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据说在B市闹得沸沸扬扬,还为现在的妻子逃了一场婚。”
我双手一拍,“那不就得了?!不缺钱,是因为钱已经够了。不好色,那就有两个原因,一是性取向有问题,二是对其他女人没兴趣。既然他对其他女人没兴趣只对自家老婆感兴趣,那你可以想想有没有能下手的地方啊。你们做生意的不是有句话么?要了解市场的需求,更要了解客户的需求。”
听了我的话,杜见襄也灵光乍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之前我吩咐乔治也对他做过调查,资料里好像说这两人正闹别扭,女方嚷嚷着要离婚。原本这个项目是开春再谈的,看来这位秦总突然降临N城,和逃避离婚一事有关系。”
说完,他史无前例地拿正眼看了看我说:“余笙,你还是有点儿用的。”
自此,杜见襄又消失了好几天,据说是去了B市,亲自接触那位秦太太,结果却无功而返。据悉,他找到对方,本想传达秦总对她的爱慕之意帮二人复合,不料却成功被对方策反,大致对话如下。
秦太太:“或许曾经很爱没错,可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将公司的事情排在第一位。我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孩子,并不太懂得他们家族之间的恩怨和利益关系,我的感觉只来自于在我需要的时候,他还有没有及时出现,陪在身边。有时候我们女人需要一个男人,就像空难求生者需要降落伞,如果那时你不在,以后就都不必在了,不是吗。”
杜公子想了想,“是的。”
秦太太:“站在男人的角度,当然如果需要为未来奋斗什么大可不必再说,可你会为了多出来的钱财,而舍得让自己心爱的人一次次失望吗。”
杜公子想了想,“不会。”
惹得对方悲愤离席。
面对自己难得的失败,杜见襄表示不能理解,深更半夜给我打来电话吐槽。
“你们女人不是最喜欢别人事事顺着自己说就高兴了么,她怎么好像越来越不高兴的样子。”
我强撑着眼皮反驳他:“废话,哪有女人愿意从别人口中听见自己老公不爱自己的话。”
“可我的回答都很真实啊。”
“可她此时不需要你理智的分析,她需要你以强烈的情绪反对她,并运用诸多例子说服她,让她相信秦总还是爱她的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会儿,才悠悠听见声音:“反正都喜欢变着花样折腾就对了。”
趁他看不见,我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紧接着又听见一句:“搞得我头疼,你那么有经验,那来B市一趟。”
姑且不论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以为我会同意这个提议,只说让我在休假时间还四处奔波那我肯定断然拒绝,可他又仅仅用一句话就将我摧毁。
“嘴上说很愧疚要赎罪,原来只是过嘴不过心吗。”
…
刚到B市,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已经被杜见襄拉着去见了这位传说中策反他的秦太太,却看见特别朴素一女孩子。
那姑娘年纪估计比我大不了几岁,虽然结婚了,眉眼之间的利落与青涩却未完全褪去,穿着最简单的修身羽绒服,全身上下没有特别奢侈的东西,长发被扎成马尾,将好看的额头露出来,应该喜欢笑,眼角的些些笑纹将她出卖,一点儿也不像大集团的少夫人。
“你好,秦太太,我是杜先生的助理,余笙。”
咖啡桌对面的她大而化之一笑,伸出手来与我交握:“太太这个称呼总觉得老气横秋,我姓阮,不然你还是称呼我阮小姐吧。”
我点点头,放了背包要坐下,屁股刚定,她又忽然开口:“杜总三番两次到B市,这次又带上你,想来应该不只是拜会那般简单。”
我原本是来降敌,却被当头给将了一军。幸好这么多年过去,秦月亮的好习惯我始终学到一些,所以来之前做过紧急预案,才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当着秦总太太的面,我喝了一口白开水,尽量让自己镇定得想一个大集团助理该有的样子,直接诚恳地说明来意。
