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背上就有了两朵玫瑰。
红玫瑰向生,黑玫瑰向罪,它们将伴随她度过漫漫余生。
“哪朵比较漂亮?”她轻轻地问。
男人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温千树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我也喜欢这朵。”
黑玫瑰。
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勇敢。
不去纪念,也永远不会忘记。
温柔而怜惜的吻落在上面,蜻蜓点水般,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
“要睡了吗?”温千树往里面让了让,空出一个位置来。时间也不早了,外面的雨还下个没完,估计天亮也不会停。
霍寒擦干头发,关了灯,在她旁边躺下来,此时除了雨声,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今晚格外的脆弱。
一双柔软的手搭上来,接着她偎过来,枕在他胳膊上,馨香的长发铺在他胸口,“霍寒,七年前,你为什么不来?”
那时的雨比此时窗外的不知大多少倍,天边的黑云层层压顶,令人窒息,一如她心中的绝望。
霍寒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快得他几乎抓不住,“什么意思?”
她肌肤如同冰玉,寸寸都沁着一股凉意,“我离开的那天早上,给你发了条信息,约下午见面,可是你根本没有出现,我就知道你已经给出了答案。”
霍寒腾地一下坐起来,连着将温千树也跟拔萝卜一样带了起来,他顺手“啪”一声开了灯,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声音一沉,“什么信息?”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千树诧异极了,“你没有收到?”
怎么可能?!
这当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千树猛地想起当时他那个冒雨前来的妹妹,一下将前因后果串了起来,只有看到信息的人才能准时来到约定地点,他没有看到,所以没有来,他妹妹看到了,所以是她来了。
她是代表自己哥哥来的。
那个时候,温千树情绪低落,根本就没细想那么多,她以为他是不想彼此都难堪,因而才没有出现,加上后来又发生了不少的事……
归根究底,怪不得其他任何人,是他们都对这段感情,对对方没有安全感。
霍寒十七岁时父亲癌症去世,不久后母亲也伤心过度追随丈夫而去,留下两兄妹相依为命,他对这唯一的妹妹很是疼爱,温千树完全能理解霍姝那种害怕哥哥被人抢走的惶恐心情。
何况那时,霍寒是真的很宠她,几乎是毫无底线地宠,自然惹得霍姝的眼热和不快,感觉像忽然间失去了哥哥一样,身为旁观者的她大概早已笃定两人不会有结局,于是当机立断地替他们将情丝斩断……
一场小小的误会,将他们隔开了七年的时光。
如果没有再相遇,这会不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以温千树的性子,她做不出将剑锋指向一个十六岁女生的事,更不会在事情过去的七年后还让他们兄妹俩心生罅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霍寒知道真相后,有多疼这个妹妹就会有多失望,他们能够重新回到彼此身边,这已经是她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事了。
何况,过去的遗憾已经无法修补,幸而,继续往前走,还有光亮的未来。
她也无法想象,那样一场稚嫩的爱情如果在当时修成了正果,是否能抵挡得住风雨的侵袭?
所以说,命运总会有它的安排。
“霍寒,如果当时你知道我要走,你会来吗?”
轻吻落在她微红的眼皮上,男人的声音却带着很重的分量,“会。”
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曾经把两人互发的短信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不知翻了多少遍,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条信息,他隐隐猜到这件事会和妹妹有关,也知道自己不会从怀里的人口中得到答案。
温千树笑了笑,这就足够了。
在这一刻,她已经全然释怀。
又想到什么,温千树轻敲了几下他胸口,“对了,你和那个糖葫芦到底怎么回事?”
她故意大着舌头咬不准音,眼眶却有些热,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有着非常独特的意义。
温千树曾经有过一个姐姐,当时就取名叫千忽如,可惜的是,她生下来就患有很严重的先心病,还没满月就夭折了。
因而,她得了“千树”二字,同时也得到了爸爸妈妈双份的疼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春风一夜,千树永恒。
所幸的是,她真的如父母所愿在这世上留了下来,遗憾地是,她并没有留在他们身边,和任何一方一起生活。
霍寒低低地笑了,“她是以前的同事。”
“没别的关系了?”
“她是不是喜欢你,不然怎么会把筷子伸进你汤里去?”
他不说话了。
这算是默认。
“那你喜欢她吗?”
他摇摇头。
“那你喜欢谁?”
霍寒瞥她一眼,眸底有着笑意,“没有谁。”
因为——“喜欢”两个字的分量太轻太轻了,不足以概括他的全部感情。
温千树坐起来,目光笔直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她嫣红柔软的双唇在灯光下、霍寒的视线中,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抿着,美得不可思议,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极了,“要说什么?”
