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铮铮铁语,我跌坐在雪地里,抬头悠悠问。来人气焰正盛,我却好像问到了他的软处,当即令杜见襄圆睁的怒目缓缓收缩,他锋利的轮廓在柔软布景里孤单而萧瑟,之后也什么话没再说,默认了我继续找眼镜的行为。

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换了风格,之前那些风骚跑车现已换代为中规中矩的轿车,连颜色都是墨一样的黑。在我坚持不懈找眼镜的当头,他没有回到车上,引擎也没有熄掉,前方的大车灯直直地,无声地印着我前方的路。期间,他半个身子倚靠在轿车头,默默点了一支烟,咔哒一声,宝蓝色的火焰印着他英俊的侧脸,在我眼角余光里跳跃了两秒后回归寂静。车里没有关上的某个音乐电台,为今日降临N城的雪放了一首应景歌曲忙。茫茫飘雪装饰满我的头发,王菲空灵的嗓音流窜在区头巷尾。

直到细雪飞下来荡进远处深海

甚至两脚走不动先想到离开

直到你说不回来 直到我说活该

拿下了你这感情包袱 或者反而相信爱

你是千堆雪 我是长街

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看着蝴蝶扑不过天涯谁又有权不理解

你是一封信 我是邮差

最后一双脚 惹尽尘埃

其实我知,我一直知,乔北方是令世人都惊艳的千堆雪,而我,只是普普通通一长街。我暗自期待着日出来得晚一些,但我,无法与岁月抗衡。

 

 

第25卷:曾臆想千万次你离开的方式。


忘了在雪地里摸索有多久,身后冰天雪地静候我的人等了多久,只感觉心脏每跳动一下都仿佛破冰之旅后,我体力不支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了交管处一个猝不及防,因积雪未能及时召集人马清扫,无数车辆在积了厚厚一层雪的马路上寸步难行,车主们怨天载道,连普通的摩托车都插翅难逃。

晕倒的下一秒,我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用我曾向秦月亮花痴过的公主抱姿势。那人将我抱进车里,无奈这场天灾来得太不是时候,他纵有宝马轻裘,也不敌三尺雪厚。

迷糊间,我也能感觉脑门、身上和脸上都一阵滚烫,坐在我旁边的人倾身来探了探,随后直身拨了一通电话,似乎联系了家里的直升机有没有人在用,想送我去隔壁城的医院,却得到消息说雪势太大了,整个N城都航空管制。不一会儿,我的身体再次腾空被抱出车外,不停坠落的雪花落在鬓角凉凉地,熨得皮肤特别舒服,我禁不住蹭了蹭将脸更多地露在外边,企图享一时之欢,却被一件大衣毫不留情地捂住,像包粽子似地,差点没烧死我,却将我捂死过去。

躺在这个人怀里并不舒服,他似乎并没有抱人的经验,好几次我快要滑落下去他都没意识到,最后又来个终极一抛,抖得我胆水都要吐出来,他却还没停止对我口诛笔伐,诸如“我真是太幼稚了,这种在大街上随便走走就能遇见并抢走别人东西的女人,哪那么肯轻易消失啊”“真腹黑,天天地叫着我公子左公子右,结果待遇都是她享受”此类。

我几乎就要不和谐地笑出声来,可今日街道上那些音像店似乎也被王菲承包了,不停地循环着那首《邮差》,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我躺在杜见襄怀里,恍惚觉得,原来不是每个千堆雪,都看不见长街。

当然,晕倒以后的我更没有机会知道,此时坐在许氏顶端的乔北方,正凝望着桌上的一堆资料出神,他身边的保镖换了一轮侯在外边,办公室里的气氛处处透着紧张。

“乔总,从搜集的这些证据来看,余明生告诉妻子的版本也并不成立。首先,余明生的水性镇上人都众所周知,游河岸来回都是轻松的事情,绝不存在意外落水却不能自救,包括后来体力透支耽误救人这一说。再者,我找人调查过,在事故发生后没多久,余明生便忽然受到提拔,一路顺风顺水赚到点儿钱离开小镇到现在。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对方顿了顿,乔北方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还是不太敢,直到男子眼底升起怒色。现在满世界都知道,许氏未来的当家非乔北方莫属,稍微有前瞻性都知道,风该往哪边吹。所以来者才心念一下,将自己查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之后的事情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没多久,许董事长便以您母亲朋友的名义出现在了小镇,接走了你们,后来你车祸住院,对你母亲来讲可谓是冰火交加,许董事长再次伸出援手,二人这才喜结连理,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并且…我听说,许董事长年轻时曾追求过您的母亲,却无功而返。”

