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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贝洁打断她:“你别,就他了!砚君你就跟他处吧!处不好我再帮你找个篮球队的!”
徐砚君放下筷子:“其实这个人也不是不好。可我就想,要是找个男人篮球还玩不过何永晋,我就觉得忒没面子!我是不是很变态?”
二人齐声:“是!”
乔樾托着腮:“假如何永晋一个月洗一次澡,你不会找个一年洗一次澡的男人把他比下去才甘心吧?”
童贝洁攀着徐砚君肩膀:“要是何永晋ED,是不是要找一个比他ED更厉害的才算扳回一局?”
徐砚君不耐烦一挥手:“跟你们说不清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没有男人就活不了啊?”
乔樾心有牵挂,看看表,问服务员要了电视遥控器,丢给童贝洁说:“帮我搜个节目,南海台访谈名人的,还有两分钟。”便起身去洗手间。
童贝洁撇撇嘴:“谁呀?吃饭都不放过。”
乔樾回过身来,一字一句:“林霏白!”
童贝洁和徐砚君都是一声尖叫,抢夺遥控器。
洗完手回来,远远看见童贝洁和徐砚君都呆呆地看着悬挂的电视屏幕,童贝洁朝乔樾大叫:“快过来看帅哥!极品帅哥啊!”
乔樾淡定地笑笑,慢慢走回去,其实心跳得跟擂鼓一样激烈。
徐砚君一掌重重拍在她肩膀,她关节几乎脱臼:“行啊你小子,眼光不错!!这爷们儿太有味道了!!看在姐们儿的份上,我就不跟你抢了!”
乔樾坐下一看就愣住了,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不接受采访的吗?
画面上宁肇安气度非凡,与颜嘉莉的高雅漂亮刚好一刚一柔,煞是悦目。屏幕左上角一行字幕:“极富商业想象力的商业巨擘:宁肇安访谈”。
他正在徐徐开口:“…持保守态度。另外,目前在国内,辉昶第一阶段的布局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会启动下一阶段的战略布局,巩固现有的综合发展模式,储备资源…”多简单的话到了他的嘴里,不绕几个弯弯是不罢休的。她翻翻白眼。
可是,林霏白呢?
“谁让你们看他了?”乔樾夺过遥控器,“换台了啊。”
童贝洁嘻嘻一笑,靠上来低声说:“该不是上次洗澡偷看你的那个男的吧?飞来艳福啊!说,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啊?”
乔樾气得推开她:“哪有你想得那么龌龊。我们是100%的上下级关系!”
童贝洁“噢”一声:“明白了,是100%的上——下——级关系。”
乔樾不理她,换好频道,嘴一努:“喏,看!就是他!”
南海文化频道的人物专题。画面上林霏白本来略瘦的轮廓,灯光一打,倒显得温润俊朗。画外音正在介绍他的艺术生涯与成就。
镜头转换,大概是个艺术盛会现场,林霏白穿一身挺括修身的深色西服,同色领结,笑眯眯地与一位身着黑色礼服裙的银发女士轻轻拥抱。乔樾见惯了平日里他的洒脱不羁,虽然洁净,然而不修边幅,衣服裤子常常是磨得破了边的。
没想到他穿着正式的样子,竟是那样斯文清秀,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
她看着屏幕,舍不得眨眼。
他系领结的样子为什么那样好看?
镜头的高锐利度没有放过他眼角一点浅细的鱼尾纹。她想起来,他比她要大十来岁。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就是到了50岁,也称得上个少有的英俊男士。
天使是永远不会老的。
而且他笑起来多么光明灿烂啊!连每一条细纹都像是太阳的光芒,耀得她心神荡漾。
童贝洁倒吸一口气,看着屏幕发傻:“这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神仙哥哥?”她叹口气,转头幽幽地看乔樾:“你知道吗?周旭江一直很不服气,他说他不甘心败给一个影子。今天我算是知道了,就算是败给林霏白的影子,他也算是与有荣焉!”又揪住乔樾耳朵,痛心疾首:“你说你碰上这么两个极品帅哥,怎么一个都搞不定啊?”