心爱的女人就近在咫尺,除了想 她,他此时已经找不出别的要想、要说、要做的事。
他眼神极尽温柔地看她。温千树浑身像过了一道电,一个天旋地转……
快得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仿佛被烧成了一团水,轻飘飘地飘起来了,飘到天空,又化作雨,落在海洋,被海风轻轻推着……
……不知道为什么,霍寒忽然猛地抬起了头……
温千树看着他,笑得很是无辜。
……………………胡作非为~
这一夜对两人来说极为漫长,天终于还是一点点地亮了。
温千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睁开双眼,她睡得很好,素净的皮肤几乎掐得出水来,在蒙昧的晨光里,笑容纯真又妩媚,“早。”
霍寒揉揉她头发,淡淡地笑了下,“昨晚的账还没算清。”
“你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温千树不甘示弱。
“我和唐忽如除了同事之外没有别的关系,至于她是否喜欢我,这种事我无权干涉,倒是你……”
他不再往下说了,温千树从这欲言又止中,猜测他应该是想说唐海的事,当时看他一脸平静,还以为根本没在意,原来……是在这等着秋后算账呢。
“吃醋了?”她笑。
“没。”这个字只有一半真。他又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然而,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
男人在很多东西上都可以谦让,唯有关系到自己的女人,会斤斤计较到骨子里。
她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不经意瞥见了地上的东西,又想到了昨晚的画面,忍不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几乎她的话声刚落,床头霍寒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盛千粥来电,他接通,“寒哥,还没起吗?”
“我和小阳叫了早餐,可丰盛了,有好多以前没吃过的好东西,你赶紧准备一下出来吃啊。”
盛千粥想了想又说, “千树姐的手机打不通,该不会还没醒吧?待会你顺便叫一下她。”
霍寒说,“嗯,知道了。”
通话结束。
温千树突然间“哎”一声——
掀开薄被,低头一看,之前她躺过的地方,蔓延开一团……像极了她后背上那朵红玫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霍寒……”
她都忘记大姨妈还在造访中。
他肯定会有办法处理的吧?
她一点都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样的窘事。
第二十六章
温千树穿好睡衣,留下个烂摊子就跑进洗手间了。
霍寒看着那逃也似的背影,勾起唇角无声笑了, 他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 叠好, 往上面倒些水,等纸巾全部吸收后, 将它们放到那团暗红下,又抽了一叠干净纸巾,覆在上面,几次后, 底下湿纸巾的水就被吸干了,连带那抹红也一同吸了上来。
温千树洗漱好出来的时候, 男人正站在落地窗下,长指托着杯子,慢悠悠喝着水,她走到床边一看, 原先那小块除了有点湿漉漉外, 已经看不出任何污渍了, 她惊喜道,“这是怎么办到的?”
团在乌云后的阳光从缝隙里钻了出来,霍寒下意识眯起眼睛,剑眉也微微挑起来,“你不用知道这个。”
温千树一时还没嚼出他话中的深意, “出门在外,多学一门技术,就少求一回人。”
霍寒轻哼,“你刚求我了?”
“刚刚没求,”她走过去,抢他杯子里喝剩下的水,“昨晚不是求了?”
可是求饶有用吗?还不是弄得她手腕到现在还酸得不像话?
她虽然嘴上和他顶,可看他时忍不住微微笑,看那片灰蒙蒙的天,也控制不住不停弯起来的唇角,就连杯中普通的凉白开,尝到嘴里也像蜜糖一般甜。
为什么不用知道?
以后一切都有他在。
“那就这样说好了。”荒芜许久的心底仿佛有暖流穿过,每个字都如同一朵盛放的花,撑得她心口又暖又满。
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偏偏霍寒听懂了,他看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阳光慢慢盈满了整个房间,风也涌进来,撞得窗帘的流苏穗子不停地晃。
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两个人的影子渐渐叠成了一个……
等他们出去时,早餐都有些凉了,盛千粥往嘴里塞了一个红豆蛋挞,含糊不清地说,“寒哥千树姐,快来快来,给你们留了好吃的!”
唐海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低头吃东西了,因成长环境的缘故,他用餐的动作很优雅,不疾不徐的,连表情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有情饮水饱。
吃的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吃东西的人。
吃过早餐,唐海和杨小阳再次以普通外来游客的身份到古玩市场摸底,而留在酒店的其他人,一直到日落西斜时分,也没有等来虹云斋的消息。
“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前,那些人是不会轻易亮出底牌的,”霍寒在这方面颇有经验,“他们戒备心极强,甚至有的时候连身边的人都防。”
盛千粥急道:“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跟他们耗了,万一文物被运出关外,要再追回来就难如登天了。”
温千树弯起食指抵在太阳穴上,问霍寒,“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有动作?”
