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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怎么了?”庞德佑看着那气得鼓鼓的小脸笑了, “谁又惹着你了?”
“谁?”庞亦馨杏眼圆睁,恨道,“还不是你房里那个贱人!”
庞德佑挑了挑眉,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六房小妾柳氏,本想喝一句,又想想已经不知道教了她多少回说女孩儿家怎可脏了口骂人,可又能有什么用?这丫头就是死犟不改。只得罢了,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
见大哥不理她,庞亦馨更气,绕过书案一把夺下那茶盅,“跟你说话呢!”
“啧,越来越没规矩。”也算斥了一句,却是轻描淡写的连个语气都不曾带,“我已经依着你的话不让她往你那边儿去,你在的时候花园子她也不许去,这都见不着了,又怎么得罪你了?”
“哼!你可说着呢!今儿李侍郎府上派人来接我去跟他家小姐说话,谁知我前脚到,后脚她就追去了!平日一副眼里无人、最是不知冷热,到了人前竟说挂记我要一道接回去!这便也罢了,我只当她是给你做脸!可怎的竟还腆着脸去跟人家李夫人说了半天话!”
庞德佑扑哧乐了,“腆着脸?他李祥尹的夫人是镶金啊还是镶银啊,我的女人见她说不得话难不成还得烧香?”
“呸!你还护着她!”庞亦馨气得脸通红,狠狠啐了一口,“你不嫌丢人,我嫌!那李家小姐从没在我跟前儿得过势,今儿可好,掩嘴儿笑!一口一个你家嫂嫂,你家嫂嫂,她是哪门子的嫂嫂??一个偏房贱妾,我身边儿的丫头都比她有脸!如今竟在人前充我庞家的脸!她算个什么东西!!”
“亦馨!”庞德佑低喝一声,“她都进府这么多年了,一个屋檐下住着,也是为兄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
“一个屋檐下??”这一句像是突然点了炮仗的捻儿,庞亦馨一刻就炸了,指着庞德佑哭喊起来,“正是这话!你别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腌臜地方把她捡来的,你让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跟她一个屋檐下安身,可曾想过我的清白、我的羞耻?!爹娘去的早,把我交给了你,你便是这般为人父母、为人兄长么?!哼!男人大丈夫要挺胸立世,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懂得活个脸面、活个清白!我这就走,死也不和这贱人再在一个屋檐下喘气!”
见她甩手就往门口去,庞德佑赶紧起身拉住,“亦馨!亦馨!是为兄的不是,是为兄的不是!”
庞亦馨死命挣着,庞德佑没办法,又舍不得用力攥她,只好一把拉进怀中拢住,“好啦好啦,是为兄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啊?”
“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见兄长服软,庞亦馨更撒娇哭了起来,“她是你庞德佑的女人,这是你庞德佑的府!我只有求着赏口饭,哪有说话逞能的份儿!不走还等什么?!”
“呵呵,好啦,这满嘴里都是些什么浑话!”庞德佑拍着、抚着,好声好气,“她可算得什么?自小到大,为兄哪处不是依着你?我知道你心里讨厌她不是为她这个人,还是为那说不得的过去,只是,不管她曾经如何,也不管是娶来的还是赎来的,既跟了我,我就得让她活得像个人,要不说出去,为兄这男人可还当得?你说是不是?不过,当初我确实欠考虑,该多想着你才是,一旦进了门就得一处过,怎的就不计较自己还有个宝贝小妹?可事已至此,就给为兄个面子,担待她一些。今儿这事是她逾礼了,我一会儿就过去禁足她一个月,往后再不许她管你的事,如何?”
兄长一番话总算是顺了气儿,庞亦馨一边抹着泪,一边仍旧没好气道,“你不是说续了嫂嫂就把后院这两个也同前头那些一样送回乡去么,什么时候娶?怎么还不娶?”
“这可是正房嫡妻,为兄总得挑挑。”
“挑什么挑?你当我不知道?那个叫慕青的、画画儿的女子就是你的心仪之人!还不赶紧去娶来!让我正正经经有个嫂子,往后她怎么管我我都依!”
“听听!”庞德佑佯作生气,“用力”刮她的鼻子,“这话说给我听的?!你不欺负她就是好的!”
