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燕妃死于浣衣司。”
“啊?”沐芽惊得小声儿乍,“那这 ‘深爱’还真是特别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折磨一个女人,和那些混蛋男人抬手打老婆有什么区别?难怪儿子要跟他较劲了。”
“你就知道叫。我们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把她贬到那里去的,夫妻之间的事,孩子们也不见得都清楚。”
“你倒体谅他!深宫禁锢,能犯什么错啊?孩子都给他生了仨了,老夫老妻的,还能做错什么得罪他呢?除非是婚外情!王九呢?王九怎么说?”
小嘴儿像蹦豆子似的,林侦也摁不住,“他才能多大?怎么会知道。”说完,又想起那双欲言又止的小眼睛,林侦顿了顿道,“也许许世湛曾经告诉过他,可这就算不是什么秘密也是一桩皇家丑闻,王九这个时候还没有信任我至此。”
“这可真糟糕。”沐芽蹙了小眉,“哥,既然那皇帝已经转爱为恨,而那位娘娘又死了十多年,不可能回来跟他和解,这疙瘩就是死的,你该怎么解呢?难道还要重新唤起他对燕妃的爱才能宽容你吗?”
“不需要。我不需要唤起他的记忆。”想起那心口的一脚,林侦轻轻摇摇头,“我想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这次能让我赴宴千秋节已经是个松动,慢慢找机会吧。”
沐芽闻言有些泄气,“慢慢找机会…那还要很久吧?”
“别着急,这种事急不来。一步错,就是大麻烦。”
“哥,不如我来吧?”沐芽抬起头,“你现在暂时不能出来,可我能啊。我这一个月里已经见了宫里那两位皇子,不如我来先把他两个…”
“不行!”林侦立刻打断。
“怎么了?”
“你可千万不能靠近他们,听到没有?”
“哥,我跟的那个姐姐正好是做八皇子衣裳的,九皇子我也见过。”沐芽忙解释,“我赶着领几次差,去帮他们试衣裳,肯定就…”
“芽芽!!”
一声喝吓了沐芽一跳,见哥哥拧了眉,赶紧闭了嘴。
“我说你不许靠近他们,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这里是皇宫,不是游戏!哥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凡事都交给哥做,我什么也不许做,活着就是胜利。”
看她被训得不情不愿的,林侦只得耐了性子又道,“芽芽,你是小宫女,一步错就是杀身之祸!哥根本赶不到,懂不懂?”
“哼,怎么不懂?我最懂了。”沐芽噘了嘴嘟嘟囔囔的,“我早都挨过板子了…你一天不出来,找不到玉佩,我就一天是小奴隶。成天给人家使唤,还得被人摆布、威胁…说不定哪天真的死了…”
“什么?”林侦低头,点起怀里的小脑袋,“芽芽,你刚才说什么?摆布、威胁?不是三公主亲自把你安置在司衣司的,竟然还有人敢为难你?”
心里的那个秘密早就堵得难受,哥哥的脸这么近,关心这么近,沐芽忍不住就叫,“哥…”
这一声叫得林侦心里咯噔一下,“芽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沐芽踮起脚尖凑到林侦耳边,一五一十,把自己是怎样不知死活地去替碧苓顶差、又是怎样被九皇子错认卷入了后宫秘事之中,一个字不敢落地说了出来。哥哥的脸色越来越沉,沐芽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小得都快听不到…
“哥…”
“僻静幽处与皇子偷会,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么?”
哥哥眉头紧锁,低沉的声音在雪雾之中冷得吓人,沐芽怕,“哥,我,我错了…”
林侦没有吭声,轻轻揽住怀中有些发抖的小肩膀。
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芽芽虽然很聪明,却涉世未深,现代时因为读书早,十七岁就上了大学,穿越前才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从未经历过人情世故,更不要说这深宫之中的险恶。他一直教她不要出头、不要冒尖,安安心心地做个小奴隶,两个月的浣衣司,挨打受骂,辛苦劳作,她都做到了。可他却不能阻止她去关心人、去随机应变帮助朋友,救了王九,如今又卷入一个看似十分浪漫的漩涡,而那旋转之下,就是万丈深渊…
“芽芽,”
哥哥终于又开了口,沐芽忙道,“哥,我错了,知道错了呢…”
“嘘,”林侦低头,轻轻点住她的嘴巴,轻声道,“碧苓会死的,你知道吗?”
