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走出十步。
一阵马嘶声中,她听得一个凄厉地高喝声传来,“遇匪盗!是盗跨,是盗跨来了!”
“天邪!是盗跨……”
惊惶的嘶叫声中,是一阵阵马嘶声,叫喊声,隐隐的,还有百来人同时大笑的声音。
玉紫望着突然变得明亮之极,火光点点的树林外。她压抑着砰砰急跳的心脏,垂着手头的火把,来到一处地势较矮,又无树木的地方蹲下,连烧带扯,把附近一二米的草都扯去,料到不会有蛇隐藏后,玉紫把火把熄灭了。
天空,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玉紫瞪大眼,一瞬不瞬地倾听着外面的呐喊,哭叫,马嘶声。
父亲,父亲不知怎么样了?以他的性格,就算睡在这般偏远靠近树林的地方,看到盗匪来了,也一定会冲上去拼命吧?
自己帮不了他,只能不添乱了。
黑暗中,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玉紫,睁大眼,倾听着离她不过五六百步的地方,不断传来一声声惨叫。
这些惨叫声中,时不时地夹杂着一两声玉紫所熟悉的。
玉紫咬着牙,心悬成一线,双手不知不觉中合什,暗暗求道:苍天啊,山神啊,水神啊,你们千万要保佑父亲,保偌他不受伤害。千万千万,求你们了。
外面的嘶喝声,呼喝声,惨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
隐隐的,她听得十几个声音同时高呼:“保护货物!保护蛮君!保护公子出!”
这些声音中,夹着女子的尖叫和哭泣声。
又过了一会,几个响亮的男子声同时响起,“我等愿奉上二列美姬,五车绵缎于跨君!”
这个叫声一出,打杀声渐渐转小。
不一会,一个粗豪,中气浑厚的男子声远远传来。那人的声音虽然无比响亮,可一来玉紫隔得太远,二来那声音夹着她听不懂的俚音。所以她侧耳倾听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
不过,那人的声音一落地,营地便变得安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大笑声响起,大笑声,呼啸声中,有马蹄声在远去。
又过了一刻钟,马蹄声不再可见。玉紫听得几个声音同时高喝,“圈好牛马,圈好牛马!”
听到这里,玉紫明白了:盗匪们走了。
她连忙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当她走出树林时,营地上,到处都是腾腾的火把,以及惨叫声,呻吟声。一个剑客的厉喝声令得她的心一惊,“伤得重的,弃了!”
这喝声一出,那惨叫声和呻吟声,少了大半。可是,紧接而来的,却是苦苦泣求的声音。
玉紫急急地冲向人群。
她的父亲,不会也伤得重吧。
她一冲入人群,便看到一队队身穿竹甲,脸上身上血迹斑斑的剑客,正挨个挨个地寻找着。每当看到断手断脚,或伤及脏腑的杂工和剑客,便是两个人上前,把他们拖到右侧的一个火堆前。
那火堆前,站了十数个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盯着重伤者的剑客。
玉紫踉踉跄跄地冲向那火堆。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哭喊道:“玉,我的儿,你在哪里?”
这声音?玉紫惊喜地回过头去。在看到那个半身是血,披散着头发到处寻找自己的矮小人影时,玉紫高声叫道:“父亲,是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她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哭叫出声。她的父亲,还能跑能跳,还在寻找她,他一定没有被伤到!

第二十三章 亚的命令

  玉紫冲向父亲。
看到玉紫安然无恙,全身上下连个泥印汗迹也没有。宫傻呼呼地咧着嘴,笑了起来。
宫的脸上又是血块又是泪水和汗水,再加上满脸皱纹,这一笑,那脸上沟沟壑壑,红红白白,在火焰中,当真如鬼似魅般难看。
可是,对上父亲这个笑容,玉紫却是欢喜得无以复加,她叫道:“父亲,你可有伤着?”
