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是世交,两个女孩儿也各有千秋,选哪个求亲都是大喜,遂老太太这一回当真要府里人一同商议拿个主意,好成十全之事。可于此,蓝月儿却有自己的计较。这顾家,虽有当朝一品的姑父大人,可子孙们却无一入仕,皆从商贾。这样的绝对,不会只是避违,该是祖训如此。十七小姐将来要继承家业,这便是说一旦与顾家结亲,承泽便再无返京的可能。如此一来,今夏威远大将军亲自登门的无上荣耀便如昙花一现,再无踪影。

蓝月儿虽是一向好计较家当银钱之人,骨头里却有读书入仕的清高,遂断不想为了做个富贵员外而丢了曾经易忠王府的辉煌。更况,便是只说这后院之事,那十七小姐从未谋面,无法妄测,可丹彤的爽利却是见过的,那丫头真是个难得的心宽之人,少了许多女人心计。若是丹彤进门当家,少不得还得她这长一辈的人帮忙,天长日久,不说能暗中做了主,便是讨个后半辈子逍遥自在也是好打算。遂与贺老将军做亲,才是上上之选。

担心老太太不想重返朝堂会多倾向顾家,蓝月儿一早就去找静香,嘱意她一定要随了自己说。原本她应得好好儿的,谁知到了延寿斋便只剩蓝月儿一张嘴。当时她性子闷,不大会说这男女保媒之事,遂蓝月儿也并未当真计较,只自己费尽口舌极赞丹彤。老太太听着虽是不多搭话,却显是动了心。

眼见大功将成,老太太随意问了句“静香,你以为如何?”,蓝月儿正要代她回话,却不料这闷声不响的人却抬了头,笑笑,轻声应道,“琴代语兮剑随心,何缘交颈为鸳鸯?”一语出,一室的静…

谈什么家世,说什么权衡,这一身寡孝苍白,这一句儿女情长,伊人远去的凄婉中是那曾经恍惚的小女儿羞涩。新丧之人一句话说得情思绵绵、悠悠带伤,胜似千言万语,任是打动心肠…至此,老太太便认定了十七小姐,以为她与承泽一对璧人,天作之合…

此刻站在雨中,静香的人已是湿寒细蚀,冷透了心肠,面对蓝月儿的质问,强撑着应对,虚乏不已,“姨娘莫怒,我只是觉得十七小姐会更合二叔的性子。”

看她安安静静地站着,目光迎过来,淡淡的,这一副不急不恼、没所谓的样子,看得蓝月儿心里越恨,“性子?你才与他说过几句话,就知他的性子?”

“他…”这一个字十分不妥,只出了一半的音,静香已是察觉,幸而语声不大,赶紧抿了唇,略顿顿,再道,“在慕家庄曾与二叔和丹彤姑娘处过几日,二叔像是不好太闹的性子。听说十七小姐人静,又极通音律,二叔也是个雅致之人,想来…往后他二人该是更…”

“你倒真是为他着想!”蓝月儿真是气了,“你也是过来人,男人,当真几个是好才情学识的?!关了房门,看得见的只有那脸庞和身子,还管是善琴还是善画?”脾气上来蓝月儿长点脱口而出,你嫁过来半个多月,那画箱一直锁着,还不是整日耗在床上?如今做的什么清高相?!虽极想这么一吐而快,可毕竟有往日的情谊在,又看雨中这身无依无靠的孝,终是没将这话摔在她脸上,只愤愤道,“丹彤已是那般姿色,那十七小姐除非是九天仙女,否则能驳过几分去?更况,那坊间传闻岂可信得?说她是才貌双全,有几个当真见过?只怕你此时为他什么才情雅致着想,待抬过了门,挑了盖头,那人与琴两岔了,到时候承泽不耐,冷出个闺中怨妇,才是你我的好看!”

静香蹙了蹙眉,“坊间传言兴许是不能全信,可此次保媒之人是任大人与夫人,任夫人早先已见过二叔,也知道他随贺老将军读书习武,非一般富家纨绔子弟,此番却又特意写信叫了他去,若非十七小姐当真出众,何须如此干戈?老太太又若非信得他们,怎会舍得让二叔上门去与人相看?更况,二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一朝结发,百年相守,怎会不耐、与妻冷落?”

