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眉道:“这是大老爷吩咐,小们不能不从,还请几位姑娘见谅。”
俞如薇嗤笑一声:“不必废话,你带路,我们跟上就是。”
淑眉见她如此好说话,略迟疑了一下,便当先一步出去,俞如薇立刻跟了上去,俞宪薇忙道:“五姐姐等我。”淑眉却回头道:“这是大房家事,六姑娘还请自便。”婆子们一拥而上围俞如薇身后,却将俞宪薇阻隔开来。俞如薇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不必担心。”简单说了一句话便被婆子推了一把,像是押解犯人一般带走了。
杜若秋扶着丫头忙忙地走了过来,眉头紧皱:“这可如何是好?”
俞宪薇抿了抿唇,又唤了淡月来:“你心思细,就这看家,也照顾好杜姑娘。”
杜若秋忙道:“你要去做什么”
俞宪薇缓缓呼了一口气:“五姐姐性子躁,只怕会出事,须得去照应一番才好。”
淑眉带着俞如薇去是温仁堂,素来门窗紧闭正房此刻门户洞开,黑压压站了许多人。当中正座前站着满脸戾气俞大老爷,吕氏立一旁,脸上浓浓哀戚之色。
进了屋,不待几人行礼说话,俞大老爷已经通红着眼睛,指着俞如薇怒骂道:“畜牲,你好生狠毒!”说着上来就要踹人,俞如薇人小灵巧,一闪身就避过,站旁边,冷漠笑道:“父亲想做什么?就是想要我性命,也该有个说法,起码,也该让我死得明白。”
吕氏见状,忙走了过来拦住俞大老爷:“老爷且念着父女情分,不要伤了五姑娘。”
俞大老爷是愤怒:“我念着父女情分,这畜牲可曾念过我是她父亲,可曾念过瑛哥儿是她一父所出兄弟!”此刻,俞如薇虽是他女儿,但是不共戴天杀子仇人,挫骨扬灰都难消心头恨。他本想立刻命人将俞如薇抓了处置,偏俞三老爷派人传话来,说如今家里正办丧事,宾客往来,不好闹得太大露了风声,且闵家也不是无名之辈,若真要动俞如薇,确得有个证据确凿让她甘心认罪让闵家无话可说才好。不然闵家士林官场都有名声,若要闹起来,只怕俞家也不好交代,因了顾虑这些,大老爷才耐着性子和这个不孝女对上。
俞如薇不耐烦听他们惺惺作态,只管问吕氏:“如夫人,到底是什么事?急匆匆叫了我们来,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一顿骂。虽说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但我这个做女儿也没有不明不白就送了命道理。”
俞如薇几乎是第一次赏脸和吕氏说话,所以吕氏吃惊得略愣了一下,才露出哀切和谴责神情,道:“…瑛哥儿没了。”
俞如薇连眉毛都没动:“噢,这却与我何干?”
俞大老爷见她死到临头尤且不悔改,恨得目眦裂:“孽女,我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你!”
俞如薇和俞善瑛几乎没见过几面,兼之孔姨娘那些小动作,便让她心里唯一一丝姐弟情也烟消云散,所以现如今俞善瑛死对她来说根本是无足轻重事,她只是斜着眼打量了一番俞大老爷,啧啧笑道:“我昨日才风尘仆仆回来,连家里床都没睡暖,大老爷就把这么大一桩罪过推到我身上,实是叫人受宠若惊啊。”
俞大老爷怒极,命道:“这就是你和父亲说话语气么?!来人,给我掌嘴!”
“大胆!”俞如薇直接翻了脸,站起来提起旁边地上小杌子就朝逼近婆子脸上砸过去。那婆子本来应了声要来掌嘴,一时没提防这千金小姐竟会耍横,被砸了个正着,一时头破血流,歪旁边哀哀叫着。
俞大老爷火冒三丈:“好大胆子,胆敢忤逆我?!你瞧你这样子,哪还有一点小姐体统?!忤逆父亲,毒害亲弟,果然是畜牲一般!”
吕姨娘旁叹息道:“五姐儿,你看你把你父亲都气成这样,还是早些认了错吧,我们都知道你是一时想岔了误入歧途,不是存心犯下这错。只是…瑛哥儿还是个小孩儿,你再怎么看不惯他得宠,也不该下此毒手啊!瑛哥儿还那么小呢…”说着是伤心拭泪
俞如薇直接笑出声:“笑话,我有什么看不惯?从小到大我都不曾得宠,若说看别人得宠就要下毒手,只怕如夫人膝下早就是空空如也了,何至于还有今日?如此简单道理,还用我说吗?如夫人看不惯我,想要我性命,直说就是,何必往我头上栽赃陷害?”
