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袖紧紧地盯着,盯着,她抿了抿唇,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来,“姬何不抬头?”
这一次,美人应声抬头!
这是一张极为清丽的脸,水嫩得仿佛一掐就碎的肌肤,清澈明净的双眸,粉粉的樱唇,高挑而冷静的气质,组成了一个知书重礼的标准鲁国贵女形像。
这美人,赫然便是玉紫。
玉紫抬起头,她静静地看着吴袖,看着齐太子。
对上她这张脸,吴袖的脸似乎更白了,她勉强一笑,双眼眯起,问道:“姬,何国人氏?”
玉紫瞟了她一眼,转向一旁的齐太子。
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很淡漠,很平静,他只是瞟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慢条斯理地抿起斟中的酒水来。
难不成,他没有认出她来?
玉紫的心中,刚刚闪过一抹喜意,便又被悲伤笼罩了。她瞟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吴袖,樱唇一扬,露出了一个极明亮,极灿烂的笑容来。
走上两步,玉紫朝着齐太子盈盈一福,然后,她转向太子后和吴袖,脆声回道:“妾,鲁国女。”
‘鲁国女’三个字一落地,吴袖的脸嗖地一下,雪白如纸。而齐太子,却依然在抿着他的酒,似乎毫无所感。
可是,他就算真没有认出,又能如何?重要的是,吴袖已认出来了,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他了!她不能替吴袖瞒着!
当下,保持着蹲福之姿的玉紫,声音微提,清脆地说道:“妾本是鲁国贵女……”她刚说到这里,吴袖便是咳嗽一声,急急喝道:“你这美人,谁问你来历了?怎地如此多废话?”
她说到这里,朝齐太子小心地瞟了一眼,见他依然面无表情,置若罔闻,当下有了点底气。她右手一挥,喝道:“退一边去!”
玉紫这次很听话,她再次朝着齐太子盈盈一礼,向后退出一步。
就在吴袖松了一口气时,玉紫突然回头,她朝着额头隐有汗迹的吴袖嫣然一笑,樱唇一启,刚要说话时,一个尖哨的,中气十足的喝唱声传来,“禀——赵公子出到!”
今晚的主客,最重要的贵客来了!
瞬时间,宴中诸人都兴奋了,众人迅速地回过头,看向大殿入口处。
齐太子‘叭’地一声放下酒斟,哈哈大笑着起塌,迎了上去。
在吴袖阴狠地盯视中,玉紫也愕然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殿口处。公子出来了!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子出!

第四十九章 玉紫的请求

 

  殿门大开。
一个二十一二岁,容长脸型,长相俊秀的青年公子,在一众剑客贤士地筹拥下,走了进来。
他肌肤白净,俊美如玉,长眉斜挑,凛然如刀。一双琉璃般的眼眸,淡漠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果然是公子出!
齐太子哈哈大笑,快步迎上。来到公子出面前,他双手一叉,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朗声说道:“知君将至,候之久矣。请,请上塌!”
公子出嘴唇一挑,双眼朝人群略略一扫,笑道:“太子盛情款待,出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笑声中,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塌几走去。
齐太子亲自把公子出迎到左侧第一排塌几上,然后,他举起了几上的酒斟,这个动作刚刚做出,他便是一怔。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素着一张脸的鲁国美姬,举着酒樽,娉娉婷婷地走到公子出所在的塌几前。她朝着公子出盈盈一福后,上身挺直,左手勾住右边长袖,右手兰花指轻挑,姿态极其优美娴雅地为公子出的酒樽,斟上了酒水!
这个美人,自然便是玉紫了。
齐太子只是怔了一下,便迅速地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盯了一眼玉紫,手中酒樽一晃,朝着殿中众人朗声笑道:“有客从远方来,不亦乐乎?诸君,公子出者,赵国贤公子也,我等何不敬他一杯?”