徐砚君摸着下巴:“嗯,不错,他们一个代表物质文明,一个代表精神文明,小樾,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晚上加班,乔樾在茶水间碰见郑国钧时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只好先发制人:“上周相亲的事情,怎么样了?”
郑国钧想了想:“还没听我表哥说起,不过,应该还不错吧?你那朋友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像假小子。她怎么说?”
乔樾赶紧摇头:“我出差刚回来,忘记问了,应该也还可以吧?”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替徐砚君争取一下。
郑国钧点头:“我也觉得他俩挺合适的。对了,你从香港订的那些饰品我看了,太棒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行啊,只要别叫我干太难的事,我人笨。”
郑国钧笑笑:“岂敢!我新投资了几套房,正在考虑装修,想请你帮忙,从你们女孩子的角度参考参考。毕竟你有专业眼光。”
乔樾松口气:“没问题!家居装饰我略懂一点。”
忙完手头的活,她收拾东西正准备回家,乔子愚打来电话。
她接起来:“喂。怎么了?什么?”
办公室里灯火明亮,是周末下班时特有的热闹,人来人往。加班的同事打开了音箱,放着时下流行的音乐。歌舞升平。
生活要继续。
她用手撑住桌子。
有人走上来问她怎么了,她认不出那是谁,只答:“没事。有点累。”
她恍惚地走进洗手间。洗手间里宽敞明亮,空无一人。她摸进最里面的一间,锁上门靠在墙上。
其实乔樾一直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缠着奶奶买了几只毛茸茸的小鸡玩,就养在院子里,有一次不知怎么的发了傻,她抓住一只就往地下摔,把人家把刚吃下去的米都摔了出来。母亲气得当场搧了她一耳光。下手并不留情,她脸上立即高肿起来,吓得不敢哭。乔崇岭并不管她。还是奶奶给拦住,她才没给毒打一顿。
那时候南海的学生中午还不流行带饭盒。夏日正午炎热漫长,蝉声聒噪,她每天中午回家吃饭,奶奶总给她炖一盅蕃茄蜜羹,等她午休醒来刚好放凉,吃完又去上学。
寒暑假放假是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候,可以看奶奶在家逐字逐句地替学生们抠身段唱腔,而她在旁边一边做假期作业一边偷看,时间一长竟然也学了个两三成。连放学路上,随口哼的都是《樊江关》,《破洪州》。
可惜后来爷爷也走了。
父亲母亲离婚那天,奶奶抱着她眼泪汪汪:“樾儿啊,我的乖孙女儿,他们不要你,奶奶要你!你要乖乖的,做个好孩子,给奶奶争口气!”
她那时候已经渐渐懂事,以为奶奶是为了父亲母亲的不肖而哭,却不知道,奶奶是怜她命苦。
后来去学画画,画出来的第一张几何体静物,奶奶笑眯眯地说:“乖孙女,画得好漂亮。”她曾经重新翻看过以前的旧画,知道那其实一点也不好,线条都不直,属于“擦黑板”的基本功还不到家。到后来她画得好了,从林霏白那里总能得到表扬,奶奶反而又不夸她了。
林霏白走了以后,她把所有绘画工具锁进阁楼里,从此再不提“画画”二字,专心读书考试。温书温到夜里,奶奶总是熬一碗浓浓的鲫鱼汤让她喝,说是清肝健脑。
奶奶也真是,天天都熬。到后来她闻到鲫鱼汤就反胃,好几年碰也不碰。上个礼拜去看奶奶,奶奶还特意提起,祖孙俩笑了好久。
灯光太亮,刺得她眼睛发痛。
乔子愚在电话里哽咽着说,奶奶走了。是因为天气炎热,糖尿病引发的心脏病。
她捂住嘴,泪水无声汹涌。周身是彻骨的寒意。
从此便是孤儿。
洗手间的人进来了又出去。有女孩子进来补妆,和男友通电话讨论去哪里约会,娇声呖呖。
有人三三两两相约去打折的商场疯狂购物,兴奋莫名。
并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一道薄墙,悲伤和幸福如此贴近。
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周围静悄悄一片。她用冷水狠狠地沃面。
总要好好活下去。
子愚比她小,她是老大,是姐姐。
乔子愚说,家里已经看好了日子,安排入殓。是谁?
