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架子上去,转过身来,琴行老板还不死心地跟在他的后面,一遍又一遍地说道:“这款吉他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了,就剩下这最后一把了,你现在不买肯定明天就没了,你就买一把回去玩,多好,多好。”
钟年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摆在架子上的吉他,他的眼里有眷恋的光芒,却十分尴尬地笑了笑,“我真的不买。”
琴行老板终于看出钟年不买的原因,这个少年身上根本就没钱,他立刻放弃了刚才高涨的热情,转头回到一边继续喝茶和等顾客上门。
钟年走回到售书区的楼上。
他在中学辅导资料区寻找钟茗,却看不到钟茗的身影,正在四下看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钟茗的声音,“你看看这本书怎么样?”
钟年回过头,看到了拿着一本数学资料的钟茗,他赶紧拿过资料翻看起来,钟茗走到英语区,她默默地回头看了看认真翻阅数学资料的钟年,心里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疼。
买完书之后,钟茗带着钟年去小吃街买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她买了满满一大杯,和钟年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吃,钟年咬了一大口干贝,一面笑一面用手扇着周围的风,不住地说道:“烫,好烫。”
“你急什么,我又没跟你抢。”
“东西要两个人一起抢才好吃。”钟年直接用竹签插走了钟茗最喜欢的贡丸,一口塞到了嘴里,笑呵呵地大嚼起来,“我就喜欢跟姐抢东西吃。”
“你饿死我算了。”
“哈哈……”
钟年笑得东倒西歪,他帅气的面孔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漂亮极了,只是他身上的校服有点旧了,但这不影响他身上淡淡的书卷气,就像一个温柔修长的王子,路边走过的女孩子都会下意识地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钟年夸张地揽住钟茗的肩头,他的眼睛在路灯下熠熠生光,“姐,就你对我最好了。”
【三】
钟茗去医院的时候正好裴源的治疗刚刚结束。
钟茗看了一眼裴源吃的营养午餐,微微一笑,“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得下啊?光看着就没食欲了。”
裴源面无表情,“你是专门来挖苦我的吧?”
钟茗点点头,“嗯,是啊。”
裴源说:“出去!”
钟茗把椅子拖到了裴源的病床边,裴源立刻皱起眉头,稍微往旁边让了让,“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啊?”
“医生说我现在很容易被细菌感染,也就是说,我必须离不干净的东西远一点。”
“哦。”
钟茗搬着椅子走到了一个距离裴源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裴源,表情很诚恳,“这样行了吧?”
裴源看着钟茗,眸光有点不可思议,“我都说了这么难听的话你还能忍?!”
钟茗没办法地摊摊手,“没办法,你是病人啊!而且还得了那种病!”
裴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说道:“算了,你说的也不比我说的好听多少。”
“所以大家扯平了?”
“……”
“算是扯平了吧?”
“随你的便!”裴源面无表情地躺在病床上,拿起一旁的被子盖在头上,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现在这样对我,我也不会把那本画册交出来的。”
他忽然把被子掀开,转头看了钟茗一眼,苍白的面孔上的那一抹笑容有点邪恶的味道,“等我病好了回学校,我还是会散步那些照片。”
“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会被判刑吗?”
“那又如何?”
“我没有去告你,你应该感谢我!”
“那你去告啊。”
“好吧。”
钟茗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大把收银条,递给裴源,“这些都是这一周小白的伙食费,你得给我钱,不然我就不管它了。”
裴源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一百块扔给钟茗,不耐烦地说:“这些,够它吃一个月了吧!”
“开什么玩笑,它吃得比我还多。”钟茗很认真地把钱收起来,“你要是不在,它就皮包骨头了,不够的时候我再来跟你要啊!”
“你就不能把它抱回家养?”
“不行,钟年对动物毛发过敏!”
她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裴源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去?”
