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明白。”宋公公浑浊的双眼眨了眨,欠身让季千姿上前。

“季小姐,你一定要等小王回宫啊!”他不放心,还追上来说道。

“喔!”

东宫,大哥从小生长的地方吗?在这里读书、长大,有过欢笑,有过泪水,藏了许多许多的回忆,这条路,大哥也曾走过,那张木凳,大哥坐过,那盏灯,大哥点过吗?

她极力忍住夺眶的泪水,全神专注地看着,不放过一树一室。

“那是太子的书房,太子喜欢在那里看书、批阅奏章。”宋公公指着正殿侧面的一间屋子说。

她讶异地看着宋公公,不相信司马衷属于灯下持卷之人。

“呵,是前太子。”宋公公诡异一笑,看穿她的怀疑。“小姐,想看看吗?”

她失了神,直直地看着那道紧闭的门。

“来吧,小姐!”宋公公挥手屏退所有的侍候的宫女,缓缓推开门,含笑站在门外。

她不自主地移动脚步,一步一步,跨过门槛,门轻轻地在身后关上。

物随主性,大哥从前夜夜读书的地方,现已面目全非,处处都是司马衷的痕迹,富贵横流,粗俗不堪。象大哥就不会在书案上放个香炉,闻香读书。这是什么香味,幽幽的,很媚惑人的怪味。她皱下眉头,绝然转身,不想多呆,行到门首,蓦地身子一晃,忙扶住门框,只觉腹部突然如加热的火焰猛地爆开,融焰般的火势在体内狂乱流窜,千姿发现她几乎无法思考。

额头开始冒汗,身子如万蚁轻钻,她闭下眼,咬紧牙,从怀内掏出驱蚊油放在鼻下,清清凉凉的味道让头脑清醒了,同时也发觉身子软绵绵的,脑中闪过一些非常可怕而又令人困窘的念头。

她呆了,下意识地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书案上凫凫上升的轻烟。

心口的搔痒模糊了她的视力,她慢慢蹲下,烟是轻的,飘在空中,下面应该比上面味道淡些。

渐昏渐沉的脑子,迫使她意识到自已大意中了某个鄙陋的圈套,她摸索着伸向衣袖,袖剑在遇刺的那晚丢失了,她不禁脸色苍白,跌坐到地上。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拼命地掐着自已的手臂,极力保持着清醒。

“千姿,千姿!”

她狂喜地抬起头,是哥哥的声音,她想拍门,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

“公公,请问你有看到季小姐来过吗?”匡似画紧张兮兮地张望着。

“小的没注意。”

“咚!”季千姿以头撞门,直直地栽出门外。

厅外守门的一位公公脸色慌张地跑向后面,稽绍大步跨到门前,惊讶地叫道:“千姿,你怎么啦?”

她微微发红的面容艰难地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匡似画恐惧地张望了下房内,一看到书案,脸“唰”地就没了人色,“妃子笑!”

“什么意思?”稽绍浓眉紧拧。

匡似画拼命地摇头,倒退几步,蹲在千姿面前,痛苦地闭上眼,这香味太熟悉太熟悉,如恶梦重现,初来皇宫,夜夜就是这种香气诱使她失去心神、失去清白,“是皇宫特有的一种媚香,专门对付不肯顺从的妃嫔而制,对男子无害,女子闻香,必须。。。。。必须。。。。。。”她说不下去,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腮流了下来。

“畜生!”稽绍两眼血红,愤怒地低吼着,“一群畜生!”抱着千姿一直抖颤的身子,红了眼眶。真的想不到司马衷居然会如此低极,出此损计,心下对这朝庭又心寒了几份,幸好赶得还算及时,要是晚了,千姿要有个什么,他以死相抵也不够啊!

“绍,不能再呆在这里,你快带千姿出宫。”匡似画怜惜地抚摸着千姿的丽容,再过一刻,药性加强,她就会失去尊严,变得象另外一个人。

“有何药可以解吗?”稽绍慌神地抱起妹妹,后悔得恨不得砸死自已。

匡似画无力摇头,“我从未听说过,你快出宫想办法吧!”

稽绍点头,“你也快快回阁,不要呆在这里。”这宫太脏太恶心,他抱着妹妹,狂奔向宫门。

匡似画重叹一声,默默地向同心阁行去,出了宫,稽绍又能如何呢?可怜的小千姿,司马衷赤裸裸的目光,她怎么没想到呢?他习惯强取豪夺,也学会用计了?