她在心里冷笑,胸口只觉憋闷。
周末好时光。公司里人基本都走光了。
她慢慢走回座位。
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她愣了几秒,紧走几步接起来。
宁肇安的声音有点急:“乔经理,请即刻到我办公室。”原来她不是最后一个下班的。
她突然生出无力的愤懑。如果她不是这家公司的员工,是不是就不用工作这么晚,不用在这种时候,还要受上司的任意差遣?是不是就可以多点时间照顾和陪伴奶奶,让她不至于那么早离世?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拿着笔记本进了总裁办公室。
宁肇安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极香的西湖龙井,熟悉的味道,雾气缥缈,捧在手里带来一丝温暖。
她垂着头低声说:“谢谢。”声音还有些鼻音。
他没说话,她也只好沉默,打开本子等着他发号施令。
等得有点久了。
她抬头询问地看他,他却蓦然扭头去看电脑屏幕,咳嗽一声问:“上次去香港,订的装饰品都到齐了吗?”
乔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上午不是汇报过了吗?但她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又回答一遍。
他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全不着边际。
乔樾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总裁,不如我系统地汇报一遍吧?”
他没有反对,她于是从地块到现楼,从南海到邻市,从米兰公寓到青木湖,从报告到操作,从人员调配到制度建设,简明扼要讲述了一遍。
条理清晰,重点突出。
宁肇安由得她说,一直静静地坐着,专注地凝视着她的双眼,目光怜惜。
一定有事。她的眼睛有轻微的红肿,神情似乎随时可能崩溃,却偏要这么强自镇静地跟他汇报工作。
他突然觉得胸口柔软地疼痛。
她接了一个电话就突然跑出去,很久没回来。
他甚至特意借故经过女士洗手间。然而那里面并没有人,很安静。
什么事?到底什么事?
假如面对的是林霏白,她也会这样冷若冰霜地拒人以千里之外吗?
“总裁?”
“嗯?”宁肇安立即敛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问:“说完了?”
“是。”
他颔首:“好,我知道了。”站起身说:“走吧。我也下班了,可以顺道载你。”
她犹豫着站起来:“会不会路过平海路?”
他拿起外套,直截了当地问:“第二医院?”目光炯炯。
她不得不答:“是。”
“顺路。走吧。”
一路都没人说话。
他放了一首《Only Time》。女歌手的声音空灵悠远,她的思绪似乎被拉得遥远,在半空中荡漾。
像歌词里唱的,什么是永恒的?什么是万能的?
只有时间。
肉体凡胎的平常人,能够拥有的不过是短短一世,最后都是要失去的吧?
他关掉音响:“到了。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你确定要现在进去?”
必定有她不想见到的人在场。
一场闹剧。她厌恶地皱皱眉。
他并不催促,打开天窗,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问:“家人?”
她沉默着点点头。
“住院?”他又试探着问。
她缓缓摇头。
他心下透彻,也是沉默,伸手覆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又长,指根处有一点薄茧,是典型的男人的手。
她的手轻易便被他包裹住,手背立即传来一股热烈笃定的暖意。
这只手指挥过千军万马,见惯无数风暴,然而此刻握着她,温柔而笃定。
似乎从他身上汲取了力量,她慢慢变得平静。
他问:“需要请假吗?”
“可以吗?”她想起“青木湖”的销售代表已经全数进场,就在这两天开放样板房,接待咨询客户,广告都打出去了。
“当然可以,”他很快回答,“先给你三天。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谢谢。”她说得十分由衷。
“手机给我。”
“啊?”她呆呆掏出手机递过去。
他接过去按了几个数字,忽然又返回手机桌面。
桌面是她设置的巴黎北京双时钟,他静静看了几秒钟,才重新按下一串号码,存好以后递给她:“如果关机,就打我这个号码。24小时开机。”
“好,我记住了。谢谢!”
