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专门生产抗生素的一个小工房,那儿是植物化学药房,如果有需要的话,等会儿可以下车我带你逛逛。”

我举着相机,一边点头,嘴里问这问那,直到右眼世界里出现一抹挺拔熟悉的身影,让我拿相机的手抖了抖。未待有所反应,林一已经探出身子,对着那边正穿着一身药白大褂的人招手:“主管?余小姐到了。”

我急急忙忙放了相机,举起手要打招呼,不料手肘莽撞地磕到了车角边缘,痛得小声嗷叫。乔北方正在和另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讨论什么,看见我两,不经意间扬眉淡笑,不染凡尘得几乎让我眼盲。

待小车行到他跟前,我和林一双双下去,乔北方伸出手来与我做礼貌交握。

“余小姐,欢迎。”

这次,我比打断林一还更加急迫:“听说乔主管与我年龄相仿,林一对我已经不再客套,我们也可以互相称名的吧?”

在我满心期待的眼神里,乔北方想想,最终将手伸回去,芝兰玉树地立在她面前。

“这样也好。余…笙。”

他如是叫。

听罢,我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女,几度哽咽。没人知道,这两个简单的字眼,我已等待十二年。

有了乔北方接待,林一告别去办其他事,我则在别院等候他换衣。

整个等待过程中,我站在一颗小树面前犯花痴,不断重温刚才仿若初恋般的重逢,深情而专注。当然,深情是我臆想出来的,专注的人也只有我,但这并不妨碍我的忘乎所以,甚至双手逮着那颗叫不出名字的小树使劲摇晃,让那原本就青黄不接的小树更显耷拉。

我不清楚乔北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我身后的,反正我狂喜抽搐转过头时,他正抚着衬衣袖口,表情略微尴尬地望着我,以及那颗已经半死不活的树,导致我的一脸甜蜜变惊慌,做错事般两手往背后一藏:“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乔北方应该在心里原谅了我八百次,才能做到最终薄唇微抿,不咸不淡地说了三个字:“咳,走吧。”

可我总觉得,他真正想说的三个字是:“你,滚吧。”

一路上,我小心翼翼跟在乔北方背后不发一言,生怕再出什么差错,他就回过头来,像小时那样对我怒目相向。但后来我想,如果他真的那么做,我大概只会更高兴一些。

越过两块区域,乔北方径直带我去了制药成品房,套上消过毒的大褂和口罩。我手里拿着相机,关掉闪光,穿梭在一排排的橱窗之间。里面有几位工作人员正在忙活,不知是我除了视力嗅觉也敏感的原因,还是怎样,总觉得戴上口罩,还能隐隐闻到一股中草药味儿。

“这里多是最近研制的SA2,里面采用了大量草药提取的成份。”

我恍然大悟:“哦…那代表我的结论毫无偏颇咯。”

声音有点儿小,乔北方不明所以,抑扬顿挫地一声:“嗯?”

我火速转身,背对他,避免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假意奉承。

“许氏涉足的领域一向算业界楷模,旗下产品大多亲民,这次的风波必然是意外。所以秉着对良心企业的信任,我才做出当日的冲动之举。”

我永远不敢告诉他,就像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信任,全都只因为是他,而已。

正当我心猿意马之际,一工作人员推门而入,皱着眉报告:“乔管,今天务必送到医院的那批药出了点问题。”

他眼角微微上翘:“怎么?”

“约定好五点交货,阿明刚才抱箱的时候,不小心与抱另一药品的工作人员碰上,两药撒一地,全混在了一起。”

闻言,面前人眉头一紧,抬手看了看腕表,接着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掉地上的药肯定不能再送医院,距离交货还有两小时,你马上出具一份声明给我签字,去库里重新调一箱。”

“好。”

“地上的两类药务必分开处理,否则容易造成化学污染。”

说到这儿,对方难住了:“这…全是白色的,也没有特殊标志,若非要分开,必须重新提取成分来验,工程量会很大的,现在厂里都忙不过来。”

乔北方略一踌躇,“带我去看看。”