霍寒想了想,“两天之内。”
她点点头:“那就最迟后天。”
分秒间都可能发生变数,何况这么长时间,室内的气氛仿佛凝结了。
下过一场雨后,晴空如洗,连天边的晚霞都比以往绚烂不少。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天会有个好天气。
温千树站起来,“霍寒,我们出去走走。”
盛千粥自动自觉灭掉自己这盏明晃晃的大灯泡,也不想留在房间,太闷了,于是和他们走了相反的方向,四处溜达去了。
白礼镇的景色确实不错,绿树蓊郁,绕着小桥流水,处处都是景,连空气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新。
温千树挽着霍寒在河边走,晚风吹起她的长发,“霍寒。”
“嗯。”
“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
真觉得此时像在梦中,梦醒来她还是在深山的青鸣寺,每日不变地往返女寮和千佛塔之间,每日不变地形单影只。
“这几年,你都去过什么地方?”她把被吹乱的头发夹到耳后,白嫩的耳朵露了出来,耳后还有昨晚他亲吻留下的痕迹。
估计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印子更深,看来以后要注意控制力度。
霍寒收回视线,“很多。陕西甘肃内蒙,青海西藏,广东广西云南……”
几乎文物贩子活跃的地方,他都跑遍了。
“去过香港吗?”
“嗯。13年七月份的时候去过。”
“七月什么时候?”
“中旬。”
温千树停下来,“那时我也在香港。你在哪里?”
“……九龙半岛。”当时执行秘密任务,走投无路的文物贩子被他们几个人逼近了一栋烂尾楼,双方展开激战,他就是在那次行动中挂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彩,一枚子弹射进胸口,离心脏只有2毫米……
他这条命,险些就交待在香港。
不过这些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她也没必要知道。
命运真是神奇。
2013年7月13日,香港九龙半岛的某条街上。
温千树坐在巴士靠窗的位置,刚认识的一个男性友人在她跟前不停地献着殷勤,她对他实在没什么兴趣,偏头去看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前方的十字路口忽然拐出一辆救护车,它在路边停下,医护人员迅速下来,没多久,抬出来的担架上多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血如涌泉。
她看不清那男人的脸,脸上全都是血,他一动不动,她甚至怀疑他已经……
救护车接了人,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男性友人颇有见识地告诉她,“出了那么多血,估计救不回来了。”
这是她认识他以来,觉得他说的唯一一句能让她赞同的话。
那时的温千树不知道,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和深爱的男人有过一场短暂的重逢……
上天用另外一种方式,给她补偿了一场告别。
拂面凉风将往事如白烟般轻轻吹散。
温千树假设:“如果那时候在香港我们遇见了,会怎样?”
不怎样。
他还是会第一眼就认出自己心爱的姑娘。
她又问,“当时在青鸣寺后山,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霍寒笑了笑。
“那你还装作不认识我,”温千树撑着他的手,从台阶上跳下来,“如果你不躲开的话,我也肯定会一眼就认出你的。”
他笑意更深。
“咦,那不是上次在小乔流水发小卡片的大姐?”
她的视线尽头,中年女人正端着个红色脸盆,将盆里的水往河边倒。
“我……”
“不行。”她甚至不用说一个字,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你就在这里等我,不会出什么事的,如果真的有事,我就这样通知你,”温千树的拇指和食指搭在唇边,“你忘记以前教过我这个了?”
霍寒拗不过她,“注意安全。”
女人快要走进自己屋子了,温千树追上去,“大姐。”
“是你啊。”她打开门,“进去坐坐。”
温千树走进去,女人去烧水泡茶了,趁这间隙,她推开一扇门,原来这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小木屋,实际上暗藏乾坤,里面有几十个小隔间,每个大概七八平米,中间摆了一张大床,越往里走,房间的摆设越来越复杂,甚至还看到了木架捆绳,连春凳都有……
这应该就是她们晚上接客的地方。
几分钟后,女人又进来了,还领着三个年轻女孩。
“这仨姑娘呢以前也是单干,不仅赚得少,还经常被人吃白粮,跟了我们老板以后,这些都不算问题了。”
原来是找了说客来给她洗脑。
温千树笑得很是天真,“那最近生意好吗?一天最少能赚多少钱?”
“最近是旅游旺季,”女人接过话茬,“生意可好了,至于能赚多少,这个要看个人能力。”
三个女孩都会意地笑了。
温千树问,“你们多大啦?”
两个十九,一个十八,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一盏茶刚喝到一半,女人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温千树把茶杯放下,“你们做这行多久了?”