“呵呵…”庞亦馨破涕为笑,“我就是听嫂嫂的,你赶紧去娶,赶紧去娶!”
“好!”庞德佑也笑,“听小妹的,为兄啊,赶紧着,这就去娶!”
兄长百依百顺,哪怕就只口中一句话,也让庞亦馨觉得甚是心暖,走到桌边,双手捧了茶递给他,“哥,禁不禁足的我不管,你让她在后院翻天都成,可是有两桩你得答应我。”
“哦?哪两桩?”
“一,往后与我相好的几家小姐府里,不管为何,她都不许去!”
“行。”
“二,让她离承泽远些。不说她曾经身世是否由得她奈何,你看看如今她那穿戴,花里胡哨,金的、银的,日头下都晃眼!哪像是咱们威远将军府的人,分明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财主!等到易家老太太来了看着,是何脸面!”
这一番话入耳,庞德佑抿着茶没立时答,倒不是那脸面的话如何,只是小妹口中这个“易”字着实让他有些担心。
“哥,你应下么?”
“亦馨啊,你一个姑娘家,整日跟承泽在一处,成何体统?”
“嗯?”庞亦馨一愣,也不顾他转了话题,只辩解道,“光天化日,清清白白的,又是在咱们府里,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亦馨,你的心思哥知道,凡事我都任由着你,也曾答应你想嫁谁哥都能成全你,可唯独易承泽,不行。”
一提嫁字,庞亦馨腾地烫红了脸,可毕竟是自己最亲的人,难为情了一刻也喜把话说开,羞道,“为,为何不行?他来之前,不是你说他是忠良之后、文武皆备,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么?是觉得我配不上他,还是…”
“不是。”庞德佑放了茶盅,脸色未变,语声却正,“老易家规矩严,那易老太君尤其刻薄。你从小到大在爹娘跟前儿、为兄跟前儿都是宠着长,这一过去,实在是怕你受苦。”
庞亦馨悬着的心落了地,“这有什么?规矩怕什么?就怕没规矩,咱们府就是太没规矩了!更况,严什么严,若是严,承泽他爹爹怎么收了个丫头做姨娘?没礼没聘的,那老太君当初可怎样了?不也就过去了?”边说着边又红了脸颊,“我,我若到了他家,绝不给他惹事,只要他不纳妾,我都依着他,孝顺老人、服侍他,我都做得。”
看平日骄横的小妹此刻满面娇羞、一副甘心做小媳妇的模样,再想起千里之外、受尽折磨的慕青,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女人都困在这一个坏小子身上,庞德佑恨得两肋生疼,“行了!我告诉你,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兄长突然硬气吓了庞亦馨一跳,可转而也立刻挑了眉,“哼!我也告诉你,这辈子,我非易承泽不嫁!”
“亦馨!”
“我走了!承泽该吃饭了!”
“庞亦馨!!”
任是叫,任是拦,可人哪还留得住,早扑棱棱如一只粉艳的蝶儿往心上人身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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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才仿佛是昨日之事,却是一夜又一夜冷雨敲去枝头,再不见曾经花好,曾经月圆,只剩得残叶飘,零零落落。竹子枯去大半,那绿影曳曵,那细细龙吟,都随她埋入了阴黑的地下,流水干,再无人续。人说萧瑟,也道凄情,其实,只是秋凉…
没有他,已是一百五十日又一百五十夜…沾了清水的笔下,勾出他的眼睛,勾出他的双睫,却不待绘出那温柔的目光,桌上的水渍已是化,已是干。沾一沾,重新再来,一遍,又一遍,没有了纸墨,她的心依旧细,依旧疼,想他的人,念他的心,这一桩事,千遍万遍,也不觉烦…
“小姐,该吃药了。”
“嗯。”
静香听话地放了笔,接过那苦浓的药汤一口口灌下,如今身子太瘦、太弱,若是他回来见了,不知要怎样心疼,总得赶紧好起来,赶紧好起来…
“荷叶儿,那日…是怎样的?他是怎么说的?”
