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余笙没有你 作者:林桑榆
文案
即将大学毕业的余笙,在毕业前夕进入一家报社实习,中途一家医药企业传出事故,余笙本想借此拿下报社的正式编制,却意外发现造成事故的当事人——企业药物研发组长,竟是自己暗恋的天才少年,乔北方。可乔北方却似乎对她毫无印象。
乔北方是余笙潦草青春里最干净的一笔,两人小时有过交集,但乔北方父亲的突然死亡,让他们被迫离开…最终,本要挖新闻不顾一切的余笙为帮助乔北方洗脱罪名,当众吃药以身试险,惹得媒体圈震荡。
凭借此举,余笙成功入侵到乔北方的生活,并得知他小时离开以后出过一场车祸,而且对方已经心系名义上的妹妹许初颜。在长达十余年暗恋中挣扎的余笙,随后遭逢杜氏二公子杜见襄,以乌龙并强势的姿态横插进自己的生活。为摆脱一桩商业联姻,杜见襄抓到余笙的把柄威胁她陪自己做戏,将余笙牵扯进圈子里。
而后许初颜在一场意外中受伤,乔北方迁怒于她,余笙却只字未辩解默默承受,而隐藏在余笙心里多年的秘密,也无意间被揭开…
当真相揭开,当曾经心爱的少年对自己怒目相向,所有美好在一夜之间撕开面具,从此我的余生,没有你。
第1卷:乔北方之于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第一天进报社实习,我在门口摔了一跤,踩着我刚从秦月亮手里顺过来的六公分高跟。
周围人见惯不惯,眼睛至多在我身上停留一秒,接着滋滋滋的打印机声迅速盖过我内心鼓动的尴尬。最终扶我起身的是一年逾三十,穿着规矩职业套装,看过去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刚好挡住眼角处那颗小痣,说话时候颧骨微微耸动,语气里透着满满地不客气问:“Are-u-ok?”
为了顾全脸面,我假意拍了拍衣角,给她一个自认甜美的微笑:“I’m-ok。”
“知道强颜欢笑,挺好。”
被当面戳穿的我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转过身,似乎知道我会跟上去,一边走一边例行嘱咐:“干我们这行,表面光鲜,私下最忌讳谈尊严。”
走马观花完毕,指了指左边墙角的工位,将我未来三个月的位置一锤定音,接着转过头,用中指轻轻往上扶了扶眼镜,完成最后的陈词。
“所以呢,从开始你就得告诉自己,必须具备光屁股追贼的精神——要新闻,不要脸。”
我不清楚她扶眼镜的手势天生是这样,还是我的出场让她睥睨,总之这个被称为方姐的女人,成为了我的组长。
方姐长得不好看,私下社交圈却五花八门各有涉猎,典型的影文商三栖。不管对方有多铁骨铮铮,她总能用自己的办法,从各种严丝合缝的人嘴里套出点什么,虽然挺烦她身上那股子自以为是的老谋权臣劲儿,但小组的确在她的带领下总拔得头筹,新闻搜取量比其他两个组多三分之一。此种大好形式,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为拿到编制指日可待,并将手机铃声设为气势磅礴的《走向复兴》。
“前进,前进,向前进,挺起胸膛,何惧风浪,我们迎着灿烂的阳光,飞向太空驰骋海洋…”
不过这些都是前话了。
后话是,今天之前,我还能沉浸在提前录用的美梦里无法自拔,今天以后,我唯一的希望只是,求个全尸。
上午,九点半。
“据不完全消息,许氏新推提高新陈代谢的药物惹出了医疗事故,病患已被秘密转至许氏的私家医院,你下午去探一下。”
当方姐将一小药瓶以及整理好的信息扔在我面前时,我尚没有回过神。
“我去?”
“怎么?还真打算一直呆在我下边儿少种厚收?”
