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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亲了亲她额头,笑着说,“要的。”
窗外还下着小雨,天空阴沉沉的,光线朦胧,唯有对视的眼神,清亮明媚如春。
十五分钟后,淼淼洗漱好,和霍斯衍吃过早餐,简单收拾完,便乳燕投林般奔回家去了。
淼淼的车子刚拐进大门,从窗里看到她的谢星繁小朋友就兴奋地朝她挥手,还冒雨跑到门口欢迎她:“小姑姑。”
小家伙穿着幼儿园的制服,白白嫩嫩跟糯米团子似的,淼淼把他抱起来,他还有些害羞地扭来扭去:“我今年读大班了,不再是小朋友了。”
淼淼哈哈大笑,抱着他进屋,和堂哥谢南星打招呼。
谢星繁被放到沙发上,立刻就去翻书包,还自带BGM,“当当当,小姑姑你看!”
“哇!”淼淼好惊喜地看着他手里的奖状,“幼儿组英语口语比赛市一等奖,你好厉害哦!”
谢星繁笑出满口整齐的白牙,谦虚地摆摆手:“一般般啦。主要是我的对手们都太菜了……”
谢南星轻咳一声。
小家伙的黑色大眼睛转来转去,压低声音:“有个小女孩,没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笑死我了,”他还学起来,“呼呼,就是这样。”
“我上台领奖时,看到她在台下哭得好伤心,所以就把奖牌送给她了。”
“做得真棒,男孩子就应该从小有这样的绅士风度。”
谢星繁被姑姑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淼淼又问:“那后面她有没有跟你说谢谢呀?”
“没有,”小家伙皱了皱眉,“她扑过来抱住我,”他做了个呼吸困难的动作,“我都快被勒断气了,她还把眼泪鼻涕全抹我衣服上……”
淼淼不厚道地笑了,谢南星也听得忍俊不禁。
他们这边在聊着天,厨房里,谢戚明和安榕贞也差不多把饭菜做好了,安榕贞出来喊吃饭,谢南星带着儿子去洗手,她又把淼淼拉到一边:“怎么不把斯衍带回来?”
嗯嗯嗯?
淼淼目瞪口呆,斯衍?
不是,妈,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安榕贞轻点女儿脑门:“你啊你。”
这段时间,哪怕再忙,霍斯衍隔三差五都会打电话过来,一开始聊的都是很家常的事,慢慢地话题就变多了,几天前他还帮她出主意解决了生意上的难题,这不前天又打来电话,提醒他们入秋天气转凉,要多注意身体。
比儿子还贴心。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们的心就算是石头,也该被软化了。活了大半辈子,是真心相待,还是虚情假意,一眼就能看分明,更何况他们之前对霍斯衍的印象就很不错,心不知不觉地就偏过去了。
淼淼不知道霍斯衍还瞒着她做了这么多事,在亲情淡漠的霍家长大,还不到二十岁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又独自定居挪威,就算不显露出来,他心底一定也是渴望家庭温暖的吧。
她想起说要回家时,他短暂的沉默不语,那时他在想什么?
淼淼的心像被丢进了柠檬水里,又酸又涩,越发不是滋味。
“好了,先吃饭吧。”安榕贞拍拍她的手,“下次记得啊。”
淼淼点点头。
有了谢星繁小朋友的到来,饭桌上热闹了很多,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随便一个动作,都会逗得谢戚明和安榕贞大笑,淼淼的心情也因为听了他讲幼儿园里的趣事,变得没那么低落了。
记不得是谁说的了,人长大以后,要多跟孩子在一起,因为他们身上才有真正的快乐。
吃完饭,谢戚明安榕贞和谢南星转移阵地去客厅聊天,谢星繁这根小尾巴则是跟着淼淼进了厨房,眼巴巴地看着她洗碗,捋起袖子想帮忙,淼淼连忙说不用,他个子还没料理台高呢。
堂哥和堂嫂把他教养得真好,聪明有礼貌,小小年纪就懂得为人着想,虽然吧有时候调皮起来也很让人头疼,不过那是小孩子的天性,只要不太过分,大人是没有资格管的。
就比如,等淼淼把洗好的碗筷放到架子上晾干,转身洗水果时,谢星繁拉了拉她衣摆,脸蛋笑得比地里刚拔出来的胡萝卜还水灵:“小姑姑,等一下你可不可以把我悄悄偷到你房间去啊?”