话至此,乔北方抬手将他打断,表情却并不惊讶,好像从他恢复记忆的那刻起,许多蛛丝马迹已经在脑海里成型,只是他,需要证据。

“那要不要请B市的顾律师看下这个案子,虽然时隔十二年,案件追查起来会比较困难,可如果对方肯出手,胜算应该也不小。”

桌后的人略一默,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没我的通知,什么都别动。”

落地窗外,鹅毛大雪似乎下得高楼大厦都瑟瑟发抖。

我再睁眼时,被我妈那张黑糊糊的大脸吓得差点二度晕过去。

“醒了啊。”

我从床上蹦起来,尽量离她远一点儿,“您这是干嘛呢?!”

她意犹未尽地拍了拍脸上的黑泥,“哦?敷面膜呢,那种传说中黑的火山泥,比一般火山泥还好,你要不要试试?”

女儿挣扎在病海中她还有心情敷面膜,我当即也是不好说什么,下床活动筋骨转移注意力。

“我怎么回家了啊。”

语出,我妈比敷了十层那什么玩意儿面膜还兴奋。

“你忘了?也难怪,都昏睡一天一夜了,我用生姜给你擦了一宿的背,今天你要是再不退烧,那还真得去医院了。你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啊,听说在雪地里呆了好几个小时,衣裳都弄湿了,要不是你那个好帅好有气质好有风度的朋友送你…”

我抬手打住她,“妈妈妈,咱有话好好说话,别整那么多没用的修辞手法好吗?!”

根据我妈的口供,是说我晕倒过去以后不断地叫着我爸妈,说不去医院讨厌医院就要回家,杜见襄不得已,便拿了我的手机打给秦月亮,才问到我家的地址。

“重点是,临离开前,他还特别慎重地对叮嘱道‘伯母,余笙就拜托您了’。我心想,这到底谁家女儿啊。”

对啊,我到底谁家女儿啊?!

“那我爸呢?”

大病一场后,我一身轻,感觉被摁回我妈肚子里回炉重造了,什么情啊爱啊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结果我一句问话又将这堆前尘往事给接了回来。我妈欲说还休地扫我几眼,最后又支支吾吾地“诶”“唉”“没什么”。我当然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立即爬上窗台佯装要跳楼地严刑逼供,我妈好像终于找到可以背叛我爸的理由,台词我都给她想好了,余笙要跳楼,我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你昏昏沉沉间除了叫我和你爸,还一个劲儿地叫北方呢,又笑又伤心的,说怎么办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你爸看不过眼,觉得是自己当初太懦弱才毁了你如今的姻缘,也很懊悔那天冲动之下居然甩了你脸子,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去找对方道歉了,想要帮你挽回。”

她话音落地,我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在医院走廊时,乔北方对我的警告。

“余笙,别再靠近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如果他在面对我的时候都控制不了要做什么,那我爸这个肇事者出现,还不得翻天覆地啊!一想到这里,我不顾我妈的阻挠,随便拉了一件羽绒服套上便往许氏的方向去。

走出大楼,前所未见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以前镇上的人常说,化雪比下雪时候冷太多,我一直没多大感觉。因为记忆里的小镇,从未有过真正的雪,最多不过是细末般的冰渣。那时,我总爱跟在乔北方身后,亦步亦趋,听鞋子踩在结了霜的叶子上哗啦啦脆响。接着,少年会回过头来,对我制造出的声响表示抗议,却依然允许我跟在他身后。

只是,十几岁的朦胧感情,究竟还有谁想去说明。

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及时清扫,我出了门才发现,自己随手拿走的羽绒服外套,正是乔北方送我的礼物。我不知道穿着他送的外套,以略显病态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引起他丁点儿怜惜,又或者,这只能提醒他不好的记忆,让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和间接造成父亲死亡的人家,有了牵连。