“你刚才不是让我去告你吗?”钟茗平静地看了裴源一眼,“我这就去,在法院传票过来之前你最好别死了。”
“你才死了!”
突然之间火冒三丈的裴源抓起床上的枕头朝着钟茗砸过去,钟茗已经开门走了出去,枕头直接砸到了刚刚关上的门上,“扑”的一声落在地上。
裴源看着空寂的房间。
周围很静,静得好像是一瞬间把他从这个世界隔离了,裴源低下头,床边撒着一把她丢下的收银条,裴源把这些收银条捡起来,一张张地在手里摊平,他看了那些收银条半天,忽然转过头去把柜子上的手机拿出来,找到了钟茗的电话打出去。
刚一收到钟茗的回应,裴源那原本平静的面孔忽然愤怒起来,“钟茗你这个骗子,你买卫生巾的收银条也找我报销,小白用得着吗?用得着吗?”
于是在电话那一端传来钟茗十分客气的辩解声,“你要有常识!不要以为狗就没有生理期。”两个人拿着电话莫名其妙地吵了半天,裴源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管,你把那一百块钱给我退一半回来。”
“我最近很忙的,要期末考试了,哪有时间再到你那儿去!”
“限你三天之内把钱给我退回来。”
“你少做梦了!”钟茗很理直气壮地挂断了裴源的电话。
一切又重新安静下来。
病房里,裴源望着手机发了好久的呆,手机屏幕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暗下去,裴源的呼吸很轻,他慢慢地把握着手机的手垂在洁白的床单上,然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苍白的面孔上一片令人心疼的寂寞。
与此同时,坐在公交车上的钟茗默默地抬眸看看路边的风景,那些枝繁叶茂的凤凰树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阳光让这片小小的世界温暖无比,马路上有很多人,迎面而来的是生命真实的味道。
钟茗想起了裴源。
她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生命的残酷和无奈的挣扎,是在裴源身上感受到的。
她想他现在一定很害怕安静吧,那种被死亡笼罩一般的安静,潮湿的,冰冷的,黑暗一般的安静。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再次振动起来。钟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钟年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按下通话键,“怎么了,钟年?”
“我在派出所。”他的声音有些哑。
“什么?”
“爸被警察抓起来了,他们打电话让我过来,说爸聚众赌博……”电话那一端钟年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紧接着,就能听到他细微的啜泣声,“姐,怎么办啊?打电话让孟烁哥帮帮忙吧……”
钟茗拿着电话呆在那里。
钟年哽咽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端清清楚楚地传过来,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是忽然一把锋利的碎玻璃渣子一下子撒到了她心上。
整个心都疼得揪起来。
钟茗一口气跑到派出所,她在二楼找到了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钟年,她叫了一声,“钟年。”
穿着白色校服的钟年抬起头来,钟茗看到了他满脸的眼泪。
钟茗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低声说:“没事。”
钟年静静地望着走廊里某处,半天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姐,爸为什么就不能改好呢?”
“我哪知道!”
“你说他们会把他放出来吗?”
“还是直接把他关起来才好呢!”钟茗转过头来,走廊里的惨淡夕阳映在她的眼瞳里,她的眼眸干涩极了,仿佛是被炎炎烈日灼烧的河床,露出龟裂的口子,“钟年,你真以为那个烂到骨头里的钟方伟会改好吗?”
“别这么说爸?”
钟茗回过头看看钟年,她伸手在钟年头发上揉了揉,淡淡地笑了笑,“钟年,你真是个傻瓜。”
钟年没说话。
被下午的残阳笼罩的二楼走廊里,少年和少女静静地坐在一起,只要用心地去感受,总可以闻到些微的香气,就像是总在空气里浮动的大瓣白玉兰花香还有那些轻轻浅浅的曾经的时光。
晚上的时候,孟烁来了。
钟茗和钟年就站在那里,孟烁在那些警察的办公室里待了好久才走出来,他一直走到钟茗的面前,低声说:“那些人说你爸是累犯,都好几次了。”
钟茗默默地说:“要交罚款吗?”