“不客气,”他似笑非笑,用力弹掉烟头,发动引擎:“现在你该回家睡觉。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所能。”
“暂时没有。谢谢你。”她再次说。
“有事叫我,如果在市区内的话,我20分钟内可以赶到。”
宁肇安是个好上司。
可惜好上司的现在脸色也不太好。车上再没人出声。
第二天乔樾直到傍晚才回家,看见林霏白坐在她门口,旁边一只大购物袋。
看她出现,他一跃而起:“回来了!”
她恍惚有种错觉,似乎她和林霏白是寻常夫妻,是世界千万个幸福家庭中的一员。他是丈夫,她是妻子,回家的时候会随口相问一句:“回来了。”
她渴盼了多少年的,那么家常的幸福。
她喃喃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走近她,关切悯然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来看你。”
人在难过的时候,最听不得的就是心上人的软话。
几乎是瞬间,乔樾的眼眶迅速发热濡湿。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
林霏白轻轻拥她入怀:“她是回去做天使了。”
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咬着嘴唇,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肩头在剧烈地颤抖。
他的气息醇厚而干净,混合着葡萄酒和青草的味道,像是被阳光和清风所包围,她似乎陷入又悲痛又迷醉的恍惚之中。
“别哭。眼睛哭肿就不漂亮了。”他怜爱地捧起她的脸,掏出手帕替她揩去泪痕。手帕是清浅的蓝色,已经洗得棉软泛白,依稀残留着太阳的馨香。
楼道的灯光黯淡,他离她这样近,眼神是那样迷幻又惆怅,不复平日的清明。
她甚至能看清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嘴唇下方一条浅浅的横纹。
灯光适时地灭了。
脸上的手停止了动作。他朝她缓缓俯下首去,呼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热。
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她自己的心跳。
她轻颤着闭上眼睛。
“铮”一声响,电梯门忽然打开,一束光透出来,有人大步走出来,一下震亮了楼道的灯。
那人突然脚步一僵,立在原地。
她睁开眼。林霏白抬头笑笑:“肇安,你也来了。”拍拍乔樾的背,“你看,大家都很关心你。”一边轻轻地放开她。
宁肇安站在电梯门口,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眉目如同月黑风高的大海一般沉默。
他站了一会儿,大步走上来,把一大袋东西递给她。
她机械地接受:“谢谢。”
宁肇安面无表情,极其疏远:“不客气。员工家里有变故,作为上司来看望一下,也是份内之事。”他停一下,又说:“既然,你已经有人照顾,那,就好好休息吧。”
又对林霏白点点头:“走了。”
乔樾进门换好鞋,却发现林霏白站在门口,不禁奇怪:“不进来吗?”
林霏白一笑,眷恋地说:“不了。来看看你就放心了。有个展会,已经等我几个小时了。”
她震惊地说:“你等了这么久?那你快去吧!你的正事要紧!”
他离开又突然折回来,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入场券,拉起她的手,放到手心里:“我的讲座,周五晚上8点,在南海美术馆。你能来吗?”
她顺从地点点头:“我会去。”
他用力抱紧她,柔声说:“我等你。”
葬礼很简单,是奶奶自己的意愿。
大概早有预感,连遗嘱都写好了,用小楷誊写在一张徽宣上,还有赤红的印章,简直像是古人作风。奶奶的字漂亮,乔樾也是跟她学的。
遗嘱说,一切从简,从简。
奶奶跟爷爷睡在了一起。
奶奶特地留了一方古砚给乔樾。
这一方砚,说来话长,似乎还是有些来历的。大概是爷爷还是奶奶的朋友送的,几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小时候练字,奶奶经常会从砚匣里把它取出来打理,拿井水缓缓斟在砚池里养着,说:“练得好,这方砚台啊,以后就给你当嫁妆。”
她把古砚拿回家,用毛毡垫起来,上面盖一截锦缎,放在玻璃柜里睹物思人。
葬礼是星期四,居然也来了那么多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有些面孔令乔樾暗暗诧异,不过绝大部分她都不认识。
靳小芃竟然也现身了。
乔樾剜一眼乔子愚,他躲在童贝洁和徐砚君身后,不敢正视她。
这么简单的葬礼,人一多就显得相当隆重。
但最后也散了。
只有乔樾不肯走。
徐砚君过来拉她:“你傻啊!地上湿,这样要感冒,还得花钱看病。别和自己过不去!”