吕氏被她说背心一凉,没有防备她竟直接要拖自己下水,待要分辨一二,又见她目光如冰,寒彻心扉,况且吕氏素来自恃身份,自是不愿当众屈尊和个晚辈去争辩什么,不免有些迟疑,俞大老爷则被她这话激得越发怒火汹涌:“孽障,孽障…”
吕氏见状,忙拦住俞大老爷,道:“老爷,此事我之前毫不知情,姑娘却偏说是我从中作梗,众人面前,这个罪名我实不敢当,不如将人证物证都找了来,大家明白了,日后纵说起此事,也知我是个清白。”
俞大老爷对上这个犟嘴忤逆女儿,以父威相压不能奏效,早憋了一肚子气,若能让她无话可说自然是出了口恶气,他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好,给我把人带来。把证据都给她摆明白。”
证人是两个,一个是厨房里掌勺宋春家,一个是孔姨娘屋里丫鬟小巧儿。
吕氏看了俞大老爷一眼,见他沉着脸不吭声,便出声问道:“你二人所见情形如何,当着五姑娘面都说出来吧。”
两人战战兢兢应了,又互看了一眼,宋春家先开口,期期艾艾道:“下晌…时候,五姑娘丫头小婵来了厨房一趟,说是五姑娘要一碗素羹,因厨房里小素羹调得好,别人也不敢代劳,只是那时小当时正忙着给瑛少爷熬人参鸡汤,就让小婵姑娘稍后再来。小婵姑娘当时就有点不高兴,说如今是热孝,吃了荤腥不合规矩…”她说到这,下意识看了俞如薇一眼,又将目光看向吕氏。
俞如薇冷冷一旁看着,眼中满是讽刺。
吕氏心头有些不安,但暗暗将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并未察觉有纰漏,这才安下心来,命道:“去请小婵姑娘。”又对宋春家道:“继续说。”
宋春家这才继续,话语也连贯通顺起来:“过了一刻左右,小婵姑娘又来催,那时候鸡汤已经好了,只是瑛少爷屋里人还没来,小就将鸡汤装盘放一边,又调了一碗素羹,素羹调好了,恰好小巧儿也来领鸡汤,她们两个便一齐走了。”
吕氏道:“这期间,那装鸡汤食盒可有别人碰过?”
宋春家道:“主子们东西,厨房里别人不敢胡乱经手,是我亲自交予小巧儿。只有我二人碰过。夫人若不信,可传厨房人细问。”
吕氏点了点头,又问小巧儿:“你是直接提着食盒回了屋里去么?”
小巧儿双眼哭得通红,脸上难掩惊慌之色,也难怪,俞善瑛是吃了她带回去食物才夭折,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打骂发卖都是轻,若主人迁怒,只怕她这条小命也难保,小巧儿如今只盼着能将功赎罪,立刻就确认了真凶,纵免不了受重罚,好歹或还能留一条命下来,听了问便结结巴巴道:“是…是。”
吕氏看了俞大老爷一眼,小巧儿到底是孔姨娘从外头带来人,碍于身份,她不大好继续问下去。
俞大老爷挥了挥手:“你继续问。”
吕氏这才严厉道:“你和小婵出了厨房后,都遇见谁说了什么话,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说来,若实话实说,或许还可饶你一命,若有一字虚言,立刻叫管事妈妈拖出去打死!”
小巧儿吓得抖了一下,如同接了圣旨一般,忙不迭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开来:“小离了厨房,因为前头一段路和小婵姐姐顺路,就结伴走了。小婵姐就问我家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跟了姨娘多久了。”她顿了顿,又抖抖索索去看俞如薇,咽了口口水,才道,“才走了几步,小不知绊到什么,险些跌了一跤,手里食盒也晃了一晃,小婵姐姐忙接了过去,待小站稳了,她才送还给我。”说到这,小巧儿又惊又怕,终于大声哭了起来,“小绝不敢害少爷,请如夫人明察啊。”
吕氏语气和缓了许多,对俞如薇道:“五丫头,下午时候,你屋里小婵是去要了素羹了么?”