她真该对他刮目相看。苦笑,想着那绝丽的小女子,一路忧意重重。

“季小姐,你看小王帮你把花摘来了。”司马衷怀抱扎得齐整整的缀满花朵的花枝,一进宫门,便嚷开了。

几位太监和宫女木木地站着,不敢看向他。

“咦,人呢?”他四处扫视,不见佳人的身影。

“小姐,刚刚离开了。”一位胆大的呐嚅着,轻轻回道。

“走了?你们为什么不帮小王留人?”司马衷咆哮着,摔下花枝,沮丧地跌坐到椅中。

好不容易才逮着个亲近的机会,轻易地就这么流失了。“你们这群窝囊废,还有什么用呢?”他气急得把花枝踢得满厅都是。

众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言声。

“爹爹,稽大哥有两日没有回府啦!”山月坐在窗台,托着腮,眺望着天上明晃晃的朗月。

“嗯,他有事在忙吧,不然那么大的节日怎么会不回来呢?”山涛埋首书中,头抬都未抬。

“他为什么总在忙呢?”山月轻声嘀咕着。

“人在朝庭,身不由已。你们再有一月就成亲了,你要学会体谅绍儿,不要想他时时陪着你。”

山月浮出一丝落莫的笑意,“我哪里敢想他时时陪着,我只是想清楚地知道他现身在何外,到底忙些什么?”

山涛抬起头,疼爱地看着女儿,笑了,“今天怎么也象你娘一般唠叨,绍儿忙的事有时不方便讲的。干吗疑神疑鬼似的?”

“爹,”山月跳下窗台,伏在桌案上,“我不知为何,心里慌慌的,象要有什么事发生。”

山涛轻笑着拍下她的头,“人小鬼大,还不安呢,能有什么事发生,绍儿这个人,我最放心了,任何人会犯错,他不会的。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做你的新娘吧!”

山月红了脸,“但愿如爹爹所讲。”话虽这么说,心中患得患失的感觉却越来越浓,一站起身,背过脸,又是满脸深忧。

稽大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她对着天上的明月轻问。

 

第四十章,月满溢泪 (五)

稽绍很少慌乱,更少流泪,但此刻,他骑着马,无措地在洛阳街头从东行到西,从南到北,已不知有几个来回了,俊容上泪水奔流,他想吼想大声地嚎哭,但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怀中的千姿已把嘴唇咬得腥红一片,手臂上掐出的血印瞠目惊人,额上汗湿秀发。他明白妹妹一直在坚强地忍着,可是几家大药房都已打烊,他熟悉的大夫,又不能去问,莫名地服了这种药,如何启口呢?

马又奔上洛河上的一座拱桥,他心痛地闭上眼,如果再没有办法,他就抱着千姿一起从桥上跳进洛河。

“哥。。。。。。哥,”夜风夹着河中的湿气吹上面容,千姿张开已通红的双眸,又有一些清醒,但身子却越抖越剧烈,“去。。。。。。楼外楼。”

“楼外楼?”稽绍惊喜地问道。

她轻轻颔首。积云山上的师太曾说过有一种草叫催情草,被一些没有医德的大夫制成各种媚药,专门供应给一些恶少、无赖为害良家女子,师父们为自保,常期服用百上草,对这种药就能抵抗一时半会,她似乎记得在楼外楼的后园,她也曾种了些百上草,但愿还来得及。

稽绍抱好妹妹,欠下身,拼命抽打着座下的马,风一般向楼外楼驶去。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如水,含情脉脉地为洛阳城披上一层白纱,街道上空无一人,静静的,只马蹄奔跑的声音。

楼外楼前楼所有的灯都熄去了,后楼还有两三个房间亮着。

千姿轻咬已破皮不堪的下唇,指点着哥哥真奔后院小门。门外一个伙计倚墙站着,突然看到一匹马,不由一惊。

“谁?”伙计厉声发问,手悄悄伸向后侧。

“快开门。”稽绍跳下马,急忙抱住妹妹,“是稽绍。”

“稽大人?”伙计显然认识他,惊疑地瞪着,一发觉他怀中是季千姿时,“小姐她怎么啦?”