这是小姐每日都要问的话,也是如今她口中唯一的话,荷叶儿先还心酸,应得久了,也成了惯常,轻声答道,“二爷走之前悄悄去看我,让我转给小姐一句话:‘千万活着,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他从不食言,很快,就会回来…
看着那双目滞滞、出了神的人,荷叶儿知道这又是半晌魂儿不见,也不再扰她,收拾了药碗,轻轻开门下楼去。
玲珑娇小的馨竹园此刻显得空空荡荡,大得瘆人,绣花软鞋都能踩出回音。荷叶儿正往厨房去,却见角门儿推开,吓了一哆嗦,“谁?”
“荷叶儿,是我。”
“呀,春燕姐姐。”荷叶儿赶紧迎了过去。
“嘘。”春燕左右看看没人,关了门,挽了荷叶儿的手臂,“房里说话。”
“嗯。”
厅中落座,荷叶儿给春燕斟了茶,“姐姐请。劳烦姐姐每日过来看,多谢姨奶奶和姐姐惦记。”
“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奶奶夜里常落泪,总说当真能帮得了多少?”春燕说着眼圈儿又红,“这两日怎样?”
荷叶儿轻轻摇摇头,“自打有了你们偷偷送进来的那枝笔,便魔怔了一般,整日做在画案旁,沾了水画,一天,一夜,总也不停…”
“唉,你也该劝劝你家小姐,难不成今后还真…搁在旁人家许是还行,可易家…我们奶奶的命你们也看见了,也是清清白白读书人家的女儿跟了老爷,还生了小爷,可就因为不是明路来的,这十几年,哪一日当真顺心过?”
荷叶儿苦笑,“春燕姐姐,你不知道,二爷是怎样我不敢说,可我们这一个,这命已是去了,这病,也只能等二爷回来才能好…”
“回来…”春燕喃喃重复了一遍,语声极低,“如今这景况,还怎么回得来…”
“什么??”荷叶儿一惊,“二爷有信儿来了?”
“妹妹,”春燕握了荷叶儿的手,“早就有信儿了,我,我们奶奶一直不敢让我说…”
“啊?是,是怎么了?”
“二爷高中了,早就高中了。庞将军已经将他收入门下,如今跟着庞将军在兵部供职。”
“那,那是不回来了么??”
“如今公务在身,他便是想回来,也不能够…”
“可,可府里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他不能不管啊!”
“昨儿,昨儿…”春燕狠了又狠,两眼含泪道,“二爷着人回来传话,说…”
“说什么,说什么??”
“说…接老太太和三爷进京。”
扑通一声钝响,荷叶儿和春燕赶紧回头,“哎呀!小姐!!”
第七十二章 小爷义气
今年秋凉早,不似往年阴雨,只是常一夜一夜的风。清早起来,尚未枯尽的残花残叶散满了院子,强折了的枝叉曝出白色的接头,看在眼中,萧条、也很杂乱。一夜肆虐的风此刻似没了劲,呲呲剌剌、懈怠怠地刮着地上的零落。蓝月儿站在门前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眯了眼睛细品,清冷中带着尘土的干燥、还有淡淡日头烘暖的味道,真如那阔别多年、千里之外的地方…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这一天终于来了…
承泽中举的喜报传回易府那天,她正陪着老太太摸牌,这本该大喜大庆之事,却不想竟让老太太一怔,一双老目发滞,神色中是喜亦是伤,复杂难辨。蓝月儿庆幸自己当时沉得住气,没有像往常那般口无遮拦、多半句进京的口舌,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再由不得老太太左右,返京之日就在眼前!
果然,不到月余,承泽就遣了人来接。老太太的犹豫是意料之中,且不说刚刚入仕、万事开头当是小心谨慎才好,只如今这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就让当年愤而离京的易老忠王一家这么急急而至,未免显得过于轻浮、有失体面。这一犹豫就是好几日,可蓝月儿却是十分笃定,面子当真能值几分?孙儿一个人混在那虎狼之地,老太太怎能放心得下?动身是早晚的事,而真真让蓝月儿烦心的是那句传话:接老太太和三爷进京…
这是何意思?以往承泽再是讨厌她,大礼大面上却从未亏过,这一回怎的如此不留情面?是恨她告密?不会!当时她就疑过那蹊跷的小匣子,再看一夜之间青蔓莫名磕得头破血流,虽没死成,却是再不能自理,一时清醒一时傻成了个废人,这其中缘故恐怕只有承泽说得清楚!细想之下,留下她只能是为离别时那重重的嘱托。
这么想着,蓝月儿心里不免生怨:你这一去数月无音信,京里的繁华、权职的力量,怕是早就迷了心!不想把这份耻辱带在身边,却又剩一点良心丢不下才想留人照顾她。可她害的是相思病,你不回来她就好不了,凭白的牵累旁人做什么?如今就算守在跟前儿做孝女、伺候她三餐六茶,她也咽不下去!想起馨竹园那得了信儿就一病不起的人,蓝月儿的怒又有些泄气,只恨道,真真是个傻丫头!路都是自己走的,不知为自己盘算,不待有个什么就把身子给了他,如今落得人不人鬼不鬼,有一日当真死了,阎王跟前儿也不干净,又怨得了谁?