殿中众人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同时举起了酒斟。
公子出低着头,朝着玉紫瞟了一眼,在对上她清如秋水长空的眉眼时,他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转眼,他移开了视线,伸手端过几上的酒樽,公子出朝着殿中诸人晃了晃,笑道:“出一离家背国之人,能得诸君看重,实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他头一仰,把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齐人也一饮而尽。
把酒樽朝几上一放,一个中年贤士斜眼睨向玉紫,嘻笑道:“公子刚至,便有美人主动亲近。看来公子不但贤名远扬,艳福亦是不浅啊。”
众人哄笑起来。连主塌上的吴袖,也在以袖掩脸,笑声清脆之极,显得是真愉悦。
齐太子没有笑,他淡淡地盯了一眼玉紫,低下头,抿了一口斟中的酒水。
哄笑声中,公子出跟着哈哈一笑,他衣袍一拂,施施然地跪坐下。
他刚刚坐好,跪得笔直,仰着小脸,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的玉紫,便低低地开了口,“公子出,还记得回鲁途中,那个两度相助于你,曾被你许诺为食客的脏黑小儿否?妾便是他!妾在此间,颇多艰难,渴君能够收留妾!”
她一开口,便提到自己对公子出曾有的帮助。玉紫知道这样说,有胁恩求报的嫌疑。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让他帮助自己!齐太子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漠,她不能冒险!她必须离开齐太子府,不然,她真担心自己过不了今晚!
公子出正把酒斟放向几面。
在玉紫说出身份时,他的动作一僵,他定定地看向玉紫。
朝着玉紫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后,他眉头一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把酒斟稳稳地放在几上。
这时,齐太子双手一拊,清脆地巴掌声中,他的声音朗朗传来,“有酒有宴,有肉有乐,岂能无美人相伴?此间美姬,都是万里挑一的珍品,愿用来赠送贵客,及有功之臣。”说罢,他手一挥,十五个没有被他选中的美人,低着头缓缓走到殿中,任由众男人对着她们评头品足。
齐太子略略抬眼,瞟向玉紫,他薄唇一抿,冷冷地说道:“鲁姬,公子出何等身份?休得唐突了。归列吧!”
齐太子这话,已是带着冷嘲热讽。他身边的吴袖,嗖地一声转过头去,白着脸,愕然的,紧张地盯着齐太子。
殿中响起了一阵轻笑声。众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玉紫,指指点点中,吐出的话已有些不中听。
玉紫置若罔闻。
她只是仰着小脸,目光盈盈地,渴望地看着公子出,在对上公子出的眼神时,她的目光中,已带上了几分乞求。
公子出懒洋洋地举起了酒斟,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众人的指点和议论声更响了。
无数双目光,灼灼地盯着玉紫,她越是耽搁,那些取笑声便越是响亮,她已撑不下去了。
玉紫咬着唇,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转过身,朝着齐太子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后,她终是心是不甘,不由脚步一顿,缓缓转头,泪光隐隐地看向公子出。
这一回眸,一凝睇,直是风情无限。
公子出怔住了。
不止是他,看到这一幕的男人们,都是双眼一亮,目光一直。
齐太子的浓眉皱了皱,他朝吴袖使了个眼色。
吴袖的脸更白了。好一会,她才掩着唇,在挤出一个笑容后,唤道:“鲁姬,莫非你与公子出有私情乎?何迟迟不肯行也?”
她这话一出,殿中众男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玉紫只是直直地看着公子出,她看着他,樱唇颤抖,满脸乞求。
公子出慢慢收住了嘲讽的表情,他暗中叹了一口气,右手漫不经心地朝她一挥,笑道:“美人恩重,最难辞也。太子,此姬给了我罢。”
不等齐太子同意,玉紫已是破颜一笑,这一笑,饶是她相貌只是清丽,也如云破月来,美景无限!
玉紫欢喜地扭着腰肢,娉娉婷婷的向公子出跑近。
她来到他身前,盈盈一福,秀脸微仰,眼波宛如秋水,娇声说道:“妾,谢过夫主。”
说罢,她膝行两步,移到公子出的脚前跪坐好。
一直到玉紫跪坐好,长发再次披垂,挡住了她的面孔,众人才清醒过来。
一齐国权贵‘啪’地一声,在自个儿大腿上拍了一下,怪叫道:“噫!吁!此美人或泣或笑,或喜或悲,动人心魄,惑人神魂啊!这种美人,岂只是万里挑一?”他说到这里,转过头去,朝着齐太子摇头感慨道:“太子身边有如此极品美人,竟不知乎?这美人儿,可胜吴袖夫人多矣,太子亏了,亏了!”