童贝洁摘下墨镜:“你想哭就哭,没人拦你。”
“姐,”乔子愚眼圈也是红的,不忍地说,“下雨呢,回去吧。”
她闭着眼睛摇摇头:“我和奶奶再待会儿。”她是长孙女,但按规矩,骨灰盒只能男孙乔子愚来抱,她连最后碰一碰奶奶都不能够。
童贝洁无限同情地拍拍乔子愚的肩,塞给他纸巾,乔子愚眼泪流出来。
他到底还年轻。
“小樾。”7厘米黑色高跟鞋,一身黑色裙装,靳小芃撑一把精致的黑伞。
乔樾睁开眼看她片刻,缓缓站起来:“母亲大人,辛苦了。看得出来,您过得不错。怎么,Steven先生没跟你一起来吗?”
童贝洁和徐砚君都不敢说话,看着面前这位妇人。
“小樾,你还在为我和你父亲的事生气?”
乔樾笑了:“您指的是,你和父亲离婚?那不是你们的错。”
靳小芃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有些感动和欣慰:“小樾,你终于懂事,理解我们的苦衷了。看你这么坚强又聪明,我和你父亲真是…”
乔樾抬眼看向散去的人群。
乔崇岭也在人群中,撑着伞在前面走着,那女人跟在后面。该管那女人叫继母吧?还是阿姨?算起来,这十几年里,她和乔崇岭都几乎没碰过面,何况那女人。
她于是笑笑,对靳小芃说:“你们唯一的过错就在于,当年生了我这个多余。”说完微微欠个身,抽身离去。
徐砚君赶紧跟上。童贝洁犹豫了一下,向靳小芃点点头,重新戴上墨镜踩着高跟鞋也追上去。
Chapter 7讲座
乔樾来得早,沿着红地毯走进去,看见一群人在里面忙活,放幻灯的放幻灯,放铭牌的放铭牌。林霏白今天是主角,也只是一件简单的厚质休闲白衬衫,宽松而舒适,隐约贴着宽厚的背。
他一眼看见了她,向她走来。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澈明通透,彷佛没有一丝烦恼。
一个年轻男孩正在拖着一张讲案,随手拉住他:“师兄,来帮个忙!”
他朝乔樾闪闪眼,欣然伸手相助。
乔樾想,那男孩大概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但绝不是学美术专业的。
有人堵上来要签名,那男孩愕然地看着林霏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林霏白拍拍那男孩的肩膀:“明明是我用,还要麻烦你,辛苦你了。”转身拉乔樾走开。
那男孩看着林霏白的身影喃喃:“…林霏白帮我抬桌子…”
乔樾微笑:“大画家,你看看你,男女老少通杀啊。一个活口不留。”
林霏白陪她在第一排贵宾席坐下,抗议说:“你说的是我吗?还是日本鬼子。”
乔樾笑起来。林霏白刮刮她的鼻子:“唔,这个笑容还差不多,总算有点开心的样子。”
她低下头:“我还好。其实也没什么不开心。”她戴着黑色袖章,特地穿了黑色的长袖衬衫。
“我可是认识你十几年了。从认识你到现在,”他替她捋捋鬓边一缕发丝,凝视她:“很少见你开心过。”
她无言以对。
其实不是这样。怎么会没有开心的时候呢?他雨后的画室,写生的郊外。那是她平生最快乐的时光。
都是他给的。
只是好多话,想说但不敢说。他和她那么近,彷佛轻易就可以够得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师徒”这样的掩体下,关系是那样暧昧不明,近得可以干柴烈火,远得却也可以转身陌路。
似近似远,才是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距离。
离开场还有20多分钟,但已经是座无虚席,后面和走道里都站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连二楼的同步直播厅也满了。
贵宾席不断有人落座,林霏白微笑着用中文法文轮换着打招呼。媒体席也坐满了。乔樾低声说:“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坐着就好。”毕竟众目睽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