淼淼一眼就看穿他的小九九,这是想逃离他把爸眼皮底下,偷偷去做坏事呢。
不过,谁让他是她和霍斯衍的小媒人呢,淼淼当然是有求必应。
她切好水果端出去,听到堂哥和爸妈在聊公司的事,她将水果盘放桌上,坐着听了一会儿,趁他们聊天的间隙,插话进去:“星繁坐了那么久的车,应该累了,我带他上去休息。”
谢星繁很配合地打了个呵欠,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小姑姑挤挤眼。
“去吧。”谢南星不疑有他。
“客房衣柜里有刚晒好的被子。”谢戚明提醒道。
安榕贞也接着说:“这几天降温,小星繁睡觉你在旁边看着点,别让他着凉了。”
淼淼点头:“知道了。”
然后,牵着谢星繁上了楼。
刚进房间,小家伙就跟解放了似的,一蹦三尺高:“小姑姑我爱你!”跳到床上打了几个滚儿,从兜里摸出手机,喜滋滋地玩起了王者荣耀。
淼淼也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盘膝在羊绒地毯上坐下,开始埋头敲敲写写。
渐渐地,游戏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淼淼抬头一看,谢星繁睡着了,她起身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把他还握在手里的手机抽出来。
这款游戏启动了健康系统,十二周岁以下的玩家每天限玩一个小时,不过谢星繁这个小机灵,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躲过校验,照样可以在线八个小时。
游戏可以用来放松身心,但要适可而止,耽误学习就不好了,加上长时间专注屏幕,对眼睛和颈椎都会有伤害。
淼淼把刚刚写的程序植入谢星繁手机,以后他玩游戏,最多两个小时,超出时间就会被强制下线,重启也没用,等待他的将会是一次又一次的闪退。
嘿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谢星繁是真的累坏了,一觉睡到太阳偏西,迷迷糊糊醒来,喝了杯热牛奶后,就被他爸带回家去了。
淼淼回到卧室,也捧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牛奶,细雨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从飘窗里望出去,远山被一层白雾笼罩,依稀只剩一个朦胧的轮廓,西子江的水也深如绿绸,曲折而柔软地环绕着一座座青山。
她给霍斯衍发微信:“在做什么?”
hsy:“在想你。”
唔,淼淼的血槽瞬间被清空,那种从内到外酥麻的感觉重新被唤醒,他又发来视频邀请,她点进去。
霍斯衍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上,桃花眼含笑,眼角微微往上勾起,他定定地看着她唇边沾的牛奶沫,眸色越发幽深,淼淼也察觉到了,连忙伸出粉红的舌尖舔进去。
他的喉结跟着往下重重一坠。
说不出的暧昧,隔着三十多公里的距离,流转在他们周边。
淼淼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才分开了几个小时,却像几个月没见,再见到他,思念如春草般肆意生长。
她去摸他的脸:“我也想你了。”
他低笑:“有多想?”
淼淼张开手比划着:“大概有这么多。”
想穿过屏幕去拥抱你这么多。
霍斯衍看懂了,眉眼越发柔和,他的食指和拇指间留着一条细缝:“那我大概比你多一点点。”
那是将亲未亲的距离。
他在说,想亲她。
淼淼凑过去,微嘟起唇:“收到了?”
他:“嗯。”
“等我回去。”
“好。”
***
淼淼在家里做了两天米虫,周日下午,安榕贞又给她准备了大包小包,其中一部分还是给霍斯衍的,整个车尾箱塞得满满不说,后座还放了一箱牛奶和一大袋水果。
每次回宿舍,都像要把家里搬空了一样。
安榕贞拿着保温盒:“鸡汤没放盐,等到宿舍了,热一下再喝。”
淼淼连连应着。
正是学生返校高峰期,安榕贞担心路上堵车,又催她赶紧出发。
不出意外果然堵了,淼淼回到产业园,天色已是擦黑,东西太多,她打电话给霍斯衍,打算叫他下来帮忙,两次电话拨出去都没有人接听,难道是手机不在身边?