这齐国权贵的话,博得众人连连点头。
嗖地一下,吴袖的脸惨白中透着青色。在一众男人轻视的眼神中,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面对众人的取笑,齐太子薄唇一扬,他深深地盯了一眼玉紫后,举樽笑道:“子围此言错矣,我府中的美人,个个都是不凡。”
说到这里,他朝着场中的两个美人指了指,道:“你两人,与鲁姬一并归于公子出吧。”
两美人闻言,大喜过望,她们朝着齐太子盈盈一福后,喜笑颜开地转过头来看向公子出。

第五十章 问答


灯火腾腾中,两个美人的脸上的胭脂红红的,眼神热腾腾的,行进的腰肢,也因为欢喜而摇摆剧烈。
公子出瞟了两女一眼,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斟,向着齐太子笑道:“太子盛情,出心领了。这两位美人,就免了罢。”
他说得轻描淡写。
两个美人走到一半,便听到了他这么一句话,顿时,她们脸上的欢喜一僵,一抹惊慌和苦涩迅速地浮现。
齐太子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两女回归队列。
这种相互赠送美人的事,是权贵间最为寻常的交际和手段,众人都没有习惯来勉强对方。
两美人白着脸,重新回队。低着头的玉紫,听到齐太子慢条斯理地把那些美人,一一赠送出去。
不过一刻钟不到,二十位美人,便被瓜分完毕。
玉紫低着头,温驯地跪坐在公子出的脚前,她现在已经放松了,便不紧不慢地给公子出捶着脚踝,
喧嚣声中,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摔玉小儿,齐太子既然相中了你,何故如此苦苦求出?”
玉紫瞪大眼,抬头看向他。
在对上公子出俊美高贵的面庞上,那抹熟悉的嘲弄时,玉紫压低着声音,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君知我摔了那羊脂美玉?”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
玉紫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又问道:“君赐我价值百金的美玉时,可知如此厚赐,会令他人垂涎?”
公子出懒洋洋地看着她,道:“那又如何?你苦苦求财,我便赐你百金。”他说到这里,嘴角一挑,笑道:“你这妇人,倒真有见识,面对如此珍宝,却能果断舍弃。善,大善。”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玉紫双眼都绿了。
她瞪着公子出,恨恨地想道:果然,他是故意的!他明知我得到那玉,必会招祸,还要把它赐给我!
公子出眯着眼,瞅着咬牙切齿的玉紫,嘴角一挑,慢腾腾地说道:“姬方才求我时,百般温柔,宛转可怜。咄,不过转眼……”
玉紫咬了咬牙,也慢腾腾地回道:“君赐我美玉时,我感激涕零,恨不得为君效死。咄!岂知……”
她也没有说完。
公子出嘴角一挑,低低地笑了起来。
齐太子清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何事令公子如此愉悦?”
公子出抬起头来,他晃了晃手中酒斟,细细地瞟了一眼齐太子和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地盯向玉紫的吴袖,眼神又幽深了些,只听他晒道:“新得美人巧言善媚,颇得心意,因此乐之。”
他说这话时,声音刻意提高,语气慢条斯理,看向玉紫的表情十分温柔。
一阵笑声传来。坐在公子出身侧的齐公子式嘴一咧,他搂紧怀中的美人,伸入她的衣襟里,重重掐了一把,在令得那美人低声惨叫时,他才停下动作,哈哈笑道:“可惜,太可惜了!若是早知这个美人如此风情,我早早便向公子子堤要了来,怎么也不会轮到公子出你。”
公子出闻言,嘴角微扬,露出一个似是赞同,却又似是嘲讽的笑容来。
坐在首席的齐太子瞟了他和玉紫一眼,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吴袖勉强一笑,掩着嘴声音甜甜地说道:“美人既合心意,公子可会娶了她为夫人?”