“…嗯。”
“以后你绝不能再见老九了。”
“啊?”沐芽怕,“哥,他可坏了,不去的话他会弄死我呢。”
“他敢!”
“哥,他,他真的…”沐芽哆哆嗦嗦的,深宫秘事虽然说了出来,可九皇子的连掐带摁她到底没敢说,她怕哥哥生气。
哥哥发起火来很吓人。
记得高中的时候,她总被弄堂口一群坏小子纠缠,从嘴巴不干不净发展到了动手动脚。沐芽每次骑着车都是飞快地穿过,就怕碰到他们。谁知那天傍晚,那个领头的突然蹿到车子前面,沐芽躲闪不及,连人带车摔倒地上,腿正磕在石子上当时就流了血。那人立刻过来拉她,不过那只爪子还没有碰到她,人就像小鸡子似地被拎了起来。
那是沐芽第一次见哥哥打架。
哥一言不发把军装和帽子脱下,白衬衣、军裤、皮鞋夕阳下那么温文尔雅,可转回身就把七八个挥舞着各式“武器”的坏小子打得满地都找不到牙。
沐芽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一切结束,等哥哥俯身将她抱起来,那额头不见一点汗,白衬衣上干干净净,连个褶子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滴Rivvi,你昨天的留言我怎么只有后台能看到,前台看不到也不能回复啊?>_<


哥哥的“叮嘱”


沐芽当时就忘了疼,觉得哥哥好帅,差点就要帅过男神!可谁曾想回到家上药,沐芽还没来得及夸他就被训了一顿,之后沐芽不管多小的事都要在电话里汇报清楚,再也不敢瞒着。
以前的七皇子本来就跟九皇子不对付,不能再给哥哥挑是非了,沐芽决定闭紧嘴巴。
“芽芽,你听哥说,”怀里没了动静,林侦不再追问,只道,“后天正月十八皇上要在文渊阁以文祭师,考问所有的皇子。哥一定会借这个机会彻底走出监//禁。”
林侦的语声很平和,平和得好似那只是一次轻松的功课,一切尽在掌握,这么些日子夜以继日的苦读依然按不住的忐忑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他没有退路了,只能赢!
“只要我重返北五所,立刻就会将你调到身边。在这之前,你要想办法稳住碧苓,不要再替她传话,不要再见老九。你听懂了吗?”
“嗯嗯。”
怀里的小脑袋点得很用力,林侦有些心疼,芽芽也许没有意识到她这么频繁地在白天与皇子私会有多危险,可至少她明白碧苓必然的悲催命运,这就好。
“芽芽不怕,很快就能跟哥在一起了。”
沐芽鼻子一酸,埋了头。哥哥的手臂拢在肩头包裹着,可她依然觉得冷,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了他的腰,很用力,像图钉一样把自己摁在了他身上,脑袋磕在他胸口,不需要呼吸了,又暖和又安全,这才觉得踏实…
“哥喘不上气儿来了。”
“你骗人。”小脑袋埋在他斗篷里,闷闷的小声儿,“你那么高,上头空气好着呢。”
林侦悄悄笑了,手臂慢慢搭下来,犹豫了一下实实在在将她抱住,只是怀里的小人儿太用力,根本感觉不到。
“哥…”
“嗯,”
“以前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嗯?”林侦愣了一下,“没有啊。”
“那怎么自从我上了高中,你回来就…再也不肯抱我了?”沐芽十四岁上的高中,那年暑假的时候哥哥带她去游泳还能一只手臂将她拎起来,可再等他寒假回来,她兴高采烈地扑过去,哥哥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整个假期,沐芽觉得自己像一只得了瘟病的小鸡,他总保持在一米以外的距离…
“哥,问你话呢啊?”这一问又不吭声了,沐芽有点赌气。
林侦很想长长地吁一口气,可被她勒得太紧,这口气都出不痛快,“因为,芽芽长大了。不能再随便让人抱了。”
“哥哥也不行么?”
“哥哥也不行。”林侦略顿了顿,“以后,只能你的男神抱你。”
沐芽抬起头,“那现在呢?”
林侦轻轻点点她的鼻尖,“现在你缩回去了啊,小芽子。”
沐芽笑了,觉得这是穿越带给她最好的一件事!