“快呀,快开门。”怀中的千姿已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伙计愕然地打开院门,一听声响,楼中立刻亮起几盏明灯,“咚咚!”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通往后楼的门“吱”一声开了,院中多了好几个人。

千姿挣扎着下地,几乎是爬着奔向药圃,一看到空空如也的药圃,突地忆起她走的前夜,自已亲手拨了所有的药材,她闭上眼,泪水狂流,就在那一刻,她断然做出决定,奋力爬向井边,不等众人回神,无悔地纵身一跃。

“千姿!”稽绍惊恐地扑上前,却有人抢先一步,抓住她正在下坠的一只脚,慢慢把她从井中拖了上来,轻轻抱在手中。

马晔白着一张脸,不能置信地看着她氩氩美眸闪过的绝然,“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他怒吼地叫道。

若不是他身手快,只怕一会就已与千姿天人相隔,他后怕地控制不住身子轻颤。

千姿情不自禁地倚进马晔的怀里,轻喘着,她为心头那无名的熊熊烈火而生气,更为自已不害羞地直住大哥身子贴去深感汗颜。她求救地看向稽绍,求道:“哥哥,杀了我!快!”

稽绍痛心地摇头,泪如雨下,缓缓向马晔伸出手,“哥哥陪你一起死。”

“说,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不懂他兄妹间的默契,马晔避开稽绍的手,厉声问。

“不要问,把千姿给我。”稽绍不退让,再次上前去抢。

“给我拉住他。”马晔冷冷地瞪眼,钱卫和几个伙计上前缚住稽绍的双臂。稽绍急得直跺脚。

体内的躁热与狂炽欲情,来势汹涌,衣衫像加热的烙铁,猛烈地烧灼着她,汗水淋漓的脸庞有着强忍痛苦的坚毅,令马晔心疼不已,“千姿,你到底怎么啦?”

“大哥,求。。。。。。求你,让我死吧!”她窘热地合上眼,嘴唇复又被咬出新一轮血印。

“你只要理由正当,大哥就答应你。”马晔柔声宽慰她,感觉到怀中身子滚烫不已。

她捂住心口,晕沉沉地苦笑,凑近他的耳,咕哝地低语,“我中了媚香,这个理由够吗?”

马晔惊愕地呆住了,不敢重复,怕别人听到。他冰冷地盯着稽绍,“是在哪里中的?”

稽绍低下头,“皇宫!”

“你混帐!”马晔腾空飞起一脚,把稽绍踢倒在地,“你无耻到把自已的妹妹当你官路飞黄腾达的工具了吗?”

稽绍没有辩解,自责地点头,“你打吧,打死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把千姿救回。”

顾不得生气,神色陡然紧绷,“快,唤大夫过来,其他人全部下去休息,孔先生,找间房让稽大人住下来。”吩咐完,他疼惜地拥紧怀中的身子,飞速上楼。

“你行吗?”稽绍追问。

马晔没有停留,也没有回答。

窒人的火焰又在燃烧着她了,她闭上眼,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我要。。。。。我要。。。。。。”她也不知想要什么,无助地哭泣着。

房间的窗帘密实地封着,不让任何人窥视,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用冷布巾擦拭着额上的密汗。他呆在皇宫时,虽年少,但对于媚香还是知晓一点,其实媚香不止是让女子心神迷乱,对男子也一样,只不过男子预先服下煎好的一种药汤,就不碍事了。

千姿才十六岁,刚刚长大,未经人事,这种媚香对她药性最强。马晔爱怜地抚摸着她艳红的双颊,不知是宫中哪位禽兽不如的之辈下此毒手?

她极力维持清醒,漠然地看着他,眼中流淌着无助和绝望。

他不敢轻触,任何一个男子的抚摸都会让她控制不住的喘息。他不忍看到清灵脱尘的千姿变成那样。

“公子,”大夫放下千姿的手臂,叹息地摇头,“小姐中媚香拖得时间太长,药性已入深处,没有任何办法啦!除非与男子欢爱,才能活下去。”

“你再看看!”马晔抓住大夫的手,“只是媚香,不是剧毒,有那么可怕吗?”