话音未落,外面几个妈妈已经押了小婵进来,一把推倒厅上,俞如薇大怒,上前一把将几个妈妈推开,自己扶了小婵起来。
小婵想是已经被告知了原委,脸色惨白,拉着俞如薇袖子,颤声道:“姑娘,我真没有…”
吕氏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俞如薇两个,又看向俞大老爷:“老爷,这…”
俞大老爷冷哼了一声,重重道:“愣着做什么?你只管审!”
吕氏被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脸上尴尬了一下,才道:“是。”又命人将俞如薇主仆二人拉开。
俞如薇疾疾往前挡小婵面前,道:“小婵是我丫鬟,她品性如何我再清楚不过,是断然不可能做出谋害府里主子事。况且方才宋春家和小巧儿也承认了她们也碰过那鸡汤,既然三个人都有嫌疑,为何单单怀疑小婵一个?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吕氏不方便显出倾向来,便往旁边看了一眼,淑眉出列,道:“姑娘说是,但宋春家厨房里,一举一动都是五六个人眼皮子底下,厨房几个人都作证说不曾看到她有异常,而小巧儿则是孔姨娘亲自作保,说她是信得过。”
现下情形对小婵十分不利,宋春家是厨房里做了十多年媳妇,也是俞家家生子,一家子十几口都府里当差,且家里婆婆还是伺候过俞老太太,十分可靠,不然俞府也不会安排她掌管厨房,而小巧儿一家三口是孔姨娘人,于情于理也不至于害自己少爷。这样一排除,前前后后接触过参汤人里,就只剩一个小婵可疑了。
俞如薇一早便猜到自己是被人陷害,如今看这陷阱如此周密,是印证了自己猜想,而陷害之人也不外乎这府里几个对头,眼前这个便是首当其冲,但猜测归猜测,她没有证据,完全被动,且看情形,若自己再没有对策,小婵怕是要保不住了。
眼看着心里焦急,就要乱了方寸,她忙深吸一口气,定定神,道:“既然说是小婵下毒,那毒药是什么?”
吕氏听了这问,幽幽抬眼看着俞如薇,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光芒,面上却是叹息道:“大夫已经查出来了,鸡汤里毒药,正是半夏。”
俞如薇虽听闻俞善瑛死状,但却完全没有往半夏这方面去想,如今乍一听闻,心中两相对比,不由得狠狠一震,突然眯着眼紧盯着吕氏,目光里满是怒意,却苦于爆发不得,只能狠狠咬住牙。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当日她自服毒药以求从俞府脱身,谁知今日竟被人以此设计。
俞如薇慢慢握紧了拳,不再说话,吕氏既然用这毒药布局,只怕早有必胜后招,自己此刻纵是再辩解,待她后招一出只怕也会功亏一篑。
果然不出她所料,正这时,外头几个婆子匆匆推门进来,手里还拉扯着两个矮小些人。
俞如薇定睛一看,心头剧震,身形晃了晃,小婵忙抬手将她扶住。
眼前两人,一个是当初俞老爷子后园药房药童,还有一个赫然便是当初暗示说刘二嫂子和管事陈方有私情小丫鬟。
80第八十章 东窗事发
那小丫鬟发丝散乱,脸上还带着血痕,十分狼狈凄惨,显然是受了刑,她头几乎埋胸前,不敢看俞如薇,小药童也是一脸愧疚。
“你们…”事实已摆眼前,俞如薇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到底是手段嫩了些,终究棋差一招。
吕氏深深看了俞如薇一眼,唇角极地闪过一丝轻蔑笑意,转头对俞大老爷道:“老爷,这两个人不知你可还记得?”
俞大老爷皱着眉扫了一圈,显然已经记不得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吕氏朝宋春家使了个眼色,宋春家忙上前一步,道:“当日老太爷屋里那盘子被下了药,又被五姑娘误食点心,都说是厨房里刘二嫂子和…陈管事一时失察以至于不慎弄混了药进去,实则是这丫头作证说那两人有私情才引出事端。”
她这一说,俞大老爷自然也想起来来龙去脉,对俞如薇多了几分怨恨,连带着对这小丫头自也没有好脸色:“这等贱奴,拉出去打杀了便是,还叫进来做甚?”