“阮小姐好眼力,不瞒你说,目前我们集团正与秦总洽谈一宗合作,这合作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他人目前也在N城这你也是知道的。可秦总仿佛心思不在上边儿,导致项目进度就搁在那儿,打听之下发现是和你闹别扭了,这不,我们就追根朔源地来了,想从旁使使力,看能不能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这样也有助于秦总和大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这招偷换概念移花接木还是秦月亮教我的,她曾经告诉我,同一件事情,用不同的方式叙述,就能产生不一样的效果。我要直接告诉她,因为你老公太精于算计,想方设法压低我们集团价格,我们没办法只有来讨好你,估计对方再单纯也只能让我吃闭门羹。我主动将项目搁置的原因转移到他俩感情问题上,女生立马会有种自己受到了极大重视的感觉。虽然说谎很犯罪以及女人何苦对付女人…可上帝作证,我只是不想让杜见襄输掉这场仗。
欠他的,我也得还。
果然,在我一提到秦总为爱伤神这件事后,对面姑娘那些伪装起来的镇定统统坍塌,取而代之的是动容和游移不定。
见发挥得当,我乘胜追击:“其实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我也懂一些,我和男朋友也在一起好几年,相处模式与夫妻无异。很多矛盾说到底就是生活中都会遇见的问题。什么他工作越来越忙,忙到一个月也陪我吃不了几次饭啦。什么我说话的时候不用心听,看我生气只是敷衍的好好好啦…”
那天,这位秦太太在我动之以情以身试法去打开她的心结后,似乎终于找到了原谅对方的理由,却不肯马上跟着我和杜见襄去N城。
“我也就拿离婚说说事儿,并不是真的想离,只气愤他在处理这件事情中的态度。虽然余小姐说得不无道理,可还是想缓几天再说,让他尝尝苦头。”
眼看临门一脚,我只能佯装并不急迫的样子,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支持。男人嘛,的确欠收拾。”
不知为何,当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居然浮现出了杜见襄欠扁的模样。
虽然留在B市的时间又多了几天,可好在中途没再出什么妖蛾子,这位秦太太终于成功被我们架去N城,各种装备齐全地送到秦总房间…
当晚,酒店里的他们干柴烈火,酒店外的我们寒风萧瑟,只怪我多嘴对杜见襄问了一句:“要是秦总嘴硬,阮姑娘突然又被气跑了怎么办?”
接着,我就被杜见襄抓着,堵在门口,迎着寒风,看了一晚的月亮。
清幽月光下,我和他买了纸牌,坐在护城河边的露台上玩二人斗地主。我输了很多次,被杜见襄用弹指神通将脑门弹得通红,没多久便捂着脑门吼说姐不伺候了,接着又开始安静地看月亮。
后半夜的时候,我眼皮渐渐不支,在寒风里也昏昏欲睡,直接整个人躺倒在露台上,最后杜见襄将我半扶半抱地弄进了车里,似乎启动了车子要送我回家。在呼呼大睡之前,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对我说话,只有一个字。
“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大下午,被杜见襄拖去秦总下榻的酒店准备谈合作,却在酒店门口碰见乔北方。
他理了短发,轮廓更显坚毅立体,像郁郁葱葱的松柏,走哪儿都能第一时间吸引我的目光。自从许初颜的意外一出,许江便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听说不久前,已被秘密送往美国安装假肢。像那样的家庭,维持才子佳人的光鲜体面和运营企业同样重要。
眼前的人也已今时不同往日,他前后跟了一个保镖,对我更是目不斜视,只淡定地同杜见襄寒暄。
“二少近日很少露脸,听说是忙着给集团挣脸面?”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样的表情叫平滑又尖锐,可杜见襄却没被尖锐的乔北方气得跳脚,反而不避讳地伸出手去和他交握,甚至笑了笑说:“乔总,脸面这东西从来是自己有的,别人给不了,更拿不走。”
刀光剑影于无形。
这突然的相逢令我紧张,下意识握住了杜见襄的胳膊,他似乎还想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出一朵花,想想终放弃,顺势拉起我便朝里走,让我和乔北方擦肩而过。如果生活也能像电影那样慢动作,那一定是我今生最折磨的时刻。他瘦骨嶙峋的肩胛轻轻从我身前略过,若有似无地侧了一下脸,似乎是打量身上有没有被弄脏,却从头至尾也没有看我一眼。
命运的轮盘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启动,也许有的人即便不想失去我也早该放手,才能劫后余生。