一边说,她一边双手连动,按向宫的双臂双脚和胸腹背部。
宫笑呵呵地站在原地,任由玉紫围着他转来转去,又摸又按的。直到玉紫压抑地欢呼一声,他才得意的笑道:“父十四岁时,便已砍过他人头颅。平生所遇之险,更是不可胜数。这等匪徒,从不放在心上。”
玉紫听到父亲的自吹,格格一笑。她心里欢喜,便笑眯眯地说道:“玉只是担心我父自擅武勇,冲上去与匪徒博命。”
宫嘴角一扁,笑了笑,“蛮君,区区一蛮夷。父不会为这等主人博命。”
玉紫一怔。
从宫的嘴里,她听到了他的骄傲,这是一个正统的中原人,对蛮夷小族的轻视和鄙夷,它是发自骨子里的。
第二天,商队照样起程,望着那些被抛在荒原中坐死的杂工和剑客们,玉紫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商队中,包括宫在内,都是欢喜的。在他们看来,占卜可真是淮啊,还真是有惊无险。只是损失了二列(二十个)美婢,五车玉器,这点损失,没有伤到商队的元气。
所有的人,都没有把死亡了的,和受重伤抛弃的五十七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经过半个月的赶路,商队终于进入了鲁国境内。
一步入鲁国,所有的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鲁国,是天下诸国间,最有名的礼仪之国。这是一个盛产君子的国度,这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国度。
鲁国人对于盗匪极为痛恨,盗匪在这里,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所以,鲁国,是没有盗匪的。
商队众人一放松,便都纵声高歌起来。一时之间,齐腔蛮调,同时响起,大呼小叫,不绝于耳。
饱暖思淫/欲,一得到放松,剑客们便替公子出惋惜起那二十个美婢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玉紫也有点恍惚。这时的人,还真是朝不保夕,那美婢郑少姬,面对她时那般轻慢,高傲,没有想到一转眼,她便成了盗匪手中的玩物。
鲁人崇向古礼,不管是朝堂中的大夫,还是普通的庶民,他们的举止,都透着一份彬彬有礼。
商队走在路上,经常可以看到一个个鲁人,衣袍修洁,帽子戴得周正地摆地摊。
光看他们的表情面容,你还会以为,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呢。哪里会想到,这些只不过是一些衣食难继的庶民?
宫策马走在玉紫身边,看着这一幕,他感慨地说道:“天下诸国,鲁人最是风雅。在鲁国,贵女都识字,庶民也知礼。”
“贵女都识字”?
玉紫抬头看向宫,暗暗想道:原来,别国的贵女,并不一定都识字的。幸好,我的这个身体是鲁国女。
就在玉紫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宫,你这儿子处事从容,足可称大丈夫。不过他怎地如此瘦小?你何不传授他剑术?”
这是亚的声音。
玉紫一怔,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对上亚深深凝视的目光。亚的目光,有点奇特,玉紫不由自主地别过头,躲开了他的注目。
宫嘿嘿一笑,回道:“我儿愚笨,却是学不会。”
亚兀自盯着玉紫,见到她在自己的注目中跑得远了,亚咧了咧嘴,缓缓说道:“宫,听得你唤你儿,做‘玉’?我记得,你曾带回一女,颇有艳色,也名玉?”
宫一慌,连忙笑着摇手,回道:“没有此事,没有此事。”
宫说到这里,已镇定起来。他冷着一张脸,朝着亚说道:“我这儿,我还要留着养老呢。亚君若是想要拉人入你队列,还请另外寻找。”
说罢,他策马离去。
宫一走,那黄脸瘦长的汉子策马靠近亚,埋怨道:“亚,怎地突然变得知礼了?宫的儿子,打着你我的名号吓退齐人,你也不去质问质问?”
说到这里,那汉子瞟向玉紫,朝着她连胸带臀地盯了几眼后,他咧着一口黄牙,嘿嘿笑道:“此儿眼清牙白,体态柔软,定有常儿没有的好处。怪不得那几个齐国剑客,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呢。”
他的声音一落,亚已眉头一皱,沉喝道:“此儿,你们不可擅动!”
黄脸汉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问:“亚,你也好男色了?”
亚俊朗的老脸,嗖地一红,他瞪了黄脸汉子一眼,低喝道:“少废话!”
黄脸汉子瞪着双眼,吃吃地说道:“你,你居然面有郝色?你,你何时喜上男色的?”