眼见俞大老爷这般发怒,宋春家不由看了吕氏一眼,见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道:“原本府里是让管事将她发卖了,小也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谁知前不久如夫人命小去给两位小少爷小小姐买几个妥当称心使唤人,竟听得牙婆说…”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却拿眼睛去看俞如薇。
俞大老爷顿生疑窦,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宋春家这才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牙婆说,五姑娘屋里小婵悄悄找了她要把这小丫头买下,牙婆虽觉得奇怪,但看着小婵许了五倍银子也就应了,只是觉得既然都是咱们府里人,要买人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她怕其中有什么不妥,就悄悄着人打听,后来就听说小婵把那丫头安排她舅舅家住下。”
吕氏适时接过话头:“妾听得此事,深觉其中必有蹊跷,所以就让宋春家去小婵舅舅家问一问这丫头。”
宋春家忙点头,又道:“小到了那里,还没说几句,不想她舅舅染了赌瘾,正愁没有赌资,以为小是去买人,连问都不问就把这丫头给卖了,这丫头叫小莲子,他家这些天也没得着好,被朝打暮骂,身上一块好皮肉都没有,本就有一腔子忿恨,见了我问她,便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
俞大老爷耐着性子听她们这絮絮绵绵来龙去脉,已经有些烦躁,终于听到关键处,便问道:“到底有什么不妥,照实说来!”
宋春家却不开口,只管那小莲子身上推了一把,俞如薇旁边看得分明,那手分明是小莲子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小莲子被拧得一哆嗦,直接就跪了地上,依旧垂着头盯着地面,吸了吸鼻子,才结结巴巴道:“小…小,是五姑娘吩咐。”
她声音太低,俞大老爷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小莲子全身颤了一下,腰间一软,几乎趴地上,却像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自暴自弃下便都说了出来:“五姑娘对我有大恩,那次…那次,五姑娘叫了我去,给了我一包药粉,说是…让我悄悄下老太爷点心里…”
俞大老爷虽早有猜测,但事情一旦证实,仍是觉得心惊,他素来不大看重这顽劣女儿,谁知她竟有这份算计来坑害亲生父亲。
他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俞如薇,将这个许久不曾仔细看过一眼女儿上下打量了几番,才沉声道:“五丫头,她说可是真?”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俞如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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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宪薇匆匆出了院子,却转头去了闵氏屋子,打听得因俞大老爷回了后宅,前头无人,故而闵氏仍灵堂主持大局,便奋力往前头赶去,想通知大太太闵氏俞如薇状况,过一道窄门时却遇上两个膀大腰圆婆子挡道。
俞宪薇焦急不已,照水上前喝道:“不长眼,还不让开!”
当头一个婆子皮笑肉不笑道:“六姑娘要去哪里?今日来客人多,姑娘还是不要去前头,免得被冲撞了,对姑娘名声不好。”
照水眉毛一竖,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六姑娘说三道四?仔细我告诉管事妈妈,让你好看。”
那婆子却嘿嘿一笑:“照水姑娘要告诉只管去告诉,且看你指使得动谁。再说了,五姑娘是三房老爷家,大房事与你何干,还是少操心这些闲事,多操心操心自己家事吧。不然引火烧身,到时候又能找谁去?”
这婆子分明指桑骂槐,俞宪薇眼一沉,拨开照水,道:“你威胁我?”
那婆子笑道:“小可不敢,姑娘可别冤枉我。”
这人必定是吕氏手下,今日这架势,是准备撕破脸了,只是俞如薇才刚回府,什么准备都没有便遭遇此事,大大不妙。但偏偏这时候闹开,对吕氏却又有什么好处?俞宪薇心头飞闪过一个模糊念头,但却转瞬即逝,一时也辨不分明。她索性咬一咬牙,先不想其他,此刻要紧是找闵氏,俞大老爷跟前,唯有闵氏或许还能救出俞如薇。
“你还说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俞宪薇冷冷道。
虽然往前头去门不止一道,但看这情形,其他门前只怕也都有吕氏人,此刻闵氏、小古氏和她们得力下人都前院,后院便只有俞老太太和王氏,她二人近几日也并不怎么往前院去,如此一来,这道门被吕氏掌握住事只怕一时也无人会觉察,而其他下人就算知道,却也不敢多嘴,所以这两个婆子才这般有恃无恐。
但时间紧迫,过了这一时,却不知俞如薇会被如何惩罚。杀弟罪名,一旦坐实,俞如薇即便能留下命,一辈子也都毁了,她如何能让这事情发生,只是此刻情势比人强,她和照水势单力孤,虽和前院只有一墙之隔,却奈何不了这两个婆子。且前院水6道场不歇,铙鼓震天,又有哭灵声交杂,即便她这里喊,只怕喊破了喉咙也未必有人能听到。俞宪薇狠狠咬了咬牙,“照水,我们走!”
