遍,少爷亏不了你,怎样?”温大少说着飞出个媚眼来。
“少爷有什么好处给小婢呢?”画意眨着眼睛问。
“唔…那就赏你可以伺候本少爷沐浴,替少爷搓背,可好?”温大少很喜欢看画意眨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的样子,因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使得这话说出来更显暧昧。
画意红了脸,原本也是开玩笑才问的,不成想这个温大少实在是不正经,看样子以后不能对他有半点随意才是。于是假作没听见这话,只绷着小脸儿问道:“现在就开始抄么?”
温大少坏笑了几声,倒也没有继续再玩笑,站起身道:“就现在罢,反正这会子也没什么事做,你就坐在我这椅子上抄好了——正楷会写么?”
“会。”画意点头,绕过去在温大少方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取过一张白纸来铺好,温大少从旁边一摞纸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放在画意面前:“喏,这是我抄好了的,就照着这个内容写。”
画意这才明白他方才在这里胡写乱画懒来懒去地磨叽了半天不想抄,原来就是在谋算她呢!真是个顽劣的家伙。
一时画意静下心来认真抄写,温大少就在旁边倚着桌子看,看了一阵见画意写得毫无破绽,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在桌旁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悠哉游哉地品茶,正滋润着,突听得一个粗嗓门儿响在门外:“少爷,吃瓜!”
“噗——”温大少笑出来,怎么一时就把那个憨丫头诗情忘了呢?转过头来看向面无表情的画意,脸上浮起个坏笑:“你说,若是诗情一进来发现我正将你搂在怀里,会不会用西瓜丢我?”
何止会用西瓜丢你,他会连你一起丢。画意心道,不由往旁边错了错身,她还真怕这个不着调的温大少说到做到。
温大少坏笑着的目光在画意身上扫了几眼,而后道了声:“进来罢。”
诗情端着一盘子西瓜推门进来,第一眼先看向画意,见她好端端在桌旁伏着身写东西,那温大混小子也只在桌前坐着,这才放下心来,将瓜盘放到桌上去,娇滴滴道了声:“少爷请用瓜。”
温大少爷浑身打了个寒颤:“诗情,乖,你还是用原本的嗓音说话罢。”
诗情娇嗔地飞了个媚眼儿过去:只要这混小子不对心儿动手动脚,什么都好说。
吃罢午饭后,温大少爷就躺在院子里的凉榻上午睡,本想让画意在旁捶腿,却又被诗情抢了去,那对儿大粉拳直捶得他险些断了骨头,只好叫了停,只让她打扇儿就好。幸好诗情拿的是女子用的纱制团扇,若是纸扇芭蕉扇,说不定还要将他扇飞五百里去。
画意趁着中午无事,悄悄儿地出了白梅院。身为少爷身边的丫头也就这点儿好些,少爷没有那么多的事,所以丫头们相应的活儿也就少,没有活儿的时候是允许丫头们四处走走的,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少爷若是找你你不在,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反正温大少身边有诗情支应着,画意也就放心地开溜了。在树荫儿底下慢慢走着,遇见几个闲聊天的丫头婆子就凑上前去跟着聊上一阵,再或把自己打的精致的络子、从外面带来的价格不贵却很时新的水粉胭脂分给众人,众人得了好处愈发同她聊得开心,一中午功夫,画意已经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这温府的内部消息。
在这众多消息中令画意最为吃惊的一条是——温老爷,曾经先后失去过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无一例外都是生病亡故,且,无一例外全都是嫡生子。温大少名义上虽是温家的长子,但那三个亡故的少爷其实却都是他的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温太太,确切的说是上一任温太太、温老爷的元配,一共生过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而真正活下来的只有温大少一个人,那唯一的女儿还在肚子里时便不幸小产了。屡次三番地痛失爱子爱女让温太太再也难以承受,终于在温大少十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一病去了。
现任的温太太是续弦,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除此之外温老爷还有三房妾室,也各有所出,如果不是丧了三子,温家也算得是多子多福了。
画意叹了一叹,只觉那吊儿郎当的温大少也是个可怜人,如果那块寒玉牌位当真是要传给继承家业的嫡子的话,自己兄妹俩等于是盗了他的东西,那他岂非更加的可怜了?