孟烁有点迟疑地看着钟茗,“你等我再进去说说,我爸这几天出差,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他,让他打个电话来,你再等等。”
“不用等了。”钟茗摇摇头,“我们没钱,就把那个王八蛋关起来吧!”
孟烁皱皱眉头,“钟茗你怎么这么说话!”
钟茗看看孟烁,“我就这样,你不喜欢就不要听啊!”
钟年在一旁小声地说道:“姐,你们别吵了。”
钟茗一句话也不说拉着钟年就往楼梯下面走,被钟茗带走的钟年回过头来看了孟烁一眼,他向着孟烁做了一个口型。很清楚明白的口型。
“别怪我姐。”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茗打开客厅里的灯,光线很暗,很久以前就该换灯管了,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厨房里,从冰箱保鲜格里往外拿菜,又朝着客厅里喊:“钟年,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听到了房门关合的声音,钟年已经回了房间。
整个房间转眼间就仿佛是沉入了一个巨大的冰室!冰冷可怕。
钟茗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冰箱里的冷风把她的手指冻得冰凉通红,她低着头,呼吸慢慢地沉重起来。
剧烈起伏的胸腔里好似有着浓重的水银在无声地流动着,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能呼吸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就被一把看不见的刀狠狠地翻搅在一起。
该怎么办?
到底要她怎么办?
钟茗推开钟年房间的房门。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台灯,钟年坐在台灯下,低头翻看着练习册。
钟茗说:“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钟年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在书桌上四处搜寻着,终于他找到了黑色水笔,他一面拿着水笔在书上画标注线一面说:“没有。”
钟茗站在门边,默默地看着钟年。
“我知道你不高兴。”
“……没有。”
“无论如何,我不会浪费钱去救那个赌鬼的!”
“那个赌鬼是我们的爸爸。”
钟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依然淡定,灯光在钟年的面孔上打下一层柔柔的光晕,他英气笔挺的五官在灯光下漂亮极了,钟茗觉得他根本就不应该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和她一样,慢慢地变得冷漠,慢慢地让心中积满了怨恨。
钟茗转过头,走出了钟年的房间。
已经是半夜了。阴冷犹如一个黑洞的屋子里。
钟茗用被子把自己用力地裹起来,她不停地发抖,牙齿不住地发出咯咯的声响,两耳是轰隆隆的声音,她闭上眼睛,眼前出现无数幅画面,混乱地在她的脑海里左冲右撞。
站在地铁里的林森,透明的车窗玻璃把她和他远远地隔开,他的目光里有着清楚的温柔和怜惜。
与江琪一起并肩离开的孟烁,他珍视那个花朵一般纯洁无暇的女孩子远远胜过珍视一个破碎不堪的她。
一个人躺在冰冷病房里的裴源,他苍白的面孔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
被警察抓起来的钟方伟。
章云优雅地坐在她的对面,对她开口说:“我只能带一个人出境,你把钟年交给我,让我带他走,你把他留在这里只会耽误他。”
在某些瞬间,被死死压住的感情在刹那间找到了一个突破的空间,眼泪和刺耳的话语仿佛是汹涌着从滚烫的胸膛里冲出来,那些悲伤,绝望,让人崩溃的感情!