第27卷:笑尽一杯酒,杀入闹市中。
我和杜见襄在九点的咖啡厅便遇见了阮姑娘和那传说中的秦总,绝对妖言惑众的角色,他似乎终于有了诚意和杜见襄谈项目的事情,两人交谈的时候,也并未让阮姑娘回避,反而让她饶有兴致地咬着奶茶吸管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娇态尽显地递给我一个眼神,似乎是在让我放心,合约一定可以敲定。
暂时作为杜见襄的助理,我理所应当地参与了谈判,过程中,那位秦总依然不咸不淡,可他有意无意落在身旁人脸上的眼神,却如幽深海底的一簇火焰。
合约签订那天,杜见襄大发善心地赏了我两张泰国的往返机票,让我和秦月亮趁着最后的假期去放松,旅行费用也报账。我大喜过望,大尾巴狼也不装了,看见他就跟看见主人似的,只差没哈哈哈地出几口气,杜见襄忍俊不禁,回了我两个字。
“出息。”
告别杜见襄,我捧着机票去秦月亮家找她论功行赏,却在她家巷子口又发现了那辆加长林肯。我瞬间像做贼似地闪到墙边,想要撞破一场奸情,郁闷的是,那辆轿车又只停顿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没多久,秦月亮一身便装从巷子口出来,她个子高又瘦,穿T-S加牛仔裤就已经足够好看,可因为是冬天,还加了一件外套,头发难得闲散地披在肩头,正戴着耳塞专心致志听歌,神情落寞,差些便与萧瑟的冬风融为一体。
我迫切想赶走她身上那股子寂寥,很想让她知道世上有我的存在,她不需要露出那样的表情,所以我顺手拉住从我身边经过的卡通气球摊贩,买下了一只多啦A梦,接着蒙住自己的脸,跟跳梁小丑般地跳到她行走的道路中央,学着哆啦A梦的声音问她:“小姐小姐你好,请问你可以告诉我大熊在哪里吗,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从百宝袋里变出礼物送你哦。”
说完,扬了扬被我捏在手里的机票。
秦月亮先是惊,后是愣,然后在我屏息静气等待她对我感恩戴德的时候,她扯下耳机问我:“你说啥?”
我感觉太阳穴一抽,愤愤拿开气球,伸出食指将她戳了个半死,刻意一口台湾腔。
“我说,让、你、去、死、了、啦。”
她却扯着耳机一边笑一边躲,堪比春天第一股和煦的微风。
机票是到曼谷的,出发那天,我因为免费国外游而兴奋到睡不着觉,天不见亮便爬起来去了机场,给秦月亮发短信说机场见。那边是热带,我没准备多少行李,随便选了几件换洗衣裳,更多的是垃圾食品,以备四个多小时在飞机上不时之需。
秦月亮果然比我有出息,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好像这和出趟差没有区别。在候车厅等候了近两小时,天色已蒙蒙亮,还有一个多小时便登机,她却没出现。行李还未托运,我按耐不住地给她去了一个电话,她却处于关机状态。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焦急地到门口东张西望,却始终没见半个熟悉的人影。更诡异的是,不停有人从候机厅里飞速奔出,都临时改变了行程,令我不禁有些心慌,难道接到了恐吓电话有人埋炸弹?!
带着这样的担心,直到早上八点四十分,我收到杜见襄一条短信,内容很简洁,却让我的心慌值达到了巅峰。
他说余笙,没我的通知,暂时别回来。
我拨打杜见襄的手机,同样提示关机,这下再没有游玩的心情,拉了行李,招了出租车就要往杜氏赶,想要当面问个清楚,就一晚上的时间,N城到底吹了什么妖风。
出租车上,清晨蒙蒙的雾气被初升的太阳蒸发,玻璃一片薄而碎裂的白。司机打开收音机,正是财经频道,不知是不是错觉,里面电台主持人说话的声音比往日急促许多。机关枪似地,似乎信息来源来得太多太快。
“杜氏集团高层内部遭遇名誉风波,新产业受冲击被迫搁置,开盘指数跌尽百分之十…”
司机不满地嘟囔,“怎么大半天儿了还是这消息。”
说完,又给转到了八卦频道。
“无数股民气愤围堵杜氏门口,杜氏执行总裁与副总兄弟齐现身:只谈风云,不谈私人。”
我终于得知这场妖风来自哪里,在一家报亭前紧急叫停司机,冲下去买了今天的《N城日报》,果不其然,一版篇幅全是和杜氏有关,应该说,和杜见修与杜见襄有关。
#手足不解恩怨,杜氏阵营分割在即#的黑色大标题刺得我眼睛疼,其内容从两人小时关系素来不和开始深扒,到后来将杜见修意外害死生母遭杜见襄仇视的事迹娓娓道来,这个被杜家深埋的秘闻在许氏和杜氏针锋相对的时刻出现,成了许氏最好的一张牌。紧随其后,许氏公关部接收了各大媒体采访,乔北方气质不凡的照片占据了与杜氏同样多的版面,一时间,整个N成腥风血雨。
难道是他?