到了现场,便见满满当当的白色铺一地看守现场的两个人让开了一点儿,站在阶梯上不停说着“抱歉、不小心”之类词语的男生,估计就是他们口中的阿明。

面对如此诚恳的抱歉,乔北方也没理会,眼里似乎只有遍地的药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分钟后,他招呼阿明和另一个当事人:“你们两从相同的方向和角度再撞一次。”

不明所以的二人接到命令照办,演示完毕,乔北方下意识伸出右手道:“给我一根树枝。”

他的右边只站着我,人群齐刷刷地将目光投过来,于是我用一种诡异的速度,将魔爪伸向了最近的枝桠。

当天,乔北方为所有人演示了什么叫惯性、物理定律、公式推演、高等数学运算。他利用这些原理,用一根树枝,准确地在所有白色中划出泾渭分明几条线。

“左边的几乎可统一清理,右边大约有三分之一混杂在一起,这块,这里和这里…”

午后三点的盛夏阳光,与当日他在气象所翩然而至时一模一样。我望着他,那个白马一样的少年,如今让白马都追不上,而我只是近距离地看着,轻轻叫一声他的名字,都仿佛说了句无人听闻的梦话。

讲解完毕,现场作鸟兽散各自工作,乔北方才起身,掸了掸衣角,逆光侧头来看我。

“久等了。”

语出,我手里的快门键也同时按了下去,咔嚓。

象征性摇了摇相机,我顾左右而言他:“用作报纸上宣传。”

心里却暗暗较劲,警告自己手千万别抖,相机在人在。不料乔北方对一张照片的抵触没想象中大,他甚至好奇地探过身:“感觉自己不会很上相的样子。”

他无意识地低头凑近,与我面对面,此时只要来一阵风,男子的发梢似乎就能刮到我额头的皮肤。我全身紧绷,一心只闻到面前人身上的消毒水气息,却怪异地那么好闻。

这里没有香樟,你已够我仰望。

返程时,乔北方坚持将我送回家,待下车立定,还没来得及趁机要个电话什么的,他已经挥别我绝尘而去。我站在原地,懊恼地敲几下脑袋,才泄气地转身进楼。

等待电梯的时间,我忍不住摸出手机,想按老规矩与秦月亮分享进展,电话那端却提示占线。电梯正好到达一层,门一开,秦月亮却从里边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她看起来特别着急,发现面前人是我也没停留,甚至换上了她一向鄙视的平底鞋,捏着肩头背包就要往外去。

我一把将她拉回来:“你去哪儿?”

秦月亮整个人夹风带雨,怒火中烧。

“找、人、算、账。”

我和秦月亮一同飞奔出小区大门,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下客,见我两风驰电掣,师傅大老远就开始摆手。

“交接班!不载客了!”

秦月亮恍若未闻,直接开了后车门,仿佛黏了一屁股的502,坐上去就下不来的架势。

师傅从前方转过头,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秦月亮索性连眼角都不对着他了,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出神。

眼见大战在即,我连忙缓和气氛:“哎哟哟师傅您说说,这是什么事儿啊?一男人,放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在家里独守空房,三天两头出去会情人。你说,你要真不爱咱,咱也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对吧,你倒给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啊?没想到这禽兽啊禽兽,做了丑事还要赶尽杀绝,连房子的名字都给偷偷改了小三的,要这一次不能捉奸在场找到证据,在法庭上…”

兴许是秦月亮的表情真挺像被老公背叛的少妇,那司机师傅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当机立断拍板:“什么都别说了姑娘,像这种人渣若还能安好,才真卧槽!”

说罢,车子秒秒钟动了起来。

途中,秦月亮没开口说一句,可我大致猜到了些什么,估计又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哥哥出了什么幺蛾子。

秦家还存活的一共就三口,秦母,秦月亮,还有她哥哥,秦太阳。我和秦月亮的相遇,还得拜这位哥哥所赐。

那时我也刚来N城,上初一,什么都不熟,有了心事,渐渐不爱说话。有段时间我想,说不定自己就因此进化成为孤独去寂寞来的惆怅淑女,是秦月亮打破了我美好的幻想。

某天放学,我背着书包,在后校门的旧书摊处发现了秦月亮。之所以会注意到她,除了秦月亮已经根正苗红的长相,更多是因为,我已经连着一周在那里发现她的身影。直到第八天,我再次路过,听见老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秦月亮。

“小姑娘,你在考虑买哪本辅导书吗?我可以推荐哟。我的书虽然是二手,却都没什么笔迹,价钱也好商量。”

秦月亮却头一抬,露出尖尖的瓜子脸,和玲珑剔透的眼珠,似是刚用脑子进行过一场运算。

“我们做个交易成么?”