“公子,你有所不知,媚香只为催情,虽没有毒,但能乱心乱神,情结还需情来解,很简单却也很复杂。我医术有限,真的无能为力。”

马晔呆了。

大夫同情地看了眼千姿,轻轻退了出去。

床上的千姿羞恼地低下眼帘,痛苦的扭曲面容,强撑着起身,滚下床,向门外爬去。

“千姿!”马晔醒过神,浑身一紧,欠身想抱她回床。

“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不要。”只要一靠到大哥,身上的温度就会熄灭一些,她不由自主就想钻进他的怀中,上下其手,还想要许多许多。

她懂,那是一种没有廉耻的行径,她忍得好痛、好难过,“把门打开,让我走。”

走,也便是死。

马晔呆在原处,心中激烈地战斗着,理智、情感、人伦、不舍,双拳紧握,他叹息着半跪在她身边,怔怔地看着,沙哑了嗓音,无奈而又歉意地说:“千姿,我想这是一种天意,这样的方式让你在我的面前。大哥大你十岁,一直当你是妹妹般疼着,不敢有任何崎念。但此刻,你能接受大哥吗?我不能让你死,我娶你,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个。”

从前,她曾渴望大哥有一日能对她不象对妹妹那样,而象是对一个心仪的女子般爱慕、疼惜,可自从听到大哥说今生无意情感、不会喜欢任何人时,她懂了,大哥的心很早前就给了别人,没有心的人哪里还会喜欢人,她不再苛求。今夜,是天意,呵,他不舍她,同情她,才会不顾一切这样说。

这不是她想要的。

血色以惊人的速度抽离身躯,泪流得更凶了。

“你不愿接受大哥,是吗?”马晔挫败地看着她,心象碎了一般,“千姿,你心中的人是阮公子吗?可是,千姿,现在已来不及,我们都没有选择,你不要推却,让我拥有你可好?”

他鼓起勇气,温柔地想抱起她。

没有选择,她想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他的手,半爬着起身,向楼梯冲去,刚到楼梯口,脚一软,人直直地栽了下去,因没有阻挡,一下就摔到了门前。她咬牙推开门,额头满是鲜血,内热已如烈火旺盛。依稀记得后院里有个地下冰窖,她摸索到门前,推开门,一阵寒意扑来,她坚定地钻了进去,反手闩上门,冰冷彻骨,身子颤个不停,她哆嗦着倚住墙,慢慢闭上眼睛。

“千姿,千姿!”马晔随后就追到了门前,拼命拍打着门,没有一丝声响。

他瘫坐到地上,泪水滑过脸腮。她宁可躲在冰窖中,也拒绝他的关爱,这个事实打倒了他。

多少年,他已很少把情感付于言表,最深最真的,他都小心地藏着,那些相处的夜晚,他暗暗窃喜有千姿相伴,少女情怀总难猜,以他多年与人相处,他以为千姿的心里也不知不觉象他这样放着对方,不敢轻触,自私地就想这样过着。今夜,他说天意,是指老天逼着他来面对自已的心,不要再躲闪,不要再找借口,他不禁开心老天给了他一个可以拥有千姿不错的理由,但怎么没想到千姿竟然是这样嫌恶于他。

他的心很疼很冷,象当初刚到匈奴那些个孤独的夜晚,没有亲人,没有目标,没有明天,孤身一人。

“公子?”孔综听到他的叫声,跑了过来。

“找人把门砸开,小姐一个人关在里面。”

“天啦,里面都是从深山中运来的寒冰,进去一刻,人都会冻僵。”孔综急得大吼,挥手让伙计拿家伙。

马晔心冷如冰,黯然地让开身子。

因为是冰窖,非常讲究密封,门做得特别严实,里面闩着,费了许久,几个伙计大汗淋漓,才把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冷气把手中的烛火都吹熄了,孔综摸进冰窖,脚下一绊,伸手一摸,是千姿,身子冰凉,再探鼻息,已很微弱,不禁大惊,“公子,小姐快不行了。”

“什么?”马晔挤开人群,抢过季千姿,抱到烛火下,只见她双目紧闭,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冻成的冰凌,嘴唇青紫双手红肿,他踉跄几下,身子一晃。

“公子!”孔综慌忙稳住他的身子。

“让大夫快过来,找丫头帮小姐换衣。”只一刻,她竟然冻成这样,他贴住千姿的面容,很想分她一点温暖,热泪一点一点落在她的面颊,冰悄悄融化着。

她终于不必受那身心的煎熬了,她有选择,用这样剧烈的方式告诉他,她有多刚烈和圣洁。

马晔失魂落魄地走上台阶,如果刚才他直接坦白自已的心,她会如何呢?