不对,不对的。我捏着报纸的手隐隐发抖,这件事情只有除了杜家几个人和我以外,根本没第二个人知道了。若不是那天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让杜见襄的防备心理降到了最低,他估计也不会对我说起那段过往。这大概也是杜见襄要我去了泰国就暂时不要回来的原因,他怕我被无缘故卷入这场风波,既然知情人就这么多,那杜见修,是不会放过我的。
可如果不是我,还有谁呢?还能有谁?
明知是龙潭虎穴,我却依然忍不住打车去了杜氏,结果人太多,声势浩大的媒体团队、声讨者、以及保镖和武警人员将道路占满,出租车只能在前一个红绿灯停下。我连行李都忘了拿,下车便直奔重重人群,以《今事》记者的名义企图冲到最里边儿,打听最新的状况,恰好看见杜见修带领着杜氏的股东行色匆匆从里边出来。专车从地下车库开上,被人堵在车库门口,闪光灯闪得我这个旁边人都崩溃。
“杜总裁,请问您和其弟的不和传闻是真实的吗?!您生生母亲是否意外死于您…”
“没有。”
杜见修干净利落打断最前方记者的问话,他有条不紊的仪表和态度,在任何场合都维持得严丝合缝。
“可是…”
其他记者想说话,杜见修却一把夺过了对方的话筒,清了清嗓子道:“我在这里郑重声明一下,我和家弟的关系融洽并无任何问题,至于家母的死也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我不知道这些故事是哪些人从哪些地方杜攥而来,又有什么用心,但杜氏保证会追责到底,尽快将这件事情走上司法途径。”
语毕,杜见襄也从大楼里方翩然而出,他一身正式的银灰色西装,在众人的视线里眉眼挺拓而来。后仿佛为证实传闻的虚假性,保镖清场以后,他与杜见修上了同一辆车。
车子从我面前经过时,我正被不断退后的人群挤压,那势头来得又快有直接,我差点没站稳,被挤到了最外边。刹那,那辆正要加速离开的轿车被喊停,后方车门被人从里边打开,杜见襄弯腰下车,几乎就要大步朝我而来,挣扎了一番,最终又坐回车里,要司机开车,这次却被杜见修制止。
“余小姐来得正好,作为嫌疑人之一,我建议余小姐还是随我们去警局一趟将事情解释清楚。”
顿时,他点点下巴,杜家的保镖会意地要来将我带走。
我不知道杜见修在这样的情况下拉上我陪葬是什么意思,可当记者们立刻又跟疯了似地潮水般涌了过来,却又大部分朝着我的方向时,我知道了他的用意,他在转移矛盾。我下意识往后退躲避保镖,可是后边又有比保镖势头还凶猛的记者大军,真正地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吓得平常在杜见襄面前张牙舞爪的我,此时也只知兵败如山倒。
“杜先生,您是指这次的曝光和这位小姐有关吗?!”