那老板很年轻,是个小伙子,估计读书不努力所以早早出来谋生。他盯着秦月亮不施粉黛也素白的面孔,再耳闻那句暧昧不明的“交易”,脸红得堪比天边烧云,有些口齿不清。

“我…这…没钱。”

那天,当着我的面,秦月亮威武地给了对方脑袋一巴掌,毫不犹豫,挥手无影:“说什么呢小流氓!”

原来,秦月亮在那里打探一周是为了解对方的经营状况,计算各种成本,然后提出,帮书贩在学校拉买主,每卖一本书,她得提成。

那时的秦月亮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财迷程度让却我都甘拜下风。可秦月亮的性格应该从小就不太好,树敌很多,所以倒卖行为不知被谁告了状,没多久教导主任就以‘影响校园风气’为由,找上了秦月亮。

从教导处出来,她哥哥秦太阳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也不管是在哪儿,恬不知耻地就伸出手管秦月亮要钱。

“所以我就跟妈说了,你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挣钱,先把下周的生活费补贴点给我呗。”

巧的是,那一次,我也在现场。

并且我以为,秦月亮会像对待小摊贩那样,毫不犹豫狠狠地给秦太阳一拳,打在他咧开的嘴角,打落他牙门上的那片青菜叶子,可我没想到,她只是咬着嘴唇,直到唇表由淡红到白最终泛青,都没有动手,甚至真的拿下了书包,去取钱。

当日秦月亮的妥协让我特别幻灭。我觉得,像这样的姑娘,应该朋友来了有好酒,混蛋来了送匕首,字典里永远没有妥协。所以我也不知哪来的暴脾气,代替秦月亮,风风火火地逞了英雄,一拳揍到秦太阳的鼻梁上。理所当然,我没有秦月亮的倾城之色,所以秦太阳还了手,毫不留情。

索性我从小就在一堆孩子里摸爬滚打长起来,并没吃到大亏。我没吃亏的另一个原因是,秦太阳的一只脚行动不便。

后来我才知道,那只脚之所以会瘸,是秦太阳小时候为救差点被车撞的秦月亮。虽然熟悉以后,秦月亮也很少说起这一段,但不难想象,小时候兄妹俩感情是好的,直到那次意外。大概秦太阳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那场意外毁掉了,慢慢对这个妹妹有了怨气。加上车祸没多久,秦父也病逝,家里没了顶梁柱,母亲也开始责怪秦月亮晦气。

出租车上,秦月亮依旧沉默,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好像这样就能传递正能量,中途她突然回过头,表情认认真真。

“即便我老公不要我,我也对你没兴趣。”

然后我清楚感觉车子似乎打了一下滑,镜子里司机师傅的脸顿时更加难看。

目的地是一家游乐城,秦太阳没事就爱来这里,从高中就开始,一玩一整天。我和秦月亮进去,里面一如既往的烟熏火燎,余声整个人头晕脑胀,秦月亮却已经眼尖地找到了对方的所在之处,随即大喝。

“秦!太!阳!”

以往看见秦月亮,他就跟看见活菩萨似的,这次却诡异地转身就跑,熟稔地左拐右绕,找到后门所在之地。

我终于明白秦月亮穿平底鞋的原因,真有先见之明。可,今天为了见乔北方,我穿了高跟鞋啊!

秦太阳腿脚不便,虽然隔得远,又先发制人地跑掉,还是敌不过秦月亮。待我气喘八喘到达现场时,他俩已经理论上了。

夜幕降临,人来人往的街道旁,秦太阳不耐烦地大吼:“你给妈的钱不也就是给我的吗?!你现在进了大公司做体面工作,这点钱算什么?大不了你再给妈一份囖!”