思绪万千中,出租车已经到达了许氏门口,我迟疑了半分钟,才有开门下车的勇气。

虽然和杜氏距离不远,大楼都在CBD商圈,可我还从来没到过许氏内部,更何况第一次还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景,不免忐忑。我站在银灰色的大楼下向上眺望,踌躇着以什么理由让人事通报比较好,却眼尖发现顶楼上方两个人影,一高,一中等身材,那不是我爸和乔北方,又是谁。

鉴于是在顶楼这样丧心病狂的地方,我怕再出什么意外,当即抛下了矜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许氏的大楼,以《今事》记者的身份要求入楼,并且脑子从未那么开窍地想到了最好的接洽人选。

“您好,我和乔先生的助理林一小姐约过的。”

林一一听是我,没过多怀疑,便叫她放我上楼。

我进了电梯就疯狂地摁了最高层,因为电梯无法直通天台,出了电梯后又马不停地地跑了好长一截楼梯,仿佛在和死神争分夺秒。

我承认自己有时候想象力太丰富,乔北方目前已经是如日中天,前途一片光明,就算要杀人报仇,也不可能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方式。

可虽然这样安慰好自己,当我推开天台门,亲眼看见那发起火来能将我揍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小时候为了能让我吃到大白兔而努力工作的男人,向那个全副武装眉目淡然的年轻男子砰然下跪乞求原谅时,我整个人都疯了。

“爸?!你这是干嘛?!你赶紧起来!”

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要将我爸扶起来,他却不看我,坚持跪在地上,两眼通红地看着乔北方。

“乔先生,当初是我鬼迷心窍,不关我家人的事情。你如果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好了,小笙她是无辜的啊,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还不是懂事的年纪…”

我鼻头一酸,在被许初颜严重数落的时候都没掉过眼泪,却轻易决堤在我爸的这句话里。我呜咽着弯腰,想用力将他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原来居然弱小。没办法的情况下,我只能求助乔北方,我说:“北方,你能让我爸起来么?我们好好说话行么?如果要跪下才能得到你的原谅,让我来跪可以吗?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急功近利,是我打扰了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乔北方依旧不说话,微微侧脸,一副不愿意加入这出苦情戏的样子,让我哭得更厉害了,不能自己到去抓住了他笔直的西装裤腿:“你就没有对我动过哪怕一点真心甚至怜惜么?我的鼻子、眼睛、眉毛、眼泪此时在你看来,都是鳄鱼身上的一部分么?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么?!”

仿佛这两个月的心理折磨已达到顶点,又或是我清楚自己问的最后一句话有多么卑微,所以我的的眼泪流得更加厉害。有那么一瞬间,我发觉这些液体似乎触动了那双清澈的眸,可随即那点波光又很快被对付冷硬地逼下去。他启唇说出的话,比他的眼神更加冷硬。

“余小姐,你父亲好像是比你懂事很多,你只知道显露自尊心的时候彻底一些,你父亲却懂得乞求别人原谅的时候,也要彻底一些。”

彼时,我忽然想起了那句矫情的,我复习过上千遍的台词:那想要流出的眼泪,就流不出来了。以及许初颜对我的忠告。她说这个圈子里的人,血是冷的。以前我不信,至少我觉得有例外,可就在那一天,那一秒,我信了,心灰意冷。

下过雪后的城市久违地出了一场太阳,晴空万里,可那光芒照在身上并没有丝毫暖意。我在比当日看广告牌更凛冽的风中站起,面上湿痕累累,没来得及绑住的长发被吹得四散。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乔北方眼里看见自己。我永远记得他眼里那姑娘的眼神,倔强却心灰意冷。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肯因为被侮辱的自尊发出任何祈求,只是缓缓将身上那件在寒风中帮她抵御过温暖的外套脱下,当着年轻男子的面,任它从三十八楼的空中一纵而下,好像那就是传说中的慧剑,就在此刻,斩断了她理还乱的情丝。

我爸也被我从未有过的冷静和冷漠镇住,终于听之任之让我扶起。转身离开之际,我感觉身后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在注视我笔直的背影,那目光又刺又挣扎,可我再没有回头。