回到白梅院的时候诗情正在喂温大少吃西瓜,用勺剜一大块,然后填鸭子似地送进嘴巴里去,一张脸臭得像鞋拔子。诗情见画意进门,眼神便向那边飘了一飘,被温大少眼尖看见,眼珠子转了转,冲着画意一招手:“丫头,来,给少爷捶肩。”
“还是小婢来——”诗情才一开口,被温大少挥手止住。
“诗情你继续喂西瓜,闲不着你的,放心。”温大少唇角勾着坏笑。
画意理也不理诗情,径直过来立到温大少身后,双手轻轻放上肩去,诗情那对眸子里便窜出两溜儿火花来,手上一勺一勺喂得飞快,直把温大少嘴巴塞得满满,一不留神还呛着了,咳了半天,画意连忙帮他捶背顺气。
这厢三个人正各怀心思暗自较劲儿,那厢听见院门外有人道了声:“传老爷话,请大少爷即刻往上房去一趟。”
温大少挑了挑眉毛,二话不说地起身独自出了院门往上房去了。他前脚才走,诗情后脚便上来抓画意,意欲就方才之事理论理论,却被画意一甩手扭头去了温大少的起居室,继续抄那家训去,诗情歪歪嘴,蹲到台阶子上把盘子里剩下的西瓜吃了个精光。
第23章 温二少爷
温老爷其实最是个遵规守矩的人,嫡长子再不争气,他也还是要把家业传给他的。原本他们温家的嫡长子们年满一十八岁后就该正正经经地把家里的生意接手过去,可如今他的大儿子眼看都要二十岁了,对家中生意仍是一窍不通,温老爷这阵子急得天天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只觉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早逝的元配太太。
自打出了众女大闹白梅院这档子事,温老爷认为不能再放任这个大儿子不管了,年轻人爱玩儿可以理解,但是也要对家对事业有责任感才是,温老爷认定自己的大儿子之所以如此胡闹就是因为他对于家和事业没有足够的认识,所以他决定要尽快给儿子成个家,娶上一房媳妇约束约束他,男人一成家才会真正地成熟起来,才会真正地产生责任感,温老爷对此深信不疑。
他这个想法一出,二姨娘高氏便立刻持了反对意见:“老爷,大少爷年纪尚轻,又正是爱玩儿的时候,只怕未必愿意这会子就娶亲呢。就算大少爷愿意,以他的性子老爷又不是不知道,现家中生意他一成也没上手,若是天天同新少奶奶厮磨在一起,这生意要什么时候才能全盘从老爷手上接过去呢?依妾的意思,还是让大少爷先学做生意,而后再娶妻更合适。”
高氏为温老爷生了个儿子,千辛万苦养到了今年一十八岁,照理嫡子庶子都是温老爷的骨肉,家中财产将来也有庶子们的一份儿,只是同嫡子得到的比起来那就少得太多了。人都是有贪念的,能多得到的,谁也不会想少得到,自己儿子能够从温老爷那里得到多少,直接关系着她将来能否过上富贵荣华的好日子。所以高氏想争,要争,尽最大努力地去争,就算儿子不可能全盘继承温家的家业,能多拿上一份儿总是好的。
高氏也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温老爷尽快让她的儿子——温二少爷接触温家的生意,然而温老爷相当地重规矩,他认为长子还没有经手生意,次子就不能逾在前面,以免将来失了长子的威信。就因为有长子在前挡着,高氏的儿子便也迟迟没能接触家中生意,这不能不令高氏心急,因此才急急地反对温老爷想让长子成婚的提议——那个小色鬼,真娶了妻必定天天泡在卧房里不出来,哪有心思去学生意呢!虽然长子学生意对她的儿子来说也有着莫大的威胁,但总好过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学,何况以自己儿子的聪明劲儿,一准儿能把长子那小混蛋给比下去,然后慢慢将整个温家的生意掌控在手里,在现任正室太太的儿子还未长成之前彻底握住大权,一旦哪一日大她十几岁的温老爷去了,那整个温府还不是她娘儿两个的天下!
现任的正室温太太——那位续弦的姜氏,拈着茶盖子看了高氏一眼,淡淡地道:“老爷并未问你的意见,插的什么口?”
高氏尽管心中忿忿,面上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只得垂下头不再吱声。姜氏这才转向温老爷,微笑着道:“听老爷这么说,莫非心里已经有了未来大少奶奶的人选了?”
温老爷叹了口气:“我哪里有呢!倒是试探过几家门当户对人家儿的口气,人家却都嫌老大那小子口碑不好,如今我看他是别指望娶个同我们家家境相当人家的女儿了,只要对方条件不算太差,我看就让他凑合着罢!”
姜氏抿嘴儿笑道:“如风那孩子虽然爱玩儿了些,人还是聪明孝顺的。既然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好找,我们就放低些条件,只要女方品貌端庄,性格好,我看就足可以了,我们家又不图她什么,只要能踏踏实实同如风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老爷的意思呢?”
温老爷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太太说得是,只不过这样的女孩儿眼下又到哪里去找呢?”
姜氏笑道:“看老爷急的,这事儿本就不是一两天能说成的,若当真着急,妾身这里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又怕是高攀了咱们如风。”
“喔,谁?”温老爷忙问。
“就是妾身的外甥女儿,本家姓柳,是咱们城广寒居酒楼老板的闺女,家境虽比不上咱们家,好歹也算得是中上水准,长得也好,今年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说了几家都不太合适,如今还待字闺中呢,不知老爷认为可行?”姜氏含笑着道。
“既是太太的外甥女,这更是亲上加亲了,我看不如就约个时候让那孩子到咱们家来玩一玩罢。”温老爷捻须颔首。
“何须这么客气呢,”姜氏笑道,“妾身未嫁时最疼这个外甥女儿,平日与她也最为亲近,索性就让妾身托人捎个信儿过去,就说许久未见想她了,让她收拾东西到咱们府住上几日,也好给两个孩子多制造几次相互熟悉的机会,老爷看如何?”
“很好,就这么办罢。”温老爷心中的担子放下了一头,因恐大儿子那混蛋小子唐突了人家柳姑娘,便使人前去叫他过来,好生嘱咐了一番。
温大少爷温如风从上房回到白梅院,见诗情在台阶上蹲着很没个女人的样子,不由一阵好笑,也不进门,只冲着她一招手:“走,陪少爷遛遛去。”
诗情便跟着出了院门,两人一前一后径往温府后花园里来,却见园子里正是热闹,一大伙丫头正提着篮子摘花,又是打闹又是玩笑,更有那发育成熟的细腰丰臀的丫头一跑起来风情万种,温大少同诗情两个一共四只眼睛便盯着人家从东到西一路绕到假山后头去了。
见着温大少这厢施施然地过来,丫头们连忙娇声一片地行礼招呼,温大少嘴唇一勾就过去了,直如浪蜂入花丛,摸这个一把捏那个一下,逗得丫头们娇笑连连,或羞或躲或大着胆子迎合,把诗情在旁羡慕得直眨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