妆最浓的女生说,“三人中我来得最早,”指指对面最小的女生,“她刚来没几天。”
另一个女生不知想起什么,“噗”一声笑了,“是啊,她最没有经验,前天晚上还闹了个笑话。”
那女生嫌弃地抖了一下肩,“谁知道做到一半,他突然白眼一翻,直接把胃里的东西全吐我身上了……”
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
女孩们笑作一团。
温千树看看时间,也差不过了,她站起来,“你们和春红姐说一声,我再考虑考虑。”
浓妆女生亲热地挽着她手,“姐姐你这么漂亮,一来肯定就把我们这里头牌的名头给抢过去了。”
两女生连忙附和,“就是就是!”
温千树脚步沉重地出了门。
前方不远处,青山披着霞光,天边残阳如血,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指间红光若隐若现,他看到她走过来,随手将烟头按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温千树两指搭在唇边,朝他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风吹开她的长裙,像花一点点长开。
她走到男人近前,将双手搭上他脖子,将他整个人往下拉低了些,嘴唇凑上去,亲他,吃他嘴里的烟味,吃得一点都不剩。
这世上有很多像花儿一样美好的姑娘,她们有些开在遥远夜空上,有些长在烟火人间,还有些只能碾落尘土中。
两人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酒店,刚进门,盛千粥就兴奋地跳过来,“海子哥那边发现新情况了!”
霍寒和温千树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当当当!”盛千粥献宝似的指着桌上的一个印纹硬陶罐,“就是它!”
温千树戴上手套,拿起来看了又看。
杨小阳也难掩激动,“我和海哥下午在街尾古玩地摊淘到的,好家伙,口干舌燥和摊主讲了半天的价……”
“成交价多少?”温千树把陶罐放回桌子。
“一千。”杨小阳露出捡了个大便宜的神色。他们从一堆仿制品中发现了一个真品,并且以不算高的价钱买下,想到将来这个陶罐会回归某个博物馆……
“你们被骗了。”温千树说,“它的制作成本不会高于10块钱。”
杨小阳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唐海说,“这不可能。”
盛千粥说,“千树姐你再看看,不,你再闻一闻它的味道,我非常确定真的是从墓地里……”
温千树笑了,“你说的是它身上的……尸味?”
第二十七章
同中医问诊一样,这古董鉴赏也讲究个“望闻问切”,眼前这个印纹硬陶罐, 不论是成色还是花纹, 几乎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见仿造者功力之高深,更何况身上还带着一股天然“尸味”, 自然很容易误导人——这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宝贝。
“千树姐,你说它是赝品,这腐味又怎么解释呢?”盛千粥又深深地闻了几下,吸入鼻腔的分明是腐烂、久远的气味, 这也是唐海判定它是真品的最关键依据。
从一开始就没出声的唐海,脸色越发凝重, 在文物鉴定上他也不算生手,如果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断然不会贸然出手,可他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她说的是对的。
虽然只给了一个结论, 可他就是笃定她是对的。
从小谨严的家教和无数针对性的训练, 将唐海骨子里的感性几乎抹干净了, 剩下的只有冷静客观持重,这种凭着直觉就对别人交付全部信任的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然而,这陌生底下压抑着欣喜,像断珠掉落玉盘,砸开小小的缝隙, 那欢喜小心翼翼地露了出来。
温千树摘了手套,拿起霍寒刚刚放在她手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温水,“这一点都不难解释。”
杨小阳认真地拿着本子做起笔记。
“三年前我在南方某个偏远山村修壁画,因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守墓人,他是个鳏夫,从妻子去世后就独身一人,在山上守墓,他每天在黄昏时例行巡视墓地一圈,然后踏着月光回到自己的小屋,听听收音机,温几两小酒,喝过就睡下。”
“老人和我提过几次,最近买的酒好像有点邪乎,喝两杯就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也醒来得迟,连夜里的风声都听不见了,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西北角上的某座墓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守墓多年,倒是第一回 遇见这样稀奇的事。”
毕竟死者为大,掘人坟墓是极损阴德的事,何况这不是什么古墓,挖不出有价值的宝贝。
“老人就多留了个心眼,晚上忍着不喝酒,守到半夜,终于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大门旁边的矮洞里爬出来,那人身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人熟手熟脚地找到了一座墓,三两下就把它挖开了,然后一件件把布袋里的东西取出来,老人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那都是些陶罐瓷器之类的物品……”
“千树姐,”盛千粥听明白了,“你是说,他挖别人的坟,目的就是把自己做的赝品放进去沾染尸味?”
这也太精明……太缺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