“上次杜二少病倒在医院也是这位小姐送来的吧,她和二少关系匪浅,所以才得知内情并曝光的吗…”
“…”
就在我快要被围剿得体无完肤时,突然有人一点点扒开了人群,像那日在小镇上,我差点被倒下来的广告牌砸死那样,坚定无疑地奔向了我。当我在分裂的景致里将他的脸拼凑完整,已经有保镖抓住了我的手。
“放开她。”
原谅我,在这时候还有心情被雷得外焦里嫩,自从上多了BBS以后,一听见放开她这三个字,自动脑补内裤外穿的超人,此时杜见襄明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身,我却噗哧一下不和谐地笑出了声,令现场死寂了整整半分钟,包括英雄杜见超,哦,杜见襄…
半分钟后,杜见襄佯装镇定地打破了僵局,他努努嘴对自家保镖说:“还不放开,人家都吓得神经不正常了,没发现吗。”
“可是…”
那保镖犹疑地望望大少爷,再看看二少爷,最终我见犹怜地看了看同样可怜的我。就当他可能做出什么柔软事情的时候,杜见修再度对其他保镖们发号了势令。
“带余小姐走一趟。”
杜见修话落,我清楚看见杜见襄的手腕用力,就要与保镖动起手来,我忽然觉得很感动。那个我曾想保护的人,却拼命给我大风大浪。而这个我给他大风大浪的人,却想尽了办法地要保我周全。
“没错,是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大叫,成功制止了杜见襄还要动手的行为,直到所有人齐刷刷地侧过头来看着我。
在那个当头,我根本没时间思考,我做的这件事会引来什么样的灾难。我唯一的念头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杜见襄。我想起许初颜在冰天雪地里的那番话,她说杜家最后落在谁手里还不可获知,但一定不是为了给一个平凡姑娘出头,而为集团带来灭顶之灾的人。我不想要杜见襄成为那样的人,他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不应该还没有站上决斗台,就输在了阶梯上。所以当时的我感觉跟拿了一把宝剑似的,豁出去了。
笑尽一杯酒,杀入闹市中。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提刀与全世界做对,是为他。
“不用去调查,是我。是我东拼西凑听来的,也是我给媒体曝的光,可那有什么错?作为人民大众的真相扫雪工,我有为大家追求真相的义务,而作为当事人的你们有权不回答,却没权利阻止不是吗。”
我冷静自持的回答和出神入化的奥斯卡演技令自己都倾倒,要是早点儿学会这些说辞,也不至于被秦月亮鄙视至今。结果我没想到,秦太阳居然也在秦月亮的带领下转攻金融业学会炒股了,他买了一小撮杜氏的股票,因为跌掉了两个月的工资所以也凑热闹加入游行队伍了。见这边闹得厉害,他挨近看,发现主角是我,大概想起我和秦月亮脐带一样的关系,立马保护欲蹭蹭上涨,跟失心疯似地冲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妹子,我都听说了,你在医院里帮我妈打架的事儿!虽然你平常是讨厌了一点,但关键时刻哥还是会站出来保护你的!别理那些富家子的想法,别管平凡人的看法,谁叫这社会就是优胜劣汰啊!所以像你这样优秀的人被剩下一点也不稀奇!”
丫的我很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优胜劣汰,可我来不及问,不远处的杜见襄已经悠悠站直身,定定地看着我,用恍如隔世的语气问。
“余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呼吸一哽,差点在他难得一见的温柔里丢盔卸甲,还好有秦太阳鸡血地死死捏着我胳膊,所以我才能清醒着,将千言万语埋在心底,继续艰难地吐出违心的话。
我说:“杜公子,别天真了,真以为我接近你是没有目的的吗,那我图什么呢?你不傻,我图不了你的钱,当然也不可能单纯到以为你会喜欢我,让我麻雀变凤凰地嫁进杜家,那我只能为自己谋划了啊。我的工作最需要什么?当然是秘闻,越狠越好,哪怕只听见一点皮毛,我也能写得天花乱坠…”
奇怪,很后的后来,我已经对在天台上离开乔北方那一幕感到模糊了,可我始终记得在杜氏门口,被杜见襄哀毁骨立凝望的场景。他昂贵平整的银色西装袖口,在与保镖的手腕较量中被弄皱,却一点也没影响到他眉眼里自带的骄傲与意气风发。可是那天,他所有的意气风发与不可一世里,都带了一种叫做万念俱灰的东西。我们的距离,就在他眉间微微皱的那一下,被划出一条银河,再也无法跨越。
就在杜见襄心灰意冷转身之际,杜见修居然对我笑了笑,似乎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跟杜见襄一起上车,车子的尾气喷了我一身,仿佛嘲笑我给出了自以为是的自由。
杜家人绝尘而去,留我应付一堆的豺狼虎豹,兴许是周遭声音过大,我耳朵突然嗡嗡作响,许多声音都模模糊糊听不见,只余眼前一张张大嘴晃荡特别搞笑,令我霎时拉着秦太阳在人群中间一边跳一边阴阳怪气笑说:“啦啦啦,我听不见!我~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