感觉不再像做贼,沐芽安安稳稳地靠在哥哥胸口,安静了一会儿,轻声说,“哥…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么?”
林侦挑挑眉,“永远?”
“嗯。回去以后,我好好儿读书,毕业后也去考你们研究所。我们就能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回到家你做饭给我吃。”
“然后呢?”
“吃完饭我们打游戏。”哥哥打游戏很笨,芽芽从来不介意带着他一起刷副本充数。
“然后呢?”
“要不看恐怖片?”钻在哥哥的毯子下把眼镜摘掉看恐怖片是寒冬腊月里芽芽最喜欢做的事。
“然后呢?”
“然后睡觉。”
“然后呢?”
“哪儿还有然后啊?都睡着了。第二天早起上班!”
林侦噗嗤笑了,长长吁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夜空里飞舞的雪花轻声嗫嚅,“小混蛋啊…”
远处忽地一声闷响,天上绽起了烟火,整座皇宫都被笼在绚丽之下,忽明忽暗,变幻着颜色…
“哥,”
“嗯,”
“我要听你唱歌。”
“好。”
哥哥的声音并不清亮,却有温度,带着男人的沙哑与磁性,像穿过树林的风,像低沉的河水,本身就是一个故事,可以听,可以想,可以感受…
哥哥的脸颊轻轻贴着她,那声音从她头顶,暖暖淌入。烟火在天空绽出巨大的花洒,映着院子里的红梅,雪上的画,画上的人,五彩的颜色在黑黑的眸中,一时闪,一时灭,像耳边的声音,这么真实,又很快会消失…
一曲终了,怀中的小人一动不动,林侦也没有动。
“…哥,”
“嗯,”
“你想方卉吗?”
林侦一愣,“谁?”
“方卉啊。”沐芽抬起了头,“方教授的女儿。”
“咱们沦落到此,我连方教授都顾不得想,哪有功夫想他女儿。”
“切,”沐芽嘴巴一噘,“你就是会装!还不承认,我早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了!长发美女,你就是贪恋人家的美色!”
看怀里这一副酸不拉几的小模样,林侦屏了笑,“怎么了?不行么?”
“怎么了?就想问问州官哥哥,许你放火,就不许我小百姓点灯么?你能有女朋友,我为什么就不许有男朋友?”
“谁说你不许有男朋友?”
“那你干嘛总是给我搅黄?还生气,训我?”
“高中的时候是怕你耽误学习,大学的话,”林侦顿了顿,“找男朋友也得有个标准,你那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沐芽挑眉,“就你家方卉好,我男朋友不好么?我们学校的校草君,高大帅气,英俊挺拔,标准的男神!”
“哼,男神,你的男神只有脸好看,一脑门子浆糊!”
看他嗤了一声,一脸的嫌弃,沐芽叫,“谁说光脸好看?身体也好看,六块腹肌呢!”
“身体??”林侦立刻咬牙,“你看到他身体了?”
“打球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就是歧视体育生!体育生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吗?都是没脑子吗?”
“体育生不是。可你找的那个是!”
“你,你嫉妒!你怕我有男朋友就不爱你了!”
“是啊,我就是。”
哥哥这么心平气和,沐芽被激得一把推开他,“妹控!”
“跳什么?你看看,好好的画都踩坏了。”
林侦说着就去拉她,沐芽一把甩开,“你就是个控制狂!”
林侦蹙了眉,“好你个小东西,今天怎么好好儿地又跟我吵起男朋友的事来?是不是看见老九,你…”
“才不是呢!”
“说人家‘貌俊美’,又瞎动心思??”
沐芽急得跳,“不是不是!”
“你给我过来!”
哥哥一沉脸色,沐芽不敢再闹,不情不愿地蹭到了跟前儿,嘴巴还硬,“就不是!”
“我告诉你:对老九,你就是私下活动小心眼儿都不许,你听见了没有?”
“…嗯。”
“说‘听见了’。”
“听见了!”