亚重重一哼,薄怒道:“休得胡说。反正,在回到曾城之前,任何人不能动他!”
说罢,他急急地策马离去。
直到亚走出老远,黄脸汉子还是愕然的,傻傻地看着自家老大。直过了一会,他才捂着脸,呻吟一声,咕嘟道:“别是这二个月忍得太苦吧?亚啊亚,男子刚硬之躯,又怎及得上女儿的美妙?”
宫策马赶上玉紫,见到女儿笑意盈盈,竟然一直跑到商队最前列去了。他刚要叫回女儿,便看到玉紫跑到道旁的鲁农面前,蹲下来问张问西,他暗叹一口气,把亚刚才的一席话,所引起的担忧吞了下去。
玉紫很开心,也很感慨。这种感觉,一踏入这片土地,便时不时地涌现。
望着道旁的普通庶民,这时的她,真有一种回到家乡的快乐。
蹲在一个鲁农前,玉紫指着一个蒙着牛皮的竹筒,好奇地问道:“此中何物?”
“漆也。”
那鲁农笑呵呵地回答着。
漆?
玉紫想了想,便摇了摇头:这东西,在齐国应该也有,不值得带回去。
于是,她指着另一个陶碗,又问道:“此中何物?”
鲁农还没有回答,一个低沉优雅,带着淡淡笑意,动听之极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这小儿,也是商队中的?鲁语说得如此之好。昔,你且上前,请他过来见我。”

第二十四章 公子出

  事实上,那人的声音如此动听,玉紫听在耳中,不由自主地转过头,顺声看去。一个身穿上裳下襦的深衣,头戴帽子的武士来到玉紫身边,只见他微微躬身,双手一叉,极为有礼而客气地说道:“小儿,我家公子有请。”
玉紫本是商队中人,又是地位低下的杂工,这武士这一礼,施得她都不自在了。她连忙回头,站起,叉手还礼,“敢不从命?”
她这话一吐出,那武士马上问道:“小儿吐字颇雅,你识字?”
不等玉紫回答,那武士已领着她,来到十步远的马车前,朝马车主人说道:“公子,此儿便是那以字卖钱之人。”做庶民杂工打扮的,只有玉紫一人识字,因此这剑客问也不必问。
玉紫脸有点红,她连忙声音一提,解释道:“小人衣食难继,手不可缚鸡,舞不得刀剑,家父也已年迈,便想用胸中所学换取钱币。”
马车中一阵沉默。
接着,车帘晃动的声音传来。
一个青年公子的面容呈现在玉紫面前。
这是一个俊美,气质高华的贵介公子。
玉紫只来及产生这一感觉。因为,在对方那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容,在那逼人的华贵下,她竟是反射性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平生第一次,玉紫有了一种身为小人物的自卑!对方如云如月,贵气凌人,竟让她感觉到自身无比的渺小,以及市侩。
玉紫深吸了一口气,把砰砰乱跳,又是惶恐又是渴望得到对方认可的心思压了下去。
这,应该便是公子出吧?
公子出静静地看着玉紫,他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若胸中真有所学,可附之权贵,可求之店肆。根本无需为衣食担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平静地说道:“君非贵族!”
只有四个字,可这四个字,却令得玉紫的脸一阵火红。
这是一种最直接的否认。说这话的人,甚至不是带着嘲讽说的,他只是宣布一个事实。
这一刻,玉紫突然觉得,自己虽是个穿越者,却远远比不上本尊。若是那个鲁娇娇的本尊在此,她一定可以应对从容。她的身上,一定有一种贵族气质,可以令眼前这个公子出正眼相看。
玉紫深吸了一口气。
她慢慢抬起头来。
只是看了一眼,玉紫便又低下头,她安静地应道:“然,小人并非贵族。只是邻舍贵人日夜诵读,小人学得一二。”
她说到这里,终于鼓足勇气,第三次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公子出,道:“公子有何物吩咐小人?”
她这句话,声音有点点高,语气也有点点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力道面对公子出。
话音一落地,公子出笑了。
他这一笑,优雅又和善,他看着玉紫,道:“闻你鲁语说得甚好,可愿在我身边随侍?”