浑身滚烫的钟茗蜷缩在被窝里,眼泪沁入被面的纹理中去。
她的喉咙发现含糊不清的声响,好像是被无数的水草死死地缠住,揪扯着把她拖向绝望的深渊。
她在试图朝外挣扎的时候,整个人“嘭”的一声跌落到地板上,周围的空气在她的咳嗽声中无声地震荡着,她的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胸腔好像一个被掏空了的蜂窝煤。
客厅里的灯被按亮了。
她房间的房门被推开,穿着睡衣的钟年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他看到了跌在地上的钟茗,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惧的表情,“姐——”
【四】
一直都以为自己潜伏在黑暗里注视着对手的那个人。
所以会志得意满,会斗志昂扬,会想象着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出奇制胜,会觉得自己完全能够顺藤摸瓜地掌握自己所想掌握的一切,会狠狠地报复那个害死自己哥哥的女孩子!至少他这么认为。
因为心中的怨气总要找到一个发泄点。
但终于有一天才发现,原来自己所谓的隐藏不过是阳光下那件“皇帝的新衣”,只要对方淡定的一句“算了”,就可以完全扭转主动与被动的局面,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站在台上被人数落的“小丑”罢了。
到头来最软弱的还是他自己。
裴源一个人坐在病房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稀疏的阳光。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漆黑一片,并没有人给他发短信和打电话,裴源忽然意识到,其实在林森把他揍了一顿离开之后,他只剩下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竟然是那个被他视为报复对象的钟茗。
裴源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点。
有人敲病房的门,裴源的心漏跳了一拍,“进来。”
进来的是端着药盘的护士,裴源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失望的神色,护士把要吃的药片递给他,在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之后,笑道:“怎么了?你的女朋友这几天都没来呀?”
裴源怔了怔,“女朋友?”
护士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就是经常来看你的那个女生啊。”
裴源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吃完药片,护士转身走了出去,裴源转头看看关合的病房门,他从床上下来,打开衣柜,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走出病房去了。
天气稍微凉爽了一些。
走在街上的裴源忽然意识到,现在鹭岛一中的期末考试都应该结束了,正是最热闹和漫长的暑期假期,不过据说即将升入高三的高二年级学生要上一阵子暑期补习班,这也许就是钟茗不能来看他的原因。
钟茗现在一定很忙。
他在心里默默地给钟茗找着她不能出现的原因,一路走上了过街天桥,后来他走累了,就一个人站在过街天桥上,双手撑着栏杆朝下俯视。
天桥下的车辆川流不息。
从天桥上,可以看到一路开过去的凤凰花,繁盛的树木把四季如春的鹭岛都装扮得像是花园天堂,风把凤凰花的味道吹成丝丝缕缕的香气,缓缓弥漫在他的鼻息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一辆公交车向着天桥开过来。
钟茗坐在公交车上。
她感冒初愈,刚打完点滴回来,钟年坐在她的身边,正在细心地研究着药物说明书上的注意事项。
钟茗在不经意间朝窗外看了一眼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天桥上的裴源,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遥遥地看着远处的大海,无数的陌生人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寂静的仿佛是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公交车从天桥下开过。天桥遮蔽的阴影很快过去,阳光重新照进车厢里,钟年用胳膊肘碰了碰钟茗,“姐,回去你要先把这个药吃了。”
钟茗在发呆。
钟年又碰了碰她,“姐。”
钟茗终于回过神来,她回过头看着钟年,透过车窗的阳光在钟年年轻英俊的面孔上打上明媚的光芒,宛如刚刚盛放的花朵一般,向外散发着新鲜健康的生命气息,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
钟年打开家门,小心翼翼地扶着钟茗进屋,钟茗笑起来,“我还没有那么弱啦,不就是感冒发烧嘛。”
“你还是好好坐着吧!”钟年皱着眉头说,他让钟茗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倒水递给钟茗,还有几片洁白的药片,“医生说一定要按时吃药。”
“你还别说,你真有几分保姆的潜质。”
“那你要付我钱啊。”
“好。”
就在姐弟两个嘻嘻哈哈说话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用力地推开了,钟茗一惊,水杯啪地落在地上,抬头就看到满脸怒气的钟方伟站在那里,钟茗觉得一股凉气直接从脚底涌上来,钟方伟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一耳刮子就甩过来!
“你以为老子一辈子出不了派出所是不是?”