“可…”一阵冷风夹着细雨,抚在蓝月儿滚烫的额与脸颊上,尖刺的凉意激得她一哆嗦,心中的火这才略平了些。静香这番话她不能再争,不单身的确说得有理,若是不当心传了出去,倒像是她与承泽过不去。况且愿与不愿,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她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承泽将来的妻不是个善角儿,这一回又添了个不能进京,曾经的打算眼见着就是镜花水月,便是有钱又能如何?那顾家的银子最后还能落一分在桓儿手上不成?

心里堵,又开口道,“静香,你年纪小,不曾经得什么事,我此番并非不想给承泽选个才女,只是这两位小姐都是好门户的清白女儿,究竟能差得了多少去?不如选个能与你我方便的,将来大家一处也好过日子。这十七小姐听着就是个精明人,若是通情理还好,若是容不得人,可如何是好?”

“所谓瑶琴仙曲,抚琴之人大多心净,目无旁骛。十七小姐想来也不会是个太在意俗物之人,许是我等不通音律做不得知己,可淡水之交,也不见得会存心容不下。即便…当真有此小心,二叔他…也该不会让她为难我们。”

“哼,”蓝月儿苦笑,“怕只怕,你那重情重义的二叔,一如温柔乡,便顾不得什么是情什么是义了!”说着,凑到了静香耳边,“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承轩在时,可不也是如此?可你知道么,你家承轩在你进门前可已是经过人事的,他当他遮掩的好,哼,有什么瞒得过我!那红玉”缠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怎样?你进了门,不也是饿狼似的?那还是身子扛不得的呢!可咱们这位二爷,还从未近过女色,这一成亲,一个血气方刚,一个身娇色美,正若你说的,诗情画意,琴剑相合,一对交颈好鸳鸯!到时候宠着、纵着,不知怎样如胶似漆、春宵恨短! 你若顺着人家二奶奶还好,但凡有什么岔子,你当你那二叔还会撇开娇妻,听你这个寡嫂多数一句?!”

心被猛一把摘去,险些将那淡薄的身子拖到…指甲狠狠掐在肉中,早没了只觉,没有痛,只觉硬生生强撑的骨架这一刻粉粉碎…

看着静香突然唇惨白,脸色死灰一般,蓝月儿惊倒,“静香?”

“…姨娘多虑了。姨娘将来有桓儿撑门户,何忧之有?至于我,守灵之人,更无多念…”

“你…”蓝月儿只道她厌烦至极,不耐再多计较,便也不想再讨没趣,摆摆手,转身离去,心里只下狠道,往后这个丫头就是个摆设,凡事再不能指望她!

————————————————————————————————————————

细密冰冷的雨丝,将衣衫浸成薄薄的一片束在身上,没了虚浮的遮掩,颤抖那么明显…

园中小径,主仆相依,荷叶儿挽着静香,轻轻揉着那冰凉的手上泛了青的指甲印,心是懵懂又似惊醒,这样的力气,下这样的狠…抬头,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水渍,小心翼翼道,“小姐,既是为二爷挑了合意的人那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哭了?”

“…是雨…”

“…哦,来擦擦。”荷叶儿用帕子轻轻沾着她的脸颊,可那缓缓不住的“雨”怎么擦,都不尽…心疼,语声哽咽,“小姐,府里,府里总不能,不能没有二奶奶…早早晚晚都会有,是不是?往后,还会有三奶奶,是不?…可他们热闹他们的去,碍不着咱们,啊?”

“…嗯。”

“小姐,回去我就把那八哥儿还给福能儿,他从来就不是个好的!什么破东西,我再也不…”

“荷叶儿,”

“小姐,”

“你也该…改口了。”

荷叶儿猛一愣,“小姐,小姐,我,我和他们怎么一样!我,我…”

“听话。”

看着雨中被浸透的小姐,无望与冰凉,往生一般,荷叶儿的心突然酸疼得想死,泪不及蓄就扑簌簌落了下来,“是,…大奶奶。”

第五十五章 无路可退

夜静,无月。除了零星几处上夜的灯火,整个易府仿佛一浪没入海底的孤舟,浓重的黑暗中消失得悄无声息,轮廓都不见…

鸡翅木高几上,将尽的烛火透过灯纸在床头笼出一片不大的光亮。昏黄中,静香坐在床边,没有冬袄裹着,只这淡淡湖水蓝的中衣、月白褶裙,纤柔的腰身便被勾得越显单薄。面上无色,眼眸滞,看着那惶惶的烛跳,喃喃问,“还有么?”