其实我不怕她扔工作,就怕她不扔,只是我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初出茅庐的小菜鸟,还没到能单独跑新闻的程度,况且许氏药业的新闻不是什么小CASE,所以有些受宠若惊。最后,在这受宠若惊的情绪里,我千恩万谢地接过了那一堆东西,转身,小身板儿挺得溜直走人。我暗自猜想,自己当时的背影在方姐眼中一定是潇洒果决的,像所有电视剧里刚入职的白领丽人,充满干劲,也许方姐还在背后默默欣慰地笑了笑。
一切都是美好的,但一切都是我猜的。
许氏名下的私人医院在四环外,少了市区喧嚣,原该一派清净,可此时,附近唯一的便利超市里,却是人满为患。商品架之间的走道空隙已被占据,收银台挤满了脑袋等着结帐,脑袋的主人偶尔相互对视,后佯装礼貌地推辞。
“你请。”
“你先请。”
不知者见了大概以为世界和谐又美好,殊不知所有人都在礼貌的过程中,暗自捏紧了微型话筒,蠢蠢欲动,只待里面的人,出来死。
医院大门有警卫,方姐给我的资料上有许氏负责人许江的车牌号。在百无聊赖靠着便利店玻璃等待的同时,我给秦月亮发了一条短信:单打独斗的感觉真让人莫名心慌。
刚发送完毕,人潮突然攒动起来,不知谁叫了一声:“那不是许氏的药物研发主管,乔北方?!”
然后轰隆隆几声,风驰电掣间,刚刚还算得上熙攘的便利商店,霎时人去楼空。
一阵兵荒马乱后,我却一动未动,只傻愣地隔着玻璃遥望,看一男一女从大楼里结伴而出。
由远处看,男的依稀偏瘦,却透着一股子清秀。中途他停下来对后方的人说了什么,接着毫不犹豫地迈开腿,似乎早知外面都是豺狼虎豹,但他毫无畏惧。头顶的阳光映得所有人的脸庞都毛茸茸发亮,唯独一个人,他披霞带紫。
我始终记得那天,从便利店跑至前方的战场上,我约莫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我的目标很明确,整个人如同开弓不回头的箭,刷刷地冲进人群,杀出一条血路,直到站在他面前。见我如此拼,手里拿着无线话筒七嘴八舌发问的记者们,出现了短时间的安静,包括众矢之的主角,乔北方。
面前的人比我高出一个多头,他微微俯首,看向离他一步之遥喘着粗气的我。而我,则从他墨黑的瞳光里看见了披头散发的狼狈的自己。
半晌后,我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我从背包里摸出方姐给的药瓶,高举至男子眼前,嗓音出奇柔和地:“请问,这是你负责研发的那款药物吗?”
他没任何犹疑点了头。
第二件事,我收好药瓶,接着话题往下道:“听说,它会吃死人?”
约莫是经历过多这样的阵仗,乔北方见怪不怪,礼貌地颔首准备同我打官腔。
“关于这件事…”
我却并未给他任何机会,脑子一热地将其打断:“可我觉得,并不会啊。”
说完,我当着众人面,利落扭开瓶盖,将白色药丸悉数灌入嘴里,轻松得好像在吃一支甜得发腻的冰激凌。顷刻,周围的快门与抽气声快速地交织在一起。
显然,我做的这些事情并不在对方的控制范围内,乔北方身后的女助理快速召来了车辆和保安,护送他离开。行走中途,他突然转过头,视线越过隔在中间的所有嘈杂,朝我准确投递过来,我哀怨地回望,期待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动容的波光,无奈人潮涌动的记者大军们挡在了我的前方。
待乔北方一行彻底消失,原先朝他而去的大波记者迅速转移了目标,如狼似虎地朝我扑过来,我这才若魂归的梦人,一边护着相机,一边在烈日当下抱头鼠窜。逃跑之际,我按耐不住地想起了秦月亮,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但你只要一看见她,就总想骂句傻逼。”
当时的我还兴匆匆给秦月亮比赞,可现在的我,却有种全世界都在看傻逼的错觉。奇异的是,我并不后悔。
因为,我始终记得那张脸在消失之前望向我的表情。那眼角眉梢呈现的一切细枝末节,那从淡然到惊疑的变幻莫测,像蝴蝶翅膀,不经意间掠过我干涸的心海,掀起永不平息的惊天骇浪。
距离事发一小时过去,我还若有所思地行走在明晃晃的大太阳下,不知去向。
“前进,前进…”
高亢的铃声跟复读机似地响起,屏幕上方浮现出秦月亮的面孔,看起来异常诡异。
“喂。”
刚接起,秦月亮刻意轻幽的嗓音立时传进耳里:“喏,余笙,你这才叫豁得出去。”
意识到秦月亮打来的这个电话是为火上浇油,我佯装悲哀:“难道我们之间除了互相喂子弹,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吗?”