 

不期然而然

烟火已近尾声,到了最绚丽的时候,接连升空大片地绽放再无停歇的空隙,颐和轩后的花园子小道也是一片光亮,照得枯枝掩映,诡异的形状。
奕枫匆匆走在夹道上,浓眉紧锁,脸色阴沉,五彩的光影下,白得不见一点颜色…
今天是正月十六,年节的最后一天,母妃特意把表妹瑾玮接进宫来玩耍,奕枫从早起便陪在了翊坤宫。瑾玮是舅父、当朝首辅庄之铭的千金,比奕枫小一岁,生得花容月貌、性情乖巧,母妃因着没有女儿从小就将她视若己出,得空儿就把她接进来与奕枫一个炕上玩耍,好似亲兄妹。
原本三人说笑乐呵甚是惬意,谁知待到三哥一家进了宫,见面就说读书之事。两日后就是文渊阁考问,一再嘱咐奕枫要多练些题目,下笔之前更要几番审读,揣透题意;又说今年皇父要会请所有文渊阁的师傅一起来考,他与五哥猜测这样的排场题目也一定不会小,该在几本史书之内。
一顿饭吃下来,就听三哥一个人说,说得奕枫心里很烦躁,全无再赏烟火的兴致。趁着吃茶,干脆借口说明日早起文华殿要开课得早早回去预备。瑾玮闻言看着他掩嘴儿嗤嗤笑,三哥奕栩虽也是不大能信,倒没驳他的面子,和颜悦色地嘱咐了句,母妃自是高兴,放了他出来。
清凉的夜,雪花漫天飞舞,映着宫灯煞是好看。奕枫裹了斗篷几乎是小跑着离开西六宫。穿过御花园往东去,一路上碰到不少小宫女,都是趁着不当值跑出来看烟火。看着那粉嫩的裙袄,奕枫想起一个人来。
这几日他赶着读书,已经有些时候不曾见过那小丫头了。
想起那一副看见他就像竖起耳朵、受了惊的小兔子,又总是不知死活地管不住嘴巴要犟嘴,奕枫笑了。那小东西聪明之极,逗弄起来好是得趣儿。初以为她是碧苓,还想八哥好眼力,待到知道不是,竟是又觉得果然不是!
自八哥与碧苓重拾旧好,那两个常相见,可奕枫硬是劝着八哥要留下这个小信童,先练顺手了,往后应急好使唤。实则每次传的不过是几句不当紧的话,即便就是真的在宫里被什么人查到,也不会有事。可她还是不乐意,来了几次就受不得,说“殿下,鸿雁如此传书,雁会泣血而亡的.”
奕枫当时就骂,“雁?你顶多是只秃鸟儿!”
她撅了嘴嘟囔道,“鸿鸟儿传书,死得不是更快?”
当时奕枫笑出了声,小丫头也笑,那是个傍晚,日头西斜从她身后照过来,月牙儿弯弯的笑很好看…
就是那一日,奕枫忽地觉出了什么,回来左右腾挪凑了一首诗。第二天念在她耳边,小丫头耳朵尖儿都红了,奕枫乐得紧。他果然料得不错,这小东西不仅识字,而且读过书,读过很多书。这就是个稀罕物儿了,而奕枫最喜欢稀罕物儿。
看一群小宫女们叽叽喳喳的,奕枫想着这日子她也不能安分,遂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打听,谁知回来竟说不在,司衣司的小宫女们说沐芽根本就没出来。
这一来,奕枫更有了兴致,好啊,小东西不跟人走,定是要自己去哪里乐,趁着无人,不如去司衣司看看,堵她个正着,好好戏耍一番。
一路快步走,刚拐过养性门就一眼看见那小丫头从尚服局院子里出来,奕枫立刻躲到了宫墙后。原本想着等她要往这边来吓她一跳,谁知她竟背过身是往颐和轩方向去。
狭长的甬道挂着灯笼,雪雾中照着她一个人蹦蹦跳跳的。奕枫乐,悄悄地躲在墙后看着,想着她再走远些,他就跟上,只要她敢拐进园子,就抓她!
谁知不待奕枫抬步,就远远地看到了颐和轩石狮子旁站着一个人,白狐斗篷隐在阴影里,不仔细瞧根本看不见。看那身型与穿戴,奕枫的心不觉一提:糟了,是老七!