啊?
在他身边随侍?
有人用我了?
玉紫大喜,她略一沉思,便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问道:“不知公子每月给我多少刀币?”这一瞬间,玉紫在想:我这身体本是鲁国贵女,又与齐国公子有牵扯,真要在公子出身边随侍,这些陈年旧事都有可能扯进来。除非他给了我足够的刀币,否则我不能干。
玉紫更知道,她现在只是因为脏而掩盖了真面目。她现在在杂工中,这种脏不显眼。真到了公子出身边,必会洗得干干净净,那时,她就难掩真面目了。若被人看出是女子身,麻烦会更多。所以,没有足够的利益,随侍这个活,还真不值得干。
公子出眉头一挑,俊美贵气的脸上,再次露出那淡淡的笑容来。而站在公子出旁边的那剑客,已是沉着脸低喝道:“不问责任,只问利益。真是一个匹夫小人!”
这下玉紫可不干了,她抬起头,盯着那剑客朗朗地回道:“我衣食难继,家有老父。当此之时,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君若说我是小人,那我便是小人!”
玉紫这话一出,公子出眉头一挑,他的嘴角向上一扬,双手一拊,道:“拿刀币来。”
“然。”
一个剑客向玉紫走来。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黄灿灿的一大堆刀币。
玉紫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回了头。
公子出看在眼里。他接过托盘,送到玉紫面前,道:“赐给你这小儿。”他身为一公子,亲自把这钱币送到玉紫面前,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眼前这小儿,是个又脏又土的庶民。
玉紫没有接,她抬头看向公子出,问道:“君不用我?”
公子出笑着点了点头。
玉紫把托盘慢慢推回,她朝着公子出眨了眨眼,笑得极为灿烂地说道:“无功不敢受禄。”
说罢,她朝着公子出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公子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所谓的笑了笑,顺手把托盘递给身边的人。倒是他身边那剑客说道:“这小儿,虽重利益,偶尔吐出的话,实有文采,进退处事,也还从容。”
玉紫一直退得远了,直到公子出的马车,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才吐出一口气,伸袖拭了拭额头,嘀咕道:“这种贵人,就算一句话不说,可那气势便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心,到了现在,还在砰砰地急跳。玉紫看着远方的山峦,暗暗想道:这些正牌的贵族,居然一眼便可以看出,我这人是冒牌货。这样对我不利的,以后,我要学一学了。
隐隐的,玉紫发现,自己的心,是有着怅然若失的。面对公子出,有那么一片刻,她甚至想向他展现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当玉紫多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便把公子出抛到了脑后,又开始寻思着,要怎么才能赚到刀币。
一阵马蹄声传来。
宫来到玉紫身边,朝公子出的马车看了一眼后,担忧地问向玉紫,“怎么会被公子出相召?”
玉紫回道:“儿鲁语说得好,公子出便召我一见,见我后,又不中意了。”
宫吁了一口气,笑得很欢:“我儿安好便妥。”
“恩。”玉紫大力地点了点头,灿烂地一笑,她看向远方的山恋,对自己也对父亲说道:“天无绝人之路。”
宫呵呵直笑,满足地说道:“我的儿,出口便是华章。”
与关爱自己的父亲在一起,总是快乐而轻松的。玉紫与父亲聊了两句后,又跑到路旁,与鲁农们交谈起来。
在这种走走停停中,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 车印

  昨晚来了一场大雨。
照样,在公子出领着众人跳了一场避邪之舞,又被热腾腾的火焰烘了一晚后,众人都是安然无恙。
直到这一次,玉紫才发现,原来每辆驴车的车辕下面,底座上,绑上干树枝,为了便是这一刻。
一大早,东方的太阳,刚刚冒出半个头,玉紫便起来了。
她洗漱过后,便在草地上走动着。
这草地上,到处是牛的蹄印和牛屎,看来,这里靠近一个城邦啊。
而草地上印痕最多的,却是车辆的压痕。
玉紫已经知道,这一个商队,运送的是齐国的桑麻绵缎等纺织品。
所以,这些压痕多数很轻。
玉紫一边看,一边低低叹息:可以吃的野菜是有不少,可是都需要大量的油煎炒才香,不放油的话,弄出来也是猪食。
她低着头,信步在草地上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一大堆车轮压印当中。
突然,玉紫停下了脚步。
她歪着头,细细地瞅着几个压印。奇怪了,往日她寻找食物,天天看到这些车印,可这种压印,直到今天才看到哦。
难不成,昨天晚上,有人悄悄给车队送了新货过来?