她回答得异常迅速:“有的,还可以扔飞刀啊。”
电话这头的我抚额兴叹,可毋庸置疑,秦月亮真是我的闺蜜,没有之一。但我没过多时间肯定谁的地位,因为秦月亮说,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在第一时间上了X博。这意味着所有圈内人都知道了这乌龙的一出,或者正在知道的路上,包括我实习的报社。
思及此,方姐寒光四射的一双眼顿时在脑海中浮现,令我后背一凉,就这么捏着电话,气急攻心地晕了过去。
不知昏迷有多久,再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秦月亮,她抄着手,冷冷地给了我一个绝不原谅的眼神。
“余笙小姑娘,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损失有、多、大?”
我张嘴,嗓子哑得跟公鸭没有区别:“我出岔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
闻言,秦月亮几乎暴起:“没关系?你以为,那些小杂志周刊的记者们真那么神通广大,搞得到许氏的消息?”
我默,半会儿:“你是说,下午在医院的消息是你特意放出去的?”
得到斩钉截铁的一句:“废话。你好歹在这个圈子里混迹了一些时间,怎么还是这样天真,新闻是找出来的吗?不,是炒出来的。”
我有预感,秦月亮正走在成为第二个方姐的路上,可未待我吐槽什么,对面的人已经再度开火。
“你知道我策划这个选题有多久?我连版面大标题和内容排版都做了,原想借他人之力坐收其成,你倒好,眼睛都不带眨地给我搅黄,真是专业搅屎棍,三十年不磨损。”
我开启厚脸皮模式撑着身体坐起来,张张嘴活动面部,忽然想起点什么:“这是医院还是诊所?”
秦月亮大概已经发泄完毕,离我近了点,还大发善心倒了一杯水,恨恨地递到我嘴边。
“医院。隔壁就是太平间,有兴趣亲自参观吗?我可以送你一程。”
听见在医院,我水也不喝了,整个人从床上一跃而起,忽略手上还挂着点滴,紧紧攥住秦月亮的细白胳膊,指印几乎立见:“快带我走!要被人拍到我来医院他就完了!”
我刚吞了许氏的一把药,立马就医院游,还谈什么事故澄清。
尽管我的话没头没脑,秦月亮却隐隐猜到什么,整个人风云诡谲地盯着我,企图让我不打自招。但相处近十年,她这点把戏还逃不过我的眼,所以我摒住呼吸,与之沉默对决三十秒,最终低眉顺眼地点了头。
“好吧…你现在想的,都是对的。”
下一刻,我脑门迎来清脆的一声‘啪’,眼前那张媚眼如丝的脸此时变得无比狰狞。
“余!笙!你特么为了一个男人阻碍我的前途大计!横着死还是竖着死,你!挑!一!个!”
秦月亮高分贝嚷嚷,吓得我紧紧闭上眼,准备用‘敌动我不动’战术对抗。因为我心里清楚,此时的任何对抗,对秦月亮来说,都是削铁如泥。
在我即将踏入社会前,我的首席闺蜜秦小姐曾经对我说:“一份好工作和一段好感情,从本质上来讲没有太大的区别。身边位置就这么一个,每个人挤破了脑袋拼技术秀智商演泪流,就等看鹿死谁手。”
我:“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秦月亮:“错,不是我活,就是我活。”
她就是带着这股不知哪儿来的自信活过这二十几年的。
刚大一那会儿,在我还怀揣着美好想象,因未来即将成为一名真相扫雪工而鸡血上脑时,唇红齿白的秦小姐正和一个同年级的男生谈恋爱。那男孩子长相不赖,为人低调,家世应该也小富小贵,所以刚进校园就成为众姑娘趋之若鹜的对象。
虽然在我心里,秦月亮一直是视学业为终生己任的姑娘,但或许不谈恋爱的大学真是不完整的,趁着年轻风花雪月一把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我没想到秦小姐在短短三个月内煽动了对方换专业,让他迈开大步走出了国门。
之后,我主动请秦月亮吃大餐,安慰她就此开始的异地恋,秦月亮却声称没时间,整天泡图书馆发奋,然后成功申请到未来四年的A类奖学金。刚入校的时候便听说学校设有奖学金政策,划分为三个等级。A等不仅学住费全免,还有现金资助,接下来依次递减。她男朋友前脚一走,秦月亮后脚便申请到奖学金这件事令我依稀觉得蹊跷,左思右想,终于茅塞顿开。