淼淼把车开地下进停车场,刚好遇上从电梯出来的童放,他是准备去和小乔约会的,看她东西这么多,又很有风度地帮她全提了上去,没等淼淼道谢,他又一溜烟地走了。
淼淼累得倒在沙发上,桌面手机“叮”的一声,是龙赢赢发的微信,是一张照片,她戴着帽子蹲在地上,背景是一树又一树火红的枫叶,她手里举着两片,淡淡地对着镜头笑着。
淼淼按下保存。
两人聊了一会儿,龙赢赢忽然说:“喵喵,你快看看咱爸刚发的朋友圈。”
淼淼点开一看。
最上方是她爸爸两分钟前新发的动态,一排蜡烛,后面写着:老周,一路走好。
淼淼颤着手点进下面的链接,页面跳到了仁川医院的官方公众号,上面显示的是一则讣告,支零破碎的字眼不停地往她眼里冒——
患者家属冉玉田情绪失控……水果刀……周立贤主任……重伤不治……身亡……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隔壁敲霍斯衍的门,没有人应。
不停地拨他的电话,终于在响到快自动挂断时,他接通了,声音里满是疲惫,像抽了整夜的烟一样沙哑不堪:“我在医院。”
第47章 第四十七句
霍斯衍是在周日下午三点接到谢南徵的电话,被告知,之前做了肾脏切除手术的女患者尤丽珍因术后特殊病发症,引发了恶性高热,血压疯狂飙升,数次突发性晕厥、休克,肾功能、心功能等多器官衰竭,于凌晨两点五十八分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这是国内目前已知且被临床确认的第一例癌细胞异体转移,异体激活病例,由于病情复杂且罕见,医院多次召开多部门的联合专家会诊,手术方案也是慎之又慎,很遗憾的是,在对癌症患者实施根治性的切除手术后,也没能成功挽救她的生命。
这是医学界暂时无法逾越的鸿沟,令人悲痛,沮丧,无奈又无力。
其中,受打击最大的无疑是肿瘤科主任周立贤。
女患者尤丽珍家里经济条件本就不好,因接受肾脏移植手术,欠了亲戚朋友不少钱,后面又被确诊罹患恶性肿瘤,无疑是雪上加霜,她态度消极,甚至打算放弃治疗。
周立贤四处奔走,发动捐款,为她申请社会慈善救助,总共筹集到十三万块,全部交到了她丈夫冉玉田手上。
经过反复商量,确定好手术方案,周立贤亲自主刀为她做了肾切除手术,手术很顺利,观察期内,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病房,生怕出了一点意外,饶是如此,最终也没能阻止一个生命的逝去。
下午四点半,面容憔悴的周立贤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医院楼里出来,他已经有整整二十七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准备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他穿过走廊,走到一片空地上,还在思索着明明手术很成功,观察期情况也稳定,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引发了来势汹汹的特殊并发症?有没有可能是转移激活后的癌细胞发生了某种目前医学还无法解释的变异?
一定要把这些都弄清楚,申请尸检的话还需要家属签名,周立贤又想到冉玉田,知道妻子死讯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情绪失控,哭得撕心裂肺,让他看了都心酸不已。
处理完后续后,冉玉田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立贤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时,左前方突然冲出来一个矮瘦的男人,疾步朝周立贤走来,周立贤定睛一看,正是冉玉田,正要喊他,只见他露出阴冷一笑,周立贤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冰凉的水果刀已捅进了腹部。
这一幕发生得猝不及防。
周立贤听到有人发出尖叫,他才感觉到腹部的血流不止,人的求生本能让他挣扎起来,可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发了疯般的冉玉田狠狠地捏住他肩膀,咬牙切齿:“都怪你!”