看样子,他又把秦月亮给秦母的家用偷了。

须臾之间,秦太阳又嚷嚷了几句,最后趁机推开秦月亮,朝着人群越来越密集的地方跑去。秦月亮怒急攻心,追到一半,挎包掉了,慌忙中倒回去捡,追逐秦太阳的工作,就全全交到了我身上。

夜色之下,秦太阳在前面拖着高低腿疯一样地跑,我在后面玩儿命地跟,约莫半分钟后,我终于成功抓住他衣裳一角,秦太阳却逮着我的手腕往侧边一甩,不死心地继续往前跑。没想到他垂死挣扎,我一时被撂得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去,突然感觉背部撞到一个坚实的物体,仿佛大海中央巧遇浮木,令我下意识地扒着对方,立定后庆幸地大喘一口气。

“谢谢啊。”

头顶传来云淡风轻的的陌生男音。

“不客气。”

紧接着,他伸出手,架着我的肩头,轻而易举地将我扯离,并撂倒在地。

 

 

第6卷:这哪是挨刀,分明是挨枪子儿。


自打初中和秦太阳那一架,我爸便给我报了柔道班,身体力行地朝着女汉子方向前进。所以在我被撂倒的同一秒,我掌着对方的手腕借力起身,当街表演了一个漂亮的背肩摔。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个小孩儿挣脱了妈妈的钳制,固执地挤进事发现场最里边,将手里的五毛钱硬币,扔到了被我摔地上的男子身上,咬着食指,声音甜甜糯糯。

“妈妈说,遇见卖艺的叔叔阿姨,要给他们鼓励。”

语毕,蹦跶着跑了回去,一脸天真无邪,顿时,周围的杀气渐浓。

地上的人手肘上还挂着深灰色薄外套,衬衣袖口被烫到一个变态笔直的程度,他旁边还站了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并在整个过程中,持续发出了五个词。

“哎哟!”

“天!”

“God!”

“Boss!”

“Jesus!”

中途几度欲蹲下去扶地上的人,却仿佛深知对方脾性,就是不敢伸出手,表情跟便秘一周似的。

约莫半分钟,当事人撑着地面起了身,怒色沉沉,而我才在明暗交替的光线中,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哦,又是他。

明明记忆里这也就第二次相逢,但我很怪异地在心里用了一个又字,好像在这之前,她与他,不只见过一面。

正视我的那一瞬,他仿佛也记起了我,却没惊讶之色,好像与我见一万次,也不是值得他惊讶的事,只镇定地掸着了掸外套上的灰尘,头也不抬地对助理样的人物吐了两个单词。

“Call-Police。”

然后,先前气势如虹的我,就这么被对方送进了局子。

秦太阳早已趁着乌烟瘴气的机会跑掉,秦月亮无暇他顾,陪着我一同去到派出所。接待我们的民警气势老练,隔了一张桌子,对站在她身后的‘被害人’说话。

“我的意思是,人家姑娘嘛,道个歉就完了,没必要深究,剩下的能私了就别公了,别浪费公家资源。”

身后那一看就难搞无比的主正了正身,说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

他抄手:“为公民解决问题是浪费公家资源,那公民缴的税用在养你们身上,岂不是浪费纳税人的钱?”

一句话将那对方噎得半死,当下身板坐得直了:“咳,行,那就先备个案吧,等判决。”

听见判决二字,我大惊失色,我一做新闻的,要是有了案底,谁还敢要?

后方人终于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上前来,兼顾着上下扫视我一番,目光似乎在心口的位置停顿稍长,眼底终有不忍之色,嘴唇启开的弧线将好。

“看样子是未成年啊,不需要打个电话给你爸爸吗?”

话落,我浑身一抖擞,自诩牙尖嘴利的自己彻底就哑了。

正当无力招架之际,一直观望的秦月亮突然说了话,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朋友真是太冲动了,怎么可以人家推倒她,她就不懂事地反抗呢?她就应该逆来顺受,打落牙齿和血吞。古人云,以德报怨,她如此无德,就是她的不对。这次若不给个教训,下次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我会亲自写一期专题,放我们《N城日报》头条,专门讨伐她这种无耻的行为,现在也赞成杜见襄杜二公子秉公处理。”

现场如何水深火热我已经无暇顾及,完全被那一声‘杜二公子’敲到天灵盖,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可我哪只是挨刀,分明是挨枪子儿。