一阵风劲,卷起地上残叶翻飞,挂了一片粘在薄银袄上,蓝月儿低头,见那叶子形状娇小,似未长成就已随季换了颜色,金黄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枯,不萎,甚是好看。抬手轻轻拂去,叶子略挣扎,丢入地上一堆枯叶中,又一阵风,便埋去了踪迹…
蓝月儿抬头望着湛蓝的天,长长舒了口气,此次老太太甚通情理,说是桓儿尚小,怎能离了娘?没打磕绊儿就吩咐她收拾行李。一场干戈、枝节横生,可该来的终归是来了,该去的,想留也留不下,伤也好,痛也罢,终是风平浪静…
“奶奶,”
“怎样?都收拾好了么?”
“咱们的都好了,只是…”春燕附在耳边,将那在自己院子里都不敢大声明说的尴尬悄悄告诉主子。
“你说什么??” 蓝月儿一时惊乍,这可真是万不曾料到!
“您快去看看吧!”
蓝月儿赶紧起身,急急绕到怡宁苑后角门,穿过一条东西宽夹道来到今年春刚刚分给承桓的小院。一进门蓝月儿就感到不同寻常,明天就是起程远行之日,各院都在忙活,此处却是安静异常。
丫头挑了棉帘,蓝月儿走进去,正见小承桓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写字,听见她进来不迎也不抬头。蓝月儿轻轻叹了口气,自从府里出了事,这孩子就跟她远了,刚满十一岁就非闹着搬了出来。如今除了每日请安,娘俩儿难得说句话,此刻这形状显是又别了劲儿,知道这拗起来也是一头小犟牛,蓝月儿只能佯做不觉,“桓儿,明儿就要上路了,不急着读书,赶紧让他们给你收拾行李。”
小承桓专心地写着,“我不走。”
蓝月儿蹙了蹙眉,却依旧柔声道,“这是为何?你不是最想二哥了么?”
“我没脸见二哥。”
这一句说出来,蓝月儿便再也不能避,“桓儿,娘亲知道你怨娘,娘也知错了,二哥的信儿不就是娘让王兴给送出去的么?你二哥是个通情理的人,他连娘都不嫉恨,又怎会嫉恨你呢?”
“他不嫉恨我,我就该心安么?”
蓝月儿笑了,“这傻孩子,大人都放下了,你一个小孩儿浑想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什么要紧…”
小承桓猛地抬起头,“什么要紧??二哥疯了,险些杀了人!嫂嫂差点死了,她差点死了!!”
蓝月儿吓了一跳,听着这略带沙哑的嘶喊,第一次,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是已经在变声了么?这气势,这声音哪像那个胆小如鼠、打雷都要缠在娘怀里的小乖儿?看着那张气得通红的脸竟有些不敢认,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坐在了他身边,“桓儿,二哥那天是气着了,可后来不也知错给老太太跪了么?嫂嫂是受苦了,可…”想着他毕竟小,兄弟情深不好驳,总要压些大道理才是,略斟酌了一下又开口道,“桓儿,你也长大了,读了那么多圣人言,也明白了不少道理,你说,若是官府依律惩罚那犯了王法的人,错在官府么?错在举报、作证的知情人么?”
小承桓一拧眉,“你是想说二哥和嫂嫂罪有应得??”
“话虽听着难听,可…”
“可什么?可什么?他们该疯!该死!是不是?!”
“桓儿!”蓝月儿沉了脸色,“你一个小孩儿家如何懂得这男女之事?他们那是通奸!报到官府就是罪!”