她这话,却是逾越了。公子出怎么处置他的女人,她一个外人,哪里有开口的余地?当下,齐太子和公子出都朝吴袖瞟了一眼。
对上他们的眼神,吴袖连忙以袖掩脸,表情中带上惭愧。
美人入了怀,在座的权贵,都有点坐不住了。再饮了一轮酒后,公子式首先告退,他一告退,公子出便站了起来,向齐太子求退。
齐太子连忙起塌,亲自送他出殿。
一直到走出殿外,直到那喧嚣声,那两个刺眼的人不再出现在眼前,玉紫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走在她前面的公子出,已去得远了。
灯火明暗中,他的长袍大袖,高冠博带,随着树影婆娑摇晃。光从背后看着他,玉紫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天生的高华。
深吸了一口气,把这种悸动压下,玉紫急急地跟了上去。
出了殿门的公子出,脸上的笑容不再,他看向远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幽深和沉思,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玉紫紧走在他的左侧,不敢打扰。
走了二百步后,他们来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公子出径自跳上马车,一直到回到府中,他都没有跟玉紫再说什么话。
这时,夜太深了,呈现在玉紫眼中的,是一片又一片森森树影,以及隐藏在树林中的,一幢又一幢的木屋,此时她思潮起伏,便没有心情细细观赏这府第。
她所睡的地方,是公子出寝殿的侧殿。
低矮的床塌摆在角落,床边还有一几,墙壁上,一个牛油灯散发着浓烟,散发着幽幽光亮。玉紫静静地坐在床塌上,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可以清楚地听到公子出翻动竹简的声音。
夜,已很寂静了,虫鸣叽叽,风吹树叶翻飞。
玉紫知道,做为姬妾,她现在应该起身,主动来到公子出身边,为他点香,伴他夜读。顺便,给他暖床……
可是,她不敢啊,这夜越深,她的心中便越是紧张。
对公子出这种权贵来说,睡个女人,不过是喝一杯酒那么简单。可是她不行啊,她,她害怕……
她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男人睡了,然后成了他的众多姬妾之一,然后有了孩子,然后这辈子便这么完了……
玉紫咬着牙,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塌上,不知不觉中,她屏着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她竖起双耳,一边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期待着时间的流逝。
时间流逝得不慢,当鸡叫声纷纷唱响时,公子出终于吹熄了灯火,睡着了。他,一直没有叫她入内!
玉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裳服鞋履都没脱,被子也没盖,便这么向床塌上一倒,睡着了。
纵使睡着,她也睡得很不安稳,因为睡梦中,她总是听到公子出在叫她进去,她睁开眼后,要花很长的时间,才分辨出那不过是幻觉。


第五十一章 再煮浆

 


玉紫再次醒来,天色已亮。
她连忙起身,在院落中找了一圈,才找到水井的所在。
洗漱后,略略把头发梳理了一下,玉紫便急急赶回。
她刚刚来到寝殿外,一袭外袍,神采飞扬的公子出,正在众贤士地筹拥下走了出来。
看到他,玉紫连忙低下头来,盈盈一福。
公子出经过她身前时,衣摆一晃,停了下来。
他朝着玉紫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后,突然问道:“姬,处子乎?”
啊?
玉紫一僵,张着小嘴,瞪大双眼看着他。
公子出嘴角再次一扬,他又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再次问道:“姬,有夏姬之色乎?”
夏姬这个女人,玉紫是知道的,她是春秋战国史上的绝代佳人。
当下,她摇了摇头,回道:“无。”怪了,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在玉紫眨巴的,不解的眼神中,公子出双眼微阴,慢条斯理地说道:“姬既非处子,亦非绝色,怎地彻夜辗转,张张惶惶?”
“轰”
玉紫小脸涨得通红!他,他知道了?不对,他这话,怎么这般刺耳?