“没了。”荷叶儿陪坐在身边,语声轻,人也似懂事许多,“当时二爷的问话,我就是这么答的,虽是字句记不大清了,可话的意思不会错。”

“莲心那儿呢?”

“也没了。莲心说她当初也是不留意误撞了听去的。她说不知红玉本就是这么跟老太太回的,还是延寿斋那些碎嘴老妈妈们自己攒的,只那话…真真听不得。若不是小…”不当心打了个壳儿,赶紧改口,“若不是大奶奶今儿问得紧,她说就是滥在肚子里带去坟里也断不肯说出来。便是如此,也已是换了她自己话,说是不这么着,要烂舌头。”

“…哦。”

“大奶奶…”荷叶儿看着烛光中这静得让人生寒的人,心忧不已。今天这一番把那人死时的各种闲碎话都打听来了,若在平时,别说是说她自己,便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会羞得无处去,可此刻,那曾经无意提及都会瑟瑟发抖的恐惧和羞耻都不见,没有颜色,没有波澜,那眼睛静得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天不早了,去睡吧。”

“嗯…”知道她这两天人躺着,却是从不曾睡,荷叶儿便道,“我就在这儿陪着,不吵你,就陪着,行不行?”

静香转过头,冲她笑笑,“可我困了,要睡了。”

荷叶儿实在不知道这话信不信得,可平日敢跟她顶,跟她犟,此刻,只觉不忍心,“…哦。”

靠在床头,念着那春暖花开时、缘配成双的日子…那一日,她经过,他还没有;那红帐,她躺过,他还没有…只这一处别,便是两世之人,怎的会为那眼前虚幻迷了心肠…

如今,刀已落,梦亦醒,斩断了情丝,却割不断那牵挂…他会怎样?该是会…不愿吧,毕竟,她还在眼前,他心软,一时半刻必是放不下她,遂不管怎样,不可引他怜惜,总要强撑着,让他脱干净那本不该有的念头。至于自己么,这脸面、这羞耻,要或不要,什么当紧…只唯一,此刻作践了这份情意,不知他会不会觉得她太下贱,不值倒罢了,若是因此于己有愧,成了身上、心头再抹不去的污痕,她这一辈子该如何安心…

挨吧,挨到那一日…等过了那一日,有了妻,有了琴,许是于她,便如过眼云烟,不足提了…

烛火燃尽,黑暗中,细细啃噬的痛,将死无望…

夜深,万籁寂。

起了风,轻拨窗棂,细微至极的声音,却不知为何,静香一激灵,全身的神经都牵起。披衣起身,点亮了床头的小烛,昏黄的光晕让周遭的夜更深重,目光刚落在门上,便响起了轻叩声:“静儿,”

心即刻跳出了身外紧紧随了那声音去,可人,却挪不了半步…曾经是咫尺天涯,只怨相思苦,而今一别,从此萧郎陌路,饮恨成仇…

听门栓轻响,手迫不及待扶了门扉,只想早一刻看到她,却不想那门未全开,人却已转身而去。小巧的闺房,不过几步之遥,却让他心越忐忑,赶紧跟了过去,亦步亦趋…

“静儿,静儿,”

转回身,他近得已是贴在身边。抬头,清冷的夜,扑面却是暖浊的汗气,不知是怎样的疾奔会在这么冷的天流这么多的汗,顺着通红的脸颊流下,昏黄的烛光里,那么明显的水痕。看着他,心里想好的话一时竟埂在胸口,憋闷得疼,却也舍不得就说出来,便是这几日练了又练的矜持稳重,这一刻也只够压住眼中的泪,却管不住自己的手,拈了帕子,轻轻沾着他的额…

通通的心跳被那轻柔的丝帕抚得慢慢平,慢慢缓,心头滚烫的急躁浸在她如水的双眸里,清凉凉,整个人都似荡涤得晶莹剔透,再无烦难…一边任她疼,一边小心翼翼地辨她的神色,端详了又端详,脸上终是敢露出些笑,“吓死我了,我当你听了那定亲的事,不知怎样恼我呢。”

她的手微微一颤,继而嘴角淡淡一撇笑, “松江行,是本不知道还是瞒我了?”