忘了说的是,那男生与秦月亮是全校公认的学霸,分别以第一第二的成绩录取进来,这也是他们俩结合引起众人观瞻的原因,郎才女貌。但同时也意味着,在奖学金这件事上,有你没我,有我没他。而按照秦月亮‘世人皆死她独活’的生活态度,根本不可能轻易接受有人成为自己绊脚石。
是的,我死活没想到,那出戏演到最后居然不是青春剧,也不是言情剧,而是一出悬疑励志剧。可现在,因为乔北方,我居然不怕死地阻碍在了秦女王的康庄大道上。
在我还没来得及连滚带爬地出院之前,方姐驾到。她推门而入的刹那,空气里的分子似乎都凝结了起来。
方姐看样子刚从公司那边赶过来,整整齐齐的套装,看见她,我除了紧张,更多是好奇她与秦月亮王见王,究竟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没成想这两人却当着我的面寒暄了一场,似乎是前后辈的关系。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例如,为何总在小组里拔得头筹的方姐竟会钦点平凡无奇的我进入小组,并主动将许氏的这一摊丢给我,看来都是沾了秦月亮的光。
同是大四末期,秦月亮已经被《N城日报》提前录用,成为了渠道部的小组长。我呢,别说什么头衔,实习生这个名字能不能顺利顶下去都是个悬念。一想到这点,我整个人都不太好。方姐却一步步走了过来,令我下意识抱紧枕头不撒手,就等方姐发飙,没料她却左手举着IPAD至我眼前,右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出奇地和颜悦色。
“余笙,你火了啊,你知道吗?”
我一哆嗦,顺着屏幕定睛一看,发现几乎全X博上的媒体客户端,都转载着一条名为‘媒体界良心’的新闻。这条新闻下方还配了照片与文字,照片的主角正是我,以及乔北方。
前三个影像的抓取,恰恰就是我面对乔北方的那三个瞬间,上方配的三条内容,用赫赫的大字标红。
“这是你负责研发的那款药物吗?”
“听说,它会吃死人?”
“我觉得,并不会啊。”
第三张灌药的我,从照片看来,居然莫名英勇。
第四格则是一篇长博文。
“与许氏药物事故有关的六位患者,已经在今天下午转入普通病房,有记者接触了解到,此次事故乃患者对自身体质判断错误,从而导致成分过敏,并非SA2本身问题。而下面这位记者的做法,才是我们作为新闻人应有的节操,不被表面事实所蒙蔽…”
已无耐心看到尾,我抬头:“这都乱七八糟的啥?”
对面的秦月亮抱臂冷笑:“乱七八糟?没这些乱七八糟,你就等着被这个圈子封杀吧。还有,请专业地称呼它为——危机公关。”
她一开尊口,我便迅速知道这一切又与她脱离不了干系,但我突然有些感动。
如果换做其他人,做了这些傻事,在秦月亮眼里就该死百八十遍不止。但她没有对我下手,甚至在第一时间里试图拯救我的冲动与冒失,用她的方式。
旁边的方姐收好IPAD,一反常态地啧啧几声:“有那煽情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社里。”
秦月亮拢了拢头发,踱步过来,将我重新摁倒在床上,说起话来行云流水:“社里就得劳烦姐姐多费心了,虽然博得一点舆论优势,但上面的人也不是傻子。”
方姐略一默道:“我出来前已经和副社碰过面,社里的意思是既然舆论造势已经成功,不如将计就计,针对这起事件做几期跟踪报道,为社里宣传正面形象,让余笙背背书,将功补过。”
她俩来来回回讨论好几十句,直到我诺诺地举起手,忐忑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那个…”
得到异口同声的一个字:“说。”
“我觉得吧,在哪里跌倒就得在哪里爬起来。一开始,大众的眼光就聚焦于许氏的药物问题,现在突然将核心转移到我身上,未免不被口诛笔伐。我想,许氏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若是社里提出要为他们做一期专访,对方应该会接受的。”
语毕,全场静默。气氛紧张得令我将身子更往床下摊去,直到方姐将我拽起,一脸大有可为的表情。
“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接洽。”
我拔高音量:“可以说不吗?!”