握着水果刀的右手使力顺时针转了一个圈,周立贤“啊”一声,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冉玉田又抽出刀,往他的颈边用力划上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四五秒的时间里。
“杀人了!”经过的患者家属失声叫道。
霍斯衍的身影刚从林荫路里拐出来,听到这边的动静,他飞快跑过去,正好看到满身是血的周立贤快速地倒向地面,触目惊心的一幕,几乎让他的心跳骤停。
“周老师!”
冉玉田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手猛地一颤,沾血的水果刀落地,他转身就跑,没跑出几步,被闻声而至的孟临星一脚踹了回来,弓着身子呻吟不已。
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谁都没有上前,只是观望着,议论纷纷,又有人嚷道:“医生来了!”
周立贤倒在血泊里,霍斯衍跪在他旁边,他伤势严重,明显可见的有腹部和颈部两道伤口,最严重的是颈部,霍斯衍强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双手按着伤口,仍是止不住地血流如注,鲜红的液体从他指间渗出来,铺天盖地,眸底全是一片血红。
“周老师,坚持住……”
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已走到十米开外。
周立贤望着天空,神色不悲不哀,平平静静的,双眼也干净得没有半滴泪水,他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发抖着,发不出声音,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曲起手指,在地面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就像,就像手术成功的那天,他累到脱力,走出手术室,就撑不住地坐在地上,当时也是累得说不出话,抬手在霍斯衍肩上按了很久很久。
这两个动作的意义是一样的。
霍斯衍懂得它们的深意,也知道周老师想告诉他什么——
永远不要失去医者信念,永远不要对医学失望。
医护人员来到近前了,周立贤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被迅速地抬上担架,送进了抢救室。
行凶者冉玉田也被第一时间赶来的警察控制。
两个小时后,仁川医院发出了一则沉重的讣告。
“我院肿瘤科主任周立贤主任医师,因遇袭身受重伤,抢救无效,于201X年9月11日17时58分不幸辞世,享年58岁……”
看到讣告,和霍斯衍通过电话的淼淼也迅速赶到了医院,此时夜色深如稠墨,她慌慌张张地冲过一重又一重,四处都找不到那道熟悉身影,她拉住一个路过的人。
对方被她眼眶发红头发凌乱的模样吓得不轻:“就、就在前面空地上出的事。”
他以为淼淼是受害医师的亲属,又安慰道:“节哀啊姑娘。”
淼淼匆忙地点点头,转身往前跑过去,兜了一圈,终于在一棵榕树后发现了坐在石椅上的霍斯衍。
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陪着他。
他的白色衬衫上染了许多暗红的血迹,后腰处有一截衣摆露了出来,在风里翻飞着,他垂手弯腰,侧脸安静而线条冷硬,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座石雕。
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声。
而他的难过是没有声音的。
淼淼的视野立刻就模糊了。
他本来就是医闹的受害者,甚至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今天又亲眼目睹悲剧在他的恩师身上重演……淼淼无法想象,霍斯衍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守在这儿。
她无声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缓缓地,肩膀上有他的重量靠上来,淼淼坐直身体,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很长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月亮出来了,是上弦月,散发着冷清的光,夜空繁星如织。
霍斯衍手上的血迹还没洗,淼淼拆开湿巾,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擦掉,白色湿巾变成了红色,血很多,用了四张才擦干净,她没丢掉,重新装回袋子里。
那是周主任的血。
淼淼的脑海中又浮现那张慈爱温和的脸,忍不住悲从中来,生命太无常,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她没有去擦滑落脸颊的泪,任凭风将它们干透。
霍斯衍抱紧了她的腰,头埋在她胸口,仍是沉默着不发一语。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空气里沁着凉意,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冷,只是觉得难以呼吸,心脏像被无形的什么东西攥住,稍微动一下就抽疼起来。