小承桓气得一把摔了笔,腾地站起身,“我是不懂什么是通奸,可我知道这个‘奸’字,私也,盗也,淫也!怎能用在我二哥和嫂嫂身上?我二哥是什么人?是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心疼嫂嫂,他可怜嫂嫂,他早就跟我说过要养嫂嫂一辈子!”
蓝月儿也起了火,“他凭什么养嫂嫂?那是大嫂,是大哥的媳妇!娘是怎么教你的?叔嫂大忌,万不可亲近!”
“可大哥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叔嫂忌,成了夫妻不就不忌了么!你也说了,嫂嫂一个人可怜见儿的、孤零零在咱们家,往后分家过谁还顾得她?又没孩子,谁给她养老送终?如今二哥想疼她、护着她,不想再娶新嫂嫂,为何不行?!为何就不行!!不是说当初老太太也是想把嫂嫂给二哥的,如今不正好?怎的此一时、彼一时,倒像变了妖魔鬼崇,非要置于死地而后快?!”
“这,这,你这孩子都说的什么昏话!当初是当初,别说他们八字死克,就说如今静香她已经嫁过人、还成了个寡妇,怎么能…”
“我二哥早就说过,八字算个什么东西?!嫂嫂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克人?只有被克的份儿!寡妇又怎么了?农乡小户家的寡妇都能改嫁,咱们家的为何不行?既然嫁给旁人行,嫁给二哥,为,何,就,不,行?”
看着儿子像一头咆哮的小兽,不知是从未见他如此性狂还是当真亏了理,蓝月儿竟一口气噎住没了话,可自己的孩子到底还是摸脾气,知道他还是因为告密一事心里过不去,又打小没了爹爹,只跟他二哥亲,心里最崇敬、最佩服的就是他二哥,如今别说是叔嫂通奸这等缠不清的事,就算做实承泽杀了人做了响马,怕是也要给他寻出由头来开脱。此刻不能逆着,只能顺着他的话,遂缓了缓胸闷,平心静气道,“是,你说的都在理,可是,若这本就是你二哥自己的意思呢?”
“你,你说什么?”
“你那一番话都说的是你二哥想娶嫂嫂为妻、想长久,若他本意并非如此呢?”看小承桓瞪大了眼睛,蓝月儿知道说着了,“你虽小却也懂得这两个人成了亲才能入洞房,你二哥若当真想要她、想娶她,何不堂堂正正跟老太太说?再有什么难也得等礼数都到了才是,他为何要偷偷摸摸行这苟且之事?可见,也不过是想一时偷鲜而已…”
“你胡说!”
“啪!”蓝月儿用力拍了一记桌子,喝道,“越大越没规矩,怎敢顶撞娘亲?”
“你,你诋毁我二哥,我就顶得!” 小承桓涨红了脸,一时被逼问得没了话,可小心里依旧认了死理儿,“二哥他从来行事都有自己的盘算,这一回,这一回定是也有!”
“哼!”蓝月儿冷笑,“是啊,他有!这不接进京时就落下你那可怜的嫂嫂了么?可见他也知道这是去不得人前的羞耻!”
“不许这么说嫂嫂!”小承桓如一头被逼急了的小狮子突然爆怒,“你当我二哥是你?!他才不屑什么京城!!还有那传话,不是福能儿、也没有二哥的信,就凭那姓庞的什么将军派个人来,就能替我二哥说话?我不信!!”
“桓儿!!”
“娘!你不用为难,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二哥走了,家里就剩我一个男人,这么大的府邸留下嫂嫂一个人,若是招了贼人来欺负她,如何是好?我要留下!”
眼见他气冲冲往外走,蓝月儿生怕这一去惹怒了老太太,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一把拉住,“桓儿,桓儿!你听娘说,你听娘说!你担心的是,可你留下又能做什么?你放心,老太太都安排好了,留了好些家人保护嫂嫂。”
“不行!那些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儿,咱们一走,嫂嫂性子柔,哪能镇得住他们,我不走!”
“那你想想娘亲,想想娘亲!” 蓝月儿双臂紧紧抱住他,哭了声儿求道,“娘盼了这么多年好容易要回京了,好容易要见着娘家人了,你若不走,娘就不能走,你,你就当可怜娘的思乡之情行不行?”
“思乡?你还要哄我到几时?你娘家虽在顺天却不在京城,你想回的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