玉紫的表现,显然取悦了公子出,他哈哈一笑,长袖一甩,扬长而去。
他走得了老远,那可恶的笑声,还在不断传来。
公子出出府了。
整个府第,突然安静起来。
玉紫百无聊赖地在花园中转来转去,这个府第中人不多,除了一些公子出带来的臣下外,便是齐王送给他的奴隶婢仆。现在,那些臣下都随着公子出出府了,留在府中的,都是一些讷讷半天,都挤不出一句话来的奴隶。
让玉紫没有想到的是,公子出这一出去,便是好几天。
玉紫变得很闲了,整个府中,没有人敢管她,同时,也不知公子出是怎么交待的,居然也没有人服侍她。
每天到了吃饭时,都是玉紫自己跑到厨房,找庖丁要了些肉食和粟米饭。
她毕竟是公子出带回的姬妾,身份摆在那里,因此,她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
到了晚上,她便是四肢一摊,往床塌上一躺,一个人守着深幽的寝殿,直到天明。
这时的她,竟似成了无主幽魂。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玉紫有点心慌了。
她知道,公子出并不愿意收纳她的,而且,这人生太过无常,说不定公子出一回来,又把自己送人了。
想来想去,玉紫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她伸手入怀,在衣袖中掏了掏,那里面,有她从商队蛮君那里赚到的一百刀币。这样坐着混饭吃,混得一天混不了一世,要不,还是想法子赚点钱去?赚到了钱的话,也好跑路啊。
又过了两天,玉紫终于打听到,公子出和齐太子,远去坻城迎接韩国来的公子了,约还要半个月才会回府。
于是,这一天下午,五十岁,生着一张包子脸的嬖人管事,苦着一张脸看着那个大摇大摆走向门口的少年。
一直跟着他的副手也伸出头去,他朝门口那少年瞅了瞅,好奇地问道:“此何人也?”
嬖人管事的脸更苦了。
他呆呆傻傻地瞪着那少年的背影,半天才无力地回道:“他是玉姬。”
“噫?”
那汉子大吃一惊,他错愕地问道:“玉,玉姬?”汉子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姬为妇人,怎地易成丈夫而行?”
嬖人管事的脸简直皱成了一团苦瓜,他喃喃说道:“姬不但易成少年,还拿走了公子的一个剑鞘。”剑,是代表贵族身份的礼器,玉姬把剑鞘摸了一个去,难不成,她不但假扮丈夫,还想假扮贵族?
那汉子惊呆了,他愕愕半晌,半天都不知说什么好。
终于,半个时辰后,一辆牛车拉着玉姬,从侧门驶了进来。
嬖人管事连忙小跑了过去,他看着驭夫从牛车上拉下一袋大豆,又拿下半袋稻米。然后,他看着玉姬从牛车上一跳而下,双手一拍,朝着那驭夫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两块木片来。
这木片,本是一个圆形木块,却被利器一分为二。那木块上写了几个字,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正是,“豆,两袋,稻,袋半。”
两片木块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几个字。
玉紫把左边那半块木片递给驭夫,道:“三日后此时,凭此契见我。”
那驭夫慎重地接过木片,小心地收到怀中,道:“诺。”
“玉,玉姬。”
那驭夫一走,管事便急急上前,他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的二个麻布袋,又盯着玉紫手中的半片木块,吃吃地问道:“姬,姬一妇人,怎地有此契据?”玉紫手中的这木块,叫契,在春秋,这是时人借债索债的证物,便如后世的借条。一般是索债人手持左边的契,在规定时日来索取财物,交易圆满后,两契合一,烧毁。
玉紫抬眼看向管事,她把木契收入袖袋中,负着手,淡淡地说道:“这你就不必问了。”说到这里,她向管事身后的汉子叫道:“呶,把这二个袋子运到厨房去。”
“然,然,然。”
东西很快便堆到了厨房中。
还没有到晚餐时,厨房中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挥退汉子,玉紫倒出半袋大豆,把它们泡在一个空的木桶中,然后在桶中浸满水,再在桶外面盖上盖。做完这一切后,疱丁已络绎入内了。
这些奴隶出身的疱丁们,一看到扮成少年的玉姬站在厨房中,顿时一僵,手足无措起来。
玉紫瞟了他们一眼,朝着那泡了大豆的木桶和剩下来的两个麻布袋一指,说道:“此间之物,不可动。违者重处!”
“诺。”“绝计不敢。”
“善。”玉紫大摇大摆地点了点头,踱出了厨房门。
这一晚,她睡得很香。
第二天,玉紫起了个大早,当她来到厨房时,疱丁们还没有来。
玉紫把桶里泡得鼓胀的大豆拿出,就着厨房外面的水井旁的石磨,推起磨来。
随着磨盘转动,乳白色的豆浆汩汩流入了下面洗净的石管中,再顺着管道,流向了早就备好的空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