甬道里只有沐芽一个人,想来那人也一定早已看到了她,这半天不动,显然不是什么好意!奕枫想着赶几步过去,把她拖回来,免得傻兮兮地冲撞了那人,伤到她。
谁曾想,他真是多虑了…
原来小丫头撇开其他小宫女一路跑去就是要找他,一时见不着,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好是可怜;一时又惊喜,两人逗耍,她竟是跳起来扑在他身上揉搓他的脸。看那人低头给她擦手,最后竟然用斗篷将她裹入了怀中…
奕枫僵在雪里,半天没回过神…
不知自己是为何走过了那长长的甬道,又沿着他两个的脚印踩上台阶。门缝里看着空荡荡的颐和轩,红梅雪雾围着两人相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老七的脸正对着门,低头轻诉,目光暖,满面柔情宠着怀中…
八哥亲口认下他与碧苓有私情,却从不曾当真见他二人怎样,而这一对,第一次听,第一次见,就是这般场面…
皇子与宫女,是大忌,一旦暴露,一伤,一死,绝无旁路!八哥犯下的错奕枫知道很棘手,可兄弟二人也曾悄悄合计,只能先想办法把碧苓提前送出宫去,待到八哥开衙建府才好守在身边。而此事竟然也犯在老七身上,奕枫的心却不知是何滋味…
母妃一直担心老七出来会重夺皇父的恩宠,而奕枫却觉着根本不足计较。说若是他改好了,多一个皇兄也无甚不可;若是他不曾改过,依那阴郁乖戾的性情早晚会惹得龙颜大怒,再次幽禁。
本是安慰母妃的话,奕枫从没想过他的预言能这么快就应验。那厮作死,还没出来就又犯下这等错,罪上加罪,皇父若是知道,绝不会轻饶!奕枫即便无意抖落他的丑事,也不会替他遮掩,可偏偏,他怀里那个是沐芽…
思绪乱,风雪中匆匆走到了东六宫角门,绚烂的烟火忽地在头顶熄灭,回头看,颐和轩笼在霎时的黑暗中,根本看不到那两只孤零零的灯笼…
一扭头,奕枫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哇了个噻,长评君吊儿郎当地接连出现,本鹊有些招架不住了。hiahia
谢谢柴的雷雷,谢谢呼啸的老道,收到收到!


临战文渊阁

正月十八。
下了一天一宿的雪昨夜里晴了天,一大早日头还没从云里透出来,薄薄的晨曦映着雪,院子里已是亮了起来。小太监刘捻儿端着热水小心地上了台阶,打起帘子,王九忙从里头接过,轻声吩咐,“去把炭盆撤了。”
“是。”
一夜不停地添烧,炭盆早已烧乏,房中也聚了碳气。刘捻儿应着,将炭盆端了出去。
主子身边来了王九,起先刘捻儿还有些戒备,后来见王九虽说侍奉主子与那一班大太监们一样看人下菜碟儿、云山雾罩好得假,可对自己倒像亲近,教他做事,还替他在大太监们跟前儿讨好。自他来了,刘捻儿就没再挨过打,心里头虽说还是不大自在,可到底比旁人近些。因此上两人虽一样都是小太监的衔儿,刘捻儿倒知道王九比他有见识、行事妥当,也甘心听他使唤。
王九把热水调好,把烘好的手巾搭在架子上,转身去换烛台。动作很轻,不想扰了烛灯下依旧披衣看书的主子。
自前儿夜里带沐芽看烟火回来,主子极少开口,一天一夜,只是在桌边看书,累了,就到廊下站站。王九向来会看颜色,主子神色清明,不见半点疲累和烦躁,可王九看得出,他心思很重,重得根本难以排解…
王九能活到今天都是因为这张紧闭的嘴巴,干爹一手调//教,早起穿上这身衣裳就把自己藏了个严实,脸上的笑、口中的话都像厨房里的佐料罐早早调制好了,要甜给甜、要咸给咸,没有一样是真的。可因着小沐芽,更因着干爹,他对这位幽禁中的主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自他来了之后,主子偶尔会问起宫里的事,这三年的监//禁,他像是昏迷了一觉,于从前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王九小心翼翼地边讲边瞧,说到从前,跟这位七皇子殿下相关的几乎全都牵扯着万岁爷,又几乎都是糟心的事,王九尽量掂量着,有些话绕不开就避重就轻,不敢冒犯。
每到这个时候,主子就笑笑,一眼看过来,反倒是王九难为情。一边说,一边忆,深夜一壶茶,主仆二人披衣围坐,说起主子与万岁爷,说起自己与干爹,王九觉得多时不像是主子在问,倒像是在听他吐心事。背地里王九悄悄自己想,主子这一觉像是换了个人,换成了一个干爹曾经说起过的七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