照水一愣,却看自家姑娘已经大步离开,不由得忙忙赶上去:“姑娘,你不去找大太太了?”
俞宪薇却是脚步一转,往旁边一座小后罩房走去,那里离后院花厅近,是单独辟一处小茶房,往日用得多,因俞老太太说伤心听不得丧音,将丧事放前院两进院子里办,后院便少了许多人,这处小茶房一时也闲置了。
照管小茶坊婆子是个惫懒人,素来爱监守自盗偷吃东西,但因她做茶点手艺尚可,得主子赞赏,便没人多事计较。那婆子记性差,丢过好几次钥匙,便索性门前盆栽下藏了一把,前世曾被俞宪薇无意中看见了,现下她走过去,果然门前一盆杜鹃花下摸出了钥匙,将门打开了。
虽是茶房,因要准备茶点,故而猪油菜油也是不少,柴火火折自然也有。照水不明所以,又心头焦急,有心提醒道:“姑娘,五姑娘那里…”
俞宪薇却是直接捧起猪油罐,用勺子挖出油来往窗户上擦,还说:“别愣着,把那菜油也泼到墙边,当心些,别溅到衣服上。”
照水一头雾水,但她素来相信自家姑娘,便也不问,一一照做了。
不多时,两罐油泼泼,倒倒,俞宪薇又和照水一起把柴木都摊菜油上,后取了火折子,将柴火点着。
照水已经目瞪口呆,傻愣愣看着自家姑娘将柴火都点燃,看着那通红火苗越来越大,后舔上窗棂,遇上猪油糊窗纸,是腾一下腾高了一尺。
俞宪薇站火前,冷冷看着,那火卷着风和黑灰火屑,将她裙带吹得飞舞凌乱,眼看着火势已起,她这才带了照水出来,也不锁门,随手扔了钥匙,就找了个不会被火势殃及地方等着。
冬日本就干燥,那小茶房又是通风良好,不过转眼功夫火苗已经蹿上屋顶,滚滚浓烟直往上冲。有人看到浓烟,寻了过来,一见起火吓得不轻,忙扯着嗓子喊了出来,又往各处找人来救火,不多时,外院也知道了,忙分派了人手来。慌乱中,那几个守门婆子也被冲散了,俞宪薇便趁此时穿过人群去前头。
闵氏刚送走了一个世交太太,忽见俞宪薇和照水慌慌张张来了,便有些不好预感,问道:“出了何事?”
俞宪薇扫了眼旁边小古氏,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伯母,是五姐姐,似乎有些不舒服,您随我去看看吧。”
闵氏心头顿时一片雪亮,攥紧白帕:“好。我这就去。”说完,匆匆向小古氏交代了便要往后去。
这时,俞明薇突然起身道:“姐姐,五姐姐不舒服?我也去看看她。”她哪里看不出俞宪薇满面焦急之色,便猜事情定然不简单,定要跟上去才好。
俞宪薇轻轻一笑,瞟了她一眼,笑道:“妹妹想来,只管跟来就是。”俞明薇一瞬间竟从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刻骨冰冷,竟带着恨意,她顿时背脊一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挪开了视线去看小古氏,小古氏看到女儿求救般眼神,忙道:“后头火还没灭,这会儿人多事杂,明儿先留下。”
俞宪薇唇角微弯,不置可否。跟闵氏后头走了。
过一道垂花门时,还遇见有婆子和粗使丫鬟忙忙地提了水去后头灭火,闵氏无暇顾及火势,只问俞宪薇:“你五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俞宪薇紧走几步,待避过人群,走到一处僻静所,才凑近闵氏身边,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
闵氏脑中嗡地一声,有些眩晕:“什么?四少爷没了?!”
看她这毫不知情模样,俞宪薇心中了然,必然是事发后俞大老爷立刻着人去拿俞如薇,一时消息还没有散开,或者,是有人刻意阻止了消息散开,思及此,她心里却不由是寒意阵阵,吕氏这一招,颇是准狠,显然是想一招致命。
闵氏听得心乱如麻,自家女儿是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若是以前,她还不会信这是自家女儿下手,只是自从俞如薇对吕氏下手乃至自服毒药后,她越发摸不清女儿性子,此刻关心则乱,几乎要信以为真,也认同是俞如薇害了俞善瑛。
俞宪薇见她身子摇了摇,忙一把扶住,只觉触手冰凉:“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