周老师没有留下任何的话语,也没能和他的家人见上最后一面,直到真正临别的时刻他也没有合上眼,但里面并无怨恨,只有遗憾和不舍。
他在抢救室全体医护人员的含泪静默中,平静地走完了这一生。
霍斯衍缓缓闭上了眼睛,淼淼轻抚他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语言在这种时候显得太无力了,她唯一能做的,是陪在他身边。
凄婉的旋律哀哀地飘了过来,是有人在演奏李叔同的《送别》,没有歌词,只有小提琴在轻吟浅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淼淼循声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摆了一大片白色蜡烛,烛光摇曳,映着一张张肃穆的脸,大家排着长队,一个接一个地将点燃的蜡烛和鲜花轻轻放下。
他们有的是周立贤的同事,有的是惊闻噩耗从其他医院赶来的医生护士,有的是周立贤任教大学的学生,也有他曾经的病人,更多的是素不相识,从各个地方前来悼念的陌生人。
几个年轻女孩子相拥着泣不成声:“周老师,我们……来送……您了。”
小提琴唱到:“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她们异口同声:“愿天堂没有疼痛,没有医闹。”
“周老师您放心,您未完成的事,我们替您接着去完成……”
来的人越来越多,却不显得拥挤,所有人都自觉地排好队,献上花和蜡烛后就退到一边。
有个拄着拐杖的中年女人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压在额前,呜呜痛哭:“周主任,您一路……走好。”
小提琴也哭泣着:“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情绪被调到高潮处,人群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今夜,他们只为悼念一个人而来。
这个人是他们志同道合、温良和善的同事,这个人是给予他们谆谆教导的良师,这个人是他们情深义重的挚友,这个人是他们并不认识但内心敬重的医生。
时间来到午夜十二点,人们陆续地散了,空地上摆满了蜡烛和花。
满地烛光,满地哀伤。
渐渐地,连最后一个人都离开了。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有脚步声出现,这次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还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妇人,快接近空地时,她拍了拍男人的手,男人俯身和她说了什么,她摇摇头,接着轮椅停下了,她艰难地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朝前走去。
男人一直担忧地跟随在她身侧,一副怕她随时会倒下的紧张样子。
等老人走近了,淼淼才看清她怀里抱着的是一瓶酒,她把酒放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小酒杯,颤着手倒了半满,自己拿起一杯喝下。
风吹得她雪白发丝纷飞,她仰天笑一声:“好你个狠心的周立贤啊,竟然敢让老师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
淼淼的泪刷地一下又掉了出来。
“你数数看,说了多少次啦,每次你都说没时间,现在老师拖着这把老骨头亲自来看你,来送你最后一程。”
“你是我这辈子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老师以你为傲,”她又重复一遍,“以你为傲。”
“来,干了这杯,忘了前尘过往,接下来的路,好好地走……”
男人背过身去抹泪。
蜡烛燃到了尽头,扑哧地熄灭,头顶上,星空越发的璀璨。
“妈,夜深了,您身体不好,回去吧。”
男人搀扶着母亲起来,片刻后,一人一轮椅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们也回吧。”
听到男人嘶哑的嗓音,淼淼愣了一瞬,他牵着她起身,替她戴上秋衣外套的帽子,摸摸她脸上残留的泪痕,额头轻抵额头:“陪我走回去,好不好?”
“好。”
他们走在深夜的街道,走过一盏盏路灯,绕近路穿过老城区,路上遇到执勤的交警,收摊回家的老人,开着空车满脸疲惫的出租车司机,还有一只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的流浪猫。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哪怕再艰难,只要活着,总还有一丝希望。
花是香的,风是凉的,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这是“活”的馈赠。
地球还在转动,有些人生命里的太阳却永远不会再升起了,不管他活着时是伟大还是平凡。逃不了的,谁都逃不了这一天。
以第二次生命活着的淼淼更深刻地懂得,前路茫茫,且行且珍惜,她握紧了霍斯衍的手,他也用力回握住,汲取她手心里的温暖。
他们的身后,整座城市都在睡去。
而另一个网络世界,仍灯火通明,躁动不安。
这起因病人家属情绪失控,致主任医师重伤身亡的事件在各大社交网络上刷屏,迅速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一片哗然和热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