他弄错了.失去才知珍惜,此刻,方知他爱她已很深很深。也许在那个破寺里,她笑着想与他同行,就开始了。

懂了,可是却晚了。

第四十一章,月满溢泪 (六)

楼外楼一夜烛火未熄。

东方悄然发白,朝霞满天,很晴朗的秋日,天高气爽,非常宜人。

楼中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脸色都绷得严严的,侍女和伙计递盆、拿药,在走廊穿梭不停。

门内,大夫还在忙碌着。

“我想我是个懦夫。”泪水慢慢在马晔彻寒的眸底凝聚,毫无形象地坐在千姿寝室的门前,自言自语。

孔综递过一碗温热的肉粥,“公子,你一夜未合眼,先吃点吧!”

“不!”他轻轻推开,放任心中刻骨的伤痛,“千姿都没醒呢,我如何吃得下。”

“公子,”孔综压低了嗓音,“今日要送赫连王子出城,还有消息说,司马衷与于元帅几位大臣在尚书府密合,城中四门的将士正在调防,这种时候,你要打起精神,十二分的集中精力面对这种情况。”

马晔淡淡一笑,转过头看着孔综,神情恍惚,“以前听到这个消息,我浑身上下一定都会兴奋地跳跃着,毕竟等了十年,但现在,我一点也不开心,精力也无法集中,孔先生,你说这是为什么?”

“公子!”孔综不赞同地眨了下眼。

马晔坐正,恢复冷漠的神情,“知道了,我不是能随性放任的人,你去知会各位负责监视的兄弟,一有什么动静就来汇报,赫连王子暂时不要离开,仍住在楼内。我现在不能离开楼外楼,我要等千姿好转些。”

“是,公子,稽大人还在楼中呢,你。。。。。。”孔综欲语还休。

“他现在还有心力过问那些吗?”他冷笑,听说稽绍昨晚就象傻了般,独坐一夜,也未曾入眠。

“公子!”身后的门开了,大夫满面疲惫,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大夫,千姿醒了吗?”冷静不在,马晔两眼急急探向室内。

大夫无力地看着他,摇头叹息。

“到底是什么情形呀?”马晔过分清朗的眸子,凌厉地凝视着。

在这双炯眸注视下,大夫缓缓道:“小姐很聪明,知道用寒冰来压体内的媚热,但也把自已冻伤了,身子破伤太多,冰寒随之入骨,现在一直在高热之中,几日之内要是热度不退,唉,估计不是烧坏了大脑,变成傻子,就是命归尘土,没有意识的她,又不配合,药怎么也喂不下去。”他停了一下,抿下唇,“公子,还有一件事,唉,小姐十指冻伤严重,右手大拇指已坏死,我怕感染其他手指,只好切去,如果有奇迹发生,小姐能好好地活下来,以后,再也不能弹琴了。”

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如此。

马晔痛苦地闭上眼,脚步错乱,跌跌撞撞跑进房中,摇手让侍候的丫头退下。

千姿双颊通红,眼眸紧闭,伤处虽已被处理过,但红肿未退,右手被布层层裹着。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缓缓落下,惊痛地看着,泪,一滴一滴打湿了布巾。

“千姿,你这样是对我的惩罚吗?”他哽咽着,目光直视着她。

那个手抚古琴,把曲弹得出神入化、对音律有着惊人天赋的千姿,再也不能抚琴了?

《广陵散》真成千古绝唱?

他捧起滚烫的小脸,以腮轻偎,“千姿,我该如何对你交待呢?我信誓旦旦说保护你,给你一片安宁,如今呢?”

心不是一点点的疼,强烈的怜惜令他不顾一切埋首于她柔软的颈间,寒眸写然柔和。

绝丽的面容红艳异常,如夏花绚烂,他以指轻抚着,一遍又一遍。“如果我说,你愿意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你会笑话我的唐突吗?不能抚琴没有关系,以后我来学,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第一次,你拒绝了我,第二次,第三次,我总会等你到答应的。现在,我就先当你应下了。”

她动弹了一下,他立即端过药碗,半扶起她,柔声道:“先把药喝了,就能好起来。”

她面色苍白,小脸如骨柴,几餐不曾吞下过任何食物。她没有睁眼,忽然轻呼道:“娘亲,娘亲,我痛!”小手在空中乱挥着。

再怎么聪慧,再如何乖巧、体贴,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