这些压印很深,比一般的车印要深得多。莫不,那送来的是石头?或者,黄金?
玉紫想到黄金两字,哗哗的口水向外直渗。
她咽了一口口水,围着那车印转了几圈,发现它是一辆极为普通的驴车的压印。
以她的眼力,也只能看到这一点。玉紫笑了笑,转移了视线。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小儿,你在此做甚?”
玉紫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前方百步处的草地上,长着一棵孤零零的榕树。榕叶亭亭如盖,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在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中,那根榕树,独自生长着辽阔的草原上,如此寂寞,如此孤傲,如此不凡,便如,那个坐在它下面的白衣公子。
朝阳中,公子出俊美高贵的脸,在这一刻显出无比的落寞,他正低着头,缓缓擦拭着手中的宝剑。他那精雕细琢出来的五官,在红灿灿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华光四射。
而站在公子出旁边的几个剑客,便是玉紫昨日所看到的。
玉紫迅速地收回视线,看向那问话的剑客,叉手道:“无意经过,实有冒犯,小人马上离开。”
说罢,她向后退去。
她刚退出五步,公子出那清雅舒缓的叫声传来,“小儿,过来一述。”
玉紫低头,恭敬地应道:“诺。”
她提步向公子出走去。
离公子出还在五步远时,她便站定了——这些,是她昨晚询问父亲后,所知道的一些礼节。
玉紫朝着公子出深深一礼,唤道:“小人见过公子。”
“无需多礼,近前来。”
“诺。”
玉紫试探地踏上铺在地上的绵缎,见没有人制止,她便来到公子出身前,然后,在他对面的塌上跪坐下。
公子出把擦拭一新的长剑还鞘后,抬头看向玉紫。
他的双眼是那么明亮。可是,纵使那眼神是带着笑的,笑容中,却总有一种嘲讽。
玉紫与他对了一眼,便低下头来。
一个剑客上前,在玉紫面前放上一个几,然后,在几上摆了一个四方青樽。他提着一瓮酒,把青色的酒水,‘汩汩’地倒入樽中。
酒樽一满,那剑客退后。
公子出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握上他面前的酒樽,朝着玉紫一晃,清声说道:“小儿,与我饮一樽。”
“诺。”
玉紫轻抿了一口酒,马上发现,这酒水极淡,极酸,隐有甘甜味。一点也不好喝。
这时,公子出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日头刚出,便见小儿低头行于草原中,却不知所寻何物?”
玉紫依然低着头,她不敢看他。只要一对上他的容颜,她的小心肝,便被人家的贵气慑得砰砰乱跳。这样很没有面子,玉紫不喜欢。
低着头,玉紫恭敬地回道:“只是想寻得一些吃食。”
“吃食?”
公子出明显的怔住了。
他盯着玉紫,半晌半晌,才低低叹道:“民生,如此多艰乎?”
听到公子出这句话,一剑客上前,便准备告诉主子,商队是提供食物的,而且管饱。
就在这时,玉紫嘴一扬,摇头道:“我父能动,身怀武勇,我亦能动,还识得字。只要努力,还是能衣食周全的。是小人心不甘,想觅得美食。”
公子出眉头一扬,薄唇一扯,笑了起来,“原来是一个不甘贫贱的小儿!”
他又问道:“觅了一晨,可有所得?”
玉紫摇头,笑道:“无所得。”
就在她抬头际,看到对面的男人有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俊美高贵的面容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冷意。他对她的态度,虽然温和,却是一种天生高贵的人,对与自己等级差了太多的庶民的温和。
不知怎么地,玉紫有点不高兴了。同时,她敏锐的直觉,也令得她想把话说出来。
于是,玉紫笑了笑,很是随意地说道:“没有觅到美食,倒是注意到车印有些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