“嗯…”尴尬地应了一声,心又慌,赶紧想抬手握住她定定神,却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她也正要收那帕子,光滑的手背在他手心里一滑而过,不待他握,便不见了踪迹,而他,竟也不敢寻了去。本是心里有底,可让她这么一问,竟觉理亏, “其实,那是何等情景,我心里岂会没数?不说,是不想让你烦心。”看她不语,只小心折那帕子,承泽的语声有些不稳,“本不是什么了得的事,毕竟到了岁数,老太太那边早晚都得安排这么一出。原不想瞒你,可那日启程往回走,心急得按不住,见了面,便只顾咱们好,哪还顾得再提旁的什么。后来写信才想着晚一天知道,便晚一天烦心,遂也没提。总以为怎么都要拖过了年,谁知这么快就定下了。静儿,我若想到老太太会拿这事来问你,我,我断不会如此行事!静儿…”

“我只问了一句,你就急出这么一通,可还让人说话?”

承泽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她脸上带着笑、没有半分恼的意思,自己刚才这一通劝醋的话显是无的放矢。慌慌攥了攥衣襟,伸过去覆了她的手。她似稍稍犹豫了一下,可终是让他握了。拉过她捂在心口,这口气才算喘匀。这是他的惯常,于她,他从来都不笃定,见或不见,总是不自觉就惶惶胡猜,可只要握着她,只要那小手紧紧贴在掌心,他便似吃了定心丸,她还肯让他握,心就还在,这便一切都好说。遂此刻这一问虽岔了意思,倒不慌了,冲她笑笑,“那我不说别的了,只一句: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啊?”

“作何安排?是准备犯浑还是又想装病?”

听她揶揄,又想这几次三番在她面前的窘境,承泽笑了,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总让人没头没脑更没把握,这才出了那些丑。可丑虽丑,好歹探知你的心意。事办成了就行,倒不计较什么脸面了。”

“你呀,云深不知来处,酒醉不问归路。痴人一个,一个痴人…”

“嗯?”承泽一挑眉,当她又是笑他,却是不顾,低头轻轻啄着,“痴也好,醉也罢,横竖这辈子在你跟前儿,我是醒不了,也不打算醒了。”

指尖颤颤是他的唇,软软的,柔柔的,那痒人的温暖顺了手指、手臂,缓缓流淌在身体里。心缱绻,静香只觉无力,看着他赖皮赖脸撒娇的样子,痴痴恍惚,竟一时反悔,想为了自己的私心从此赖上他…

“静儿?”

“嗯?哦,”静香赶紧回回神,再开口,又是依了原本的打算,“你…你可听到了她的琴?”

想来所谓商议,老太太定是将松江之行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讲给了她们听,遂此刻虽不知她所问何来,承泽却只能照直答道,“嗯。”

“如何?”

“好琴。”

“是何曲子?”

“《雁落平沙》。”

静香轻轻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可曾相见?”

“不曾。是那日与任世伯在园中说话,水阁里远远传来的。”

静香笑笑,“君不见伊人,伊人却察君。”

“哦?何以见得?”

“琴音为信,何来巧遇?十七小姐若非见过人,单是旁人的几句保媒之赞,断不会让你听到她的琴。”

承泽微微蹙眉,“便是如此,可又怎样呢?”

“我虽不通音律,倒还读过书,记得《古音正宗》上说:‘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十七小姐佳人绝艺,必是深得其宗,一曲雁来初识君,果然不俗。”

承泽闻言,敛了笑,想起福能儿从延寿斋探来的话,心中隐隐生出了戒备,不想再引她深谈,手上用力将人拉近, “好了,不说那不相干的了。路远,我不可久留,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被裹在他怀中,人僵僵的,再不敢像刚才那样去感受他的疼爱,只把自己的心拘着,努力想,他是不懂她的话,还是当真不辨那边的情形,怎么不肯接下去?他不接,她又该如何继续…

那朵小珠簪就在眼前,微微侧头便看到隐在烛影中那片竹叶,心暖,轻轻揉捏着怀里的人,心疼道,“又瘦了,衣裳也单薄,怎么就不知自己当心,这么冷的天,是嫌我操心得不够么?”