曾经,我臆想了成千上万次你离开我的方式。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你。

 

 

第26卷:即便不想失去我也早该放手,才能劫后余生。


秦月亮出差回城的时候,还有两天便是春节,我们社基层员工已经放假,为防止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又抽风去联系乔北方,我搬回了父母家,带着美二代一起。

尽管当日的我自认走得唯美又决绝,可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感情这个东西太奇怪了,你开始什么都介意,最后却什么都能原谅。

杜见襄最近应该脑袋很大,听了许初颜的话,我还是没忍住上网查了他们集团的股价,尽管我看不懂,但我至少知道绿色是跌。许初颜没有说谎,虽然从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历程来看,杜氏才是N城的龙头企业,但现如今,在医药这块儿,乔北方的个人天分已国际知名,他研究的都是国外也难解的细胞结构与生物再用药,并且总能用新的实验论证开辟蹊径。所以不久前,许江公开在媒体面前露面,透露出要将许氏全权交给乔北方的意愿,除了奠定他在许氏的地位,更重要的是以他为噱头,吸引更多的投资者。或者叫,趁这场风暴拉走杜氏的投资者,为唯一的女儿报仇。

无疑,我每每想起杜见襄的时候都特别内疚,所以大雪封城那天,他徒步了近一小时将我抱回了我家后,我都没敢给他发去只字片语。他不过是在路上遇见了我,就连带着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我不知道我的出现,会再给他带去什么样的灾难。

春节那天,N城的太阳出奇大,头顶没有半分阴霾,恍惚春日已悄悄苏醒。

午饭过后,秦月亮径直来了我家。说这趟全国游见到了好多希奇玩意儿,顺便给我爸妈带了补品和礼物。被人记挂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我爸心情大好,当机立断起身说:“既然这样,小笙啊,让月亮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好久没下过厨,趁着今天的日子好好露一手。”

晚饭之前,我很喜欢那句‘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得到哪种味道’,那天晚饭以后,我才发现好听的话都是骗人的,生活哪里是巧克力,分明就是造雷场!

当杜见襄在我家隆重登场的时候,菜才刚刚上桌,我正迫不及待地夹起一颗鱼丸要放进锅里,门铃响了,我妈欢天喜地得跟小白兔似地跑去开门,接着露出了多日不见的那张臭脸。

秦月亮坐在我旁边,惊悚地瞧了我一眼,好像在问你俩以及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我在半空中夹着一颗鱼丸,转头看向虽然大衣加身却依然瘦削的杜见襄,呆呆问:“你要吃吗?”

男子站在门口,过道的冬风顺势灌入,跟着他风生水起的笑容一起,直击我心。

“可以的。”

中途去厨房里拿菜的时候,在我的严刑逼供下,我妈终于招了,承认杜见襄是她打电话请来的。

“春节你邀请人来家里干嘛啊?重点,你为什么会有他的电话?!”

我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乐颠乐颠回:“那我不像某些人那么没礼貌的囖,人家费心费力将她抱回家不仅没得到一句感谢,醒了还不接人电话。你不接,我只有帮你接啊,帮你感谢啊,然后邀请他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饭啊,然后就互相留电话了啊。这不正巧今天过节嘛,家里人多也热闹。”

我不得不佩服我妈的神逻辑,却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杜见襄个子高,入门稍稍弯了下腰,他进来就座时,脱大衣的姿势,以及太过绅士的颔首,鬓如刀裁的侧脸,都让我妈和秦月亮有些如痴如醉,丝毫不管自己亲哥喷火的眼神,倒是我有些不适应他的人模狗样了。

“就吃顿火锅而已,别搞得跟去白宫似的好吗。”

结果得到我妈失传已久的无敌神劈手,一巴掌劈在我的脑袋上,清脆作响。我“啊”一声惨叫,杜见襄却无动于衷,金刀阔马地端起桌上的小酒杯,朝着我爸妈的方向致敬。

“伯父、伯母,祝您二老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今日诸多叨扰,做小辈的先干为敬。”