那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脸上,肌肤好像就要炸开了!钟茗的身体一个趔龃,差点撞到一边的门框上去!
钟年惊叫一声,扑上来拦住钟方伟,“爸,别打我姐,我姐病了!”
钟茗用手扶着门,嘴角无声地哆嗦起来,她的头发被打下来一缕,软软地垂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眸里疯涌出来……阴暗的光线在她的面孔上留着深深浅浅的影子。
耳旁还有丑陋的谩骂:
“这个赔钱货!”
“你想把老子关在监狱里,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早晚有一天把你给卖了!”
钟茗回过头,她看到钟年奋力地拦着钟方伟,钟方伟一扬手,钟年就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去。
钟茗的眼眸里盈满了泪水,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转头冲出了家门。
她飞快地奔下楼梯,楼梯一层又一层,狭窄漫长,台阶上积着一层尘垢,墙壁上是模糊的涂鸦,她跑,像是一只被追逐的小兽,逃命一般地跑,急促的脚步声和胸口剧烈的心跳声汇聚在一起,那些楼梯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一般,一层连着一层,一圈连着一圈,她听到了楼上有人喊,“姐——”
钟茗冲出楼道大铁门的时候抬头朝着楼上看了一眼,昏暗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那样的光芒,仿佛是在黑暗与黎明最后交接的刹那,在地平线上最后翻滚燃烧着的金黄夕阳,心里沉甸甸的,好像是聚了一千只乌鸦,在她的心脏上放肆地踩踏。
黑压压的一大片。
已经是晚上了,还在焦急地四处寻找钟茗得钟年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钟茗发给他的。
——我在中山路步行街。
钟年赶紧坐公交车去了中山路步行街,步行街上有非常多的行人,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路边的音像店里,刺耳的音乐声响个不停。
钟年拨打钟茗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焦急地问道:“姐,你在哪?”
“你到琴行来,就是书局下面的那家琴行店。”
“哦。”
钟年一口气跑到琴行店,一推开门就看到站在柜台前面的钟茗,琴行老板笑容满面地对她说着些什么,钟年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姐,你在这里干什么来了?”
钟茗转头把一把吉他递给钟年,“你试试,我给你买的。”
钟年愣住了,“姐,这很贵的。”
“我知道,我刚付完钱。”
钟年惊愕地看着钟茗,“姐,你疯了?”
“你才疯了呢。”
中山路步行街上依旧是嘈杂的音乐声,来往不断的行人,一个乐队正在演奏着激昂的重金属音乐,他们穿着再普通不过的T恤和牛仔裤,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扯出了“唐卡乐队”的横幅,无论有没有人在看,他们的演奏依然激昂热情,激烈的音符震荡着这条街上混合着小吃味道的空气。
钟茗买了一大杯关东煮回来的时候看到钟年抱着他的吉他坐在花坛上,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激动,手指不时地小心从吉他琴弦上拨过,吉他在他的手指间发出很好听的声音,钟茗走过去,把关东煮递到他的面前,“你也别太兴奋了。”
钟年抬头看看钟茗,钟茗坐在他身边,钟年说:“姐,你给我买了这把吉他,那家里还有钱吗?”
钟茗点点头,“有,你放心吧。”
钟年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她用竹签在杯子里插了一个鱼丸,吃到嘴里去。
钟年继续拨弄着琴弦,钟茗插了一块热腾腾的干贝喂给他,,钟年一心顾着看自己的新吉他,他低头卖弄着乐谱,“姐,你自己先吃吧。”
“你说过关东煮要两个人抢着吃才好吃呀。”
“哦。”
钟年拿过竹签子在杯子里找钟茗最喜欢的贡丸,钟茗紧急地阻挡他的行径,两个人在杯子里打了一场竹签大战,最终还是钟年抢先插中了杯子里唯一一个贡丸,他笑呵呵地把竹签子举起来,“姐,我赢了。”
钟茗把眉头一扬,做出不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