他的气息暖暖呼在耳边,心一顿,刚有了些的头绪便又乱了,埋在他怀里,嗅他的味道,贪心他的温暖,只想赖着,赖着,偷偷无耻地求老天,要不…要不就做个下地狱的□,今生缠着他,求他不放…

感到怀中细微的颤抖,越将她拥紧,“还冷么,静儿?”

“…是热,我,我喘不过气了。”

承泽闻言生怕又拘着她,赶紧松了松手臂,“好些么?”

静香就势轻轻挣出他的怀抱,“这样好些。”

怀中没了她,心都空落,可承泽也不敢再强,看看时辰,只道,“不早了,你歇吧,我走了。”

“就走么?我还有话。”

他笑了,轻声嗔道,“让你写信,你又不肯!”疼爱地抚抚她的脸颊,“腊月我就回来了,这一回许是就不用走了。”

轻轻拨开他的手,“三日后就要下聘,一旦聘定,你便是…”

“你放心,”承泽打断,“不会下聘的。”

她似并不意外,未再多争,只是道,“你要怎样,全由你,只想提一句,如今春好当惜,莫待无花空恨。”

“什么?”承泽当真没听明白。

“听说当年府里为承轩选亲整整寻了两年,十里八乡都寻个遍。你兄弟二人年岁相当,为他寻,想也一并为你寻过。如今说尽虽是言过其实,可终究也不会太富余,遂在拒之前,你要三思。”

其实这番话她究竟说了多少,是何意思,承泽早就不再入耳,只那两个字便足是心惊,所有的心思都聚,却又如一团乱麻,毫无头绪,承轩…何时起,她这般称呼?

看他慢慢拧了眉,却并不言语,静香又轻声道,“十七小姐,琴难得,人亦难得,已是一曲雁来曝芳心,你若不解,一招棋错,恐误终生。” !^

承泽的眉拧成了结,“是你说了胡话,还是我听耳迷了,你…在给我保媒?”

“我只是想提点你,十七小姐她…”

“什么十七十八的!”承泽终是耐不住,一把将她拉过贴在身边,“你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那体贴懂事都哪儿去了?一点子小事,吃个醋便罢,怎么没完没了?!”

心里排演的话还没都说完,却不料竟激怒了他,静香一时吓得愣住。

承泽的火上来,恨声数落,“你当我不知道,老太太之所以定下顾家就是因为你那一句‘何缘交颈为鸳鸯’!我当时听了,你可知我心里多恨??本来提贺家,且不说丹彤不乐意,贺老将军也不会答应!一旦礼聘被拒,咱们家就是再与顾家相好,也不能腆着脸再去求人家的小姐!这一来,少说也要给你我匀出一年半载,容我好好安排,岂不便宜!如今弄得三日后下聘,我今儿才得了信儿!却也顾不得打算,只怕你伤心,这么远跑了来,只求你别计较,我好安心去安抚那边。你可倒好,还逞起了性子!是我信上没说够,还是你定要撒这个娇?好!我再说一遍!”拖着她的手摁在心口,“只有你一个,只是你!我易承泽今生今世非你不娶!今后管她是天仙还是妖怪,我眼里再没女人!”

任是自己强硬了心肠,泪都再压不住,悄无声息地落,肝肠寸断…

看她哭了,他心立刻就软,赶紧揽进怀里,“静儿,静儿,我心急,话重了,啊?别哭,别哭,我没怪你,我知道你心里不舍,可又怕你我不能长久,便不如给我选个许是合意的,是不是?你是为我好,我知道,我知道。”抚着她的发,用力吻着她的额,“还是我说的不够,做的不够,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是怎样,别说是娶亲,就是死了,也放不下你…不怕,不怕,便是三日后下聘也不怕,你放心,啊?”

“承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