说完,豪气干云地一杯白酒下肚。

我爸哪里见得这些啊,酒逢知己千杯少,立马也举杯跟着痛饮了一杯下肚,摆摆手道:“杜先生别拘礼,上次你那么冷的天将小笙抱回家,我和她妈一时心急也没来得及感谢,今天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招待你一番了。菜不是什么好菜,可千万别见外。”

秦月亮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意思是什么时候又有杜见襄抱我回家这一出了,我是明里遭我妈摧残,暗里还要接受冷箭,一时苦不堪言,偏偏杜见襄却不动声色地笑笑道:“在别人看来,小笙性子鲁莽是缺点,但在家里老爷子看来却是难得的优点,说她没心眼。”

我被杜见襄那句只有我爸妈才叫的‘小笙’给惊到,卡在喉咙里的鱼丸吞吐不是,反观我爸妈却是乐见其成的表情,我爸又情不自禁斟酒一杯。

“是吗?我们家余笙虽然性子急,成日也没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可就是心眼儿实在,和她相处起来虽然闹腾心却不累,这点我倒是要夸夸她的。”

接着杜见襄和我爸你一句我一句,不停举杯互敬。常在生意场上锻炼,杜见襄酒量确实不小,连我爸这等老手都喝晕了倒床不起,他却还清醒着。可他毕竟开车来的,酒过三巡后肯定开不了了,遂给家里司机打了电话让过来接。秦月亮坚持帮我妈洗碗,我只好去阳台拿抹布拖地,却在阳台处碰见杜见襄。

见我出现,他一愣,拿在手上的烟又要重新放回盒子里,我下意识阻止:“不用的,我爸也好这一口,早已经习惯。”

他却眨了眨眼道:“你想多了余小笙同学,我只是没找到打火机而已。”

憋得我想要说的话统统哽在喉咙里。

我原本想对他说谢谢,谢谢他做的那些事情,也想说对不起,因为我的无心之失,却为他们杜氏带来了如此大的影响。可我欲言又止欲拒还迎的表情,已经让杜见襄窥破天机。他扁扁嘴,利落地打断我所有将说未说的话语。

“别说对不起,这样会毁了我容忍你的能力。就算你没读多少书,至少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许氏和杜氏对立的传闻不是一天两天,只是大家都没找到合适的契机撕破脸,你和许初颜的恩怨不过是根导火线,和许氏的这一仗迟早要打,只不过时间比预计的早了而已。一盘蛋糕就这么大,在利益面前,大家都想方设法,哪有人在意这些小情小爱。”

“至于谢谢嘛,”

他顿了顿,“如果这样一句话就能作为报答的话,未免太容易。”

不得不承认,杜见襄头头是道的分析,令我有些豁然开朗,可他嘴里的‘报答’还是让我担心,于是我以拄着拖把的姿势问他:“难道你即将提出传说中的人情债,肉还吗?!请让我做下心理准备…”

语毕,他抬起胳膊,朝我脑袋上一个爆栗:“你的逻辑有时真让我想…”

他本想骂我些什么,忽然话锋稳稳地转了个弯儿,揪了揪我的头发问:“余笙,请试着用你们神经病的逻辑去理解一下,那种既不在意钱也不嗜好色还没什么黑历史的人,怎么攻破?”

我懵,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缺钱不好色还没有任何黑历史的人怎么可能存在?像我这样的普通人都有自己想逃避的事情,你觉得对方没有,或许是你没发现,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在谈一个客户,B市的,姓秦,年龄和我相仿,他们集团在B市也一枝独秀,最近对医药方面有兴趣,想找有经验的企业合作,目前锁定了杜氏和许氏,集团这边我负责和他交涉。可对方似乎有备而来,之前就了解过我们两家的利益分据和私人恩怨,在价格上和两家都打太极,分明是想我们鹬蚌相争,各自无底线压低价格,他好渔翁得利。”

难得看杜见襄遇见问题,我高兴到原地围着他转圈:“呀呀,这是做什么呢,无往不利的杜家二少也有对手的啊。”

杜见襄逮着跷跷板的护手,淡淡瞥我一眼。

“你之所以觉得我无往不利,那是因为你实在太没有力。”

我立马又跟斗败公鸡似地,哑口无言。片刻忽然又想起什么问:“结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