秦月亮看似自降身份的言辞,主要想表达“老娘报社的,老娘知道你是谁,你要欺负我朋友,我就豁出去曝光你的野蛮行径,让你们家股票跌宕不停,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可惜,她并没如预想中地引起对方恐慌,反观杜见襄,听见她要闹大,脸上还闪过了类似幸灾乐祸的情绪,轻松耸肩。

“拭目以待。”

随后转身要走出办公室。

见调解不成,警察开始翻出本子写立案陈词,秦月亮还沉浸在自己败北的耻辱里,唯独我睁大眼,看那笔动得跟刀子似的,宛若凌迟般一下下割在自己身上,忽然怒极攻心,顺手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用尽了力气朝着门口的掷去。

“变!态!”

文件夹正中对方后脑勺,吓得警察都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得一愣一愣。

杜见襄捂着脑袋回身,与愤怒中的我遥遥相望,胸膛微微起伏又控制住,面不改色瞧了警察一眼。

“现在证据确凿,蓄意伤人,并且性质极度恶劣,剩下事宜我的律师会出面。我没有要求,不需要赔偿,只有一个条件,能关多久关多久。”

我一听,整个人都疯了,不远处那张脸此时怎么看怎么讨厌,只想上去揍一拳,其他再也顾不得。

我这么想,当即也这么做了,趁杜见襄还要说什么,我抄起桌上的小物件,开始一个个砸了过去,杜见襄眼疾手快地偏头一闪,我乘胜追击,两人开始一个躲,一个追,桌椅移动的刺耳声响彻耳边,办公室里瞬间鸡飞狗跳。

助理跟在杜见襄后边不知如何是好,警察帮忙来按着我,无奈我有点儿底子,不若一般女孩子柔弱,他又不敢下重手,几来几去也是苦不堪言。

好半晌,秦月亮才从失败的耻辱中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余笙!住手!”

这一喝,不止喝住了还要行凶的我,同时也让杜见襄的步子顿住。他立定,宝马轻裘的贵公子模样,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秦月亮,眉头轻拢:“她叫,余笙?”

人烟骤减的街上,夜风袭来。

秦月亮穿着中袖还隐隐觉得冷,下意识抖了抖肩膀,我穿着短袖,却热血沸腾,因为杜见襄的一席话。

“所以销案的条件是,要她做你的女朋友?”

秦月亮上下其手地指着我问眼前的男子,明显三观已碎。不只她,作为当事人的我世界观也几乎倾塌,顿时有些结巴:“是、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杜见襄虽一脸嫌弃却并未反驳,导致我的脸暗自红了大半,低眉顺眼地绞着手指:“不太好吧?我行事作风看起来是比一般姑娘勇,但要满足您的被虐心理估计还有点距离。再说,您怎么也算个货真价实的钻石王老五啊。虽然我知道自己比较特别,但一见钟情这种事…”

秦月亮实在听不下去,刚翻完一个白眼还来不及说什么,杜见襄先接了我的话。

“仔细看看,还真有点儿特别。”

闻言,我感觉面颊更是滚烫,小鸟依人地咬了咬嘴唇,心想原来《流星花园》没有骗人,活得和杂草杉菜一样乐观坚强,即便得不到花泽类,也总会遇见一个道明寺的。

“特别在哪里?!”

“特别在没人要。”

他下半句轻飘飘传进我耳里,令前一秒还温情脉脉说誓言的画面,变成拿菜刀砍电线的场景。

眼看我又要发飙,杜见襄却一根手指戳到我额头中央,用指尖的力度抗拒了我的靠近,轻描淡写说明了用意。

原来前些日子他和许氏千金的绯闻并非空穴来风,只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当事人似乎并不待见对方,只得搬出“我已寻到真爱”这个烂梗去应付家里。不过,按理来说,世上女人千千万万,杜见襄千挑万选都不可能点到我头上,对这一点,我除了感叹‘猿粪’没有多余的想法。

被逼上梁山的我看起来好像没有发言权,忽然灵光一现,问杜见襄:“我听说,杜氏和许氏最近往来密切,那我要是同意假装你的女朋友,那不是有很多时间和他们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