秦月亮站在边上冷冷一笑:“我们同意你说不,你乐意吗?”
我不乐意,我怎么会乐意?曾经,我与他隔了天涯海角。如今,我们只隔了一道门的距离。
我不清楚,在你们心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他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像是提着一盏灯,在漫无边际夜色下的大海中央,吸引着你靠近。你走近一看,也许会发现,那只是一盏再普通不过的灯,可你的眼睛却被这么一点光吸引,竟再也不想转头,去到更明亮的地方。
乔北方,之于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第2卷:他即便什么都没有,任是我唯一的觊觎已久。
听说,每个女孩子心中都住着一个大叔,他们风华正茂,年岁正好,可惜,我们得不到。
在重遇乔北方以后,我觉得这是个万能句。
例如,每个女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天才少年,他们离群索居,一骑绝尘,是流年豆蔻里最惊叹的一笔,可惜,我们始终得不到。
彼时,我和乔北方都还没到N城,在距离N城六百多公里的一个小镇,住在同一个荒废的气象所里。
气象所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联排的平房,一部分是四楼高的楼房。虽说已经荒废,但早年住这儿的人都稍有身份,所以环境不错,正中央还有一个小型篮球场,将平房与楼房就此分隔开来。篮球场附近,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卉青草。怪异的是,明明这些花草都无人问津,它们却在记忆里常开不败。
乔家是中途搬进来的,在一个仿佛会被腻死的夏天。
那时《流星花园》刚风靡整个大陆,周围的小姐妹都尖叫着花痴道明寺,我却中意忧郁界代表花泽类。为了这个中意,我强拉了一堆唯我是从的小伙伴,顶着大太阳,演了一出“气象所花园”。中途,因我觉得实在没人配得上花泽类这个角色,所以我一人分饰了两角。
十二岁时候的我也就一米五不到的个子,为表演经典的倒立,我只能踩着板凳爬上双杠,让三个人撑着我的腰,汗流如注却故作入戏地念那句台词。
“当你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如果能够倒立起来,那样要流出来的眼泪,也就流不出来了。”
台词方毕,凭空出现一不明物体,刷刷地窜过来,吓了撑腰的小伙伴大跳,导致他们纷纷松手跳开去,令我从双杠上摔下,霎时眼泪就飙了出来,应了台词的景。索性我没将力量完全依附他人,所以摔下去的时候头下意识抬起,后背先着地,这才没有英年早逝。
撑着老腰缓过来,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肇事者是一只白猫,当即戏也顾不得演,围着篮球场追缴它,誓以所有能想到的手段虐待之。
当追猫行动进行到第三圈的时候,我被一块石头绊倒,再次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只猫仿佛有灵性,见我再度倒地,居然停止了奔跑的脚步,甚至带了些优雅的姿态缓缓倒回,在我鼻尖跟前嗅了嗅以示安慰。
我抬起脸,顿时杀气全无,欲哭无泪地警告它:“下次…不要在我演花泽类的时候打断我。”
语毕,一个浅浅的男孩嗓音在头顶响起。
“下次,别再这样吓我的猫。”
这是我和乔北方的初相逢。我恐吓了他那只优雅的猫,他恐吓了灰头土脸的我。
当日,我在他打量的目光下翻身而起,装腔作势地掸了掸衣裳,扬着下巴做了许久挑衅的神情,最后拽拽地说了一句。
“叫我不要再吓你的猫?!好,我知道了…”
那是我从此无法再统领气象所伙伴的最大原因,当日一役,我的女王气概尽失,乔北方在来的第一天,就轻而易举瓦解了我长久建立起来的威信。
小时候的乔北方还并不高,除了有张少年版花泽类般清秀的脸,以及一颗容量与脑电波都惊人的脑袋,其余什么都没有。
还需要有什么呢?
我得承认,因第一次不友好的见面,我一直怀恨在心,并在得知乔北方居然与我同班后采取了报复行动。所谓报复,不过就是集结一帮子鼻涕伙伴孤立他,乔北方却并不在意。因为我虽然集结了一堆男孩子不和他玩,但他那张一看就不属于小镇的脸,还是会让女孩子偷偷找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